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浮生瞬華、柒

看板BB-Love作者 (饞狐)時間11年前 (2013/07/07 09:52), 編輯推噓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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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一覺,秋燦腦袋清醒不少,想通許多事。他忽然覺得嚴泓之讓自己扮嚴樺, 可能只是想引出像白梧習這類的人。   他對龍霜蓮認識不深,只知道是上乘藥材,許多金貴的藥物都拿它作藥引,也 許它不像傳說中那麼神奇,但無疑是珍稀藥材。   他想嚴泓之對嚴樺是不是也是如此。一開始是利用,後來有便宜不佔白不佔, 沾多了有了點感情,就哄著、騙著,而對待他會如此溫柔,大概是覺得棄之可惜吧。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想到這兒,秋燦賴在床鋪間,身上力氣好像被抽離泰 半。後來才被喊醒,下人替他更衣,他自己梳理髮髻,堆起待客的笑顏到宴席上露 臉。   在那兒,他看到許荷依然清麗可人,面色紅潤又多了點之前沒有的羞澀,她替 嚴泓之挾菜,嚴泓之也為她挾菜,夫妻倆相敬如賓,羨煞旁人。   秋燦偏頭朝後方隨侍的少年交代幾句,就向同桌的賓客致歉,少年代為解釋: 「二當家身體不太舒服,先回房歇息,希望沒掃了諸位的興。」   眾人看秋燦垮著肩有些搖搖晃晃往外走,臉色並不好看,確實像抱恙在身,只 有嚴泓之大概料到是怎麼回事。   嚴泓之讓人去跟在秋燦身邊照料,宴席結束後才來到秋燦住處,途中駐守的護 衛比前一晚多了許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條道是通往城主那兒,他來到門口問守 著的少年:「找大夫看了沒有?」   少年答道:「大夫剛走,說是前一夜暴飲暴食,又情緒起伏過大影響,但無大 礙,開了幾帖養生藥帖讓廚子一塊兒料理膳食,靜養幾日就好。」   「嗯。你們去忙,這裡有我就好。」嚴泓之推門而入,來到床邊關切道:「還 很不舒服?」   棉被裡沒回音,嚴泓之又喚:「嚴樺。」   半晌,他改口輕喊:「秋燦。」   本以為秋燦會開心得坐起來,那團棉被仍無反應,嚴泓之這才想到方才就沒感 覺到秋燦的氣息,倏地掀開棉被,裡頭裹的是好幾個枕頭和衣物,他憤而起身往外 走,下令所有人找出「嚴樺」來。   嚴泓之察覺自己心思亂了,只是一顆棋子不見就不住慌了方寸,他忽然想起一 個地方是白梧習可能告訴秋燦,而秋燦可能會去的,於是隻身一人前往望月川畔的 寺廟。   寺廟臨川倚山,東、西側山坡有許多先人墳塚,無主孤魂則另外供到地方上的 義莊,廟裡有個年約五十的老廟柱和兩名弟子。   老廟柱和大弟子到鄰村辦法會,留守的是小弟子,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他認得嚴泓之,一看到人就客氣詢問:「施主今日是拜佛,還是來給令弟上香?」   嚴泓之當初把嚴樺骨灰寄放在這間廟裡,不經他人之手,只有廟裡三人知情。 廟柱曾是江湖人,受過龍霜城恩惠,幫嚴泓之安頓亡故的嚴樺還算小事,兩名弟子 也知道要保守秘密,這會兒小弟子見到嚴泓之才脫口問起。   嚴泓之沒什麼表示,只問:「這兩天有沒有面生的男子來過?」   小弟子沒見過嚴樺,自然不清楚嚴泓之問這做什麼,照實回答:「陌生的男子 是沒有,這兩天來的都是女眾。」   「確定沒有?」