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ST] Cries of the Children

看板BB-Love作者 (白軟圓甜的麻薯)時間11年前 (2013/07/28 04:10), 編輯推噓6(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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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es of the Children 作者:Debbie C 原文鏈接:http://www.ksarchive.com/viewstory.php?sid=1324 譯者:devotedsky 中文:http://www.mtslash.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93082 Beta:redshirt和aerfa77 宇宙:TOS 配對:Spock/Kirk 等級:清水 陽光暖煦,微風吹過河谷帶著天鵝絨般的溫柔。Spock的劉海被風揚起,又淩亂地落下。 他深吸口氣,腳邊花朵盛開,幽香沁入心脾。即便注意到劉海被風吹亂,他也不理會。 “Arcadia(注:意為世外桃源),這名字真合適,不是嗎?” 他轉身看見James Kirk從身後走來,周圍的美景撫平了他的眉頭,“確實如此,Jim。” 當Kirk漫不經心環視這片綠意盎然的景色時,Spock瞥了他一眼。數周來,他第一次看到 艦長這麼放鬆,體態悠然,每個動作都流暢自然。Kirk仰面朝天,閉上眼睛,Spock終於 可以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艦長很累。剛結束的任務讓所有人心力交瘁,尤其是艦長。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艦長必須獨 自喬裝登陸,與一群腐敗多疑,又無所作為的官員進行談判。那個星球毫不起眼,但地幔 層蘊藏著豐富的二鋰,出價最高者將有權開採這塊銀河中屈指可數的礦床。 Kirk身著牛皮和鹿皮製成的當地傳統服裝,變著法子讓那群無賴官員窩裡鬥。他笑著向一 臉嚴峻的Spock描述這次任務,把它說得像間諜行動,但玩笑並不能掩飾此行的危險。當 地政局動盪,政府堅持必須對難以捉摸的民眾隱瞞這樁交易。“我們這裡有些鬧事者,” 官員無視懸殊的貧富差距,解釋說,“你知道,那些鬧事者認為政府吞占了所有資源。總 之別把這事兒說出去。” 通常來說,這種社會資源分配不均,長達數世紀近乎專政的制度是反對意見的溫床。聯盟 深知這個道理,並多次暗示當地政府改革,但礙於最高原則(注:即不干涉原則),無法 採取進一步措施。如果他們想要得到條約和二鋰,就必須聽從政府的命令,進行匿名交 易。 所以Kirk獨自前去,非常順利地完成談判,這樁交易讓他再次贏得聯盟嘉獎。Kirk被傳送 回企業號,他對談判的成功並不在乎,他本來就不認為自己會失敗。然而,這次任務是如 此艱巨。儘管Kirk表現得漫不經心,舉止一如平常,但他已精疲力盡。Spock清楚這點。 Spock看著他伸了個懶腰,沐浴在日光下。他幾乎能看到艦長僵硬的肌肉一點點舒展,感 受到他一身的疲憊都融化在溫暖的陽光裡。經歷如此艱難的任務後,這正是艦長所需要的 。這次的任務很簡單,調查這個環境宜人的星球,為殖民做準備。 Kirk睜開眼,Spock移開視線,假裝在研究地平線。捕捉到彼此心照不宣的瞬間,Spock有 片刻驚訝自己居然會為此困惑。他在艦長身邊透明得像塊玻璃,向來如此。 “我沒事,Spock。”Kirk轉過頭,看著他,“只是有點累。”他把手放在瓦肯人的胳膊 上。“你擔心太多了,應該學會放鬆。” Spock作出一個受到冒犯的誇張表情,他很高興聽到艦長以大笑作為回應。“看來,這個 星球是殖民的理想候選,”他的視線聚焦在遠處山坡上,秉持一貫的瓦肯作風,“年平均 氣溫76度,這些綠色植物說明雨量充沛。” Kirk不管他,繼續欣賞眼前的美景,“或許吧。”他又做了個深呼吸,“這裡的空氣聞起 來像香水。我從沒見過一個地方開了這麼多花。”他用靴子翻開腳下的泥土,土壤的顏色 像濃厚的棕色巧克力。“真是可愛的星球。這次任務將是一種享受。可惜我們不能久留。 ”看到其他外遣隊員正四散在山谷的各個角落,他苦笑,別做夢了。這個任務對企業號船 員來說易如反掌,也許不用一小時,他們就能完成作業。 Kirk臉上閃過一絲渴望,看到這個表情,Spock發現自己希望Kirk能知他所願——他希望 發生點什麼,隨便什麼,只要把工作的完成時間往後拖一拖,讓他的朋友能在這個寧靜的 山谷裡多呆一會兒。 Kirk甩掉幻想,拍了拍身子,“做夠白日夢了。我們回去工作吧?”他指著河流,“你去 給McCoy做水質測試,我去漫灘採集沖積層的土壤樣品。”他抬手遮住刺眼的陽光,“科 考隊已經領先我四分之一英里,我必須快點趕上他們,不然就沒我什麼事了。”他朝山谷 跑去,臨走前對Spock笑了笑。 Spock看著他離開,搖了搖頭。為什麼他總是在奔跑?為什麼他總是如此急切?就算走過 去也不過是多花幾分鐘的時間而已。 Spock歎了口氣,他知道當自己在走路時,艦長總是在奔跑。 他慢慢轉過身,小心翼翼向河流走去。 ********** 收集完最後一個樣品,Kirk抬起頭,看到生命科學組的Peterson上尉正從山坡上下來。他 站起身,將採集瓶放進樣品箱內。當他環視這片區域時,另一組外遣隊隊員在生命科學組 後方集合,也開始向這邊靠攏。“Oliver先生在哪裡?” “他在山的那邊採集植物樣本,長官。他會在河邊和我們匯合。” Kirk點點頭,注視著河流及周邊三十米寬的區域,尋找那個背朝天空的熟悉身影,但哪裡 都看不到Spock。他皺起眉頭,僅十分鐘前,他還看到瓦肯人彎著腰,在河岸上查看植物 。他踮起腳,望向更遠的地方,還是什麼也沒有。 眼角一瞥,他看到Oliver上尉的小隊在山頭那邊浮現。 “Oliver!” Oliver轉過身,“是,長官?” “你看到Spock先生了嗎?” Oliver掃視了一圈,“沒有,長官。但這裡有一個落差巨大的瀑布,它遮擋了我的視線 。” Kirk感到胃部一擰,他沒意識到那裡有瀑布。“跟我來。”他帶頭往河岸走去,越走越快 ,最後跑著來到岸邊。 感覺到他的擔憂,Oliver也跟著跑起來。“艦長,這是——?” “Spock在哪裡?”Kirk環顧四周,不祥的預感像一拳擊中了他。 Oliver轉過身,看了眼趕上來的船員,“我不知道,長官。” Kirk拿出通訊器,打開Spock的通訊頻道。“快點。”等了五秒鐘,他再次呼叫,“快接 啊,快點。” 沒有回應。 當他來到瀑布邊,看見像是什麼東西擦過的痕跡消失在瀑布口,心中警鈴大作。他意識到 風從谷底升起,吹向遠方,如果Spock在下面叫喊,他們不可能聽到。“所有人分散搜索 。”他厲聲下令。他想到Spock隨身攜帶的儀器的重量,那些裝備瞬間就會讓他的衣服浸 濕,鞋子灌滿河水,而瀑布的高度足以讓瓦肯人摔得失去知覺。 Kirk心如擂鼓,“Peterson、Chou,沿河向北。Oliver、Tormin,我會叫人把你們傳送到 對面。”他瞥了眼左邊的船員,“Brydon,你去上游,以防萬一。任何人發現任何可疑, 立刻呼叫我。” 船員迅速點了點頭,分散開。Oliver和Tormin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等待傳送。 ”Kirk呼叫企業號。“Kirk調整波長,呼叫企業號。 “這裡是Scott。” “Scotty,Spock失蹤了。Oliver和Tormin在我右側,鎖定他們,送他們去對岸,掃描這 片流域,快。” 輪機長沒有浪費時間發問,迅速答道,“明白,長官。”便切斷了通信。幾乎同時,傳送 光束鎖定兩人,將他們送至對岸。 Kirk努力讓體內奔騰的血液平復下來,重新審視腳下的河流。這條寧靜迂緩的無名之河, 因裹挾著泥沙而呈現灰褐色。它轉過幾個彎,向北蜿蜒而去。就在一小時前,它看上去還 是這麼迷人,花瓣和樹葉隨水而漂。水流拍打河岸的聲音催人入睡。偶爾還有鳥兒從河面 掠過,或鑽進水中捕食。 但現在,它對Kirk來說不再美麗。現在,它是如此醜惡,肮髒,深不可測,那個由淤泥堆 積而成的陷阱可以窒息一切生命。 “艦長?”Scotty的聲音幾乎讓他跳起來,從Scotty的語氣他已經知道了調查結果,“我 沒有得到他的讀數,長官,只有你們六個人。我會加深掃描深度,但最多只能探測到地表 以下42英尺,而且需要一些時間。” “做吧,Scott先生,把報告發給我。再給我一個三錄儀,派人送個三錄儀下來。” Scott注意到艦長在重複命令,但他什麼也沒說。很快,三錄儀被傳送到Kirk腳邊。 Kirk拿起三錄儀,掃視前方。這條河流不僅渾濁黝黑,而且很深,靠近河岸的地方稍淺些 ,平均約67英尺。三錄儀不比船上的精密儀器,最多只能探測到42英尺深。Kirk將探測範 圍集中在靠近河岸的區域,暗暗祈禱Scott能用掃描器發現Spock,否則他們只能進行人工 搜索,那會耗去好幾個小時。 過了一會兒,Scott的聲音傳來,“沒有發現,艦長,所有掃描都沒有發現。” Kirk僵了片刻,“好吧,Scott先生,派一支搜救隊下來,帶上飛行車(注:一種小型的 近地交通工具,外形類似氣墊船)和探測器。你繼續掃描地表,查找我們在地面上可能無 法發現的畸形地貌,不要放過任何異常。通知McCoy醫生,讓他帶醫療隊登陸。我們會繼 續搜索。” Kirk停了一下,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低沉,“檢查這一帶空間有沒有傳送光束,或其他 星艦的引擎輻射尾跡。” “是,長官。” Kirk合上通訊器。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讓他有點頭暈。他做了三個深呼吸,強迫氧氣進入 血液,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他將三錄儀指向河流,繼續搜索。 ********** 一艘小型飛船沿著河流的橫截面來回穿梭,探測水下的情況。下游也有幾十隻飛船做著相 同的工作,它們不時向周圍的船員發送信號。搜救範圍已沿著河流擴大到5英里。船員手 動操作儀器,展開地毯式搜索,河裡數不清的碎片被堆到岸邊。他們已全力搜索了一個多 小時,至今沒有任何發現。星艦掃描器也始終保持沉默。星球表面一切正常,沒有證據顯 示這片區域有斷層。沒有任何異常。 企業號的艦長站一群船員中間,聽取一系列彙報:船員們一個接一個,以一種簡潔,不帶 感情色彩的專業態度彙報狀況。Kirk面無表情地聽著彙報,有條不紊地對應。 報告結束,正當船員們準備分散開繼續搜索時,Kirk的通訊器響了。他打開翻蓋,開通頻 道。 “這裡是Scott,艦長。我剛拿到最新的電磁掃描報告。” 再一次,他從輪機長的語氣裡知道了結果。 “我們已對這片區域做了第二次全面掃描,長官。”Scott說道,“能量場讀數正常,星 球表面100秒差距(注:1秒差距約為3.261光年)內裡沒有發現多餘能量,也沒有任何傳 送光束。” Kirk下意識地捏緊通訊器,不知道應該感到寬慰還是害怕。“有沒有可能事實上有一個光 束,但我們的傳感器無法識別?” “如果考慮到外星文明,我想這是有可能的。”Scott停了一會兒,“但我並不這麼認為 ,艦長。自從上次你和外遣隊被傳送到Triskelion後(注:艦長曾在傳送中被外星人的光 束捕獲,成為奴隸,詳情請參見TOS,S02E16),Spock先生修改了整套系統。一個傳送光 束,無論來自哪裡,都會在周圍產生一個畸變,這也正是他上次能夠找到你的原因。後來 他改進了程序,加強波動。他認為這是他的責任,他必須保證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你知 道一旦Spock先生下定決心,他會做到什麼程度……” Scott的聲音漸漸輕下去,當他意識到艦長未作回應時,他清了清嗓子,“不,艦長。他 沒有被傳送到任何地方去。我以我的名譽擔保。” Kirk抿緊嘴唇,Scott的話並沒有讓他感到驚訝。他清楚地回想起Triskelion事故後, Spock在科學實驗室裡花了多少時間。他的大副是那樣苛求精確,除非感到滿意,否則不 會停下手上的工作。 所以,沒有什麼傳送光束,也沒有其他飛船的輻射殘餘。他們已經檢測了聯盟記錄中已知 的每一種動力驅動器,但一無所獲。Spock不在地表,而且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他被傳送到 其他空間。他感到地面仿佛裂開一個口子,將他吞噬進去。 “好的,Scott先生,繼續掃描。有發現立刻通知我。Kirk完畢。”他結束通話,看到 McCoy醫生正甩開醫療隊,快速向這邊走來。醫生搖著頭,表情冷峻。 “艦長!”離他最近的搜救隊裡,有個船員喊道,“我們發現了一些東西!” Kirk感到自己的血液結成了冰。他跑到河邊,McCoy緊隨其後。他們站在岸上,看著那個 船員調整探測針,將它筆直放進水中。其他隊員也圍了過來,附近船隻上的隊員也都停下 操作,靜靜看著。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那名船員俯下身,盯著探測器上的讀數,並緩緩移動。一片寂靜中,儀器的聲響分外刺耳 。忽然,他抬起頭。即使相距十米遠,Kirk仍然能看到他臉色蒼白。 “我們得到一個溫血生物讀數,長官。體重指數在22到25之間,沒有呼吸。” Kirk的心猛地一跳。他聽到身邊的McCoy柔聲說道:“河水足夠冰冷,Jim。就算過了一小 時,也許還不算晚。”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在搜救隊員身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摒住呼吸。 片刻的等待仿佛永無止境。終於,其中一個隊員站起身,迎上他的目光,“是一隻動物, 長官,某種有蹄類動物。” Kirk這才讓空氣從肺部呼出,急促的呼吸聲聽著像喘氣。McCoy也明顯松了口氣,“感謝 上帝。”醫生輕聲低語道。 ********** 搜救一直持續到日落。Kirk來回奔波,聽取報告,與各個隊員進行討論。