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誓言之劍(卌二)

看板BB-Love作者 (蜂蜜松子蛋糕)時間10年前 (2013/10/19 19:35), 編輯推噓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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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黎加瑪塔在樞機學會得到的工作是接手一套十本尚未完成翻譯的潘佛拉分裂戰爭 史,這工作原本屬於泰帝斯蒙‧羅托爵士,而他已經初步完成前三本王室內戰的部分,但 只是簡譯的初稿,更近於筆記。   他非常失望。作為多維爾納的文書官,黎加知道自己在多維爾納語上的造詣遠比潘佛 拉語高,儘管後者是他第一個學會使用的語言,但他並未受過潘佛拉語的嚴謹教育。在考 試與面試時他都曾強調這一點,而且他也知道樞機學會更需要人處理多維爾納的書籍資料 ,但最後教授們仍舊以國王陛下要求盡快完成此書的翻譯為由將這份工作推到黎加手上。 除此之外還有四名為泰帝斯蒙爵士工作的翻譯助手與兩名抄書員,而他們還得與正著手進 行另一套書籍翻譯的學士們合作,因為他們處理的史書出自同一位潘佛拉的歷史學家。   接任時黎加瑪塔明確地反應了他認為非常不妥當的現狀,他在學識上難以勝任這份工 作,而這些屬下與同僚更全都是懷著明顯敵意的陌生人。但上級的冷淡回應讓黎加清楚地 意識到,他們絕不會給他任何能夠稱心如意的機會。   然而這層認識反而更讓黎加感到放鬆。如果一個人能在殘酷的血錢列島與將奴隸視為 豬狗的赤日大陸上生存下來,忍受過那些強暴、虐待踐踏與剝皮裂肉的痛苦,經歷過那種 不論如何苦苦哀求與乞憐都無法結束的恐懼與絕望,這種近乎輕柔而不傷人的輕視與排擠 就像晚春的微風一樣可愛。善意從來不是他視為理所當然的東西。再說,他現在也不需要 諸神賜給他更多善意了,他已經有了他的伯爵大人。   工作初期並不順利,黎加瑪塔犯了些絕不該犯的基本錯誤,一開始他還能將『不是長 得像潘佛拉人就能翻譯昂德歇爾的著作』這種話當成玩笑告訴伊利,但察覺到對方對此多 麼記恨惱怒之後他便不再說了,因為後來他所聽聞的嘲弄與詆毀比那還要刻薄得多。   但他撐了過來。那很不容易,但伊利告訴他,除了這份工作以外的任何事都不需要他 煩惱,所以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黎加瑪塔全心全意地投身到工作之中,他已有許多年未曾 如此狂熱專注。   在那期間他也努力與助手們和睦相處,包括協助他們準備明年的學士考試、為他們申 請更多經費(儘管金額微薄,但至少他們解決了取暖與墨水容易結凍的問題),他甚至還 參加了一場婚禮。學士助理的薪水與他們付出的各種服務相較起來不合理的低,他們主要 得到的是經驗、年資與人脈,但金錢同樣重要,因為學會中有許多人並非貴族,出身家庭 也難稱富裕。當伊利聽聞此事之後便準備了一些節日禮物給黎加帶去贈送,過完初雪節、 冬神節與獻燭節之後,曾經收過禮物的助理們便大大改善了他們的工作態度。然而當黎加 詢問那些禮物的價值時,伊利只給他一個簡單的微笑。   冬至前夕,黎加瑪塔已經以令旁人難以置信的速度翻譯完前五本內容,他打算在新年 前將註釋重新校正一遍,在假期結束後便能開始進行抄錄與後五本的初譯。   然而在冬至第二天,國王悄無聲息地駕臨了樞機學會。   樞機學會上一次招待王室成員是十三年前的事,來訪的是威勒斯王子。