嚴泓之心想以秋燦的能耐,說不定男扮女裝混進來,但小弟子 依然說沒有,他不禁感到納悶,本想回頭再找,又覺得既然來了一趟,看過嚴樺再 走也好,就請人帶路。   那是西面山坡上的一座墓碑,兩旁有樹蔭,附近也有整齊成列的墳墓,看起來 並不起眼,上頭確實刻有嚴樺的名字,卻完全看不出會是龍霜城二當家該有的氣派。   嚴泓之站在坡上良久,小弟子留他一人,逕自回寺裡做事,他望著灰白墓碑喃 道:「我已經沒有你,不能再沒有他。你若怨我,將來九泉之下,我的血肉魂魄都 歸你……嚴樺,我真心待過你。」   不知待了多久嚴泓之才挪動腳步離開,他下山坡不久,不遠的灌木叢就出現細 微騷動,現身的是秋燦。其實他一開始並沒跑出龍霜城,而是藏起自身氣息誘導嚴 泓之,讓人以為他已經不在城中,再尾隨其後。   嚴泓之走沒多久,秋燦就在他剛才站的地方找了會兒,發現嚴樺的墓碑。現在 是白晝,光天化日他就算偷走嚴樺的骨灰也不便帶出城關,他伸手摸了摸墓碑低道: 「等我,哥哥會帶你走的。」   秋燦已經不太想追究真相,一來他害怕面對,二來就算真是嚴泓之殺了嚴樺, 他恐怕也無法復仇,陰毒的詭計並非想不到,只是他現在心情極亂,暫時不願去想 這些。   只要帶走嚴樺就好,秋燦一心一意想著,蟄伏於山林暗處,饒是嚴泓之也不會 想到再來這間廟。他不想再見到嚴泓之和許荷恩愛的場面,不想再碰觸那人的事情, 因為一點一滴都比酒還能腐蝕他的意志。   「這裡真安靜。」秋燦守在弟弟長眠處,默默尋思嚴樺是否已經獲得解脫,從 此安寧,他若再將嚴樺挖出土,是不是會害了嚴樺。   墳墓一向不是亡者的歸處,而是生者對祂們的心靈寄託,秋燦心裡明白,也有 所動搖。   「你在我夢裡說過,你說你愛他,你想守在有他的土地。我是不是自己走就好?」 秋燦拋出疑問,但不會有任何的回音。   自己離開,多孤寂,就算帶上弟弟的骨灰又如何?   秋燦勾起嘴角,心裡開始茫惘不定。走是一定要走的,盜走嚴樺的骨灰不難, 只是緊要關頭的優柔寡斷罷了。   是夜,他拿身上帶的工具翻土挖掘,將嚴樺骨灰取出,用黑布巾包裹好揣著, 上坡的路不難走,夜路他也走慣,滿山墳墓都嚇不了他,他只覺莫名可笑,好像自 己怕的只有一個叫嚴泓之的男人。   月兒高掛,秋燦順利出了城關,除了能防身的暗器和各種貼身可藏的工具,別 的東西全扔在龍霜城,連喜歡的琵琶都捨下了。   秋燦心底有種感覺,待得越晚越難走,而他最不想要的就是為情所困,困在這 寒冷的北方,落得和嚴樺相同下場。   徒步往西南趕了兩天一夜的路,秋燦來到一個小船塢,在去年到龍霜城之前曾 在這兒搭過船,船家一眼就認出是他,乘船而行到一處山谷。   路途中仍繃緊精神,直到看見蓊鬱山林和碧江如海,秋燦不由得讚嘆,輕聲哼 歌,和船家道別後獨自往山上走。這座山叫千韜山,山裡有以獵戶為主的小聚落。   外人眼中就是個隱於山林的偏僻鄉村,實際上也住一些叫作鬼燈的特殊份子, 他們替人仲介,黑市買賣、殺手交易、盜匪銷贓等事都能透過他們找到管道,而這 村子只是一個小據點。   秋燦上山時觀察環境,和他來的時候沒多大改變,他猜想已經有人察覺有外來 客人,便直接往上次買消息的一戶人家走。目標是間不起眼的木屋,旁邊有個棚子, 裡頭養了一匹驢和一窩雞,外頭有隻黑狗看到秋燦就開始搖尾巴。   那隻黑狗體型不小,張嘴能把普通人的手咬斷,牠搖著尾巴又咧齒,模樣頗可 怕,秋燦見狀卻覺得滑稽可愛,一蹲下黑狗就蹭過來,讓他撫摸下巴和脖子。   「認得我?」   黑狗吐舌哈氣,屋裡傳來一個女人聲音,喊道:「有事就進來,別玩我的狗。」   秋燦起身進去屋裡,一名打扮樸素的中年婦女在縫補衣物,開口就說:「哪裡 來的?坐下喝口茶水再講。」   