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浮生瞬華、拾壹

看板BB-Love作者 (饞狐)時間11年前 (2013/07/09 11:07),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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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說江湖路險,險在人心。裴清和走闖這麼多年,有時連自家人都不能完全 卸下心防,更沒碰過有誰在外闖蕩還像秋燦這樣子不設防的,倒頭就睡。   裴清和搖頭拿出兩瓶藥粉倒在藥缽裡調和,接著將秋燦穿的衣物剝光,原本只 想解下褲子就好,但秋燦覺得熱,自己把衣服扯下,索性就幫人脫個精光。   「我上藥了。」   秋燦可能還留幾分意識,裴清和習慣性跟患者講話,他讓秋燦背對自己側臥, 扳開臀肉瞅了眼,自言自語的說:「這都怎麼碰的,紅腫成這樣也不喊出聲,你忘 記我也是名大夫了?」   秋燦當然不會應話,裴清和把軟布沾藥裹在指尖,伸手往他臀縫塗抹,秋燦不 適的哼了哼聲,過程還算順利。結束上藥後,裴清和攤開棉被蓋好秋燦,探頭看的 時候發現秋燦兩手揪著床鋪,好像習慣忍耐的模樣。   雖說秋燦是個男子,但此刻的模樣看在裴清和眼裡還是有點不太一樣,換成別 人他會覺得活該,但因為是秋燦,總覺得有點心疼。   這是裴清和不喜歡和外面的人有太多接觸的緣故,逢場作戲更是能免則免,因 為不管怎麼做,人和人相處過之後,多少都會有些感覺,無論喜歡或討厭,他只想 維持內心明鏡止水。   「呵。」裴清和苦笑,他知道如今看來似乎難了。   「好好睡一覺,明早趕路。」裴清和吐了口氣,回頭收拾,放下一頭長髮脫了 外袍、靴襪就躺到秋燦身邊,就近照料。   他殺人殺慣了,比不上廚子切菜,但未曾失手。無論胖瘦高矮,他都能很快捉 到對方要害,該用多少勁,出幾分力,讓兵器挑斷一個人筋骨,或拆解肌肉骨骼, 教目標絕無生還機會。   對於毒藥,裴清和亦有鑽研,有的人要銬問完才殺,各種手段就能派上用場, 讓人痛苦的法子他多的是,求死不能的辦法隨便都能想到數十種。   平日用大夫的身份作掩護,救人醫病只是順便,太麻煩的就扔給別的高人,裴 清和自認既無醫德,更無醫術,只因為他覺得活著難,死了還簡單。   哪曉得有一天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竟然有人要他救命。   裴清和起初只覺得殺不死就算是救,所以他讓誰都無法殺死秋燦。   可是近來他漸漸覺得想起秋燦時,心裡有點怪,多半是沉重的,卻又不像包袱 一樣讓人討厭,只是不太習慣。偶爾,就只是偶爾……想起秋燦,心情飄飄然。   他想,那天在屋頂賞月的時候,要是秋燦接過柚子酥吃,然後告訴他很好吃, 他會很高興,自己說不上原因,可能只是想賣弄自己偷學的廚藝,因為那柚子酥是 藍師叔教他的,他會進廚房,可是很少。   因為做了東西沒人吃,想填飽肚子不必麻煩,路邊隨便買就好。