黎加瑪塔聽人 說過這段歷史,王子曾經短暫休息過的房間還被命名為王子廳。那一次的招待非常慎重其 事,甚至有些鋪張,但這一次國王的到來卻像是彼此熟識的友人偶然心血來潮的拜訪,因 為伊賽斯只帶了兩名護衛,而他對黎加瑪塔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想喝杯熱的東西,藥草 茶比酒好。」   黎加有蒲公英根、蕁麻、薄荷、茴香、藍錦葵與金盞花,國王選擇了蕁麻,「它可以 防止痛風。」   「我聽說祭司很少痛風,陛下。」他一邊回答一邊轉身尋找茶壺與茶杯。這裡是他與 助手們可以單獨使用的休息間,緊鄰著同樣屬於他們的會議廳,不大,但算是舒適,有壁 爐、水壺與酒櫃,寒意不易從厚厚的石牆外透進來。玻璃窗外飄著白雪,屋內有些陰暗, 他便多點上幾根蠟燭。   「我們吃的東西不容易導致痛風,是這樣沒錯,」國王同意,「但是我有容易患上這 種疾病的血緣。我的外公與兩個舅舅都為此疾所苦,他們的晚年很令人難過。」   「我很遺憾,陛下。」茶壺裡的水冷了,黎加只好將它重新掛在壁爐上,然後為往手 掌裡輕輕呵氣的國王送上擱置了煤炭的小捧杯。「您確定不飲酒嗎?我這裡還有幾瓶紅酒 ,可以為您做香料甜酒。」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但解酒後我反而更冷。一杯茶就足夠了。」   在等待水滾的同時,黎加瑪塔找出了他原本為自己準備的甜菜蛋糕與松子餅乾招待客 人。「甜菜,」國王顯得有些驚訝,「難道你喜歡甜菜?」   他感到有些羞慚,「很抱歉,陛下,普通學士與助理的櫃子裡常常沒有什麼好東西, 我可以去廚房吩咐他們準備……」   「水滾了。給我一杯茶就夠了。」   喝茶的同時,國王翻看了他剛完成的譯稿。那是一段漫長的時間,漫長而令人緊張, 最後他才說:「你工作得又快又好,正如我期望的那樣。我很高興。我想你會是我提拔的 人才中最年輕而最有價值的一個。」   「您太慷慨了,」黎加意識到這是個好時機,「如果我能問的話——並非我不感激陛 下或對您與您的決定有過任何懷疑——」   「你想知道什麼?」國王消瘦的臉孔有種令人沉靜的力量,但泛著淺金光芒的綠眸中 卻有著敏銳的清醒與決然。他的眼睛顏色和伊利很像,那讓黎加感到熟悉與心安「不必拘 泥於禮節。」   「陛下為什麼會在幾乎不認識我的情況下如此慷慨地舉薦我?」   「我的主神告訴我的。你會是個珍貴的資產,而你自己也證實了這點。你相信諸神嗎 ?」   我唯一確信的神祇只有寒冷與死亡。「奧塞是……不一樣的。」   「諸神自有安排。你在這裡工作得還愉快嗎?」   「是的,陛下,我的工作同伴們都是學識淵博之人,一切都很順利。但是他們的薪水 太少了,我們得到的木柴也不夠多。」   「……你真坦率。」   「如果我必須以更加禮貌婉轉的方式對您訴說真相,我會的。」黎加謹慎地說。   國王獨自笑了起來。他的微笑很短暫,甚至有些拘謹,但那難得一見的笑容讓他原已 十分美麗的容貌又增添了難以想像的光彩。「我會想辦法增加你們的薪資,」他如此保證 ,然後放下已不再冒煙的茶杯。「我該走了。新年宴會上,我希望見到你和伊利伯爵一起 進宮。」   「您不……見見教授們嗎?」   「那是為什麼?他們會向我索求比加薪更多的東西。我來是為了確保我推薦的人不會 使我蒙羞,你做得很好。」國王站了起來,讓他的護衛為他穿上披風。「那麼,新年見了 。」   在那天之後,黎加瑪塔在學會裡再也不曾聽見任何針對他的言語。他們永遠不會停止 輕蔑與嘲笑,但至少不會在他聽得見的地方說。他非常清楚。   