就局外人看來, 他顯得沉著冷靜,但McCoy更瞭解他,注意到他的步子越來越大,一小時又一小時的勞而 無功讓他的肢體語言越來越緊張。 “Jim。”他把手放在艦長的肩上,瞬間讓他焦躁不安的腳步停了下來。“你已經在這裡 呆了九個多小時。回到船上去,休息一下。” Kirk沒有回答。傳送器在他們身後嗡嗡作響,它正在將第二批搜救隊傳送回船,並送下第 三批繼續工作。 McCoy堅持道,“如果他們發現了什麼,會第一時間告訴你。”他凝視著Kirk,注意到他 下顎的肌肉收緊了,“如果你垮了,對Spock,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他捏緊Jim的肩膀 ,“你需要休息一會兒,給自己一點時間恢復體力。” “他怎麼會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消失了?”Kirk輕聲說,視線落在遠方。McCoy盯著他,懷 疑他是否聽到自己剛才說的話。 “他就在這裡。”Kirk戳著腳下的泥土,“就在他消失前不到十分鐘,我看到他就站在這 裡。”他用左手拇指摩擦著右手手心,這是他處在壓力下的習慣性手勢,McCoy立刻意識 到了這點,“該死的,老骨頭,他到底在哪裡?”醫生從艦長的聲音裡聽到了微弱但確實 存在的顫抖。 那聲音讓McCoy感到自己的胃在痙攣。職業本能在驅使他說些安慰的話語,鼓勵Kirk,讓 他感到希望,但看著Kirk心煩意亂的樣子,他知道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在經歷了那麼多 小時的搜救後,挫敗的情緒正在整個搜救隊裡蔓延開。McCoy無法讓自己保持樂觀,艦長 也是一樣。 他拿出通訊器,“拜託,Jim。”他再次請求道,不希望這個請求聽起來像醫囑,“和我 一起回船上去……就幾個小時。” Kirk沉默地看著通訊器,他知道McCoy是對的,也知道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命令自己回 去。 慢慢地,Kirk拿起McCoy手裡的通訊器。他開始呼叫企業號,他的聲音幾乎輕不可聞。 ********** 到了第三天的尾聲,船上的氣氛像是在辦葬禮。船員們竊竊私語,尤其是在艦長周圍的時 候。Kirk因焦慮和缺少睡眠,臉色灰白。他在下面進行了數小時搜救,現在剛回到船上, 他坐在Spock的電腦控制台前,編寫另一種搜索模式的代碼。 Uhura從旁邊瞥了他一眼。Kirk的眼睛看上去毫無生氣,雙手攥緊。Sulu回頭,和她交換 了一下眼神,愁容滿面地搖了搖頭。Chekov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的顯示屏。 Kirk把磁盤放入讀卡器,等了幾秒鐘,摁下按鈕。金屬質地的聲音一如既往響起,“掃描 結果,沒有發現。” Kirk一拳砸在控制板上。艦橋上的人都嚇了一跳。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為自己一 時的失態而感到不安。“對不起。”他喃喃自語,然後忽然站起來,走向渦輪電梯,“我 去醫務室,上尉。” Uhura轉過椅子,看著他。Kirk僵硬得像塊鋼板,背對艦橋而立。很快,電梯門合攏,將 他送去McCoy那裡。 ********** Kirk剛走進醫務室,企業號就收到O'Connor將軍——這一區域的安全主管——的訊息。 Kirk彎下腰,打開桌子那頭的通訊器。“艦長。”O'Connor簡單地點了點頭,以示問候。 “我們收到了企業號過去三天的行動報告。現在有何進展嗎?” 餘光裡,Kirk看到McCoy把椅子推到他身後,他坐下,“沒有,長官。Spock中校依然下落 不明。” “艦長……”O'Connor嘴邊的皺紋加深了些,顯然他並不喜歡接下來要說的話,“如果 Spock中校的失蹤是因為落入聯盟敵人手中,這將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我現在就要知道 你是否認為存在這種可能,我們必須更改他所掌握的機密代碼和程序。” McCoy坐在Kirk後面,他探過身,好讓O'Connor看見自己。他的眼睛因憤怒而變得深沉, “Spock不會背叛他的入艦誓言,將軍。他寧死也不會。” O'Connor越過Kirk的肩膀注視著他,“他或許沒有選擇死亡的機會,醫生。”他聲音低沉 ,“我很抱歉,先生們,但考慮到Spock中校可能洩露敏感信息,我們必須為此做好準備 ……” Kirk站起身,手指緊握成拳,O'Connor猶豫了。 “將軍。”儘管如此,他的措辭依然精准清晰,“我們已對大氣層及周圍空間進行反復測 試,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地表100秒差距內曾出現過傳送光束或飛船。” “幾個月前我們收到情報,克林貢人正在研發一種全新的屏蔽方式。如果他們成功了,我 們不可能追蹤到他們的引擎尾跡。” “Spock不會背叛他立下的入艦誓言。” “艦長。”意識到Kirk面容憔悴,O'Connor的目光柔和下來,“Jim,我並非質疑他的勇 氣和忠誠,但我不能無視那些報告。這並不是我們第一次更改密碼,你是知道的。十八個 月前,Hsau艦長在Altair區域失蹤,我們就採取過這樣的措施。” “Spock不過失蹤了三天,”McCoy打斷他的話,“你不認為現在就將他除名,為時過早嗎 ?” O'Connor沒有回答,仍注視著Kirk,而Kirk依舊沉默地站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點點頭 ,“好吧,艦長。我們的情報系統保持不變,有任何發現,立刻通知我。O'Connor完畢 。” 屏幕轉黑。Kirk倒在椅子上,慢慢關掉顯示器,臉色像死了一般慘白,將軍的那番話加深 了他潛意識裡的恐懼。他知道克林貢人的傳言,他和O'Connor一樣對此早有所聞。 “那個雜種。” McCoy的怒駡讓他吃驚,Kirk轉過頭,難過地看著醫生,他從醫生的怒火裡看到了心痛。 “公正地說,他本該一早就更改密碼,你是知道的。”他往前靠,手撐著頭,“我也看過 關於克林貢人的報告。”他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 “Jim,回船艙去,躺下休息。” Kirk凝視著桌面,“未知才是最糟的。那些可怕的想法在我腦海裡打轉。萬一O'Connor是 對的怎麼辦?萬一克林貢人真的抓到他,而我們卻渾然不知怎麼辦?”Kirk閉上眼睛。“ 天呐,老骨頭,萬一他真的落到克林貢人手裡怎麼辦?” McCoy同情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他可以感覺到制服下的肌肉像石頭一樣硬,“Jim,”他 柔聲說,“如果克林貢人有這能力,為什麼不直接抓你呢?” Kirk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火光。接著,他的目光再度失去神采,“我沒有像他那 樣獨自一人呆在下面。我一直和其他人在一起,至少有六七個人始終離我不超過二十英尺 。而且,他們如何根據讀數把我和其他地球人區別出來?Spock是唯一的瓦肯人,他太容 易被認出來了。” Kirk的眼睛裡湧起一股巨大的悲傷,“他總是與眾不同。人類和類人生物到處可見,但瓦 肯人永遠是少數。每次傳送去有類人生物的星球時,我都盼望當地人長得像瓦肯人。”他 的聲音漸低,變成耳語,“但從來也沒有。” 眼看情緒就要崩潰,Kirk迅速站起來,用力推開椅子,幾乎將椅子推翻在地。“你是對的 ,我應該休息一下,應該躺一會。”他挺直脊背,快速向門口走去。在回到房間獨處前, 他不允許自己失控。“我會讓Scott先生指揮。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會呆在自己的船艙 裡。” 這時,對講機裡響起Pavel Chekov呼叫他的聲音。俄羅斯人語速飛快,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這讓他的口音更重,幾乎難以分辨。 Kirk迅速做出反應,跑到對講機旁,手砰地砸向按鈕,“這裡是Kirk,什麼——” “艦長!我接收到Spock先生的讀數了,長官!就在你最後一次看到他的地方!他忽然不 知從哪兒冒出來了!” Kirk的心跳似乎停止了,“把他傳上來,Chekov!告訴傳送室他的坐標!我這就過來。” 他沒等關閉通訊頻道就往門外跑去,“帶上你的醫療裝備去傳送室,McCoy!”他頭也不 回地喊道,消失在走廊上。 ********** 首先引起Spock注意的是陽光在光滑表面上的反射,他把目光從三錄儀上移開,抬起頭, 看到某種顏色一閃而過。他彎下腰,撿起躺在腳邊的小石塊。銀紅兩色鮮明地纏繞在一起 ,那是百萬年前,從火山深處浴火重生的無聲證明。 他捏住岩石,一小片肉眼不可見的石英割破了他的食指,他本能地一顫,攤開手,審視傷 口。切口光滑,而且很淺,他立刻把受傷的事情拋之腦後。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感到渾身毛髮豎起,仿佛剛剛穿過一個微弱的電荷。他抬起頭, 猛然發現河流不見了。頭上的天空被染成柔和的淡紫色,空氣炎熱難耐。他本能地向後退 了一步,石頭從指間滑落。伴隨著瞬間的方向感缺失,他再次感到微弱的刺痛。轉眼,河 流再現,如海市蜃樓般閃著微光,漸漸恢復成原來的模樣。沒等他理清頭緒,傳送時那種 不安的感覺已攫獲住他。整個過程不過4秒。 5秒後,Spock大副出現在傳送臺上。他先是看到傳送主管Kyle站在離自己10英尺的地方, 下巴就快落到地上。傳送室的門打開,Kirk跑了進來,他睜大著眼睛,臉色如死般蒼白。 艦長忽然在傳送台前停下,反常地猶豫著。Spock看著他,全然困惑。Kirk凝視著他,仿 佛在質疑自己的感知,“Spock……?” 瓦肯人向前走了一步。他困惑于艦長的反應,艦長的出現也讓他感到不解。幾分鐘前,也 就是在他經歷那個詭異的現象之前,他還看到艦長跪在山坡上,身側有兩個船員。 Spock打量著Kirk,他看上去疲憊不堪,衣冠不整。他甚至瘦了,仿佛幾天沒進食。Spock 感到股不合邏輯而又熟悉的恐懼,這種感覺已成為他的一部分,如同呼吸一般。他又往前 走了一步,“Jim,怎麼回事?你還好嗎?” 聽到他的聲音,Kirk總算呼出一口氣,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摒住呼吸。他的臉色愈 發蒼白,有那麼一瞬間,Spock確信他就要暈倒在傳送室。Spock的恐懼成幾何級增長,“ Jim,這是——” 就在這時,McCoy跑了進來,醫療掃描儀瘋了似的運轉。他擠過Kirk身側,徑直站到Spock 跟前,一句話也沒說,就對他進行全身掃描,測試一個接著一個,他全神貫注地完成了六 七個檢查項目。同時,兩個護士推著輪床進來。 Spock睜大眼睛,“醫生,我向你保證——” “閉嘴,Spock,躺上去。” 聽到McCoy直呼他的名字,Kirk向前走了一步,“讓他自己走,老骨頭。” McCoy瞥了他一眼,但艦長的目光沒有落在他身上,而是在Spock身上。他的臉上滿是純粹 的驚喜,三天來,他第一次笑了。 他聳聳肩,走上傳送台,站在他的大副跟前。“Spock先生。”現在,他的聲音也平靜了 ,波動的情緒再次得以控制, “你去哪裡了?” ********** 孩子蹲在巨石後面。當幽靈消失時,她立刻奔了出來,伸出雙手,凝視著空無一人的空氣 ,它剛剛還在這裡。她心跳如鼓,開始回想剛才不可思議的那幕。它站在這裡。她睜大眼 睛打量著腳下匐倒的青草。它憑空出現,從空氣裡,它就站在這裡。那個生物長得不像她 周圍的人,這點倒是可以肯定。它皮膚光滑,又高又瘦。那雙手根本不是手,連爪子也沒 有。它更像是來自地獄的使者,而非天堂。 但它出現的方式和城裡聖人們描繪的一模一樣。每年,身著呆板長袍的人都會拜訪一次她 的村子,胳臂下夾著厚重的書,為村民做冗長的佈道。除此以外,他們還會講述關於神靈 的傳說,據說神靈可以從無形中現身,行走于人群中。雖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跡了, 但那些傳說始終讓她敬畏又困惑。儘管它長著一副怪模樣,但它是憑空出現的。來自天堂 的使者不是可以隨心所欲選擇它們想要的樣子嗎? 它一定是個天使,她推斷。幾分鐘前盲目的惶恐被堅定不移的信念所取代,這份堅定出自 孩子般的天真無邪和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 “我得找到點什麼”,她的聲音因興奮而有些尖銳,她開始四處張望。“它站過的青草, 或者,泥土,也許它在泥土上留下了腳印……” 她的聲音漸漸變弱,視線落在天使握過的那塊石頭上。這是它從另一個世界帶來的。她把 石塊從地上撿起來,端詳著沾在上面的奇怪顏色。她輕輕摸了摸祖母綠色的液體。這是一 個聖物,她想,一個神聖的聖物。她的心幾乎要因狂喜而炸開。這是天使的血。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無價之寶收進裙子裡,向自己的村子跑去。 ********** Spock躺在醫務室的床上,McCoy細心的診斷總讓他感到不適。 然而,醫生並沒有在看他,而是目不轉睛著他頭上的控制板,各項刻度正漸漸靠近瓦肯標 準讀數。 感覺到Kirk的到來,Spock把視線投向內室的大門,正好看到Kirk走了進來。Kirk幾步走 到他身邊,笑著,“O'Connor將軍發來慰問,中校。” Spock點點頭,嚴肅地凝視著Kirk。儘管他在微笑,但過去三天帶來的重創仍清晰可見, 疲憊,憂鬱,眼睛下有深深的陰影,那件制服穿在他身上已經顯得太寬鬆了。 是因為我。這個念頭像把刀捅進Spock的身體。都是因為我。在過來醫務室的路上,Kirk 向他簡單講述了這些天發生的事,McCoy和他的醫療隊緊隨其後。很多事艦長沒有說,但 他都明白。現在,他躺在這裡,看到這漫長的三天所帶來的影響仍如殮衣般籠罩著艦長, 他難過極了,是他讓朋友經歷了這樣的痛苦。 McCoy的動作打斷了他的思緒。醫生看著他,輕輕將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你很好,Spock ,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一切都完全正常。” “那他可以走了。” “是的。