至今裴清和都 還可惜,真該讓這傢伙嘗嘗自己手藝,曉得他不是殺人厲害而已,料理也不差,有 項別的長處。   然而那時秋燦根本沒吃他的柚子酥,只跟他要求要趕路回南方,想到這兒心情 就覺得沉悶,因為他還沒玩夠。   秋燦在棉被裡翻身,面向裴清和,燈火熄了,但裴清和還是能藉由微薄月光看 見他輪廓。   「都你。」裴清和偷偷捏秋燦鼻子,以作報復。他很少和別人計較,他和殺人 香其他人雖然不算疏遠,但也沒有很親近,而在外頭會和他計較的人都下幽冥去, 很少有人像秋燦這麼麻煩。   「麻煩鬼。」裴清和又施了點力捏秋燦鼻子,看到秋燦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好笑, 這才滿意鬆手。這時不經意想起他們邂逅的年夜,那時他不盡然是作戲,有人一塊 兒過節,還是挺溫暖的。   拂曉,秋燦比裴清和還早睜眼,坐起來就覺得哪兒古怪,掀被才發現自己沒穿 衣服,轉頭看了看裴清和的睡相,忍不住笑了聲,堂堂一名殺手,睡覺還流口水。   「哼。」秋燦取笑完人,逕自越過裴清和要找衣服穿。裴清和睜眼側躺,支手 撐頰看秋燦抓棉被在房裡走動,拿衣服穿套。   「好點沒有?」裴清和抹掉嘴角口水痕跡,一點兒都不覺得害臊。   秋燦用眼尾瞟人,應聲:「你說呢?」   「看來你真的睡一覺就好,不過縱欲過度容易顯老態。」裴清和戲謔調侃,也 不怕惹惱秋燦,後者顧著著衣,哪有閒工夫搭理,他不怕死的又繼續講:「我看你 的相好可能不會追來了。」   「原來殺手的嘴巴都這麼欠縫。」   「我現在是以一個作大夫的立場提醒你,免得將來你怨我。」   「真是多謝。」秋燦歪頭剜了一眼裴清和,模糊的想起前一晚上藥的事,心裡 覺得挺彆扭,正想假裝沒這回事兒,裴清和卻先提起。   「對了,你欠我四錢,日後到玄草堂就做事相抵,知道沒有?」裴清和不知從 哪兒摸出一本小冊子,拿小楷舔了舔筆尖記帳。   秋燦傻眼,這人算帳的嘴臉有夠討厭,真像是他自己,不過他納悶的問:「為 啥欠你錢?何時欠的?」   「昨天的藥啊。那傷藥金貴得很,我捨不得呀。要不是擔了你這條命,我還真 不想用,管你屁股疼還是哪裡疼。」   被這般嫌棄,秋燦也不再覺得恥於開口,反而後悔那時沒能趁機放屁薰死這個 庸醫。   「從這兒到豐姜要多久?」   裴清和想了下,隨口回答:「大約半個月……一個月,不,一個月半,遇了夏 汛可能再晚,那就──」   「你根本想邊走邊玩!」   裴清和坐到桌邊喝茶,撐頰笑睇秋燦,一副隨你怎麼想的樣子。   這一路並沒什麼可疑人士追蹤他們的跡象,秋燦知道裴清和是想讓他放鬆心情, 成天疑神疑鬼反而容易讓人覺得古怪。   他們改走水路,每到一個新的地方,裴清和就習慣到信局給絳草堂寄信報平安, 遠離定星川流域就不再寄信,因為不再是絳草堂容易掌握的範圍,寄信就多餘了。   裴清和買了不少土產,不乏藥材,半路就把盤纏花個精光,在一間麵館裡把帳 冊攤給秋燦瀏覽,秋燦掃了幾頁問他:「然後?不會是要我付帳?」   裴清和幫秋燦倒茶水,溫雅微笑道:「當然不是囉。只是跟你商借。」   「呿,那不是一樣!」   「不一樣。借是暫時的。」   秋燦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伸手輕掐裴清和左頰。   