因為得到了國王的讚賞,直到新年之前黎加瑪塔的工作速度又快上一倍,他很快完成 前五本的所有校對,還為後五本的初譯做好了筆記。但過於投入的後果是因為勞累與著涼 而臥病,伊利原本想留在家裡照顧他,但黎加告訴他:「陛下要求見到我們兩人入宮,既 然我不能去,那麼你必須親自去致歉。」而接下來的新年假期他也在病床上度過。   在假期結束後,樞機學會開始正式工作的第一天,黎加仍舊感到體力無法支撐,於是 寫了封信讓信差帶去給助手們,命他們獨自工作。隔天他稍微遲到了半個鐘時才到屬於他 的小會議廳。   會議廳裡有一張長形橡木桌與數量相稱的椅子,他很驚訝桌邊坐著他的助手與抄書員 ,更驚訝的是屬於他的位置上坐著一個頭髮斑白的老人。   他沒有遲疑。「我不知道你們在開會。」他說。   老人轉過頭來,那是張充滿稜角的臉,因皺紋而蒼老,白髮比棕髮多得多,嘴角則明 顯地往下垂著。眼神充滿倦意,但凝視著人時又似乎炯炯有神。那張臉充滿病癒後的疲態 ,看向他的眼神則有著明顯的不信任。   那讓黎加瑪塔感到怒氣猛烈地膨脹起來。這是屬於他的位置。「您一定是泰帝斯蒙大 人,」他命令自己微笑,「見到您病癒真是令人不勝欣喜,我是黎加瑪塔‧米希切爾。」   「我聽過你的名字。」泰帝斯蒙‧羅托平靜地回答:「你為何不坐下加入我們的會議 呢?」   『我們的』會議?他感到笑容稍微凝固了一點,「我很榮幸,大人,但您坐在我的位 置上。」   「你想坐這張椅子?」   我想用斧頭劈開你的腦袋,敲碎你的臉骨。黎加瑪塔未感覺過如此深刻的嫌惡與厭憎 ,但他繼續命令自己保持微笑。泰帝斯蒙‧羅托出現在這裡只為一個原因,他的工作成果 即將被人蠻橫地奪走,他一切的努力都會被抹消。「這張椅子屬於我,閣下,」他以同樣 平靜的態度應戰,「我接任這個工作的時候得到了全權處理與安排計畫的權力,包括召開 會議與決定會議成員。」   「那麼,我便是你的會議中不被歡迎的成員,」泰帝斯蒙爵士平靜得像是深秋的湖面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並未被告知您的出席。」   「那是因為我無意回來,」老人將他的翻譯手稿合上,「你做得非常好,米希切爾先 生,國王說你是他所知的最有才華的年輕人,他或許是對的。敢問你的歲數?」   我不知道。「二十五歲。」而且為什麼這個老東西依舊坐在那裡?為什麼我得像學生 一樣站著回答他的問題?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地需要一柄斧頭。   「那麼,陛下是正確的。我還注意到你在好幾次的註釋裡提到一些對於天文學與曆法 的獨特見解,你還擅長這方面的學問嗎?」   「我在多維爾納的專長是通譯、幾何學與天文學。」   「為什麼,你的目標是建造星辰上的宮殿嗎?」   這玩笑又為他的怒火增添了幾把柴薪。「若我們的視野無法觸及群星、我們的夢想無 法建築星辰上的宮殿,那麼所謂的真理、知識、夢想、思考的自由與思想的浩瀚,這些區 別人與禽獸的藩籬都將不復存在。」   他是用潘佛拉語說的,而那讓老人臉上所有善意的痕跡都瞬間消失了。他肯定不常被 人如此訓斥,這是當然,誰敢如此訓斥國王的老師?然而這層顧慮卻在無法遏止的強烈厭 惡下被視若無睹了。   「我想你是對的,」在難堪而氣氛尷尬的長久注視之後,老人這麼說,然後試圖從高 背椅裡站起來。柺杖擱在扶手邊,坐在他旁邊的學士助理試圖伸手攙扶昔日上司,卻被現 任上司從未有過的凌厲眼神逼退。   他患有輕微的痛風,或是其他老年疾病,黎加瑪塔如此判斷。「您是否需要人扶您出 去,爵士?」文書官強壓著厭惡之情逼迫自己這麼說。   