我幾乎可以說,不管他在下面遇到了什麼,都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 Spock坐起身,把腿挪到床邊,他注意到艦長和醫生都忍不住要過來幫他。他站起來。“ 艦長,我想查閱這些天的所有數據,以確定在我失蹤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Kirk點點頭,“我已經把資料傳到A號簡報室的電腦裡。Chekov在準備你的三錄儀報告, 我們可以一起過去。”他看著McCoy,“一起來嗎,老骨頭?” McCoy搖頭,“不,謝謝。你們會用沒完沒了的技術術語煩死我。你們倆自便吧。” Kirk向門口走去,Spock一如既往跟在他身側。走廊上,船員們紛紛歡迎大副的歸來。他 們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接受船員的祝福,Spock依次點頭,表情嚴肅。艦長一路都在笑。 終於,簡報室的門在他們身後關上。自Spock失蹤歸來後,他們第一次獨處。 Spock停下腳步,一直以來小心維持的瓦肯面具隨著門的關閉而滑落。“Jim……”他躊躇 著,尋找恰當的字眼,“我很抱歉,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這一定讓你很痛苦。”千言萬 語堵在胸口,但說來卻只有這乾巴巴的幾句。 Kirk轉過身,站在他面前,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大副笨拙地想要表達情緒。Spock知道艦長 能夠理解,他一直都能理解自己。“都結束了,我的朋友。”他柔聲說,“你什麼也不用 說。我很高興你能回來。” Spock抬頭看著他,無以言表。任何字句都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Kirk需要的東西,他們 需要的東西,遠非話語,而是更人性化的。 他慢慢地,試探性地伸出手。Kirk沒有半點猶豫地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抱進懷裡。Spock 低下頭,輕輕靠在艦長肩上,愉悅和難以置信的輕鬆像巨浪拍打著他。 過了一會,Kirk放開他,不情願地向後退了一步。“你知道。”他嗓音暗啞,微微有些顫 抖,“我一直試著客觀地對待我的船員,試著不把一個人的生命看得高於另一個人。但我 並不客觀,我還遠遠不夠客觀。當我意識到自己有多依賴你,你對我有多重要,這讓我害 怕極了。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Spock當然知道,儘管有著三十多年瓦肯訓練及情緒壓抑的經驗。他可以對著堆成一英里 高的大卷聖經否認這份感情,但他知道,至少在內心深處,他早已接受了自己對艦長的感 覺。他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Kirk專注地看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Spock感動得抬起手,就在五分鐘前,他做夢 也想不到自己會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他的手指輕輕劃過艦長的臉頰,眼看淚水從艦長的 眼眶裡湧出。“哦,Jim,請別這樣,別為我哭泣,我無法忍受…” 門鈴響起。Spock猛地抽身,試圖清除臉上所有的情緒。Kirk給了他一點時間整理自己, 然後面朝門口,“進來。” Leonard McCoy走了進來。“不管怎麼說,我覺得還是出席一下比較好。”他瞥了眼還沒 打開的顯示器,“看來我沒錯過什麼。”他走到桌邊坐下。“好吧,你們倆打算在那裡戳 一天嗎?你們知道,我還有工作要做。” 儘管心潮湧動,Kirk還是忍俊不禁。他坐下來,Spock坐在他左手邊。他打開顯示器,將 它轉向Spock。他完全恢復到工作狀態。“我已經告訴過你後來發生了什麼:你消失了, 我們不停地檢測了所有能想到的項目,但什麼也沒發現。”他調出這三天的報告,其中包 括他們費勁心力搜索到的大量數據。當Spock瀏覽報告時,艦長沉默地等待著。終於,瓦 肯人抬起頭回視他的目光,Kirk靠著椅背,“之前你說,你感到一陣刺痛,然後周圍的物 理環境就變了?” Spock點頭,“這種感覺有點模糊,就像穿過一個微弱的電場。當我抬起頭,立刻發現周 圍的地形已截然不同,氣候,天空的顏色。我有點……震驚,馬上向後退了一步。那種刺 痛感又來了,伴著短暫的迷茫,周圍又回到原來的樣子。” “就在那時候,Chekov用掃描器發現了你,把你傳送到船上。”Kirk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 。“看來,你好像穿過了某種物理扭曲。”想到事件背後暗藏的種種可能,Kirk的腦子飛 快地轉了起來。如果他們面對的確實是扭曲,那麼必須立刻通知聯盟指揮部。這其中可能 存在無數危險。 McCoy傾身,“如果是這樣,星艦的掃描器應該能發現蛛絲馬跡,不是嗎?” Spock搖頭,“不。從搜索結果和我的個人經驗來看,我們面對的似乎是維度結構之間的 裂縫。事實上,現有的掃描數據並不支持這個假設。理論上來說,這樣一個維度扭曲就像 電磁波,它一端打開,也就是我的跨入的那個點,另一端在我身後閉合。這就解釋了為什 麼掃描器沒有記錄到任何數據。” “當你退出時,它又再次打開了。”Kirk補充道。 “是的。” “上帝。”McCoy恍然大悟道,“如果你慢半秒或快半秒,你將會正好站在兩個宇宙的中 間……” Kirk的臉色變得蒼白。一陣不安的沉寂後,他清了清嗓子,“讓我們停止假設,著手尋找 事情真相吧,好嗎,先生們?” 他打開對講機,呼叫艦橋,“Chekov先生,Spock先生三錄儀裡的記錄準備好了嗎?” “是的,長官。我剛剛接收下來。” “立刻把它傳過來。” Chekov馬上把三錄儀的記錄從科學數據庫裡調到他們的電腦上。屏幕漸漸被數據填滿。 三人默不作聲地注視屏幕。當滾動結束後,Kirk看了眼自己的副手,“看來我們的假設是 正確的。” Spock仍凝視屏幕。“確實。這無疑是個物理扭曲,由另一個空間內,某種我們尚無法解 釋的力量引起。” Kirk指著記錄裡的某個項目,“有意識的生物,北部不遠有人口相對集中的跡象。這個物 理扭曲有沒有可能是人為的?”他們都知道,如果假設成立,這次扭曲極有可能是入侵的 前兆。 Spock又研究了一會兒報告,答道,“不,我不這麼認為。數據顯示,當地的技術水平相 當於地球公元1350年。從較低的Richter文明指數來看(注:Richter是用來表示文明成就 的度量值,詳情請參見TOS,S01E26),我認為這個扭曲不可能是蓄意行為。就算以我們 目前的科技水平,也無法扭曲場密度。” 艦長微微松了口氣。“我同意。”他朝Spock微微一笑,再次注視屏幕,“但我不明白的 是,為什麼,如果這僅僅是個簡單的維度扭曲,為什麼兩邊的時間感會相差這麼多?為什 麼對你而言似乎不過是幾秒鐘,我們卻過了三天?”永無止境的三天,他暗暗想到。 Spock投以難過和同情的一瞥。 但開口時,他一點都沒有流露出心中的感受。“我們對這種性質的扭曲認識還遠遠不夠。 當物理定律,”他指尖相抵,“在混亂中被‘彎曲’時,參數不再具有現實意義。這兩個 宇宙並不相連,從物理上來說,我不過是在這個宇宙裡消失了三天,但只在那個宇宙出現 了4.2秒。它們不相交,也不相關,因為維度扭曲繞開了物理定律,至少就我們所知的物 理定律而言。” McCoy注意到一個細節,幾乎只是海量數據裡的一個注腳,“距你幾英尺外有一個生命體 ,你看到它了嗎?” Spock盯著屏幕,挑起眉毛,臉上閃過一絲擔憂。 這個表情沒有逃過Kirk的注意。“你怎麼理解,老骨頭?”儘管是向McCoy發問,但他仍 凝視著Spock。 但醫生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審視著生物體的數據。“鑒於腦袋和身體的比例,我可以 說它是個孩子。不具人形,更像是某種爬蟲生物。它顯然是恒溫動物,從紅外輻射可以看 出。”他眯起眼睛,“沒有外生殖器,可能是雌性。” “這是兩英里半徑範圍內唯一能感測到的有感知的生物,”Kirk繼續道,他的視線從 Spock身上移開,注意力回到報告上,“說明這是一場意外事件。如果扭曲是人為的,這 片地區應該有更多的生命跡象。" “這看起來是個合理的推測。” Kirk想了想瓦肯人的話,“你有沒有什麼理論可以支持這個論點?” “沒有。三錄儀檢測到分子干擾,不規則的磁流通,但時間太短了,沒有記錄到有意義的 數據。我必須做進一步的測試,才能提出合理的假設。” Kirk探過身,握緊雙手,“O'Connor將軍想要這次事故的詳細分析,不計一切代價。即便 這個扭曲是自然形成的,它仍可能再次打開,威脅到我們的宇宙。” “同意。從另一個宇宙的既得讀數來看,還是有可能探測到更多數據的。我可以將船上的 科學設備移植到三錄儀上,使其放大細微的波動。當然,傳感器也能,”Spock停了一下 ,“更有效率,如果把它們放到地表。” Kirk久久凝視Spock,眼中百感交集,而其中最明顯的莫過於不舍,深深的不舍。 但這涉及到更嚴重的問題。這種現象可能會危及企業號,甚至整個銀河系。這並不是維度 扭曲第一次威脅到所有存在。 不幸的是,Spock是最適合擔當外派隊領隊的人選,McCoy已證明他身體無礙。Kirk沒有正 當理由命令他留在船上。 除了這些天來的恐懼。 Kirk關掉顯示器,站起身,他知道這是唯一合理的決定。“很好。帶上你需要的一切,準 備好傳送後通知我。我會在艦橋等你的消息。” “好的,長官。”Spock跟著站起身。 McCoy仍坐著,“你希望我一起去嗎?” Kirk搖頭,“不,現在不用。你時刻待命,以防我們緊急需要你。” McCoy點點頭。他看著那兩個人一起離開簡報室。正當門要關上時,他看到Kirk靠向他的 大副,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耳語道,“全程務必和其他人一起行動,明白嗎?” Spock轉過臉對著他,但門關上了,McCoy沒有聽到瓦肯人的回答。 ********** 精密儀器像守衛一樣包圍這塊區域,Spock中校正是在這裡突然返回他的宇宙。Spock來回 穿梭於儀器之間,研究報告,微調設置,在一片靜默中比對測試結果。搜索已進行了近六 個小時,到目前為止,仍沒有任何結果。 當Spock專注於場密度監視器時,Kirk走了過來,看著他,“有什麼發現嗎?”艦長平靜 地問,儘管他已經從Spock緊繃的表情裡知道沒有任何進展。 “沒有,Jim,令人沮喪。”Spock始終看著屏幕,注視著磁場穩定且細微的波動。他拿起 斜掛在肩上的另一個三錄儀,把兩個放在一起。他嘴角下拉,像極了人類的皺眉表情。“ 如果那時我將功率開打最大,本可以得到更多的數據。我太不小心了,周圍的寧靜讓我掉 以輕心。” Kirk把手放在他的手腕上,“我們都一樣。我們都沒給予足夠的重視。我和你一樣該受到 責備。” Spock看上去並沒有被安撫,“但是,作為科學官,這是我的責任——” 他的話被附近一個生化學家忽然發出的一聲驚叫所打斷。兩人本能地急轉身,只見她迅速 向他們倒退了幾步。 一個生物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它面孔扭曲,表情介於震驚和迷惑之間。在它身後,可 以看到另一個空間,天空翻湧著可怕的深棕色雲團。數道閃電撕裂空氣,照亮了三萬英尺 高空位於平流層的大團積雨雲。轉瞬間,雷聲從裂口傳來。 然後,那個缺口又開始閉合,就像一個奇異的視覺殘留漸漸消失。傳感器嗡嗡作響,十幾 個科學家將手中的掃描器對準扭曲中心,儘量從這次短暫的再現中收集更多資料。 Spock飛快地在三錄儀上按下一系列按鈕,他迅速看了眼正在消失的另一個宇宙和那個外 星人,然後繼續凝視控制板。 Kirk仍注視著這個生物,它靠兩條後腿站立,軀幹和上肢覆蓋著寬鬆的粗糙織物。衣服肮 髒,破舊,支離破碎。它身上有許多結痂,爛瘡的膿水從衣服下滲出。 外星人蹣跚著,左搖右擺,掃視著突如其來的陌生環境。它張著嘴,肺部深處發出一聲可 怕的喘息,似乎是透不過氣。嘴角則向後拉,露出一排尖銳的牙齒,嘶嘶叫著。 片刻間,沒有人說話,外星人的注意力集中在Kirk右邊的科學家們身上。“你之前遇到的 那個,”Kirk打破沉默,壓著聲音說,“和這個不像,對嗎?” “是的。”Spock向前邁了一步,將Kirk擋在身後,“讀數完全不同,之前的更有力,更 穩定。” 他的舉動讓那個外星人轉向他們。它目眥盡裂,這無疑是極度驚恐的表情。它跌跌撞撞後 退,開始瘋狂地抓著空氣,仿佛在抵抗看不到的威脅。它揚起頭,舉起雙臂。這時,它的 聲音變了,幾乎像是詠唱,接著又蹣跚地後退一步,跪了下來,下巴抵在如盾牌般保護胸 腔的胸骨上,腦袋向前伸。兩片厚厚的膜狀物從眉弓下方滑出,遮住了一部分眼睛。 Kirk拿出通訊器,呼叫企業號,“上尉。”他低聲說,“讓McCoy帶上消毒裝備,立刻下 來。我們似乎發現了一個病得很重的外星人。” Uhura亦低著聲音,簡潔地回道,“是,長官。”Kirk關閉頻道,他看到當那個生物抬起 頭時,那兩瓣膈膜又縮了回去。他慢慢將通訊器放到一邊,伸出手,舉起手掌。他希望這 種非侵略姿態在任何宇宙都能通行。 那個外星人想要站起來,但這顯然超出了它的能力範圍,它向前撲倒在地,無力地抽搐著 ,眼睛死死盯著Kirk和Spock,手指痙攣地摳著泥土。 Spock對三錄儀做了些調整,“讀數在下降,Jim,”他輕聲說,“它似乎要死了。” Kirk回過頭,“該死的,老骨頭——” 似乎是回應他的咒駡,他們的右側出現了一道傳送光束,光帶很寬,McCoy,三名醫療隊 隊員和一系列裝備被傳送了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艦長?”McCoy的醫療掃描器已開始滿功率運行。 Kirk朝那個生物偏了偏頭,“它剛從那邊過來,一定是扭曲打開時穿過來的。” McCoy研究著儀器上的讀數。他抬起頭,慶倖風從自己這邊吹向那個生物。訓練有素的企 業號船員也都已轉移到安全的上風處。“安全起見,你最好往後退一點。”