[自創] "玄武真君" （後局）

看板BB-Love作者aiyameldalye (會咬人的麻糬)時間10年前 (2014/04/06 20:07)推噓6(6推 0噓 2→)

留言8則, 6人參與討論串1/1

天上一天，人間十年。這話很是實在。天上地下雖共享同一副日月星辰，然對壽歲無邊的神仙妖族來說，地上十年便短如一天長短。兩千年轉眼便過。虎尾山腳下遍地鮮紅，地上躺著三隻雙頭四翼的鐵羽怪鳥，其中兩隻一動不動，顯然已死的不能再死。然惡妖性兇，尚未氣絕那隻雖已斷爪、斬喙，四隻翅膀還冗自掙扎不休，颳起平地勁風陣陣，兩顆頭顱往天亂轉，發出又怨又恨的犬吠。才吠了兩聲，一道人影挾著冰冷劍芒，如流星墜地從天而降，塵土飛揚之間，吠聲軋然而止。風止塵定，人影漸漸顯了出來，卻是一名手持長劍，身覆戰甲，左腳踏龜，右腳踏蛇，隱隱浮空的奇異男子。他右手負傷，深可見骨，另一手將劍鳴不止的長劍甩淨了血汙，收劍入鞘才一手捏印，低叱道：「開。」隨他出聲，一邊原來空無一物的空地光影浮動，密麻龜文交織作倒扣的巨大碗狀，在半空一現即隱，隨後十來個獵戶打扮的帶傷凡人，一臉又驚又喜的現出身形來。這幾名獵戶乃是虎尾村所有壯勞力，已叫這三隻肖鳥滋擾十餘日，肖鳥似把虎尾村是做飼養的牲畜，每次來便抓兩三人去食，十餘日來已叫虎尾村夫喪妻、子失母、父喪子，村人由懼而恨，終於冒險派出全村壯年男子殺妖，然就憑一腔怨恨怎麼奈何的了肖鳥半分，好在肖鳥似有意拿他們取樂，趕著他們四下奔逃玩了許久，就在肖鳥將下殺招的瞬間，一名身著戰甲，腳踩龜蛇的高大男子不知從何處殺入，以奇妙手段把他們護在一邊，便與惡妖戰作一團。見來人腳踩龜蛇能騰空飛舞，身披戰甲，手臂腿腳縛著護甲，手持長劍斬惡妖的樣子，眾人怎麼還不知來者非普通凡人，又見神仙恩人為救他們右臂已傷及見骨，當下一出護陣便湧上前去跪了一圈， “神仙大人大恩大德、神仙大人請容我們替您治傷、神仙大人請示下仙名好叫虎尾村上上下下建廟感恩” 的喊起來。神仙大人開始俱頷首擺手示意無事，聽到最後，終於眉眼間露出些須寬慰之色來。「吾乃玄武真君。」＊「黑君……你這樣……值當嗎？」玄武真君向西騰空而起，才剛剛飛入雲端，一名白衣真君便自雲團中竄出跟了上來，開口便是這麼一句。被稱為黑君的玄武真君還未答話，他又道：「你與東海大蛟大戰三日，今早才終於將他降於劍下，允諾不再興風作浪，掀船食人，正值內傷未癒，氣虛血頓，骨裂未合，又戰肖鳥，太也拼命了。」他一邊說，一邊捻來四周雲團往玄武真君全身裹去。玄武真君忽地就著雲端一滾，化做一隻磨盤大小通體烏黑的龜，龜口開合，口吐人言：「他值當，我便值當。」白衣真君一長串話被七個字堵回來，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然終究放不下老友囑咐，嘆氣又勸道：「……這兩千年你日日這般拼命，玄武祠已遍佈天下，如今大可不必如此拼命……」黑龜似是累極了，伏在雲端已是漸漸合了眼皮，「他當初也是拚了命的。」白衣真君一時無言，良久才低聲道：「玄武真君他……必定也不願見你如此，黑君，你便是為了他也好……」黑龜這次許久都未答話，白衣真君想他只怕是睡了過去，正想指揮雲團降下地去，便聽一聲輕的幾乎要化在雲裡的喟嘆：「清靄神君……我，很想他。」清靄神君什麼也說不出來了。