「我知道出去的路。」   於是他禮貌地側身讓路。   當黎加瑪塔坐回那張屬於他的椅子時,他們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了。但是這一點他並不 在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煩惱——他無法克制噁心的衝動了。開口說話時黎加聽見自 己聲音沙啞,寫字時他無法控制筆尖與墨水,羊皮紙與猛烈顫抖的手指全都染上墨漬。   下午時他終於無法忍受,於是告假離開。他幾乎是用跑的回到家去。黛琳娜與鄰居的 女兒正一起在庭院裡享受午後陽光與刺繡的樂趣,見到他回來她便急急忙忙地起身,「大 人?您生病了嗎?」   「妳父親在哪裡?」他喘著粗氣問。   「他進宮了。您看起來很不舒服,要請醫員來嗎?」   警衛繞著主人的腿打轉,用前額蹭著他膝蓋,發出關切的低嗚。那柔軟、溫暖的毛皮 讓黎加感到自己似乎在顫抖。怒火灼燒著他的焦慮與憎恨,他無法克制這份扭曲的痛苦。 他無法自己一個人戰勝它。「我病了,」他聽見自己發出乾啞細薄的聲音,「去找他—— 我……我不……」   他跑得很累,全身力氣都像被抽乾,無法繼續站在原地,於是他跌跌撞撞地穿過走廊 ,回到他和伊利的臥房。他得去喝藥水,那就放在床頭櫃裡。但他頭疼欲裂,四肢虛軟, 甚至沒有力氣走到床邊,走到一半便倒在地毯上。伊利為他買了張多維爾納的巨大錦繡。 他不會明白,能讓我高興的從來不是那些金子與金子能買到的東西。   黎加在拉上窗簾的陰暗房間裡靜靜躺著。他感覺那些無法控制的東西像瀝青、泥漿和 醉酒的嘔吐物,像廢棄了多年的糞坑,像滲進了地板裡的陳年血跡。他還是需要黑藥水, 這些症狀是不會自己消失的,但是他和伊利都同意在回多維爾納前先讓綠衣祭司治療他幾 次,看看情況能不能好轉起來。祭司說他的靈魂充滿隨時會復發的舊傷與仍舊流膿的傷口 。他說他能看到那些傷口裸露的樣子,深可見骨。靈魂也有骨頭嗎,黎加並不明白,那太 深奧了。黑藥水無法治癒這些東西,它的效用只有長久而徹底的麻痺。而當它失效之後, 這種強烈到影響身體的痛苦便會在該發作的時候發作,就像受到刺激而產生的癲癇。他小 心翼翼地維持著自己的平衡。   對那老人的厭惡與憎恨就像毒素一樣充斥他的血液。然而這種毒素無法藉由放血排除 。他想嘔吐,卻又沒有力氣起身把手指放進喉嚨裡,只好繼續躺著忍耐。他在半昏半醒之 間忍耐,直到鼻腔裡感覺到血味。   不久後,黎加在模糊的意識中隱約聽見開門的聲音。但是來的不是伊利,那腳步聲輕 盈快速……而且有四隻腳。警衛嗅了嗅他的衣服和頭髮,在他額頭舔了幾下(黎加才知道 自己臉上都是冷汗,那柔軟的舌頭熱得燙人),最後趴在他身邊,輕輕靠在胸前提供溫暖 。黎加艱難地將手移動到警衛身上,他全身都僵硬得像被凍成冰塊。   他似乎躺了很久很久,直到警衛呼的一聲站起來,黎加才從恍惚的痛苦的睡眠中驚醒 。不久後他聽見馬靴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劍帶上的金屬釦環隨著步伐發出的敲擊聲。他從 未聽過比這更美妙的聲音。但也直到那一刻黎加瑪塔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糟糕的事情,他 躺在地上的方式像具屍體,這會嚇到伊利的。   但伊利究竟有沒有被嚇倒,這件事黎加無從知曉,他只知道對方迅速在自己身邊單膝 跪下,手掌滑進他頸子與地毯中間,「親愛的,黎加,發生什麼事了?」   「我很抱歉……」他歉疚得感覺眼淚隨時會奔流出來。他多麼痛恨自己的無力與軟弱 。