他邊提醒Kirk ,邊調整掃描器,指向那個生物,“我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 他停頓了一下,當他再次開口時,語氣中的微妙變化沒有逃過Kirk的注意,“Stewart醫 生,”他朝隊裡的資深醫護人員喊道,Stewart醫生已穿好無菌服,“把四號和六號監測 儀拿過來。” McCoy有意避開Kirk的目光,他穿上無菌服,拿了一個監測儀,和Stewart醫生小心翼翼向 那個外星人走去。 當兩人跪到外星人身邊時,它轉動眼珠,眼裡飽含痛苦地看著他們。McCoy做了一系列測 試,然後接過Stewart默默遞給他的第二台監測儀,邊重複剛才的動作,邊柔聲說,“我 們不會傷害你,我們是來幫助你的,我們不會傷害你。” 生物不解地看著他。這時,痙攣忽然而至,它無力地打著顫,身體開始不停抽搐。McCoy 拿出一支注射劑,猶豫片刻,將藥劑注入外星人的肩膀。 生物幾乎立刻停止了顫抖。它驚愕地盯著McCoy,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它的嘴角扭曲地向 後拉,咧著嘴。McCoy把這當作它的微笑。 他回以一笑,輕輕捏住生物伸向他的粗糙手指,暗自咒駡防菌布料讓他無法真正接觸到 它。 “我得走了。”他有些不舍地往後退去,也不知道這個外星人能否明白他的意思。他站起 身,轉向Kirk,“我沒有發現對人體有害的細菌或病毒。在做進一步測試之前,我無法做 出更多結論。我會把它安置在醫務室的隔離室裡。只要它呆在裡面,並保證進出人員穿好 防護服,我不認為會給船員帶來任何危險。” “他怎麼了,老骨頭?” McCoy再次跪下。醫療隊開始在他們周圍建立無菌區,他安慰地把手放在它肩上。“檢驗 報告出來前,我不想做猜測。” Kirk又一次感到一陣恐懼,他意識到醫生在回避這個問題。但出於對McCoy能力的尊重, 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而Spock,站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 六小時後。Kirk往身後看了一眼,將椅子轉過來,對著科學站。Spock坐在那裡,手指壓 著耳機,正在接收主科學實驗室傳來的另一份報告。他皺著眉,按下幾個按鈕,起身凝視 屏幕,又坐下,聆聽耳麥裡的訊息,輕輕敲著儀錶盤,臉上刻著深深的挫敗。 Kirk知道這表情,經過多年觀察,他已是解讀自己大副的專家。他克制住指尖敲擊控制台 的衝動。O'Conner再次發來相同的消息,無疑是在逼迫自己給出答案。那個現象到底是什 麼?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會不會再次發生?如果發生,會在哪裡?任何地方?所有地方? Kirk滿腦子盡是令人生畏的想法,他盯著瓦肯人的一舉一動,後者已把上百張磁盤放進電 腦。他注意到當最新的報告出來時,Spock的手忽然停下,懸在控制板上方一英寸的地方 。他對設備做了若干調整,再次運行程序,他的背部僵硬,動作飛快。 Kirk站起來。Spock聽見動靜,舉起手,“等一下,Jim。” 兩分鐘過去,三分鐘,艦橋鴉雀無聲。 最終,Spock抬起頭,明顯舒了口氣,“我相信我已查明了這起事件的原因。” Kirk快步走到他身邊,“報告。” Spock險些要露出一個微笑,但他及時克制住了,“這次的扭曲是自然現象,它獨一無二 ,不會再出現。” Kirk感到背部的肌肉開始放鬆。“解釋。”他柔聲說道。 “當那個外星人穿過扭曲時,我們的傳感器從那個宇宙裡採集到不少信息,”Spock開始 解釋,“那邊的大氣層含有高濃度的電離鈹原子,電腦已確認這種現象是由於星球上的流 星雨所致。Arcadia有一個非常強且極不穩定的磁場,當大氣中的粒子流被離子化時,磁 場也恰好極端紊亂,地表下和大氣層的混亂相加,導致物理場變形,產生了扭曲。” “但是為什麼在那裡?為什麼只有一個?” “那裡的磁場最強。星球自轉時,磁場流會隨之扭曲,三等星或四等星上也有類似的現象 。當磁流遠遠落後于自轉速度時,會發生極化。這部分能量會脫離主磁場,經由地表釋放 磁能。” “太陽耀斑。” Spock點頭,“是的。氣態行星上的核聚變會產生耀斑。如果是以鐵為主的固態行星,視 覺效果不會那麼明顯,但同樣意義重大。然而,這個混亂受地幔所限,如果沒有大氣電荷 的引導,我們無法在地表上觀察到。” “就像水導電。”Kirk推測。 “很恰當的術語。磁場失衡到達高峰時,流星雨正好穿過大氣層。” “當那顆行星繞過恒星後,又帶著紊亂到極點的磁場通過流星風暴,混亂會再次發生。” “正確。從現已發生的流星雨來看,每一百萬次中,約三十萬次含有鈹,占百分之四點六 。發生這類現象的概率大約是280億分之一。再現的可能性非常小,只具有理論意義。” Kirk想了一會兒,“部分掃描報告顯示,那個宇宙中,有兩百多個居民聚集在扭曲附近。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始終困擾著他,“這並不奇怪。接著,我們的來訪者跨過了扭曲。 但我不明白他們在那裡幹什麼。你穿過去時,那邊只有一個女孩在場。奇怪。” 他瞥了眼數據,“兩次扭曲的間隔時間是多少?以他們的參照系來算?” Spock微微揚起一條眉毛,“大約196天。” Kirk搖了搖頭,像是要擺脫那股籠罩著他的不祥預感,“我不明白為什麼——” 指揮椅上的對講機響起,打斷了他的話,他俯身越過Spock的控制板,按下開關,“這裡 是Kirk。” “艦長?這裡是McCoy。你能來一趟醫務室嗎?我發現了一些情況。” Kirk和Spock交換了一下目光,“我們馬上下來。” “Jim……”McCoy躊躇了一下,“我希望你一個人過來。” Spock眉頭緊鎖。Kirk平靜地說,“我這就過來。” ********** McCoy站在醫療室的大廳中間,等待著。Kirk進去時,在McCoy臉上看到從未有過的嚴肅。 “去我的辦公室。”McCoy指了指旁邊的房間。他跟著Kirk進屋,鎖上門。 McCoy坐在Kirk對面,目光卻落在遠處的角落。 Kirk俯身向前,McCoy的憂慮讓他脊背發涼,“什麼事,老骨頭,是關於那個外星人的嗎 ?” McCoy回過神,看著他,“不,不完全是。他現在穩定下來了,但非常虛弱。我已經把他 列入病危名單。他存活的機會很小,非常小。” 他停了下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醫生。”Kirk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知道接下來的談話會很糟糕,“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 麼。” McCoy的身體似乎微微一顫。他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他的病因了,Jim,他……上帝啊 ,他的肺部感染了sporaccia。” Kirk向後仰去,像是被揍了一拳。sporaccia,他知道這種疾病,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 忘記這個名字。兩年前,Spock幾乎死於這種疾病。這種罕見的致命病毒類似天花。他們 為Alcor殖民地運輸供給的時候,一個素食商人把它傳染給了Spock。標準疫苗對他的混血 體質無效,直到病毒幾乎奪走Spock的生命,星際艦隊才吸取教訓。McCoy無微不至的照顧 和二十三世紀的醫學技術終於將Spock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Kirk至今還記得那連瓦肯控 制力也無法克服的可怕疼痛,周身的傷口,抽搐的四肢。 儘管無法看到隔離室,他還是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望去。“你在說什麼,老骨頭?”他的 聲音輕得像耳語。 McCoy把手放在桌上,雙手緊握,手指掐進皮膚。他又深吸了口氣,“我是說那個生物正 因肺部感染sporracia而痛苦不堪,Spock體內也有相同的病毒。” Kirk克制住要站起來的衝動,“那個病毒已轉成良性,兩年前你告訴過我。” “是的,對我們來說是良性。”McCoy低下頭,看到自己的雙手因握得太緊而變得蒼白, 他鬆開手,“如果能得到截然不同的答案,我願付出任何代價。在下面的時候,我就懷疑 過這種可能,但我希望自己錯了。” “但Spock怎麼可能傳染給它們呢?他只在那個維度空間呆了幾秒鐘,沒有接觸過任何東 西。離他最近的生物也在10英尺外。沒有宿主,沒有傳播途徑,沒那麼快傳染。這不可能 。” “不。”McCoy歎氣道,“這是有可能的。還記得Spock被傳送回船上後我為他做過檢查嗎 ?我告訴你他一切安好。他確實很好——只有一個問題。一個傷口,一個很小的傷口,幾 乎檢測不到,實在太小了。” 醫生的臉色灰敗,“傷口在流血。他一定握著什麼東西,也許是塊石頭,他割傷了自己, 然後把它丟了。也許是本能反應,他想也不想就把它扔了。那個女孩一定看到它掉在地上 ,等他消失後,她把它撿起來。” McCoy閉上眼睛,“只有上帝知道她會怎麼和村子裡的人說。他憑空出現,又消失不見。 你知道在原始文明裡,這類事情會如何演變成傳說。不出一天,方圓二十公里內的人都會 觸摸那塊石頭,我不會對此感到驚訝。” Kirk搖著頭,拒絕接受醫生的解釋,“不,肯定是個巧合,一定是某種類似的病毒——” “艦長。”儘管痛苦,McCoy仍嚴厲地指出,“如果沒有確定,我絕不會說這樣的話。我 對亞原子做了三次徹底掃描。決不是類似的病毒,就是那個病毒,它們是同一個源頭,這 點毋庸置疑。” Kirk的心跳得很快,他努力平靜地說道,“你能估計出傳染速度嗎?” “不,我不能。但船上的外星人表明這種病毒的感染性極強,尤其是肺部,非常容易受到 攻擊,幾乎沒有任何免疫組織可以抵抗它。顯然,這個星球從未出現過如此嚴重的肺部病 變。” McCoy的聲音越來越輕,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就像ElorianusΣ上的居民,”Kirk先打破了沉默,他目光游離,“你還記得五年前的 意外污染嗎?” 醫生點點頭,他記得。因疏忽而引起的傳染病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誠然,在此之前 ,他們從未遇到流感在兩個宇宙間傳播的情況。但細菌就是細菌,無論走到哪裡,細菌無 處不在。沒有理由認為細菌在那個宇宙裡會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生存,只要它們的宿主是以 碳為基礎的好氧生物。“對不起,Jim。” 艦長眼裡滿是滅頂的絕望,“那會要了他的命,老骨頭。” McCoy沒有放棄最後一點點希望,他同情地把手放在艦長的手臂上,“也許我們能遏制疫 情蔓延,把危害降到最小。我可以在星球上建立一個緊急醫療隊。如果需要的話,下次出 現扭曲時,我和志願者帶上充足的疫苗,穿過去為當地人接種。我們還是可以挽救很多— —” “它不會再出現了。” McCoy向後一靠,“什麼?” “我說它不會再打開了。Spock已經確定了起因。就在幾分鐘前,他告訴我那是一個獨特 的現象,不會再發生了。” “一點可能都沒有?”McCoy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懇求。 “沒有。” McCoy把手指插進頭髮。Kirk站起來,“我來告訴他。” 醫生盯著他,“我來吧。”他猶豫地說,顯然,他不喜歡這個主意。 Kirk轉身向門口走去,“不,這是我的事。”他在門口停了一下,近乎絕望地看了McCoy 一眼。 但Kirk什麼也沒說。他挺直身體,後背僵硬得像塊鋼板,走出醫務室。 Kirk走後,McCoy盯著緊閉的房門,靜靜坐著,思緒飄向遠方。Elorianus的不幸事件歷歷 在目。一名星艦少尉沒被列在小型接種名單內。他攜帶的病菌感染了那片區域所有人口。 細菌迅速繁殖,通過自我複製,最終變異成可怕的形式,像天花一樣席捲過毫無抵抗力的 北美原住民。到疫情穩定時,死者已逾三十萬。儘管這並非少尉的過失,他還是為此自責 。第一起死亡病例出現兩周後,他自殺了。 McCoy起身走到外間,但Kirk已經走了。他巡視病房,外星人躺在透明的隔離罩裡。他知 道這終將是一場必敗之仗。死亡,無論拖延多久,都必將來臨。死亡和相互控訴。 該死,他搖了搖頭,把那些自暴自棄的傷感念頭從腦海裡甩出去。毫無疑問,前路將非常 艱難。他必須保持狀態。 對講機響起:Scott先生手下的一個工程師被輕度電傷。醫生感謝這起病例轉移了自己的 注意力。“立刻送他過來。”他拿起組織再生儀,“我會為他做好準備。” 至少,他能解決這個問題。McCoy等待著傷員,他的心情已跌到穀底。他無法挽救大局, 他們將被洪水淹沒,但他至少能做點什麼。 ********** 艦長向電梯走去,他大步向前,看似毫不費力。他走進電梯,一言不語地站在那裡,電梯 將他送往上層甲板。他看起來很冷靜,除了他那有感應能力的大副,沒人能知道他心亂如 麻。 電梯門打開,他走進艦橋。忙碌的船員裡,只有Spock轉過身看著他。他疾步走到瓦肯人 身邊,注意到那張通常面無表情的臉上透露著擔心。 “Spock先生,能跟我來一下嗎?我們有些東西要討論。” 瓦肯人沒有任何疑問地點了點頭。他示意Chekov接班,跟在艦長身後走進電梯。 “上尉,”Kirk緊緊抓住電梯的控制杆,對Uhura說,“我們將在A號簡報室。”沒等她回 答,電梯門就關上了。 ********** Spock靜靜坐著,看著艦長搜腸刮肚地尋找合適的字眼,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Kirk心 焦如焚。他試圖假裝若無其事,以維持大局在握的表像,但卻這副面具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的不安正從四面八方狠狠地撞擊著Spock。他踱著步,Spock的目光隨著他來回遊移。終 於他在房間的另一頭停下腳步,轉過身,“Spock……剛才McCoy醫生告訴我一些事情…… ”他躊躇著。 氣氛越來越沉重,幾乎成為真實的存在。一股恐慌劈頭蓋臉罩住了Spock。