＊神仙不知日月，轉眼又是兩千年過去。這兩千年來，凡間王朝興衰，幾度變換，而民間玄武傳奇流傳千年，玄武祠屹立不倒。眾人皆知玄武祠靈驗異常，凡保一方平安，斬惡除兇的祈求幾無不應，又若去往大寺，卜卦吉凶亦是極準。層出不窮的各類神話傳說又獲玄武真君顯靈護佑的軼聞更是助長玄武真君聲勢。這便有個說書先生正坐於一玄武寺前樹下，正口沫橫飛地說這玄武真君來頭。「這玄武真君啊是天生神靈，生具御空而行的本領，一劍斬山的鋒銳；一身行頭更是神氣，那一身戰甲是東海龍王龍鱗所鑄，手上靈劍卻是神君生帶的劍坯，與補天玄鐵石、神君血肉一起經干將莫邪鑄煉百年而成，生具靈性，能喚天下銳氣，腳下蛇龜是神君所收的翻天大妖──這位真君施救助人從不求感恩回報亦不多留，只留一句“吾乃玄武真君”哎呀那真是……」「這般真確詳盡，足可做立傳序言了。」不遠處一白衣男子聽到此處，盯著佇立於玄武廟前的黑衣男子哼了一聲，又聽說書人講起玄武真君英武斬妖，保民安的故事，咕咕噥噥道。「可惜這個對不上哩，那個是隻修練了最是不擅長的化形之術的龜妖，戰甲就是一身龜殼，那把肖似靈劍、能隨意劍鳴，驅天下兵器的劍是拚著被燒熟不管，應了干將要求，駝他能融天煉地的爐鼎百年求來的，腳下龜乾脆是他真身，蛇倒真是靈劍……靈劍劍鞘所化。」四千年看下來，若非他當年親手助真‧玄武真君化作天柱，他只怕真會將那黑龜看作玄武真君。黑衣男子靜靜注視玄武寺前遊人如織，臉上無比寬慰。清靄真君無奈，又抬頭看那凡胎肉眼看不見的香火嬝繞盤旋，猶豫的在黑衣男子頭上聚作一團。黑衣男子一驚，難得顯出氣急敗壞的模樣，伸手把那些香火打散了，送往北方去。清靄神君嘆了口氣。玄武，你再不歸來，他可如何是好。＊又是千年過去。「你這太過勉強了！！！」白衣神君在波濤洶湧中咆哮。西海風浪滔天，風嘶如鬼哭，捲海水直上雲霄，浪高百尺，如擇人欲噬的兇獸直往陸上撲來，巨浪蔽天，岸上凡人紛紛哭喊奔逃，卻哪裡能快過風捲浪來的腳步，轉眼已叫陰影覆蓋，正待閉眼等死，卻遲遲等不到冰冷浪濤襲身。睜眼一看，瞠目結舌。只見一名形貌熟悉的披甲男子，腳踩龜蛇浮於半空，無數繁複古樸龜紋附於六角龜甲之上，自他身上向岸邊飛來，相連成網，網間龜紋流轉，倏忽成牆。巨浪挾汪洋之力轟然撞擊龜甲牆，眾人只見龜甲紛紛搖晃，半空神君身形劇震，口吐鮮血，然他足下小龜光芒大盛，阻浪高牆發出地鳴般低吟，震顫頓止。巨浪幾番拍擊，俱叫這面牆擋了個嚴實。眾人正鬆了一口氣，忽見一道巨大狹長影子從海中竄出，身形一定，盡是長角五爪，神龍現世。神龍昂首龍吟，聲音俱是悲恨：「龜君今日可是鐵了心要與老兒作對？」 “玄武神君”拱手一禮：「不敢蔑視西海龍王威嚴，然貴千金之損，實乃一人之過，還望龍王莫殃及無辜。」龍王悲聲大笑：「你望我體恤無辜凡人，卻又有誰來可憐我無辜小女─ ─」話鋒一轉，陰狠道：「天上誰不知你滿腔私心，龜君快別拿滿口大義擠兌老兒了！」 “玄武真君”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龍王必也明白吾今日不能退讓。」龍王悲愴怒吟，驣身就上，“玄武真君”抽劍，一龍一龜各為心中所念，鬥在一團。黑龜本是地生大妖，又花費半數心力維護龜甲護陣，兼之有傷在前，面對占地利之便的西海龍王，只能勉力苦撐，若不是天上仙兵即時趕至，怕是真要被龍王斃於掌下。