「我很……我……」   「這裡很冷,」他能從那努力平靜的聲音裡聽出極大的耐心,「我們到床上去好嗎? 需要喝奈文祭司配的藥水嗎?還是你已經喝過了?」   黎加努力搖頭,「我想躺在這裡……床上太軟了。」他一直喜歡躺在硬一點的地方, 全身放鬆反而讓他害怕。   「好的。」很快的,伊利取來祭司配製的藥水,那濃濁得像用骨頭熬成的白色稠湯, 味道則像幾十種藥草加上泥土、苔蘚與蠟燭煮成,最糟的是還帶著醋的酸味、烈酒的嗆鼻 ,光聞就能讓他反胃。然而伊利強硬地灌了他兩大口,那叫人噁心的反胃反而比全身的僵 硬、抽痛和寒顫要來得舒適。   「好點了嗎?」   他還是很不舒服,但勉強點了點頭,於是伊利又取來兩個枕頭與厚厚的羊毛毯,在他 身邊一起躺下。「我可以抱著你嗎?」   努力彎曲因寒冷而僵硬的手腳好靠近對方懷裡時,黎加又想到了那個奇怪的問題。伊 利看起來是個高挑、四肢纖細的年輕人,但是他的肩膀與胸膛遠比看起來還要寬與厚實。 那應該是比例的問題。他一邊忍受著疼痛一邊無法克制地思考著。感到溫暖時才發現其實 四周寒冷徹骨,這又是為什麼?另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是,為什麼伊利僅僅是待在他身邊 就能讓他感到明顯的好轉。   「再喝杯酒或許會好一點。」   冬日的午後時分,他們兩人躺在織錦地毯上,裹在羊毛毯裡,其中一人躺在另一人的 手臂上,狗則趴在他們腳邊。奇怪的地點與奇怪的事,伊利甚至連披風都沒脫下來,劍帶 與劍則草率地被扔在地上。   他的發作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事實上是第三次。第一次發作在國王為養子與伊根塔斯 繼承人慶祝生日時舉辦的比武大會上,那天伊利參加了長槍比武,成績非常好,黎加則坐 在看台上最近的位置裡觀賽。在那之後的同一場地裡舉行團體比武,當某個自由騎士淹死 在自己頸子裡湧出的鮮血中時,黎加瑪塔站了起來。他離開賽場,在一棵橡樹下大吐特吐 ,直到雙腿虛軟得無法站立為止。吉格羅找不到養父,於是找到正在準備長弓比賽的亞卓 ,亞卓毫不遲疑地帶他去找綠衣祭司,為此錯過了比賽,聽說他服侍的公主非常失望。   在那之後奈文祭司每隔十天為他診療一次。擁有為靈魂療傷的能力的綠衣祭司不多, 他們在神殿做了怎樣的治療伊利並不知曉,黎加從不和他談。等他覺得可以談論時自然會 告訴我,伊利如此安慰自己。而如果他永遠都無法知道,那他也得學著接受。   第二次發作是在半夜,黎加瑪塔尖叫著醒來,滾下床時狂亂地嘶吼著潘佛拉語,彷彿 黑暗裡存在著怪物與敵人似的推倒了幾個架子,讓警衛與鄰居的狗兒們都發出警覺的長嚎 。但喝下藥水之後病人便馬上安定下來。   他說他夢見大雪,被血染成紅色。一切都成了紅色。還有尖叫,他聽見自己在尖叫。   在那之後伊利開始偷偷學習潘佛拉語,老師是潘佛拉大使的侍衛。儘管他很努力,但 進展卻很慢,因為他的老師不擅長教學,至今還停留在單字的階段。父親是阿米耶,母親 是穆沙,劍是斯耶羅,盾則是珀可瓦。結果他學得最快的是咒罵,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前兩次發作的情形都很糟糕,奈文祭司說他的情形有可能變好,但更可能變糟。而這 第三次看起來非常糟糕。伊利上一次見到黎加如此蒼白虛弱的模樣是在他得赤鱗病時。儘 管他能緊緊抱住這個人,但仍舊對於自己是否很快便會失去他這個念頭感到驚惶與恐懼。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又隨即補充:「不想說話也沒關係。」   