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Merman
媽媽曾為Dylan讀過一個故事，關於人魚。
故事的起頭很美，人魚愛上了王子，費盡千辛萬苦，才變成了人，並且找到了愛人。
但結局卻不怎麼好，王子即將迎娶別人，人魚不願意把刀子戳進王子的心臟，
最後化成泡沫。
八歲的他對媽媽說，「如果我是王子，我不會同意美人魚這樣做的，我會傷心的。如果她
告訴我，我想我會保護她。」
媽媽為他掖好被子，親吻了他的前額，「好孩子，我相信你會的。」
Dylan把被子拉蓋到眼睛下方，揉了揉眼睛，看著媽媽為他關去房間燈，回頭對他笑。
「睡吧，寶貝。」她溫柔地說，「晚安，Dylan。」
「晚安，媽媽。」他闔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間聽見媽媽輕輕地帶上了門。
那是他最後一次聽媽媽的睡前故事。
因為隔日父母乘坐的汽車遭連環追撞，現場就停止了呼吸心跳。他們痛失雙親，所有的重
擔瞬間落在大哥的身上，大哥無力在處理喪事的同時照料他和剛滿三歲的小弟，只能把他
們送到姑媽家裡。
姑媽抱著他和剛滿三歲的弟弟，懷抱柔軟，好像是媽媽，但卻不是她。
他埋在姑媽的脖頸間，嚥下最後一滴眼淚。
姑媽怕他常常悶在屋子裡不好，總是喚表哥領著他去外頭走走。他拗不過好意，乖乖跟著
出去。但畢竟在此之前，他們從未長時間相處過，表哥吶吶地領他走了一陣子，就被同伴
喚走，留他孤身一人。這很正常。他不是他們的同伴，他們也不是他的。
他獨自走在沙灘上，夕陽西下，陽光映照在海面，波光閃閃。Dylan半是出神地踢著沙，
不意間卻走得太遠，已經聽不見表哥和同伴的喧鬧聲，只剩下海潮沙沙作響。
一陣突兀的水響引得Dylan從海平面轉回看向前方，他瞪大雙眼，不遠處幾分鐘前還是空
蕩蕩的沙灘，有個人趴在離近海水的地方。
Dylan遲疑地朝海水走去，兩三步以後，被眼前的景象震驚的無法動彈。
如果有機會，你可以看見傳說中的生物──雪怪、海妖、獨角獸等等。
你覺得你的反應會是什麼？
從前當媽媽讀著那些奇幻的故事，Dylan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但他也只是想想，隨即便被
其他有趣的事物給分心，從沒預料過自己可能會身處奇幻世界的可能。
而此刻，他覺得自己一頭撞進了最不可能的奇異故事裡頭。
趴伏在岸邊的「人」抬起深邃的綠眼睛，勉力撐起身體，口裡傾倒出一串海潮似的聲音。
那「人」等待了一會，發現Dylan傻愣的表情，深吸口氣，對自己搖了搖頭，嗓音生澀
地說：「啊，我忘了你們不用通用語。」
黑髮白肌膚，像是被工匠用最小最好的刀細細雕刻出來的五官，上身赤裸，纖長的手指底
下左腰側正流著綠血，浸在水裡的是一條巨大的藍色魚尾。
見Dylan瞪著魚尾和綠血，他低頭看了自己傷口一眼，「抱歉，孩子，我嚇到你了？」
「你、你是人魚？」Dylan傻呼呼地問。
「人魚？是，你們這樣稱呼。遠古的同宗。」人魚苦笑，小心翼翼地查看著傷口，倒吸一
口氣，「如果不是我傷得太重，我本來可以暗示你看不到我……或者至少暗示你，我的血
不是綠色。」
Dylan在那一瞬間以為自己是在作夢，用力捏了自己一下卻發現自己會痛。「對，你沒在
作夢，而且我也是真的。」人魚說。
「我、」Dylan嚥了一下口水，「我可以幫你什麼？」
「Well，」人魚撈開額髮，露出動人心弦的笑容。「也許，你可以先靠過來，從幫我取一
個名字開始。」
「當年你就是這樣誘拐我的。」
三十年後，Dylan裹著風衣踏進家門，對著那個倚靠在沙發椅的人說。
「我誘拐你什麼了？」曾經負傷倒在海邊的人魚，今日健康地持著長煙桿，黑色瀏海柔軟
地蓋住了一側的臉頰，顯露在外的墨綠眼眸深邃如故。穿上簡單的襯衫和長褲，掩去底下
的白皙的肌膚，本該是魚尾的雙腿正優雅地交疊著。「你今天和兄弟們共進晚餐？」
「是，」Dylan幾個步伐，擒握住那隻手，連同煙桿一併按壓住，撫開人魚的瀏海，一腳
跪上沙發，「所以我發現，我的哥哥今天竟然問我什麼時候要和你辦典禮，弟弟問有沒有
需要他介紹婚禮顧問。」
「不好？」盈滿笑意的綠眸回望Dylan。「你討厭婚姻？」
「不討厭，對那張紙我想得要命，尤其當英國開放同性婚姻，而且對象是你的時候。」