「伸手不打笑臉人。」裴清和仍保持笑容。   「所以我用掐的。」   秋燦摸出掛在頸子的錢囊,倒出剩下的錢幣結帳,然後喝乾眼前的茶起身假裝 去解手,在館子裡繞了繞,回到原來桌席時把兩袖抖了抖,滑出許多碎銀和錢幣, 並對著詫異的裴清和眨了單眼,得意揚笑。   「這雙手真是不得了。」   「當然,要不然我還靠它們吃飯?」   因為是旅途中行竊,秋燦少了許多顧忌,但也不能招惹同行、搶了生意,兩人 的旅費由他支出,裴清和並不干涉他這些事,偶爾還會替他掩護,抵達豐姜已經是 十月初的事了。   日子過得很快,這趟旅程出乎秋燦意外的愉快,好像與朋友結伴遊玩,豐姜是 個臨水靠山、豐饒繁榮的地方,許多河川溪流在這兒交錯,還有很多奇峰怪岩在近 郊,古代時還是兩個傳說氏族的兵家必爭之地,如今也受到朝廷特別的庇護。   他們經過近郊市集時就已經看到很多外國商隊進出,秋燦莫名興奮,期待看到 裴清和待的玄草堂。   裴清和老樣子逗留在賣乾貨和藥材的小攤子前挑揀採買,那個醫箱已經完全塞 不下他的東西,多出來的都在秋燦包袱裡,秋燦逛了一段路發現裴清和不見蹤影, 往回走才發現裴清和蹲在人家地攤前有說有笑,他從一開始的不耐煩,到現在已經 很習慣裴清和這樣。   「喂。」秋燦來到裴清和身邊喊了聲:「你要買快點買,我肩膀重死了。全是 你的東西!」   「對不起。」裴清和笑臉賠不是,從隔壁攤拿了枝雪白盛放的秋菊說:「送你。」   秋燦睜大眼,懷疑的叫道:「你送我白菊花?你是敬老還是當我死啦?」   「別這麼想,這花挺漂亮的,何況你我百無禁忌,想這種事做什麼。」   看到裴清和笑靨單純,確實也沒別的意思,秋燦勉強接過白菊花嗅了嗅,是挺 清香的,裴清和回頭和攤子老闆交易,秋燦在一旁打量起來。   他拿著菊花,不理旁人偶爾瞟來的目光,逕自發笑,真想不到會收到這樣的賠 禮,裴清和大概是哄病患習慣了,時常也拿他當個孩子哄,以為一朵鮮花就能打發 他。   秋燦垂眸微笑,吁了口氣,覺得自己何時變得這麼容易滿足了。是因為見過太 多貪婪的人,他們都沒一個好下場,還是因為開始疲倦了。   喜怒哀樂,七情六欲,曾經那麼瘋狂拉扯秋燦的心,現在只因為收到一朵清麗 秋菊,繁瑣的思緒都跟著沉澱平靜下來,想的、做的、看的、說的,一切變得淡然。   「你好了沒有,我渴了。」秋燦還是出聲催促。   「好了、好了。」裴清和把東西努力塞進醫箱底下的小抽屜,那裡頭已經被塞 滿,最後乾脆拎在手裡,兩手都拿了東西,他滿足展顏,笑著看了眼秋燦說:「我 們回去。」   「嗯。」   秋燦跟在裴清和後頭開始天馬行空的想像這人和玄草堂的事,裴清和總不可能 每天殺人,他不殺人的時候就是個普通大夫,就像他不幹盜賊的時候是個彈琵琶的 江湖藝人。   一個身份不夠用,還得多用幾個面貌才能生存,活著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明 明一個人來又一個人走,過程卻得與這麼多人事物有牽扯。   「唉。」   聽見秋燦嘆息,裴清和說:「快到了。你渴的話先找間店買水喝。前面有賣青 草茶,味道很不錯,我們去買。」   「噢。好。」秋燦心想這人的心思挺細膩,就是偶爾太壞心,喜歡挖人傷口。   