「……我想知道,」那虛弱的話語幾乎凝結在空中,「這個名字常見嗎?泰帝斯蒙。 」   「不,這名字只有在祖父、父親與兒子的主神都是日神時才能使用,但我想在卡西雅 斯還是能找出兩三打的泰帝斯蒙。怎麼了?」   黎加瑪塔一邊吸著鼻子一邊用手按住額頭,「他要來偷走我的成果。泰帝斯蒙爵士。 他今天到學會來了,坐在我的位置上,翻看我的手稿。這真是叫人厭惡。我想我要吐了。 」   「那已經是你的工作了。」   「但他隨時可以搶回去,繼續完成後續的部分。樞機學會都是他的舊相識,我……我 對他惡言相向,伊利。如果他想佔據我的工作成果,那我無法阻止他。」黎加瑪塔打了個 哆嗦,十指緊抓著對方的手臂,「他們都說他病得厲害,他為什麼就不能像普通的老人一 樣病得下不了床呢?為什麼他非得跑來插手呢?為什麼他就不能單純的死去呢?」   「還有補救的方法,」伊利輕輕按住他顫抖的肩膀,充滿撫慰,「別著急,聽我說。 再抄一份手稿,署上你的名字,然後獻給國王。」   「他是國王的老師。」   「我知道。而你是國王舉薦的學者,不是嗎?無論如何,只要這麼做,國王陛下就是 你的見證人,樞機學會便無法輕易將你的成果奪走當作別人的功勞。」   「……好主意,」他將抽痛不已的頭抵在伊利胸前,「你真聰明。」   「狗和狼住在一起自然就學會怎麼嗥叫囉。」   那讓黎加瑪塔笑了笑。但他還是不舒服。   「確定不喝點酒嗎?還是洗個熱水澡?幫你做一下熱敷,頭就不會痛了。」   「不,不要,」他幾乎用懇求的語氣說,「不要離開我。」   「黛琳娜可以燒水,小姑娘擔心得都要哭了。」   黎加把他抱得更緊了一點,臉深深埋進舒適的厚羊毛絨裡,羊毛已經染成黑色,鑲上 白色的狐皮裝飾,伊利只有進宮時才穿得如此講究,那上面有他的味道。「很抱歉,你在 宮裡……我沒有耽誤你什麼事吧?」   「為什麼這麼說?」   他有些困惑,「如果你的事情很重要……」   「比你更重要嗎?」   他醺然欲醉地閉上眼睛。   「不洗澡?嗯?」   「不。我想躺在這裡。」   伊利縱容地沉默著,伸手調整了一下枕頭,另一手則繼續充當枕頭,兩手都堅定地環 繞著他的身體以為屏障。   黎加覺得自己睡著了一會,但他又很快因為一個擔心的念頭而恍惚醒來。就像手裡揣 著一根針,不放下來便不安心。「伊利,」他勉強抗拒著睡意呢喃,「不要找他決鬥…… 」   伯爵大人一邊答應他一邊發出清醒的笑聲。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43.77.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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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莫非是泰帝斯蒙的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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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           (這台電腦的輸入法會亂改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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