他們打過照面,這話是他們這種人試探的暗語,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反應,像秋 燦這種在暗處營生的人便有自己的一套應答方式。秋燦聞言就說:「不喝了。上回 才喝,茶太苦澀,越喝越渴。」   婦人便確定這人曾經來過,這回也是有求而來,她的生意上門了。   「窮苦人家只有粗茶,上回下山趕集沒打聽好行情,又淨遇上一堆偷機摸狗的 渾事。這位小哥剛從外面來,您給講講,現在是什麼東西有個好價,活的好還是死 的好?」   若答死的好,來者多半是殺手、強盜、亡命逃犯,跟這類人交易有一定風險, 容易起衝突,若答活的則是單純找仲介、買賣情報、介紹黑市的管道和往來對象, 順利的話還能抽成也不一定。   秋燦一手玩著空杯,答道:「久沒逛市集,我猜是活的好。」   「那麼……」   秋燦放下杯子,吁氣說:「附近沒別人,開門見山講,少探來探去,妳當這兒 是鬧市的酒館茶樓麼?」   「呵,你真沒耐心,人家還想多聊聊。」   「妳這蕩婦,把腳收回去。」秋燦撥開腿上那隻裸足,瞟了她一眼站起來踱到 窗邊,問她:「最近有沒有什麼好差事做?」   「咦,你上回說辦完事要回南方,怎麼想在我這兒找事做啦?」   「廢話,當然是因為我沒盤纏,缺錢花用。」   少婦幸災樂禍笑了兩聲,放下手裡的針線衣物,走去房裡拿了一張紅色小紙片, 上頭黑字寫著「六月初一,千韜山西面山腳,縣官幼女。」幾字。   秋燦看完皺眉說:「妳讓我劫人家閨女?誰要的?幹什麼?妳曉得我不幹這種 買賣人口的生意。」   「你誤會啦。不是有人要劫她,而是她自己想被劫。」   「啊?」   「沒聽懂是難怪啦。那位千金小姐聽說配給了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她想跟情郎 私奔,所以想盡辦法要逃走,不曉得怎麼接觸到我們這種人,暗地裡放了消息,誰 能劫走她,就先得一千兩。護送的人大概另有安排,你就別多管。」   秋燦收下紅紙,接受了這件差事,反正天底下什麼荒唐的人事物沒有,他只要 有錢拿就好,管人家的事做什麼。   委託的千金小姐此時恐怕還在路上,秋燦先在村裡休息,晚飯就是山裡摘的野 菜果子,秋燦自己料理,婦人並不招呼他,就這麼各過各的,只是借住一宿得繳上 好幾文錢,秋燦也不想多待。   到了六月初一前夜,天沒亮秋燦已在路上,弟弟的骨灰被他裝進方便攜帶的竹 筒裡,捨棄原來的骨灰罈。他把它貼身帶著,不知怎的想起自己身後事,想像他自 己若百年之後是不是也會有個人如此惦著自己,但那時他都死了,還有什麼感覺?   如果真的有魂魄,他的秋樺是否同意他的任性,還是執意想回北方?   「人生在世,哪有不迷惘的時候。」有時他覺得活越久,發現天地越寬闊,而 自己不知該往何處去。秋燦心想,大概是因為嚴樺已有歸屬,而他沒有的緣故。   「算了。」秋燦拋開這些絮煩,沒有就沒有,他還樂得自在,也沒有罫礙。   不消半天的時間,秋燦就到了少婦描述的地方,他在附近繞了繞,以樹藤為繩 佈置機關。   天亮後秋燦就埋伏在高處,近午果然有許多官兵護送一輛馬車在山腳野店休息, 還有專人伺候馬兒,兩名少女自車上下來要到另一輛車取飲食回去,大概就是官家 小姐身邊的侍女。   「偷人有什麼難的。」秋燦藏身在樹上俯瞰,他什麼都敢偷,只要值得。「嗯? 偷人。」他忽然發現這講法挺蠢,咋舌溜到樹下矮樹叢再移到馬車背風處,眨眼就 來到馬車底部,拿出兩把鋒利小刀將車底嵌合的邊緣劃過。   「啊、小姐……」   車底被卸下一部分,少女們訝異低呼,一時只能坐在座位上,雙腳失去著地處, 秋燦把食指豎在唇間微笑噓聲,眨單眼笑道:「姑娘們別怕,我不是採花大盜,只 是有人拜託我來接妳們家小姐。」   