兩人端著一碗青草茶走在街上,這一條街什麼都有賣,有個小巷口立了白石小 牌坊,再往下一個路口旁則有座木造小廟供奉地藏菩薩,裴清和轉頭朝秋燦喊: 「下個路口就是了。」   他們轉進小路,那條路是個斜坡,夾道都是住戶,幾間掛著招牌,裴清和指著 一間賣豆腐的招牌介紹:「這間賣的豆腐特別多樣,每樣都好吃,有空你一定要嘗。」   「我知道啊。」秋燦笑著說:「我吃過。」   只不過那已經是他很小年紀的事,要不是跟裴清和走進來,他也不會記起有這 間豆腐店。   走上石板小坡,秋燦瀏覽兩旁門戶外的燈柱,聽見裴清和出聲說:「就這裡。」   秋燦往前望,看到裴清和站在一間特別窄小的門前,紅黑色的木門非常老舊, 掛燈的地方壞損了沒有修,門口連立燈柱的地方也沒有,兩個人站在門前就擋住門 口,門檻底下竟然冒出一從灰白蕈菇。   「這裡是?」   裴清和正在摸索鑰匙,順口答道:「玄草堂啊。」   「我以為是鬼屋。」秋燦皺眉睨著他找鑰匙的側影,失望的說:「就這破門還 用得著鎖,以我行竊二十年的經歷,絕對過門不入。」   裴清和訕笑道:「敢問閣下幾歲開始入這行的?」   「撇開偷我弟點心的幾次不算,正式入行是八、九歲。」   「那還不滿二十年吧。我二十九,你二十七,頂多十八、九年。」   「快開門啦!」秋燦踹了一下門板,兩扇門應聲往裡倒,一眼看穿裡頭空地和 明堂擺設,鄰戶秋葉紛落,令他們感到秋風蕭索,有點尷尬。   裴清和面無慍色,很快恢復冷靜,有點無奈的望向秋燦苦笑,秋燦赧顏,抿嘴 吐氣告訴他:「大不了我賠。」   「今晚怎麼辦?」   秋燦一手搭在他肩上,非常肯定的告訴裴清和:「放心好了。絕對不會遭小偷 的,絕對。」   他倆把一身包袱卸下,裴清和領他到明堂後頭,隔一個小院落,後頭看起來不 像有兩間房供他們住,一間像臥室,一間像倉庫,旁邊有點暗的空間是大灶小灶, 大灶燒菜、小灶燒水洗澡,洗澡桶就放在屋後一棵槐樹底下,周圍有磚牆隔開鄰舍, 再往後打開小門就是一條細小水流,然後是其他住戶。   可惜過了槐樹花開的夏末,已經聞不到微甜的芬芳,秋燦環掃一周,不必裴清 和說明就看懂這兒的架構,回頭問:「裴大夫,我住哪兒?」   「你要不跟我將就住同一間,要不就是另外找地方租。我可以給你找人介紹地 方──」   「不必啦。住一間吧,反正只是個睡覺的場所。」秋燦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裴 清和挑眉淺笑,打開臥室房門讓秋燦置物。   「麻雀雖小。」秋燦面向裴清和報以微笑,戲謔道:「但我肯定你這兒的麻雀 都是撐死的。」   「呵……」裴清和敷衍笑了聲,也沒啥給人見笑,反正他的玄草堂就這樣子。   「還好我東西不多。」秋燦把細軟放在床腳矮櫃上,裴清和過來幫忙,房裡的 床夠大,其他傢俱是一面樸素的鏡台和椅子,一張黑木矮桌跟角落堆起的藺草坐墊, 牆邊的衣箱。   並非東西多,只是空間小,院落和後頭的樹枝還長進窗裡,秋燦好笑的說: 「這該修剪了吧。」   裴清和但笑不語,把棉被拿到院裡曬,秋燦在屋裡找到藤條,跑出來幫忙打棉 被,兩人隔著它打來打去,玩了起來。   「打你。」裴清和的語氣有點俏皮。   「我抽你!」   「抽不著。」   