他起身繞過桌 子,“Jim,你不舒服嗎?” Jim露出悲傷的微笑,搖搖頭,“不,沒有,不是我的問題。” 他走到椅子邊坐下,Spock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不相信艦長的話,在他看來, Kirk有種 說不出的疲憊。他從沒見他如此沮喪,仿佛肩上正壓著重擔。 Kirk抬起頭,看到Spock仍站在他跟前。他難過地微微一笑,指了指左手邊的椅子,“坐 下。” Spock坐了下來,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Kirk。 艦長把手肘放在桌子上,俯身向前,“是關於外星人的事。” Spock等待著,Kirk的舉止讓他有不詳的預感。 “他……McCoy已經對他做出了診斷。” Kirk再次停下,久久地沉默。 “Jim。”Spock真的感到害怕了,“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願上帝保佑我們,”Kirk猛吸了一口氣,脖子上的青筋畢露,極不情願地說道,“他感 染了sporaccia。” 那一瞬間,Spock可以發誓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那絕不是誇張。自成人後,這是為數 不多的一次,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但很快,瓦肯基因就不允許他繼續空白下去,致命的現實重新回到意識裡。他腦海中的父 系語言正精准地描述著外星人的外貌,瘡口流膿,肺部氣喘,他忽然感到一陣揪心,他熟 悉這些症狀。這就是那個外星人站在扭曲附近的原因,他在祈求神的幫助。他身邊的兩百 多個同胞也是一樣。他們在病痛中苟延殘喘,懼怕死亡。他們的醫療技術遠遠沒有發展到 二十三世紀的水平,沒有先進的醫療床,也沒有像McCoy那樣醫術精湛的醫生幫助他們。 他們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在殺死他們,什麼也做不了,就算採取過什麼措施,也毫無用處。 那塊石頭。又一個可怖的覺悟。那個困擾著Kirk和McCoy的孩子,當時她就在不到十英尺 遠的地方,她看到了他。她怎麼可能沒看到他,怎麼可能沒看到他手裡拿著什麼。當他像 天國的幽靈般消失後,她肯定跑了出來,撿起了那塊石頭,把它帶回家,給她的父母,給 她的村民,他們會把它當作某種奇跡,當作聖物來崇拜。 當然,直到他們開始死亡。 Spock體內人類的那一半天性開始蘇醒。悲傷、從人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負罪感、胡思亂 想還有可怕的影像一下子湧入腦海,街道和巷子裡堆積著腐爛的屍體,太多無辜的受害者 需要埋葬。孤兒腹部腫脹,手臂像乾枯的樹枝。他們乞討食物,乞求遠離病痛。農場裡的 動物啃咬柵欄,為主人的失蹤而哀嚎。最終,它們也將漸漸餓死。一個社會就這樣崩潰。 而這完全是可以阻止的,所有這一切。如果他沒有看到那塊石頭——一個無望的希冀無視 了所有邏輯,但他無法不去設想——如果他沒有看到那塊石頭,如果沒有割傷手指,如果 他握住它而不是放手,如果他快一步或慢一步,如果向左而不是向右…… 房間忽然變得熱不可耐,燈光刺眼,每個聲音都被放大,血液沸騰,拍打著他的耳膜,震 耳欲聾。接受與悔恨在他的腦海裡交戰,一邊是沉著冷靜和清醒,另一邊則是幾乎要將他 摧毀的絕望。 餘光裡,他看到Kirk張開雙臂,手懸在空中,想要給自己毫無保留如磐石般可靠的安慰。 他幾乎要向它屈服。他靠了過去,想抱住Kirk,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令人心碎。 不。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指責,攻擊,拒絕保持沉默。你要為成千上萬的死亡負責,它說 。幾十萬,幾百萬。理性是你克服困境的唯一希望。你必須離開,現在就離開。否則你將 失去自我。 但人類的那部分仍在抵抗,他渴望得到Kirk的安慰,急需艦長抱住自己,就像前天他在這 間簡報室裡做過的那樣。當時那種感覺是如此自然,如此恰當。 你不能。你不能向它屈服。你不能! 受不了了,簡直難以忍受。Spock近乎本能地選採取了一貫的做法。每當這個世界威脅到 他,讓他瀕臨崩潰時,他都會暗暗築起一道心理防線,深藏其後。自童年起,那道防線就 是他堅強的夥伴。如同一個被詛咒的監獄,但奇怪的是,同時也是被祝福的避難所。大部 分時候,他都堅信,是它讓自己不至於發瘋。 艦長依然紋絲不動。他伸出手,張開手指,期望著現已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Spock咬著牙,做了一個深呼吸,將所有的痛苦,懊悔和錯失的機會鎖進腦海裡那個黑暗 的小小角落。種種記憶,童年時受到的嘲諷,Leila的微笑,還有Kirk躺在沙地上死去的 景象,也都被埋葬在那裡。憑藉近乎超人的努力,他讓自己的臉色稍稍恢復了些。 三十秒過去了,Kirk終於不情願地將手握成拳頭,放下手臂。房間裡滿是虛偽的沉默。 Spock先開了口,“當然,我,是病毒傳播的源頭。” “我很抱歉。” Kirk聲音裡的痛苦幾乎要摧毀他一觸即潰的控制力,將他撕碎。Spock有些搖晃地站起身 ,殘忍地將雙手緊扭在身後,這樣Kirk就無法看到它們在顫抖。“醫生能夠確定……”下 意識的猶豫讓他暗暗退縮了一下,“疫情範圍嗎?”他手指緊握,骨頭險些折斷。 Kirk難過地看著他,“不,他無法確定。如果那個外星人能恢復意識,我們會瞭解更多。 ” Spock再次後撤,蜷縮進自己的世界。他以一種異常冷靜而客觀的態度,看著那道屏障終 於掌控了局面。它們從玻璃變成木頭再到金屬,在他周圍逐漸形成一道幾乎觸手可及的防 線,保護他免於一切痛苦,正如一直以來的那樣。他鬆開手,把手放在身側,“謝謝你私 下告訴我,艦長。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回去工作了。” “我認為我們應該談談。” 現在,防線已堅固地佇立在那裡,隔離所有情緒,冷靜在他全身蕩漾開來。自從Kirk說出 這個驚人的消息後,Spock第一次直視他, “這次事件因疏忽而起。扭曲已經結束,我們 無法幫助他們。沒有什麼可以討論的。木已成舟。” “不,不是,別這樣,Spock,我們談談。” 他知道除非自己直面這個問題,否則Kirk不會讓他走,他無情地剝去最後一絲感情,“即 便對瓦肯人來說,面對這樣不幸的事故,也會對心理造成影響。但是心理訓練可以幫助我 克服它們。謝謝你的關心。但我向你保證,我會沒事的。” Kirk只是坐在那裡,注視著他,試圖去讀懂那張忽然變得陌生的臉。Spock側過頭,“我 能走了嗎?”他平靜地等待艦長給予不情願的許可。最終,Kirk放他走了。他轉過身,邁 著精心計算的步子,頭也不回地離開簡報室。 ********** 艦長走出電梯,看到Spock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腰背挺直,明顯繃緊著身子。有那麼一 會兒,艦長以為他會轉過身來。 但他沒有。他凝視著顯示器,繼續工作。 Kirk假裝沒有看到他,故作從容地走向指揮椅,坐了下來。 漫長的四十五分鐘。整個期間,Spock似乎都在認真調查。Kirk簽了幾份少尉遞來的報告 ,大部分時間裡,他望著屏幕上緩緩轉動的星球,強迫自己不要無故往科學站看。偶爾, Kirk發現自己用手指敲著控制台。他小心控制力度,儘量不發出什麼聲響。他知道身後的 Spock一定感覺到了自己心神不定,卻仍舊默不作聲。 終於,門打開了,Scott走進艦橋。Kirk轉過去,朝他親切地笑笑,“她是你的了, Scotty。” 他站起來,漫不經心地走到科學站旁,靠在扶手上。Spock依舊對著自己的控制板。 “Spock先生?” 瓦肯人不情願地慢慢轉過身,像是被澆鑄在水泥裡。Kirk歪著頭,“換班了。我們去吃點 東西。” “我不餓,艦長。” Kirk暗暗咬牙,但仍保持微笑,“那我們去健身房練練,就當開胃菜。(注:原句為 It'll help take the edge off. 大副誤解了艦長的意思)。” “我並未瀕臨崩潰邊緣。”瓦肯人的聲音裡有一絲惱怒。Kirk的笑容漸漸褪去。Spock忽 然移開視線,看向面前燈光閃爍的控制板。“拜託,Jim。”他低聲道,Jim不得不俯身向 前彎下腰才能聽清他的話,“讓我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 Kirk腦袋裡的某些東西在提出反對,直覺告訴他Spock的處理方式是錯誤的。他正在壓抑 內心的焦慮,Kirk能從他石頭般冷漠的表情裡感覺到。 Spock清楚地知道Kirk在想什麼。他畏縮了,微微點了點頭,“好吧。”他起身走向電梯 ,站在一邊,讓Kirk站在他前面。電梯門合攏。 “你離開簡報室後,我給星艦指揮部發了一份完整的報告。”Kirk輕聲打破兩人之間的沉 默。 Spock抬起一邊的眉毛,在Kirk看來,那像是假裝一切正常的可悲姿態。“是嗎?委員會 肯定會發現扭曲的細節非常有趣。” “我不是說扭曲,我在說傳染。” Spock沉默不語。 Kirk轉身站到他跟前,“我認為我們應該談談。” “我們已經談過了,長官。那是一個不可避免的意外。當然,我很遺憾,但這無法避免。 要我為無法控制的事情負責是不合邏輯的。”Spock的表情極其冷漠,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聽起來幾乎像份錄音。 Kirk看著他,沒有作聲。Spock把注意力重新轉到牆壁上。“你必須記住我不是人類,不 該期待我會作出人類的反應。” 對此,艦長依舊沉默。 電梯抵達十號甲板,他們來到健身房。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兩人進行了強化訓練,然 而Spock心不在焉。當瓦肯人防守失利時,Kirk險些傷到他。 隨後,他走進聲波室(注:企業號的浴室,利用聲波脈衝去除污垢。有興趣的可以看第一 部電影,The Motion Picture,妹子很漂亮),清除皮膚上的汗水。片刻後,他從聲波室 出來,發現Spock已經走了。 ********** McCoy疲憊地走出隔離室,脫下無菌服,扔進清理槽。轉過身時,驚訝地看到Spock就站在 離他不到六英尺的地方。 “我很抱歉,醫生。我並不想讓你受驚。”Spock強迫自己的視線從隔離室移開,他盯著 McCoy的眼睛,僵硬地站著,雙手緊扣在身後。 “沒什麼,Spock。” 瓦肯人再次把視線投向那間密閉的房間。透過玻璃,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外星人渾身綁著 繃帶,插滿各種管子,還有那些顯示器。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睛裡 閃過劇烈的痛苦。那個表情讓McCoy的職業細胞高速運轉。“夠了。”他緊緊抓住Spock的 手臂,“去我辦公室,我們必須談談。” Spock驚訝地抬起眉毛,但他沒有從那個不習慣的接觸裡掙脫出來。他任憑McCoy把自己帶 到隔壁的房間,光這點就已告訴醫生很多他的心理狀況。 “坐吧。” Spock順從地坐下,表情卻傲慢得叫人難以忍受。 McCoy滿不在乎地地在桌子對面坐下,以慍怒的表情回敬他。“你也許能用瓦肯那套騙過 Jim,但它對我沒用。你正在為這件事承受巨大的痛苦,你必須是。” Spock的表情從不屑變成冷漠,但McCoy沒有被糊弄過去。他眯起眼睛,“我瞭解你, Spock,你遠比表現出來的更有人性。你給一個高易感人群帶去了瘟疫。我沒辦法告訴你 死了多少人,但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數字非常高。你和我一樣清楚這東西是如何傳播的,你 讀過我的日誌報告。” 醫生的話讓Spock的身體微微有些繃緊。McCoy傾身向前,“不要小看我。我知道這裡發生 著什麼。不管誰調出醫療檔案,哪怕是企業號上的大副,我都能知道。你可以通過輔助計 算機匿名訪問我的日誌,然後戴上你那瓦肯面具,假裝自己沒看過那些報告,但我從一個 醫生的角度告訴你,那沒用。你是有責任的,不管是疏忽或有意,你造成的死亡人數無法 估量……” Spock閉上眼睛。McCoy猶豫了一秒,“……你必須去接受已發生的事實。” “我已經接受它了,醫生。”Spock沒有睜開眼睛。 “不,你沒有。你無視它,把它埋在上噸被你們瓦肯人拒絕和摒棄的東西下面。” “我會處理它的,這與你無關。” McCoy終於爆發了,“這跟我有關!全體船員的情緒狀況,尤其是指揮人員,恰恰是我所 關心的,你知道這點!” Spock睜開眼睛,冷漠的表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甚至威脅的目光。 沒別的招了,嗯,Spock?很好,這對我從來都沒用,現在也沒有。 然而,專業知識還是警告他,剛才的發怒是錯誤,他應該來軟的,應該用蘿蔔而不是棒 子。 他靠在椅背上,表情柔和下來,“如果Jim知道我沒有給予他的副手最高級別的關注,他 會說什麼?他需要你,Spock,他也許永遠無法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需要你。” 醫生的直覺完全正確。艦長是Spock的弱點,一直都是。就算他已經自我放棄,為了艦長 ,他也會讓自己振作起來。McCoy看到那雙黑眼睛裡的堅硬正慢慢褪去,他的眼神忽然變 得異常脆弱,“醫生……”他似乎想要將手伸過桌子,想得到這太過親切的理解, “醫 生……我……” 忽然,桌子上的燈開始閃爍。該死。有病人了,現在只有他在值班。“我必須走了。” McCoy站起來,“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當他離開辦公室時,醫務室外面的門正好打開。兩個船員攙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工程技術員 搖搖晃晃地走進來。那人膝蓋無力,托著右臂,血順著指尖滴下來,在地上濺出怪誕的圖 案。 McCoy跑到他身邊,“發生了什麼事?”他把傷員扶到病床邊,讓他躺下。 “他在六號甲板安裝一個導管,腳滑了一下,手臂被暴露在外的金屬線割傷了。” McCoy邊聽邊給他做消毒縫合。技術員很年輕,最多二十出頭。McCoy微笑,“你叫什麼名 字,孩子?” “Holden少尉,長官。” “好吧,Holden少尉,它看起來挺可怕,其實沒什麼。你很快就能回去工作了。” 男人松了口氣,臉上恢復了些血色。他專注地看著McCoy處理完自己的傷口,然後在兩個 朋友的幫助下,走出醫務室,他將在自己的船艙裡度過這個計劃外的休假。 McCoy目送他離去,慶倖他的傷勢並不嚴重。他剛讓Spock開始降下瓦肯護盾,急著在那該 死的玩意兒砰地恢復原位之前趕回去。 他匆忙洗掉手上的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在門口停下了腳步,眼前的景象並沒有讓他 感到驚訝。 房間是空的。Spock已經走了。 ********** 一天后,企業號收到了星艦指揮部的回信。事件調查組詳細研究了報告的細節,他們同意 Spock大副的分析,目前那個扭曲沒有危險,並下令企業號重返巡邏航線。殖民計劃被中 止,膽怯的居民決定繼續留在安全的母星上。 艦隊官員對瓦肯人引起的污染作了簡短評價,他們指出這次事故是不幸的,但是從衛生角 度來說,“這類事在所難免。”對於最後這句聲明,Kirk把尖刻的意見咽了回去。 Spock站在他身邊,面無表情地聽著訊息。傳輸結束後,Kirk打量著他。他知道在這冰冷 的外表下藏著感情,但他沒能找到任何一絲情緒波動。Spock表現得就像一切如常。除了 那次探病,Spock沒有提及那個外星人,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Kirk傾身向前,中斷通訊頻道,呼叫艦橋,“Chekov先生,設置前往Carraya區域的航線 ,準備好就離開軌道。” Chekov猶豫了一下才回道,“是,長官。” Kirk關掉對講機。正如他所料,上級的命令讓年輕的導航員吃驚。但企業號必須繼續巡航 ,這個星球空無一人,逗留在軌道上只會浪費時間。 他看了看Spock,瓦肯人沉默地站在那裡,如一座雕像,筆直盯著前方。“Altharian因為 這次事故而放棄殖民計劃,”他拖著長音,“是不合邏輯的。扭曲不會再發生。” Kirk難過地看著他,“你知道Altharian,他們很迷信。他們可能認為這次事故會帶來厄 運。” “科學社會裡沒有迷信的位置。”Spock仍牢牢盯著牆。 Kirk走到他面前。他知道Spock不會刻意避開視線來侮辱自己,儘管他或許很想這麼做。 瓦肯人不情願地垂下視線,看著他的臉。Kirk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大副如此遙不可及。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艦長,我要對艦橋的傳感器做些調整。”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等 回答,就轉身向門口走去。 “Spock先生?” 他停下,慢慢回頭望了一眼,“是的,長官。” “你還好嗎?” “是的,我非常好。” Kirk卻步了。他聽Spock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可悲地試圖用這些話來掩飾遠非一切都好的 情緒狀態。Kirk正要開口,瓦肯人打斷了他。 “你不滿意我的工作態度嗎?” 直覺在警告Kirk別逼得太緊,“不,你的表現,就像往常一樣,無可挑剔。” “這樣的話,艦長,我不明白你為何擔心。”Spock令人不安地保持著平靜的表情,“我 能走了嗎?” 察覺到瓦肯人的固執和語氣裡的一絲譏諷,Kirk抱歉地點點頭,“是的,當然,我幾分鐘 後就過來。” Spock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什麼,但他顯然改變了主意。他嘴唇緊閉,大 步走出房間。 Kirk直等到房門關上。他一直以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自己都可以接近Spock。但這次 瓦肯人活生生把自己用圍牆包住,只要他呆在裡面,艦長就無法幫他。 Kirk跌坐在最近的一張椅子上,俯身向前,疲憊地用手理了理頭髮。他捏著脖子,頭痛已 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日日夜夜,揮之不去。 ********** 艦橋很安靜。每個人都在以經年累月訓練出來的嫺熟高效工作著。他們離開發生事故的行 星已有八個小時,每個人都記掛著它,當然,沒有人提起它。 Kirk轉過頭,悄悄瞥了Spock一眼。瓦肯人坐在那裡,像以往一樣調試計算機程序。他似 乎正在專心工作,調整參數,運行代碼,看上去全神貫注。 艦長手邊的對講機打破了靜默。Kirk看到Spock背部的肌肉因那聲蜂鳴而繃緊,這是他對 那聲呼叫作出的唯一反應。Kirk看著屏幕,打開通道,“這裡是Kirk。” “艦長……?這裡是McCoy。” Kirk坐直了,他從醫生的聲音裡感到大難臨頭,“是我,老骨頭。什麼事?” “那個外星人,艦長。”McCoy低聲,“他死了。” ********** 屍體被清洗乾淨,放進停滯場。McCoy小心調整隔離室的壓力,緩緩抽出空氣。過去的一 個小時裡,他用防腐劑處理屍體,為零重力做準備。他希望自己的工作沒有在不經意間觸 犯他們的文化或宗教禁忌。他基本不奉信宗教,但他知道在這個宇宙裡,對許多居民來說 ,宗教意義重大,也許另一個宇宙也是一樣。說到底,McCoy尊重生命,無論它以什麼形 式表現。他無法按照外星人的信仰來處理遺體,只希望自己不會給它帶來更多痛苦。 讀數顯示重力為零。這個生物漂浮在空中,McCoy在它的皮膚上刷了一層化學物質,以防 表皮在真空中破裂。如果需要的話,它可以永遠保持現狀。一千年後,它仍會是現在的模 樣。 但它不會在這裡呆上一千年。六個月後,企業號會回到發現它的星球,當她回去後,它— —他將被埋葬在他出現的地方。屆時會有一個儀仗隊,一個莊嚴的下葬儀式,雖然這一切 很可能毫無意義。他將安息在那片土地上,雖然那不是他的家鄉。但他們只能把他帶到那 裡,這是他們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在此期間,他的遺體會存放在這裡,等待落葬。 McCoy完成了他的工作,降下隔離罩的屏風。當內部的景象終於從視線裡消失,他不禁松 了口氣。這些天裡想過千遍萬遍的問題又開始在他腦海裡盤旋。該死的瓦肯人,你至少應 該讓Jim走進你的私人地獄吧,你這個愚蠢,固執…… 醫生搖搖頭,他心裡很清楚那不是Spock的錯,真的不是。他也是受害者。他發現自己不 是第一次譴責瓦肯人壓抑的生活方式,是它打造了Spock的囚籠,像鐵一樣硬,堅不可摧 ,讓他與世隔絕。是的,他痛苦地想道,那裡空無一物,除了他自己。 他把手放在隔離罩上,低聲道,“至少,對你來說,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的朋友。”他 就這麼站了幾秒鐘,低頭默默凝視,然後放開手,走出房間。 傳感器感應到人的離開,燈光在他身後自動變暗,房間再次陷入黑暗。 ********** 三天過去了。McCoy走進食堂,掃視四周。按照日程表,企業號的大副應該在吃晚餐。就 他對瓦肯人的瞭解來說,醫生揶揄地想著,瓦肯人是可靠的。如果Spock在日誌上記錄 2100點吃飯,那麼他一定會在2100準時走過這扇門。 是McCoy自己來晚了,離開時碰巧有人受傷,需要照顧。當他走進食堂時,牆上的時鐘顯 示為2116。他一整天都沒有看到Spock,幾分鐘前,他差點把傷員交給別人處理。但毫無 意外的,身為醫生的責任感戰勝了他對Spock的關心。畢竟,他是唯一當班的醫生。而且 他知道艦長時刻注意著沉默的瓦肯人。 但Kirk畢竟不是有資質的醫學觀察員,McCoy急於在Spock回船艙休息前找到他。他對傷員 的肩膀處理速度或許過快了,那並不明智。他已經在心裡責備自己了,他決定等會兒去檢 查那個受傷的少尉,確保他沒事。 但現在的第一要務是Spock。McCoy踮起腳尖,在人群裡搜索,試圖在川流不息人流中把他 辨別出來,額頭因努力而皺起。 人群閃開一個缺口,他看到Spock和Kirk坐在遠處的角落裡,隔著餐桌相對而坐,四目相 對,顯然在討論著什麼,但McCoy注意到大部分時間都是艦長在說,大副只是聽著。他猶 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打擾他們。 忽然,Spock向後一靠,死死盯著Kirk。他很少見到Spock流露出這般眼神,他從未這樣瞪 過艦長。哦,好傢伙。本能呼之欲出,McCoy立刻做出決定。他漫步走向他們的桌子,故 作悠閒的樣子。他走到Spock這邊的空位旁,“介意我加入你們嗎?” Kirk抬起頭,勉強笑笑,“當然不會,老骨頭,坐吧。” McCoy坐了下來,Spock簡單地點點頭,幾乎沒有歡迎他的入席。McCoy仔細打量著瓦肯人 盤子裡少得可憐的一堆蔬菜。“看起來不錯。”他朝板著臉的Spock笑笑。 Spock毫無反應。McCoy又試了試,“這是什麼?” “它包含十種瓦肯蔬菜。你不會喜歡的。”Spock看著自己的食物說道。他聲音低沉,顯 然McCoy善意的玩笑沒有奏效。 Kirk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你為什麼不去拿點吃的?” McCoy領會了Kirk的弦外之音。他慢慢走到選擇器旁,按下面板上的第一個按鈕,根本不 在乎出來的會是什麼。他回頭看了一眼,Kirk正傾身向前,對Spock說著什麼。瓦肯人態 度強硬地吐出一個字,刺耳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聲中顯得格外突出。Spock把手放在桌子上 ,轉過頭,明顯在努力克制自己。Kirk又說了些什麼,並向一邊側過頭,試圖與瓦肯人對 視。McCoy忽然意識到自己擋住了排在後面的人,他抓起託盤,趕回餐桌邊。 迎接他的是如死般的寂靜,兩個男人都沒理他。McCoy來回看著他們。你簡直可以用刀把 凝重的空氣切開,他對自己說。 Spock忽然站起來,“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先走了,艦長,醫生。”他把吃剩的晚飯 扔進清理糟,頭也不回地迅速走出食堂。 Kirk看著他,直到他的身影從視線裡消失。“老骨頭。”他的聲音近乎耳語,“我沒辦法 讓他跟我談那件事,他一點也不肯鬆口。他堅持說他正在處理它。如果逼他,他就會徹底 把我拒之門外。他怒氣衝衝朝我抬高嗓門的次數,我一隻手就能數過來。”艦長躊躇著, 目光落在遠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很擔心他。” McCoy苦著臉贊同道,“我知道,我也是。” Kirk看了看他,提高嗓門問,“你打算怎麼做?” McCoy能感受他語氣中的鋒芒,“我盯著他。” Kirk皺起眉頭。McCoy立刻說道,“如果我現在濫用職權,強迫他接受評估,對他不會有 任何好處。你瞭解Spock,這麼做是沒有結果的。如果他想,他可以糊弄我的機器。我們 都知道他可以讓那些讀數顯示‘正常’,哪怕他處於半瘋狀態。而且,我也沒有醫療上的 理由要求他做心理測試。他每件事都做得很完美,效率依舊,沒有犯錯。偶爾說些不客氣 的話,”他給了Kirk一個理解的眼神,“就算是對你,也不足以成為強制測試的理由。某 種程度上,我希望他拿拳頭砸牆,朝某人尖叫,犯個錯,隨便什麼。”McCoy歎氣,“但 他在我們面前,表現得像個百分之百的瓦肯人——” “別跟我說什麼百分之百瓦肯人這種套話,醫生。你知道他需要幫助才能面對這個。你是 不是打算等他徹底崩潰了才做點什麼?你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就可以強制他接受評估。你 是企業號的首席醫療官。有你的懷疑就足夠了。”艦長瞪著他,語氣中的憤怒顯而易見。 McCoy平心靜氣地接受他的怒意,“如果我現在強迫他接受測試,只會加劇他的焦慮,讓 他越發自我封閉,徹底防範我們,這是我們最不想看到的。” Kirk下巴繃得緊緊的,儘管他知道醫生是對的,“那麼,現在該怎麼辦?” “等待,Jim。我們等待。” ********** Spock站在觀察甲板的欄杆旁,注視著群星在他面前呈現出的璀璨圖案,紅色,黃色,藍 色。巨大的舷窗直對銀河中心,該如何衡量這一切的形而上學問題正撩撥著他的思緒。銀 河是如此廣袤,一顆小行星的命運,那顆小行星甚至不在他的宇宙裡,甚至都不是小行星 的命運,僅是居住其上數目不詳的生物的命運,對宇宙秩序而言,根本微不足道。多麼符 合邏輯的觀點,不是嗎? Spock幾乎要為此而冷笑。在邏輯領域上為形而上的觀點做辯護:本身就自相矛盾。更糟 的是,他用這個論點為毀滅有情眾生的行為進行辯護。不僅僅是矛盾:這是對根植於他內 心深處的信念,對他道德核心的歪曲和腐化。 Spock低下頭。不是真的,在緊要關頭,那不是真的,全都不是真的。他是個可鄙的失敗 者,完美瓦肯人的拙劣仿製品。一個不合時宜的人,像只鸚鵡有口無心地重複那些話,就 像把衣服穿在身上。他咽下喉嚨深處的嗚咽,緊緊握住欄杆。他能感到金屬在變形,他的 手很痛,但他不在乎。疼痛讓他感到意外的輕鬆,他再次捏緊欄杆。至少痛苦是真實的。 “Spock?” 突如其來的聲音著實讓他吃了一驚,他往後退了一步。Kirk就站在離他六英尺遠的地方, 關切之意深刻在臉上,“我到處在找你。”他柔聲說,“這四小時裡,每十五分鐘呼叫你 的船艙一次。” Spock知道。他整晚都在走廊裡徘徊,有兩次離自己的船艙很近,足以聽到對講機的輕鳴 。不用心靈感應,他也可以知道是誰在呼叫自己。他毅然無視那兩次呼叫。眼下Kirk是他 最不想見到的人,最最不想。 “如果嚇到你,我很抱歉。我以為你聽到我過來了。” 如果是一個星期前,他會聽到。 但那是曾經,不是現在。 Kirk等待著,等Spock回應。 最終,當他幾乎再也無法忍受時,Spock給了他一個回答,“我在……冥想。” 謊言,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個謊言。 沉默降臨,房間裡的空氣仿佛被抽空。 Spock再次打破沉默,他的鎮靜開始土崩瓦解,“如果你離開,我會很感激。