Dylan用額頭抵上對方的，「但是，為什麼我固執的兄弟們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人魚嘻嘻笑了起來，得意地舉起沒有被牽制的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小小的距離，「
我稍微地，暗示了他們一下。」
Dylan翻翻白眼，「我就知道。就跟當初在沙灘上你也是稍微地暗示了我一下一樣？親愛
的，那是誘拐。」
「不是，才不是，他們早就被你說動了，我只是推了一把。而且我對你那是投資，我得維
護在神話裡頭人魚的形象，雖然我也沒把你拖進海裡……」人魚修長的指頭撫過Dylan的
下顎、頸部，最後貼上他的胸肌，「而且，我讓你命名了，不是嗎？」人魚眨了眨眼，
Dylan感覺纖長的眼睫幾乎掃過自己的。
「是啊，說得好像你真的在乎過你那『神話裡的形象』一樣，而且為了以防你忘記，八歲
的我真的不曉得這是什麼意思，Sean。」Dylan放開壓制的手，將另一隻腳也跪上沙發，
彎下頭咬了那可惡的人魚一口。
「我真沒指望過你會知道，那會嚇壞一隻人魚的。」人魚，也就是Sean，搭上Dylan的肩
膀，安慰似的說：「至少我挺喜歡這個名字的。要知道，你本來真的很有可能把我取作
Erik Lensherr。我知道你十二歲以前，除了童話故事以外，真的愛死了這部漫畫。但我
真的不會彎湯匙和吸迴紋針。」
「有什麼不好？我小時候真的要求過改名Charles Xavier，只為有一天被叫Dr. X。到現
在我的大哥還會拿這件事情來嘲笑我，他已經告訴我這一生絕對沒辦法從這故事逃走。」
Dylan苦笑，「但這可就扯遠了，Sean。」（註1）
「有何不可？偶爾也得回顧童年傻事，促進親情交流。」Sean引回菸桿，面朝旁邊輕呷一
口，轉回來，酒窩浮現在他臉上。
「我九歲以後的童年都有你見證。」
「不好？」Sean問，用食指勾畫起Dylan的輪廓，隱約還可以見到三十年前那小小的男孩
的模樣，豐厚的嘴唇從沒變過，湛藍的眼眸也沒變過，剩下便交由歲月敲擊出成熟的神色
。
「沒有不好，但我嚇壞了，因為有一隻人魚在被我取好名字以後，橫亙腰部的傷口瞬間癒
合，一翻身就竄進海裡無影無蹤。我做了好幾個月的夢，誰也不敢講，還以為自己發瘋了
！最後，突然有一天鄰居拜訪時，介紹了一個遠房親戚給我們認識，就叫做Sean。這個少
年對我眨了他美麗的綠眼睛！」
「嗯，故事講得不錯。美好的老時光。很高興知道你對眼睛的評價。」Sean吐著煙圈，漫
不經心地點評，惹得Dylan幾乎忍不住想要去搖晃他。
「重點是，從取名到被告知那等於是和你結婚，足足隔了十年。」
人魚若有所思，越過Dylan的肩頭，看著屋內的某一角，「啊，我忍了那麼久？就像是一
眨眼似的。」
「因為是你的一眨眼，親愛的人魚先生。」Dylan翻身落坐在Sean身旁。
「所以？那是我想到最快癒合傷口、也最不會被其他人發現的辦法。」
Dylan挑起眉頭湊近，直到Sean伸手抵住他，「你有擔心過我可能會長成壞胚子、賭博、
酗酒、販毒或是家暴人士？和我勢必比你易老早死？」
「前者就近觀察的結論是，不可能，太困難了，有那樣一個大哥，你要變壞的機率小得可
怕；至於後者……」Sean瞇細眼睛，打量著Dylan，「這就是這幾年你開始每天去游泳的
原因？」
「你發現了？」
「當然，包含今天。你渾身上下都是氯水味。」Sean略帶嫌棄地皺了眉頭。
「我都沖洗兩次了……你的嗅覺真是太靈敏了。」Dylan嘆息，轉開臉狀似輕鬆地說，「極
力維持健康和青春，免得哪天促不及防就老了死了。」半响沒得到回應，他狐疑地回頭，
看見難得怔愣的愛人，「Sean？」他喚道，驚醒那靜止的美麗塑像，瞬間便被猛地推躺
在沙發，Sean矯健地跨上他，伏低姿態，用手指蓋住Dylan的雙眼。
眼上柔軟膚觸，Dylan在一片黑暗中，聞見熟悉的菸草味，瞬即左耳被啃咬了一口：「Dyl
，真感人，你在試圖讓我哭出珍珠嗎？（註2）」唇畔、鼻尖、頸側，被一一問候，在被
解開風衣和襯衫鈕釦時，心跳加速的Dylan拉下眼前的阻礙，注視著Sean在胸膛吸吮出吻
痕，抬頭露出神秘的笑。一如三十年前海灘上的那張笑顏從未變過。
「傻孩子，你難道沒注意到自己這幾年的健康檢查數值和五年前完全一模一樣？」
「等等……不會吧，我一直以為是健身有成……Sean，我該不會曾經吃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比方某隻人魚身上的血或肉？」（註3）