「抽,打、嘿!」秋燦偷偷出腳踢人,裴清和躲開,連忙喊:「別玩了,你今 晚不蓋被子了是不是?」   「你就這一條棉被?」   「是啊。」   「裴大夫,你要是不兼另一份差,恐怕真的要餓死啊。」   裴清和笑著回嘴:「不當大夫我才會餓死。幸好現在我有你,快快幹活兒。」   「知道啦。我幫忙曬棉被。」   秋燦探頭看裴清和,那人已經往前面走,他嘻皮笑臉跟在後面,表情忽然凝滯, 眼眶盈滿水氣,裴清和碰巧回頭看他,一臉詫異的問:「怎麼了?」   「我想念我弟弟……小時候我常跟他這般打鬧。」秋燦深吸口氣,這似乎是他 頭一回對別人傾吐這番思念。   以前秋燦很愛做夢,他覺得有天夢會成真,他和弟弟能團聚,一起回南方。然 而弟弟在北方紮根,在那兒入土為安,再也不可能和他回家。   而他則被另一個男人迷得忘了自己要往哪兒走,他失去方向,慌得只知道要逃 跑,像無頭蒼蠅,等到他真的跑了很遠很遠,才忽然發現他把心也留在遠方。   裴清和踱回秋燦面前,大掌放在他單肩握揉,語氣溫和的說:「你還活著,往 後的路還長,好好走下去吧。」   秋燦眨了眨眼收回情緒,眼眶還很濕潤,他揚笑回糗裴清和道:「你真不會安 慰人。」   肩上的兩手變成在掐秋燦的臉頰,秋燦同樣伸手回掐,口齒模糊說:「都幾歲 還幹這種事。」   「彼此彼此。」裴清和皺眉,表情卻是在笑。   剛回到家,接連兩天都在做打掃,趕走不少老鼠蜘蛛蟲子,不過藏書和放藥的 地方有防蟲的藥草包,並沒有這些困擾。秋燦臉上罩著防塵的布巾,悶聲問他: 「玄草堂就你一個人?」   「是啊。這一代由我繼承。」裴清和說完,外頭跑來一對小兄妹,他們開心跑 進來邊喊著:「裴大夫你回來了!」   「裴大夫快幫我們家旺財看病!」   小兄妹一人一邊拉著裴清和的袖子往外拖,裴清和被他們拉到門口,回頭朝秋 燦說:「我去看診,你先忙。」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裴清和拿了一串粽子回來,說是剛才小兄妹他們家的人給 的,他解開一個拿給秋燦,兩個人坐在前庭樹下的圓石上,剝開粽葉開始吃,把它 當作早、午餐。   「你去看病,診金收了沒?」   「收啦。」裴清和指了指粽子。   「啊?我說的是診金,診、金。」秋燦大姆指磨擦食指和中指,比了一個非常 市儈貪財的動作。   裴清和不怒反笑,回說:「旺財是他們家的老狗,我收什麼診金。」   「狗?你給狗看病?」   「那也不是病,就是太老了,他們總要我去看幾眼才安心。」   「那你真是神醫,畜牲也能看到好。」   「過獎。」   「我不是誇你。」   「呵呵呵。」   秋燦斜眼冷冷睨人,隨後抿嘴,要笑不笑的繼續吃粽子,包了栗子,很香。他 不是想管裴清和這麼多,只是忍不住想講幾句,有時說得過火,裴清和也從不生氣。   和嚴泓之一樣,不容易生他的氣,嚴泓之還是因為對他投射了對嚴樺的感情, 可是裴清和是為什麼這樣好脾氣?天生如此、個性使然?   「裴大夫,你都不擔心我哪天背叛你?」   裴清和長眸微彎,神情含笑的睇向秋燦,興味的說:「哦,背叛?我不記得我 有什麼把柄在你手裡,也不認為你有理由對我不利。」   「像我這樣的人,通常得不到誰的信任。」   