我需要獨處 。” Kirk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這種感覺讓他的每一個神經末梢都為之一顫,“別把我拒之門 外,Spock。我請求你,不要躲著我。” Spock粗暴地甩開他的手。 艦長退縮了一下,但沒有放棄,“我只是想幫你。” 血液在血管裡沸騰,房間忽然變得冰冷。“那就讓我一個人呆著。” Kirk依舊堅持,“我認為我們應該談談,這很重要。” 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是讓他不得安寧?人類真是難以忍受。“我說了,別管我!” 他的話像鞭子抽過空氣,甲板上的船員紛紛轉過身,吃驚地看著他。 Spock僵住了,一種震驚,羞辱,恐懼的表情在他的臉上蔓延。他移開目光,望著外面的 群星,雖然此刻他什麼也看不到,無法看到。他抓住欄杆,指關節蒼白如骨。“我需要… …我需要冥想,艦長。請你……走開。” Kirk退後了一步。Spock真切地感覺到Kirk的痛苦和傷害,還有他近乎絕望地希望自己能 轉過身去。 但他不能。他根本做不到。他確信,如果此刻接受艦長的安慰,他的整道防線將就此分崩 離析。 然後,那些他苦苦壓抑的放肆情緒,如毒藥般攪動翻滾的情緒將會破繭而出,把他剝到只 剩骨頭,讓他完全喪失自我,一絲不掛,手無寸鐵。天呐,他甚至可能會哭。但這次不是 在與世隔絕的簡報室裡,就在這裡,光天化日。在每個人面前。在艦長面前。他甚至可能 會哭。 這太可怕了。 Spock挺直後背,鬆開死死抓住欄杆的手。不。他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就算用盡殘留的 每一絲力氣,就算把他的靈魂燒成灰燼,他也不會讓它發生。他不能失去艦長的尊重,哪 怕以友誼為代價。 漫長的沉默。幾個船員從身邊經過,他們垂著眼睛,表情嚴肅。 最終,Kirk意識到Spock不會回頭了。他聲音低沉,難過地說道,“我會在我的船艙裡呆 到明天早上。” Spock點點頭,Kirk離去時猶豫不決的步伐讓他感到膽怯。他察覺到Kirk站在電梯裡,凝 視著自己的後背。他一直讓電梯門開著,近三十秒後,他才轉動控制杆。 門關上了,但直到五分鐘過去,Spock才敢回頭。他刻意無視逗留在甲板上的幾個船員, 向一旁的私人隔間走去,猛擊“有人”的提示燈按鈕,然後走進房間。他知道這樣的獨處 是不可侵犯的,除非有緊急情況,只要外面的指示燈亮著,就沒有人會來打擾他。然而, 出於某種考慮,他還是上了鎖。他僵硬地坐在沙發上,垂著頭,手肘放在膝蓋上,準備在 這裡度過長夜。 ********** 一個星期過去了,Spock一天比一天沉默,變得越來越孤僻。他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但 很少說話。連那些對他不怎麼熟悉的船員都能感覺到不斷加深的冷漠包圍著他,宛如一個 立場。 象棋遊戲結束了。儘管Kirk一次次試圖引起他的興趣來和自己比賽,但Spock總能找到藉 口拒絕下棋。他開始整夜在次級科學實驗室裡獨自做實驗。每個夜晚,一到換班時間就消 失得無影無蹤。艦長詢問他時,他嚴肅地解釋說必須對電腦運行狀況進行連續監控,並開 始詳細解說這項研究的細節。他滔滔不絕地舉出一系列複雜的數學方程,直到Kirk舉起手 ,停下無窮無盡的信息轟炸。Kirk知道這個項目,一個月前,星際指揮總部的一群理論物 理學家提出這個設想,優先級別不高。Spock推遲了它,表現出罕見的興味索然,直到現 在。 但他沒有忘記醫生的警告,他沒有逼他。他向後退,而Spock則越發縮進自己的世界裡。 Kirk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沮喪。 他走在船上,這些思緒在腦海裡縈繞。這是Spock突然回來後的第十二天。昏暗的燈光照 在走廊上,現在是夜間模式,周圍安靜極了。如果他能看到計時器,現在是2400點整,儘 管一天二十四小時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企業號在永恆的黑暗中飛行。 但那裡沒有計時器,事實上,艦長不需要計時器,他知道現在是幾點。現在已經很晚了, 應該去睡了,他加快腳步,決定不讓對Spock的關心影響到自己履行指揮職責。他累了, 需要休息,他會回到房間,睡到明天0630小時,但願不會做夢。 轉過一個彎,他看到自己的房門在走廊盡頭。他向前走去,接近自己隔壁的房間時,他放 慢了腳步。在過去這些年裡,每次經過那間房間,他都會注意一下,看它一眼,除非 Spock在他身邊。 現在Spock不在他身邊。他看了一眼Spock的房間。 這時,一聲巨響打破了寧靜。隨後,瓦肯人的房間裡傳出幾樣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Kirk 跑到門口,一拳砸在呼叫按鈕上,“Spock?” 沒有回應。 “Spock!”他輸入優先指令,但門依舊緊鎖,他感到一陣恐懼,有人更改了程序以確保 房門保持關閉狀態。 “Spock?”他放低聲音,再次呼叫,“我能進來嗎?” 那是漫長的十秒鐘,他以為Spock會拒絕自己。 但他沒有。哢嗒一聲,門打開了。 他立刻聞到一股煙味。他沖進Spock的冥想室,看到祭爐碎了一地,一簇黃色的火焰仍在 碎片中燃燒,就快燒到下面的地毯。 意識到Spock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外間的桌子邊,他拍滅了火,暗自感謝報警器沒有響, 沒有給他們帶來災難性的關注。 他強迫自己的心跳平復下來,從瓦礫下撿起一疊電腦磁盤,站起身,舉起磁盤,“怎麼回 事?” Spock的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很抱歉,”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控制局面,“很抱歉打 擾到你,艦長。” Kirk走上前,“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瓦肯人轉開視線,Kirk立刻走到他身邊,“回答我,把它當作我的命令。” Spock的視線膠著在牆壁上,“我變得……沮喪。我扔掉這些磁盤,碰巧砸到祭爐。我不 是有意要砸碎它。我為自己的失態道歉。這類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Kirk迫使自己保持冷靜,他知道Spock做出如此失常的事證明他的控制力已到了崩潰邊緣 。“Spock,”他猶豫了一下,謹慎地說道,“你必須學會接受它。你必須把你的情緒釋 放出來,在它毀滅你之前。” “我沒有感情。我是瓦肯人。” 又是這句話。該死,同樣的話他已經聽過上千次,儘管方式千差萬別。他抬起手,抓住 Spock的手腕,“你不能把——” 黑色的眼睛注視著他。“我有權自己處理私事。”雖然面帶怒色,聲音卻冷得像冰,他甩 開Kirk的手,拉開兩人的距離,“在工作上,我沒有表現不當。” “我以朋友的身份請求你,和我談談。” 這個赤裸裸的懇求讓他停下了腳步。 然而,他沒有轉過身,“我再說一遍,長官。我不是人類,我不需要和你‘談談’。” 艦長還是沒有放棄,“我想幫你,我只是想幫你。” “那就麻煩你別來打擾我。” Kirk看到他將長長的手指蜷成拳頭,僵硬的肢體語言清楚地表明他正感到痛苦。“我必須 向McCoy醫生報告這件事,”他柔聲說,滿懷歉意,“你知道。” “當然,第二十八條規章明確寫道,如果有任何船員表現出情緒不穩或舉止失常——” “我知道規章寫的是什麼。” Spock沒有接話,仍舊看著牆壁。 十秒鐘過去了,二十秒,三十秒。 六十秒,Kirk承認自己輸了,至少這一刻他認輸。他向外走去,門打開後,他停下腳步, “我要你在船艙裡等待進一步通知。” 他等待著,直到Spock點頭表示明白。他走出房間,迅速走向最近的對講機。 ********** 直到艦長的腳步聲完全消失,Spock才轉過身,搖搖晃晃地走到門邊站住。他把額頭靠在 門上,手掌緊緊地抵著門板,閉上眼睛,不由自主地顫慄。他在腦海裡跑了一連串的數學 公式,直到血壓稍稍平穩下來,才挺直脊背,回到冥想室,跪在祭爐的碎片前。這個祭爐 祖傳下來的,從父親到兒子,世代相襲,已近兩千年。 然而不知怎麼的,打碎它似乎是恰當的。 Spock毫不在乎鋒利的邊緣割破了手指。他拾起碎片,把它們一片一片扔進處理槽。 ********** 難以忍受的不祥預感籠罩著Kirk,他在最短的時間裡呼叫了醫務室,但McCoy沒有回應。 Kirk祈禱自己能在醫務室找到他,否則只能把企業號搜個遍,或進行全艦廣播,這樣一來 ,Spock也會聽到,天知道那會帶來什麼後果。 門打開了,Kirk看到McCoy坐在電腦前,顯然在研究什麼,他松了一口氣。McCoy抬起頭, “晚上好,Jim,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歡迎的笑容因艦長的表情而消失,McCoy很熟悉 那個表情,只有一個人能讓艦長如此焦慮不安。“怎麼了?” Kirk走到他身邊,“他爆發了,老骨頭。他把電腦磁盤扔在牆上,砸壞了他的祭爐,差點 引起該死的火警。如果不是我剛巧經過,會有一打船員沖進他的船艙。”他懇求地看著 McCoy,“他就快到極限了,我能感受到。這不過是崩潰的前兆。他還在努力控制自己, 但很快就會到達承受力的臨界點。在他當著船員的面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之前,你必須 讓他來醫療室。如果他們看到他失控,那會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McCoy沒有立刻作答。儘管他早就決定,一旦Spock表現出情緒失控的跡象,就立刻讓他接 受治療。他甚至以為不等情況惡化至此,瓦肯人就會主動尋求幫助。顯然,他錯了。“他 還在自己的船艙裡嗎?” “是的,就我所知。” 艦長不太確定的回答讓McCoy更擔心了,“我會給他安排一間私人病房,然後我們三個坐 下,解決這件事,哪怕要花上一整個星期。”他走到桌邊,拿起一個醫療三錄儀,“我得 給船員編點故事,以免——” 正當他要走開時,對講機響起,“六號娛樂室呼叫醫務室!緊急情況!” 他按下通話鍵,“這裡是McCoy。出什麼事了?” “Peterson少尉,長官,他剛剛暈過去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他猶豫了一下, 再次開口時,顯然冷靜了許多,“這裡是工程技術員Fortari,長官。Pererson少尉好像 是中風了還是怎麼。他失去了知覺,沒有脈搏,沒有呼吸。” “好的。”兩個在隔壁房間值班的護士跑了出來,站在門邊,McCoy朝她們做了個手勢, 兩人迅速朝娛樂室趕去,“好的,少尉,有人在給他做復蘇嗎?” “是的,醫生。”船員的聲音已經平靜下來,“Arion上尉正在給他做復蘇,還有一個後 備船員可以給他做復蘇。” “很好,繼續。我這就過來。McCoy完畢。”他轉向艦長,而艦長已跑到門外,“我們走 吧。” ********** 痛苦像炙烈的激光擊穿他的頭部。他跪在祭爐前,將身體蜷成一團,雙手緊緊按著太陽穴 。他徒勞地試圖將痛苦隔離在外,儘管深知這次不可能做到。沒有任何警告,痛苦像一股 浪潮擊中了他,擊碎他堅持已久的脆弱防線。“不……”低低沉悠長的呻吟溢出他的喉嚨 ,他感到自己的控制力碎成粉末,像玻璃碎片在他周圍灑落一地。所有理性都消失不見, 除了劇烈的痛苦和對死亡的原始恐懼,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抬起頭望著天花板,用拳頭 敲打地板,“不!停下!”空蕩蕩的房間迴響著痛苦的叫喊。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瘋了 似的沖出房間。 ********** 當艦長和McCoy趕到時,聚集在走廊上的人群默默分開一條路,讓他們進去。醫生跪在暈 倒的男人身邊,為他做掃描。幾個醫療隊隊員也趕了過來,警覺地站在他身後。 McCoy沉痛地看著報告,儘管進門的瞬間,那雙經過專業訓練的眼睛就已讓他知道結果。 他關掉掃描儀,坐在腳跟上,“他死了,艦長。大量腦出血。” Kirk難以置信地搖頭,“但Peterson只有二十歲。” “動脈瘤破裂,正好緊挨著靜脈最脆弱的地方,可能是先天性的。可以通過屍檢確認,但 不管怎麼說,這是無法預知和避免的。”McCoy低頭看著少尉。年輕,強壯,金色的頭髮 比規定長度長了一點點,表情平靜寧和。死亡來得如此迅速,沒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他看 起來幾乎像是睡著了。“該死。”McCoy低聲說。 Kirk站起來,示意人群解散。最靠近門邊的幾個人正要轉身離去,卻猛地被Spock推到一 邊。Spock沖進房間,無視所有人的存在,瘋狂的目光立刻落在死者身上。 “不!”他沖過去,推開試圖阻止他的艦長,一把抓住Peterson的肩膀,搖晃那具無生氣 的身體。 McCoy抓住他的手腕,試圖讓他冷靜下來,“太晚了,Spock。他已經走了。” Spock置若罔聞地一把將他推開,幾乎把他推倒在地,“不,他不會死,我不會讓他死。 ”他張開手指,放在Peterson的額頭上。 “不!”這次是艦長的吼聲穿過空氣。他跪到Spock身邊,抓住他的胳膊,“讓他去吧 。” Spock抬起頭,他那恐慌和失去理性的眼神讓Kirk的靈魂為之顫慄。“不,他不能死,我 不能讓他死。我能感到他的痛苦。我能感覺到……在我的船艙裡。我能感覺到。他還有那 麼多事情來不及去做,他將失去往後所有的歲月。這些念頭,計劃,那些愛他的人……” Spock幾乎語無倫次,他那岌岌可危的防線無法承受如此猛烈的一擊。他沒有時間去調整 ,去彌補。 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少尉的身上,憤怒的火焰在燃燒,“但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死 亡不會帶走你。一個生命。我可以拯救這個生命。”他瑟瑟發抖,劇烈的顫抖仿佛來自靈 魂深處,“我會把你帶回來。你會活著!我會迫使你活著!” “他死了。