蔽天烏雲，滔天巨浪皆隨龍王被仙兵緝走而退，半空只餘一身戰甲零碎，渾身浴血，搖搖欲墜的真君，岸邊凡人死裡逃生，這才回過神來，一人當先跪下，五體投地，高呼：「玄武神君──」眾人紛紛醒悟，先是此人周遭三五人，既而十人、數十人、最終海岸數百人盡數俯首，全心禮拜而下，百餘聲音聚作一道，直貫雲霄。黑龜眼中，能見無數明亮願力升起，如白日明星般往北方而去，他臟腑盡傷，七孔都在溢血，卻暢懷安慰地笑了，動念解了甲陣，氣若游絲道：「你等若記我恩情，每日向北方默念吾名三聲足矣。」說罷身型一晃，就要向下墜去，被甲陣攔在岸上這側的清靄神君急急召雲衝上前去，捲了就走。「玄武也好你也好怎麼都是這副破樣子！夫夫同相嗎！！！我怎麼就這般倒楣給捲進你們倆之間的！！！你這是如何想的！？現在受傷的若真是玄武還可憑萬民願力保命愈傷，你能嗎？啊？他拿命換你自由一世，你又要拿命換他脫困瀟灑？這帳卻是怎麼算啊？」他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捲著黑龜往地下去。「勞你照拂了，清靄真君，對不住。」 “玄武真君”一被裹進雲中便回復了黑龜本相，一喘一頓的說：「……我無意丟了性命……若丟了性命…… 他只怕要恨自己一輩子。」「他拿命可不是換你百般苦楚的！你這般作態，值嗎？」「值啊……天下沒有比這更值當的了。」＊之後黑龜當真未死，在地下深埋了十年，傷未癒，便又以玄武真君樣貌現世，人間分合離亂，對玄武大帝的崇敬信賴，卻千年不變。黑龜仍處處解災救民，曾為解天下災厄而片片揭甲，獻於天地，亦曾為鎮禍脈以身作陣眼，化血肉為精氣，在不見天日，無其他生靈可入的虛暗之地守厄百年，他不言苦不說怨，只每次做事，必要想方設法叫天下百姓知曉玄武真君功績名號。這一神一座騎，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子，清靄神君早已放棄了。光阴荏冉，三千年轉眼即逝。＊玄武寺前人聲鼎沸，萬頭劗動，把一大寺擠得水洩不通。細細一看，人入寺中，或往角落一小竹頂棚去，或入內燒香請願後又往竹頂棚來，那竹頂棚中端坐一男子，手執龜甲，卻是一算命棚子。「媽？這麼擠，我們走吧？什麼時代了還信算命，還龜殼呢，迷信。」「呸呸呸童言無忌，媽媽查過了，這家是真準，據說只要在卜卦前後都誠心敬奉玄武大帝，就真能洞察天機，看清福禍，但只是心裡不誠，那個年輕的算命師傅還沒動手就會說不給你算，特別玄乎。而且啊，每算一人他就會往自己的香爐裡插一支香，也跟著向北拜一拜，搞不好真有神仙相助才這麼靈驗呢－」「哎呀媽，那都是噱頭……」當先排到棚子前面的白衣男子忽視身後不斷嘆氣的女子，只低頭看那算命先生。「這都八千年過去，現在人已不信神鬼，你本可作一方大妖，暢遊洪荒宇宙，動明天機本命卻窩居這小小一方，給凡人算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就為那一千年賠上八千歲月，先生，你給我算算這是虧不虧，悔不悔。」算命先生卻沒動。「虧不虧，悔不悔自在人心。」他道。「神鬼之信已衰，但香火願力未竭，這便夠了。」「黑君，誰也不知他還能不能脫身，你已經耗費八千年，難道真要耗盡一生？」算命先生終於抬了頭，他望了望北方，神色很是隨意：「一輩子便一輩子。」清靄氣急敗壞，甩手就要走，算命黑龜卻拉住了他。