「所以你是讓我信你,還是希望我防你?」裴清和好笑的觀察他有點彆扭的樣 子,說:「這種事順其自然吧。是我自己要這樣待你,有什麼後果都是我自找的。 相同的,是你自己接受我的提議,你就給我安份的做事。」   裴清和又拿了一顆粽子問他:「還餓不餓?」   「餓。」秋燦伸出兩手要接,粽子落到手裡時,不經意被裴清和輕戳額頭。 「你幹什麼?」   「沒有,看你天庭飽滿,忽然想戳看看。」   「呿。」秋燦用手把瀏海蓋到前面,惹得裴清和悶笑兩聲,起身去倒水喝。   白天,秋燦聽從裴清和的使喚,忙東忙西,起初是打雜,然後學著看火侯煎藥, 或是在一旁觀察裴清和看診,幫忙背藥箱跑來跑去,雖說跑腿的多半是他,誰叫他 擅長跑。其他時候就曬書、包藥材、整理藥方、藥帖。   不過三餐都是由裴清和負責,秋燦只在煎藥、幫忙炮炙時才幫忙,因為他會說: 「我靠手吃飯,傷著怎麼辦?」   有次裴清和故意向外國商人買了一大瓶牛奶回來,加了料給秋燦泡,秋燦有點 驚訝又開心的泡了手腳,問他:「這麼好心?良心發現啊?」   裴清和就說:「你不是一向愛護自己手腳麼,我看乾脆去當姑娘好了。」   只為了開這麼無聊的玩笑,裴清和捨得花這種錢,秋燦為之傻眼。   夜晚,秋燦常換夜行衣就往外跑,有時不一定是行竊,而是去爭地盤,有時趁 著空檔窩在後院製作暗器,或是上打鐵鋪訂製零件回來組裝。   相對之下,裴清和則一夜好眠,這天他天一亮就醒,秋燦睡在外側睡得很熟, 他把秋燦掛在床外的兩手撈回來,蓋好棉被才越過人下床。   秋燦的夜行衣被胡亂塞到床下抽屜露了一角,裴清和把它拿出來收好再放回去, 然後蹲下來平視秋燦的睡容,等自己腦袋慢慢清醒過來。   「真奇怪。」裴清和自言自語,拿指背輕刮了下秋燦鼻樑小聲嘀咕:「你夜裡 進出,我竟一點兒都沒察覺。都好幾個晚上,是我太累還是你輕功太厲害?」   自個兒睡死了不說,還每晚都有令人愉快的美夢,只是夢的內容太模糊,也太 古怪,當下只覺得心情很好,醒來才覺得這夢委實不尋常。   之前一、兩次,裴清和基於好奇而打算夜裡偷偷跟秋燦出去,可是同樣沒能清 醒,莫名其妙就入了夢,醒來的時候人都不在枕邊。   「古怪。」裴清和歪著頭又看了眼秋燦,因為知道秋燦需要睡眠,所以不急著 把人叫醒,自個兒去洗漱,開始一天的生活。他從沒把秋燦喊醒,倒是秋燦絕不睡 過巳時,因為肚子餓會醒來吃飯。   「裴大夫我餓啦。」這通常是秋燦一天裡第一句講的話,裴清和正好在篩藥丸, 回頭喊:「在廚房,今天的麵有加肉。」   秋燦開心得不洗臉就跑去廚房端麵,坐到前頭把麵條吹涼送進口,裴清和手邊 的事告一段落,也去端麵過來一塊兒吃,秋燦從衣兜裡掏了素白錢袋給他。   「給你。」   「什麼東西?」   「你拿了就知道。」   裴清和不拿也明白那是一袋錢,他面無表情說:「不必這樣。玄草堂不必你幫 忙。」   「不是幫你,收下吧,就當幫那些病患。有的人付不出錢你還是會給他們看病 吃藥不是?」   「你呢?」   「我一個人,一個人吃飽全家飽。這麼多是花不到的。」秋燦乾脆把想到的都 跟他講,舔了箸尖湯汁一臉滿足,撐頰告訴他:「老實說,這是我夜裡摸來的。既 然要住在這兒,我想把附近的盜賊都驅離,因為這裡是我的地盤。」   「驅離完了?」   「噫?」