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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冷，漫步時口中呵出的白煙散在身後，沐十三拉了拉衣領，往丹
房找丹道人去。
要過年了。冷極了的天裡迎日村卻是一片喜氣。年節也是天師門鮮少能
輕鬆的日子。春繁衍夏鬥爭秋屯食冬沉靜，野獸與人類相仿，與妖精也無大
異，遵照著四時代換作息。所以夏秋最易出事，春其次。待冬日一到，冰涼
的氣息安撫了許多不知名的燥熱，能出的事情也少。有家可歸的弟子泰半歸
家團聚，餘下的也輪著放出去玩兒。沐十三與丹道人二人平日常與徒弟們共
餐，年夜飯一不一起吃，倒也沒那麼看重了。
聞聿拄著杖，沿著無人的廊慢慢走。
輪守的弟子們在大年夜這天也都去村裡玩兒了，迎日村按照慣例會擺宴
席，讓村民一同吃喝到隔天一早，據說吃得愈多，來年的收成更豐、生意也
會愈昌隆。
沐十三遠遠瞧見聞聿，跟了上去。
「聿兒。」他笑著拍拍聞聿的肩膀。
「師父？」
「聿兒阿，待會兒跟師父一道吃飯吧，去年你在外地，咱好久沒單獨吃
頓飯了。」沐十三陪著聞聿一起慢慢走。
「是，師父。」聞聿恭敬地應了聲：「我聽白介說，師父您前幾日出去
收妖？」
「也不是收妖，只是去遠一點的村子巡巡。」沐十三淡淡地說：「雖說
冬日妖精們都較安分，但不到處看看轉轉，總還是不放心。」
「還是師父周到。」聞聿手中杖子在石地板上敲出喀喀喀的聲響：「丹
道人也要一塊兒吃嗎？」他問。
「應該不會，他在丹房顧著他的丹爐。」沐十三嘆口氣笑：「我真搞不
懂那些丹丸有什麼有趣的，會比下棋有趣嗎？」
「丹道人應該也覺得煉丹比道法有趣。」聞聿笑著拐過彎，他的房間就
在前面：「師父，徒兒待會就過去。師父您剛回派裡，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
「為師方才抓了隻山雞。」沐十三大力拍拍聞聿的背：「要拐去灶房大
顯身手了，聿兒，待會等鐘響，再過來吧。」
「是，師父。」
丹房的爐依然旺盛，整個天師門籠罩著一股燃燒藥材的氣味。黃昏的時
候，輪守的弟子敲響了大門左側的鐘，低沉嗡然迴盪在林間。
聞聿和沐十三一同吃了年夜飯，席間沐十三屢屢飲酒勸酒，大有不醉不
歸之勢。年夜飯不多，半隻烤山雞、一條紅燒魚、悶雞湯、一道山蔬冬筍，
米飯以及酒，較像普通農家一頓豐盛點兒的晚餐。沐十三一邊喝酒一邊叨念
著丹道人，又興沖沖地說他怎麼抓了這條上臂長的大魚，怎麼殺、怎麼燒；
又說他摻了好酒去悶雞湯，所以湯極甘甜，酒香醉人，卻無酒性。
沐十三扭了烤雞腿給聞聿，把雞湯裡的雞腿留下來，說待會兒要幫丹道
人送去。
屋裡極暖，聞聿也被沐十三灌酒灌到醉醺醺的。他原本就不常喝酒，每
回跟師兄弟們出門收妖住旅店，也是滴酒不沾。但沐十三倒的酒他不敢推辭，
一杯一杯，不知不覺乾掉了一小罈子。
沐十三喝到興致上，想起了什麼似的，起身到一旁的櫃子掏摸出一件用
布包的長東西，遞給聞聿。
聞聿接過，腦子還有些昏沉，伸手摸著那東西的形狀，一下子驚得酒醒
了一些。
「師父？」他詫異地拉開包裹布。
「你的桃木劍碎了，師父就再做一把給你。」沐十三笑著：「這塊木頭
還是我從阿寧那兒搶下來的，本來他要拿去燒火，真不識貨。」
「謝謝師父…」聞聿摸著被琢磨得光滑細緻的木質劍身，想起葉嵐說的
話，低下頭，怎麼也說不出年後要離開這件事。