住手!”Kirk把自己的每一分權威都注進這個命令,但Spock完全沒理會他, 他伸展意識,開始心靈融合。艦長發誓自己真的可以看到一個光環圍繞著少尉的身體。 他知道,儘管無法解釋,但他知道,如果Spock在狂亂狀態下成功和一具沒有思想的屍體 融合,他會瘋掉,徹底,永久的瘋掉。 Kirk扳過他的肩膀,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突如其來的猛擊讓Spock的頭向後仰去。Spock喘 著氣,趁著他片刻的混亂,Kirk拉開他的手,“老骨頭!”他抓起Spock的兩隻手腕,壓 在瓦肯人胸前,“把Peterson帶出去。” Spock睜開眼睛,看到McCoy和其他人把屍體放上擔架。他輕而易舉地掙脫Kirk的鉗制,雙 手直直伸向屍體推出去的方向,“不……” Kirk再次抓住他的手,但這次他把那雙手摁在自己胸前,他的心怦怦直跳,悸動像脈衝電 流般傳遞到兩人纏繞的手指上。這似乎引起了Spock的注意,他抬起頭看著Kirk,“Jim… …Jim,我救不了他……不能……那麼多死亡……那麼多痛苦。” 這些話,按捺了太久, 情不自禁脫口而出。“我聽到他們在我夢裡哭喊。”他雙手狠狠按住耳朵,開始來回搖晃 ,“那些孩子……所有的孩子。他們在我夢裡哭喊,即使我不睡覺,他們還在哭,在艦橋 上,在我的房間裡,每一處我都能聽見他們在哭喊。兇手,他們叫我……兇手……兇手。 ”Spock呻吟著,“我……我很……抱歉。” 他向前倒下,Kirk抓住了他,摟住他的肩膀,制服下的身體瘦得驚人。 “我試圖找到挽回的辦法。”Spock將臉靠在Kirk的脖子上,含糊不清地說道,“每個夜 晚我都在找補救的辦法。我沒有研究場密度。每個夜晚我都在找補救的辦法。” Kirk緊緊抓住他,一切正如他預料的那樣。 Spock抬起胳膊抓住他的衣服。“但是沒有辦法。那些孩子們……他們向我呼喊,乞求我 的幫助,但我幫不了他們。”他緊緊抓著Kirk的衣服。Kirk能感到他把布料擰碎了。但 Spock絲毫沒有意識自己痛苦的力量正在將它撕成碎片,“我幫不了他們。”一聲壓抑的 抽泣從他身體裡逃出來。Kirk抬起頭,害怕其他船員會看到Spock崩潰。 但房間是空的。在過去的幾分鐘裡,所有人都已悄悄離開。而他只專注於Spock的痛苦, 竟毫無察覺。他暗暗感謝自己的船員。 Spock仍拼命攥住他的衣服,顫抖著,徒勞地抵抗著正在淹沒自己的情緒洪流。“不,不 ,”Kirk安撫他,“沒事的,別再忍了。” Spock抬起頭,眼神裡的痛苦與絕望幾乎讓艦長心碎,“我害怕如果讓你看到我的軟弱, 會失去你的尊重。” “悲慟不是軟弱。”至少在地球上不是,他朝Spock傷感地微笑,“它是人生的一部分 。” 不知怎麼,Spock似乎又在往自己的世界裡退縮,仍在這場沒有勝算的戰役裡苦苦掙扎。 “別再忍了。”Kirk重複著自己的請求,“這裡沒有人在看,只有我。只有我。” 最後,終於,Spock放手了。淚水開始順著臉頰流淌,靈魂深處的痛苦讓他像個孩子般在 艦長懷裡哭泣。 “沒事的。”Kirk慢慢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胸前,他意識到在此之前,或許從未有人這樣抱 著他,安慰他,不帶責備、猶豫或腹誹,不讓他感到羞愧。 於是艦長也哭了,為那個星球上陌生的死者,為Spock,為他被迫生活在瓦肯壓抑式教育 所打造出來的監獄裡。 但再也不會了。他對那些被留在身後的疫情受害者無能為力,但他可以幫助Spock。他再 也不會讓他獨自呆在那個空虛暝曚的世界裡,現在Spock已對他敞開心門,他不會再允許 他縮回去。再也不會。 ********** 直到將近黎明時分,Spock才漸漸停止抽泣。他虛弱地想要直起身,但艦長緊緊抱住他。 “不,不,繼續躺著。” “Jim,你不舒服。” Kirk的腿在Spock的身下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已經麻了幾個小時。他貼著那頭黑 髮微笑,“不,Spock先生,我沒有。” ********** McCoy靠著桌子,研究著坐在對面的男人,“那麼,告訴我,Jim,你們那個田園詩般的天 堂在哪裡?” Kirk微笑,“Bootes區域的一個小行星,正如其名,Elysium(注:意為樂土)。” “而且Spock願意陪你在那個極樂世界裡嬉鬧?” “是的。” McCoy捋捋頭髮,“好吧,他確實給自己放了假。但我仍然很驚訝他肯跟你上岸,在青草 地上跑來跑去。” “我們都累積了一年的上岸假期,而且他需要度假。” 這可是典型的輕描淡寫,要知道Spock絕對不會在正式報告裡承認這點。只要還能直立行 走,沒有血流一地,他就適合執行任務。沒錯,崩潰後,McCoy對他做了手冊上列出的每 項生理心理測試,Spock出色地通過所有測試。對此,McCoy一點也不感到驚訝。至少,瓦 肯的那半做到了。 但人類的那一半,又是另一回事。Spock也許表面上看起來很好,但仍有很多遺骨在他櫃 子裡哢嗒作響。 Kirk看著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那將是個漫長的過程,這次旅行只是第一步。真希 望哄騙星際艦隊批准休假沒花去我那麼多時間。” “批准?你到底在說多久?” “三個星期。” McCoy瞪大眼睛,“三個星期!你會無聊到發瘋。” “不,我不會。我希望能Spock單獨談談。我們有很多話要說。” “當然,三個星期裡你他媽肯定能說很多很多!” McCoy靠在椅背上,暗地感到高興,事情終於出現了轉機。他一直密切關注著艦長,他知 道Spock不是唯一一個為那些揮之不去的陰影做噩夢的人。現在距Peterson過世已有八天 ,Kirk幾乎輕了六磅,他的血壓太高,臉色有點蒼白。他和Spock一樣需要休息,需要新 鮮的空氣和陽光,而不是對著計算機或油耗報告。 “整整二十一天,除了遠足露營,觀察野生動物,什麼也不做。”Kirk似乎也感覺到了, “我告訴星際艦隊,除非宇宙毀滅,別聯繫我們。” McCoy大笑。沒錯,這是Kirk會幹出來的事。 Kirk站起身,“四個小時後開始傳送,我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 McCoy揮手,“走吧,走吧,”當Kirk走到門口時,他喊道,“告訴Spock,說我……”他 猶豫了一下,尋找合適的詞匯,Kirk耐心等待著,“算了。照顧好他。他剛走過地獄,吃 了不少苦。” 艦長點頭,“別擔心,老骨頭。” ********** Spock中校站在床前,試著決定該為三周的露營帶些什麼。他完全沒有頭緒,但奇怪的是 ,這似乎沒什麼關係。他對這次旅行的期待難以言喻,他感到這次旅行可以淨化他的身心 ,讓他從自幼背負的情感包袱下解脫出來,向他一度以為不可能的新生活敞開心扉。他往 手提箱裡放進一條褲子。 門鈴響起,他轉過身。他知道是誰在外面,血壓的突然上升已說明一切,“進來。” 門打開,Kirk走了進來,手臂下夾著一個大包裹。Spock點頭打了個招呼,注視著那個包 裹。矩形,約兩英尺高,外麵包著明亮的藍色錫紙,上方系著寬大的金色緞帶。看到 Spock揚起一邊的眉毛,Kirk笑了,“我有東西給你。” 一個禮物,他迄今為止收到的第二份禮物。一時間,Spock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Kirk笑得有些鬱悶,“這很重。”他遞過來,“小心別摔著。” 最終,永不滿足的好奇心還是戰勝了不安,Spock拿著包裹走到床邊坐下,把它放在兩腿 間,手放在包裝紙上,顯得猶豫不決。Kirk坐到他身邊,“繼續。”艦長鼓勵道,“打開 它。” 他慢慢拆開包裝,當他看到瓦肯遠古神靈的頭部雕像時,臉色變得蒼白。他剝掉包裝紙, 震驚地看著這個雕刻精美的祭爐,說不出話來。 Kirk期待地看著他,“唔,你覺得怎麼樣?喜歡嗎?” “喜歡”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那是一件藝術品,簡潔,優雅,從做工來看,應該是 Surak時期的作品。 “它很可愛,Jim,”Spock抬起頭,“這樣的東西很稀有。你從哪里弄來的?” “需要的時候,我有些人情債可以收。”艦長故作輕鬆地說,事實上,他在商業頻道上花 了幾個小時,還有一大筆錢。花去的時間和金錢是值得的,他打量著瓦肯人驚歎的表情, 對自己說。 “它非常像我弄壞的那個。”Spock把它拿在手裡,凝視著光線沿著閃爍的表面變幻不定 ,“就是那個,當然,你知道……” 他的聲音輕了下去。Kirk碰了碰他的手臂,忽然害怕自己揭開了他的舊傷口。 “不,Jim。”Spock知道Kirk在想什麼,“你誤會了,它的毀滅對我來說是個象徵。那些 孩子,那些孩子依舊在朝我哭喊。但現在,我可以聆聽他們的聲音了,我能夠為他們感到 悲傷了。這是我欠你的。”他溫柔地,幾乎神情地撫摸著火爐,“我會把它看作最珍貴的 東西,因為這是你送我的禮物。” 他的眼裡滿含淚水,一滴眼淚從臉頰滑落。Kirk抬起手,將它擦去。 Spock勉強露出一點笑意,“我為那些死者而哭,為我給他們帶去的痛苦,還有,為你。 為我的自私,我的愚蠢。”他打了個寒顫,聲音顫抖。現在,內心的防線已經倒下,但處 理防線後的情感傷痛對他來說依然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Kirk明白。他伸出一隻胳臂環住Spock的腰,將他拉到自己身邊。他感受著瓦肯人的回應 ,先是羞怯,然後越來越用力,直到那個擁抱開始有點疼。 但艦長並不介意。恰恰相反,這個擁抱就像給饑民的食物。 ********** McCoy沿著走廊悄聲往前走。還有一小時不到,傳送就要開始了,他覺得在Spock離開前, 非得再見他一面。上帝啊,他抱怨自己。Jim會照顧好他。如果有什麼問題,他會聯繫你 。別這麼擔心,像只該死的母雞。 這是事實,他知道,但事實對他基本無用。快到Spock的船艙時,他加大步伐,輕輕按下 門鈴。 門開打了,McCoy走進去,看到他的兩個朋友坐在Spock的床上,摟著彼此,依偎在一起, 仿佛本該如此。Spock的頭靠在艦長的肩膀上,他的身體放鬆,表情寧靜,McCoy從沒見過 這樣的Spock。Kirk的一隻手放在他的腿上,來回輕輕按摩。 他猶豫了,覺得自己像是闖入了一個非常私人的時刻。緊接著,他意識到Spock的眼睛始 終閉著。傳感器在嘟嘟作響,他也沒有抬頭看一眼,似乎完全沒意識到McCoy的到來。 Kirk微微轉過來些,與他視線相交,“他睡著了。”他小聲說。 McCoy舉起一隻手。這很可能是三周來他碰上的第一件好事。我告訴過你,退回到走廊上 時,他嚴厲地批評自己。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搖搖頭,轉身離去。祝玩得開心,你們兩個。也許……他在走廊盡頭停下,回頭看了一 眼,也許你們終將看到這三年多來,對我,還有對半數該死的船員而言早已了然於心的那 些事。我希望…… END -- ﹒ . . ───────────────────────── ▆ ● ●| │ │ | ───▄───────icekiss─── = ● ◆ N N ● ● = ──icekiss─────────── | │ │ | ▂◤▁▃▄▅▅▄▄▅▆▆▇█▇▆▅▆▇█▇▆▅▆▅▄▂│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50.5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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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人美麗 非常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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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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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半數該死的船員而言早已了然於心的那些事←早公開了啦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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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心情很複雜...但這篇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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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寫得真美 裡面對於情理兩難的描寫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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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OCK的脆弱好讓人心痛呀,但是最後也為他打開心房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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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他們一定能共同克服這些障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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