「車裡怎麼有男子的聲──」   說話間他拿了手帕將兩名少女迷暈,再把探頭進來的車伕打昏擺回原位,然後 打量了一下委託者,雖然沒有許荷漂亮,但也是個看起來嫻靜的女子,見到這名陌 生男子也只是緊張繃著臉。   車外起了一陣騷動,她小聲疑問:「怎麼回事?」   秋燦勾起右嘴角說:「我來的時候順手佈置了一些東西給他們玩。」   外頭的樹林好像有人拿土團、和水的砂子扔車隊,除了守在馬車旁的人之外, 野店裡的官兵都衝出來應敵,不遠的林子裡有什麼在飛來飛去,幾個會輕功的跳到 樹上追,但樹枝被利刃抹過外圈,一站上就斷裂摔人,草地裡又彈出很多蒺藜,刺 得人們哀哀叫。   「呵。」秋燦壞心笑著,背過身朝官家小姐說:「請上來我的背。」   「可是……」   「不是要跟情郎私奔的麼。妳不是抱著吃苦的決心也要和心愛的人在一塊兒, 我也不佔妳便宜,這點委屈算不得什麼不是?」   說完,秋燦背上多了一個重量,對方輕得像個孩子,他趁亂背著她往另一側跑, 背負物品逃竄是他拿手的事,他很快就到野店後方的樹林,將那些人遠遠拋開。   他帶她往千韜山東面走,約莫半個時辰他問:「對了,小姐,妳要到哪裡跟鬼 燈會合,還是妳直接說到哪兒見情郎,順路我就直接帶妳過去。」   「在這兒。」她兩手出針往秋燦頸側扎,秋燦猛地用後腦撞她,同時把人往前 拋摔。   發出的針飛向秋燦,他撩衣擺撥開針鋒,站姿瀟灑的睥睨道:「妳是什麼人, 為何暗算我?那些官兵莫非也是假?」   她長裙飄動,身法如燕滑開幾尺,旋身間又拋出數十根長針,秋燦兩手轉動小 刀挑開它們,又從小腿摸出一柄刀刃如同浪尖的利器將針刮回她身上,兩人在樹林 裡打起來,一個針術陰毒,一個飛刀險狠,就看誰磨練夠、道行高深。   針是難防了點,秋燦借用地勢環境閃躲,一下子攪亂女人的視線躍到高處,她 的目光捕捉不及,失去秋燦的身影而精神緊繃,只得開口誘發秋燦回應,喊道: 「我爹確實是個縣官,我是九暗派來殺你的,都是裏界的影子,就算自立門戶也好, 也不該不由分說殺死栽培過你的四人,壞了裏界的規矩。」   秋燦一臉納悶,看她不像撒謊,往前傾身墜落,翩然來到她面前,女子額上覆 著薄汗暗自驚訝,她想不透這人何時到了自己頭頂,要是從上頭突襲的話,很可能 她會重傷。   「我沒殺他們。慢著,妳講的死人是誰啊?」   她瞠目罵道:「你、渾帳,當然是傳授你功夫的南海惡蛟,養大你的玄虛道姑, 教你製造各種機關工具的鬼匠,帶你天南地北闖蕩的神丐。」   秋燦食指挖著鼻孔反駁道:「哦,我想你們都有所誤會。惡蛟本來是想把我跺 了餵他的魚,沒想到我弄瞎他愛魚的眼睛還拆了魚牙,他一氣之下就把我泡在池裡 上了蓋想折磨我到死,後來道姑跟他借了我去試藥跟毒,還拿針扎我,把我弄個半 死不活,幸虧我命硬,把她丹爐解百毒的藥丹吞了,在她發現並殺我之前就被鬼匠 拖去幫忙,妳知道鬼匠待的地方簡直是煉獄麼?每天流汗害我連澡都懶得洗,後來 神丐聞我一身汗臭覺得臭氣相投,抓了我當僕人去身邊打雜。基本上他們不算我什 麼恩人,我也只是剛好跟他們相處過一段時日。」   女子狐疑,哼聲道:「這我不曉得,但是各界都對你發出追殺令,你沒有任何 靠山,就等著亡命天涯吧。」   「且慢。」秋燦亮出掌心喊道,倏地抽出短刀突擊,兩人近身攻防。   他瞅準女子胸前和腰腹間的針帶,雙手套進袖裡摸出數條銀絲,那是他慣用防 身的絲弦,鋒利程度不亞於刀刃,多虧十指的金屬指套才不至於削斷皮肉骨頭,這 下便拿它克制此女的針術,這樣的距離不好發出長針,而短針則是殺傷力有限,但 仍危險,秋燦幾次後仰閃躲都扭痛了頸子,沒想到這女的骨頭比他還軟。   「可惡!」   「啊!」   女子尖叫,原來秋燦兩手就朝她胸脯抓去,她嚇得大叫退開,秋燦趁勢追擊, 卻被她卯起來打,他左手前臂因為不及戴護具,女子鑲了許多短刺的拳套朝他肚子 揍了一拳再握住左前臂刷過,衣料因而破爛不說,他也被抓的皮開肉綻。   