秋燦愣住,他以為裴清和會插手管束,念他幾句,要他少惹麻煩,然 而得到的回應只是這樣。   「忙這麼多晚還沒?」   「差不多了。這一帶多了一個厲害的飛天大盜,夢魔。」   「那啥啊?」裴清和笑得怪異,好像覺得這名號太招搖太愚蠢。   秋燦本想炫耀新名號,被他一笑只得扁嘴指自己,回答:「我。」     「夢魔……呵,這麼說,我夜裡睡得好也是託你的福?不過魔應該是不讓人做 好夢的。」   「囉嗦死了,我才不想細節。」秋燦抓了抓瀏海亂吼。   裴清和忽地湊近,伸指抹秋燦滿是油光的唇,重新問了遍:「是你對麼?讓我 做夢醒不來的……」   秋燦近距離望著裴清和的眼眸,發現這人的眼瞳烏黑深邃,好像要把人吸進去 似的,他喉嚨有些乾澀,啞聲回應:「嗯。」   「怪不得。」裴清和退回去,繼續若無其事的吃麵,好像沒打算再追究。   反而是秋燦自己覺得心虛,歪頭問他:「你不生氣?」   「氣什麼?」   「我讓你做夢啊。」   「氣是沒有,只是有點好奇。你能讓人做夢,不就能讓人在夢裡死掉?」   「這個嘛。」秋燦搖頭笑答:「怎麼可能。我只能給短暫的夢,之前是怕吵到 你,所以讓你做夢,一下子就會失效啦。人是不可能在夢裡死掉的……」   裴清和看他說話速度慢下來,那副失落的樣子八成想起雙生弟弟,就把自己碗 裡的肉片挾過去,說了句:「多吃一點才長得大。」   「……我不是隔壁的阿寶小弟,我早就長大了。」   「呵呵呵。」   兩人相視而笑,才相處不到半個月,好像已經有著某種默契,知道彼此何時想 獨處,何時想說話。   「這種感覺真好。」   「啥感覺?」秋燦眉毛一高一低的瞅著他。「別說你是喜歡我啊。」   「哈哈哈哈。」裴清和執筷的手背掩嘴大笑,搖頭說:「只是覺得有個伴挺好 的,雖然之前沒想太多,只是有過承諾才收留你,現在覺得……我們這樣是朋友?」   「唔,朋友。」秋燦歪頭思忖道:「我一向不交朋友,以前我就知道靠山山倒, 靠人人跑。」   「同感。可是,感覺就是朋友,朋友就是像這樣不是?」   秋燦把頭歪另一邊,瞅著裴清和,把嘴裡的肉嚼爛吞下,用有點不可思議的語 氣說:「這麼講起來,你是我第一個朋友啊。」   「嗯,你也是我第一個朋友。」裴清和神情愉快的說:「怪不得。因為是朋友, 很多事都能解釋了。」   「哈哈哈,我也覺得跟你相處並不壞,看來是心裡已經把你當自己人了。」   裴清和點頭微笑,從秋燦碗裡把一片肉挾回來,秋燦瞠目結舌問他:「你不是 把肉給我了嘛!」   「是啊,你也吃啦。我想吃另一片油花少的,我們是朋友,別計較這種雞毛蒜 皮的事了。」   秋燦嘴角抽動,笑得有點僵,不知道該說他什麼才好。   「想起來了。我問你,你最近都做什麼夢?」   裴清和狐疑的瞅著秋燦,反問:「你有此異能,卻不曉得人們夢見什麼?」   「我能讓人入夢,也許偶爾能左右夢的好壞,但實際夢見什麼我是不知道的。」 秋燦好奇的問他:「噯,快說看看你夢見什麼?」   裴清和只給了一個神秘又曖昧的笑容,然後吐氣說:「可惜,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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