夜更深了，子時一到，迎日村那兒便傳來劈哩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落，
炸響山林，惹的一群鳥驚飛，咿呀咿呀拍翅迴旋。
聞聿拿到桃木劍後，又被沐十三拉著灌了好幾杯酒，最後倒在桌上睡了。
沐十三哈哈一笑，拿了條薄被幫他披著，收拾了桌面，拿著留給丹道人的吃食
往丹房去。
丹爐鼎依然旺盛火紅，沐十三將重新溫熱好了的晚餐端給常寧，常寧拍了
一下他的肩，沒說話，吃將起來。沐十三盯著鼎，嘆了口長氣。
「後悔了？」常寧喝著湯，冷不防地問了。
「不。」沐十三仰頭，看著高大的爐鼎上方：「你怎麼想。」
「你疼這小孩兒，我能有什麼法子。」
常寧把湯喝得精光：「就跟著你疼罷了。」
「阿寧。」沐十三喚了他一聲，又不語。常寧啃完了山雞腿，淡淡哼了聲，
也沒再說話。
翌日，聞聿醒來後，頭痛欲裂。
頭腦尚昏沉，他坐起身子，伸手摸著手杖。
不知是誰把他抬回房裡的，手杖並沒有放在他慣常擺的地方。摸不到手杖，
他坐在床緣，伸手輕拍著床尋找。
房門伊呀一聲打開了，聞聿停下動作，等來人開口。
「師兄。」
帚兒端著一碗東西，走了進來。
「帚兒？」聞聿認出了他的聲音：「早，怎麼來了？」
「沐師父要我拿這個過來給師兄。」帚兒端著碗走過去，把那碗碧綠澄澈
的藥湯穩妥妥擺到聞聿手中。
「這是什麼？」聞聿將碗湊進鼻尖，一股清香撲來。
「補藥吧。」帚兒看著碗，也有些疑惑：「丹道人似乎熬了一整晚。」
「這樣阿。」聞聿不疑有他，將瓷碗湊進唇邊，慢慢飲下。這藥一入喉，
聞聿頓時覺得身子發熱，他想興許是藥性太烈，深深吸了幾口氣，把胸腹間那
股亂竄的灼熱感壓下。
「帚兒，能幫師兄找找手杖放在哪兒嗎？」聞聿把碗交回到帚兒手中，不
好意思地笑了下，又皺起眉，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
「在窗邊，我去拿，師兄。」帚兒看聞聿的手杖擺在窗邊，轉身過去幫他
取來，回頭要將手杖交給聞聿時，發現聞聿的樣子不大對。
「師兄？」帚兒走近細看，聞聿臉色慘白，胸膛急促起伏，雙眼緊閉：
「師兄，你怎麼了？」他著急地問著。
但聞聿無法開口說出任何一個字，藥一入腹，化為一股霸道的熱流竄遍全
身經脈，不消一會兒他的衣裳盡被汗水沾濕。他張口，喉頭只能發出荷荷聲，
努力運起氣想與之抗衡，卻相衝，身軀刺痛異常。
帚兒看他狀況不對，只得急匆匆地奔出門，要找兩位師父來。
體內那股熱氣不斷往上衝，有意識似地匯聚到他雙眼處。他只感到雙眼傳
來針刺般的痛楚，接著好似聽見什麼東西被戳破了的聲響，一股腥臭的液體就
從眼眶淌流而出，沿著他的臉頰匯聚到下顎，滴滴答答地落到衣裳上。
聞聿愣愣著，感覺到了雙眼上的刺痛與熱流慢慢消散。消散的過程中，他
眼前的黑暗也一點一滴被光侵蝕，好似有人把矇在他眼前的黑布慢慢揭開。
他伸手抹臉，低頭，看見一掌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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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刪刪改改糾結了一段時間，對不起久等了（掩面
＊感謝閱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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