「記得誠心助他一句。」「我也要？」黑龜點頭，「這是規矩。」他道，熟練的點了支香插入一邊香爐，自己也闔眼祈求起來。遊人心中有百般祈願，他隨之闔眼祈願，心中來來去去卻從來只有一句。真君，我很想你。青天白日，忽地風雲變色。隨即天地巨震，好似一起重重跳了一下，本來就已心生驚惶的上百遊客登時齊齊地震啊天譴啊末日啊晚來的2012啊的尖叫竄動起來，原本熱鬧有致的寺中景象立刻亂作一團，在這般亂象之中，自是沒人注意有名高大男子自正殿走出，途中或扶或擋，救下不少差點跌倒慘遭踐踏的民眾。好在天地異相在那重重一跳後便再無動靜，天上沉雲散去，地如以往堅實，眾人漸漸平靜下來，驚魂未定地望向天空。「我怎麼覺得天好像……低了一點啊？」一名高中生喃喃道，與他同來的好友立刻開嘲諷：「有沒有常識啊？虧你還是理科生，天哪有 “低一點 ” 這種說法？」「喔可是感覺真的……」只有三個人，此刻未仰著頭張望。一位是那白衣男子，一位是那算命先生，一位是── 「先生，你可替我算算。我有一隻黑色的小龜，愛吃水草魚蝦，我為了他冒了好大危險，好不甘心的放他自由，他卻花了我倆在一起八倍的日子，把自己弄得又累又慘又委屈又不自由險些送命，做了百般好事功績，卻無人知道名號，若不是我來的早，險些賠上一輩子，這隻小黑龜，到底有多虧、多傻、多悔啊。」算命先生只怔怔仰著頭，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瞪著眼前高大的客人，眼睛酸澀的都要流下淚來，卻怎麼也捨不得眨眼。「先生？」客人催了一句，那算命先生這才啊啊了數聲，顛三倒四的說起來：「我、不、啊……是，那……那隻黑龜………很好、」他開始只顧直盯著來人看，說的前言不對後語，最後一句才像是終於稍微緩過神來，有了些調理。「那隻黑龜他，從其所願而已，一點不虧，一點不傻，一點不悔。」「嘖嘖、」客人搖了搖頭。「不准啊，先生，一點兒也不搭邊。那隻小黑龜，是古今中外，宇宙洪荒，天字第一號大蠢龜──」說到最後，卻是喉頭咯咯，止於一聲哽噎，高大男子淚已盈眶，啞聲叱道。「你這──蠢龜！」小黑龜死死抓住玄武真君手臂，終於八千年來，第一次哈哈大笑，卻又涕淚滿襟。一旁清靄真君一面感動得嚎啕大哭，一邊揮手招雲，偌大玄武寺登時雲霧籠罩，伸手不見五指，待雲霧散去，再無那算命先生與高大男子蹤跡。自此天上玄武真君與他足下黑龜再不分離，地下玄武寺又添仙臨佳話。＜完＞說是he就是he！（握）看完後篇應該比較能看出為什麼文名特別加上雙引號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3.14.192.193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396786047.A.121.html

推

sds0331

04/06 20:48, , 1^F

04/06 20:48, 1^F

是八千年沒錯，謝謝抓蟲～

推

hwawn

04/06 21:03, , 2^F

04/06 21:03, 2^F

→

hwawn

04/06 21:04, ,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