「不用擔心，我怕痛。而且也不只有這兩樣東西可以達到效果。」Sean嗤笑，撐起身，在
Dylan腰腹坐正。「其他的體液也行。」
「……我想，就不用勞煩你說出那個單字了，謝謝。」
「體貼的情人。」Sean上前獎勵他一個吻。
Dylan雙手背在腦後，「最後一個問題。Sean。」
「嗯哼，問吧，讓我們一次解決和你兄弟共食帶來的疑問。」
「你，」Dylan思索著用詞，凝視著對方的眼睛，「為什麼不把我保留在更年輕的時候，
例如十八歲？」
Sean笑了，如煙火在夜空中燦爛地笑了起來，他呷了口菸，反手在身下的寬廣胸膛流連。
「Because……」伏身對著Dylan的臉吹出一個菸圈，黑髮綠眼的人魚這樣說道：
「I prefer mature man to young boy, my dear Dyl.」
－End－
註1：《X-Men》，暢銷美國漫畫，近年改編成諸多動畫、電影等。
註2：張華《博物誌》：「南海水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能泣珠。」
註3：八百比丘尼的傳說。日本相傳食人魚肉可長生不老。
註4：
感謝大師提供人魚先生的名字、兩人的X-men發想玩笑和提供並訂正我的英文文法
以及淳桑對情節提供的意見。（跪謝）
註5：兩人的名字：
Dylan：意涵： 「the sea」；「the god of the waves」。
Sean：意涵：「gracious gift of God」；
此外在《X-men》中，Sean Cassidy的外號是海妖。
後記：
其實我是為了最後的那句話寫這一篇的。
最初的大綱十分簡單：
一個小男孩撿到受傷的人魚（受傷原因不明）。
人魚沒隱瞞是自己不是兩隻腳的人類，小男孩被騙騙去（略）跟人魚廝混了三十年，
每日都很努力保持青春，只因為人魚不會老。
而親愛的人魚先生發現這件事情以後，呷了口菸吐向自作聰明的愛人，
「別忙了，我已經把你的時間停下來了。」
人魚始終有辦法把伴侶的青春停留下來。
但是他，喜歡熟男。
（瞬間變成搞笑片）（對不起）
此外，我曾十分猶豫是不是要將鮫人泣珠和八百比丘尼這兩處刪去，但後來想想Sean長長
的一生或許曾漫遊過南海，又Dylan肯定會收集所有有關Sean（人魚）的所有訊息（雖然
不一定完全了解原文），所以才保留了下來。
2013.06.26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70.196.205
※ 編輯: aboutfurry 來自: 219.70.196.205 (09/13 19:23)
推
09/13 19:28, , 1F
09/13 19:28, 1F
十分感謝:)
推
09/13 20:14, , 2F
09/13 20:14, 2F
Sean表示逗樂您是他的榮幸（瞇瞇眼微笑）
推
09/13 20:40, , 3F
09/13 20:40, 3F
推
09/13 22:34, , 4F
09/13 22:34, 4F
推
09/13 23:28, , 5F
09/13 23:28, 5F
（「熟男」Dylan默默看向若無其事的Sean。）
推
09/14 00:59, , 6F
09/14 00:59, 6F
→
09/14 01:00, , 7F
09/14 01:00, 7F
謝謝:) 他們會努力的:D
推
09/14 10:40, , 8F
09/14 10:40, 8F
推
09/14 16:50, , 9F
09/14 16:50, 9F
推
09/15 09:55, , 10F
09/15 09:55, 10F
謝謝三位朋友:)
推
09/15 12:19, , 11F
09/15 12:19, 11F
推
09/15 16:43, , 12F
09/15 16:43, 12F
咳，其實十來歲時恐怕就已經被鑑定完成，只是在等熟成時間。（等等）
推
09/16 09:31, , 13F
09/16 09:31, 13F
「熟男」顯示為被作者和Sean聯手推出來感謝以上諸位朋友。
推
09/21 16:58, , 14F
09/21 16:58, 14F
人魚先生躬身感謝。
※ 編輯: aboutfurry 來自: 115.43.78.203 (09/23 2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