秋燦慘叫了聲,聽到後方樹林有許多聲音,女人陰森笑道:「我的幫手來了。」   「那我就不能再陪妳玩了。」他朝樹上跑,她追上,他用鮮紅的左手把她撈到 懷裡抱緊,將人勒痛往下墜落,讓她無法發針也不能脫逃,落地前一刻秋燦抽身, 讓她摔斷頸椎死去。   他很少殺人,也很少幹這種不憐香惜玉的事,迅速趕來的大概有六、七人,一 口氣就包圍四面,無論往哪個方向走他都不可能順利跑掉。   秋燦又一次跳到樹上,聽了聽風聲朝人多的一方主動迎擊,人少的那方來的可 能是高手,他勝算低,往西就遇到三個穿合身白衣的人,頭臉也罩著白布,他們眉 毛剃光,踩著厚底靴。   誰都沒有出聲放話,一碰頭就打了起來,各種形狀特殊的暗器飛來射去,但都 被秋燦的絲弦掃蕩開來,有二人肩膀寬手臂粗壯,應是平常擅於拳腳或刀劍打鬥的 人,另一個則在後頭暗算秋燦。   秋燦偷東西很少失手,就算被發現也逃得快,這兒才三人,功夫對他而言僅是 雜魚,沒幾下就被他拿線抹脖子,一招封喉見閻王。   緊接而來是南面來的兩人,他忍不住哼笑:「九暗的殺手是故意想放我走是不?」   那兩人感到受辱,出手時已經先失了冷靜,沒想到秋燦會順道偷了先前那幾人 身上的吃飯傢伙,又是針又是暗器對他們發射,不到盞茶就讓他們的屍體掛在樹上。   不知怎的,東北方早先感受到的殺氣頓時消失,但仍有人接近,秋燦心想就算 現在逃跑,將來被追殺還是會遇到,還不如趁現在渾身有勁,殺一個是一個,接著 再去找立場中立的鬼燈買賣消息,調查究竟是誰嫁禍給他。   「噫?」秋燦高昂的氣勢瞬間低落,自東北方來的人不是九暗的殺手。   「這回跑得真遠。」是嚴泓之,他提著一個陌生男子的頭顱走來,將那顆頭隨 手拋開,語氣悠閒的說:「外頭很危險,跟我回去吧。」   那瞬間,秋燦腦海蹦出一個念頭,瞇起眼質問道:「是你殺的?惡蛟、道姑、 鬼匠跟神丐,全是你殺的?不只他們……恐怕還有別人一起遭殃,所以才讓這麼多 平時沒交集的人想殺我……」   兇手是一個有能力殺死這些江湖高手的男人,而且行事張狂,誰都怕將來自己 被拖累,於是聯合起來想抹差這種人。   但他們都以為兇手是秋燦,認為秋燦是個深不見底的真正高手,害怕他真的偷 到什麼厲害的秘笈,練出可怕的功夫,殊不知這是嚴泓之的算計而已。   「你不否認,果然。為什麼這樣害我?」   嚴泓之不怎麼高興的蹙眉,告訴他:「我怎麼會害你,那些人對你不好,我只 是幫你剷除乾淨。再說,往後有我照顧你,你不再需要和他們往來。」   那幾人對秋燦雖然不好,性子偏激,但偶爾還是有過不錯的回憶,一塊兒幹點 壞事的時候,或是合作賺錢、幫誰出氣之後,偶爾免不了互鬥,但在同心幹完一件 事之後能一塊兒喝酒,再壞都不是針對誰謀財害命的關係。   秋燦握緊拳頭,咬牙道:「就算我也不覺得他們好,可是你知道江湖道義,我 沒有理由這麼害他們。」   「好吧,你就去告訴鬼燈們,讓鬼燈放消息說他們是我殺死的。」   「誰信啊!」秋燦怒吼。誰會相信堂堂龍霜城的城主會無聊到殺那些江湖惡棍, 平常就不怎麼管江湖的事,也避免和朝廷往來,孤高自立的龍霜城,有誰會信城主 幹這種事?   更何況還是為了一個男人。   「不說這個,跟我回去。」   秋燦往後退了半步,蓄力在足尖準備扭頭逃跑,但是嚴泓之忽地飄開,眨眼就 來到他身後扣住雙手,湊在他耳邊說:「是不是非得我親手壓你回去,你才肯乖乖 的。」   「你就是想利用我引出白總管那樣的人,城裡已經沒有別的威脅,你還想我怎 樣?」   「把嚴樺還我。」   「還了你就能放過我?」   「……還我。」   「你得先放手我才能動啊!」   秋燦手腳重獲自由,不情不願的取出竹筒,他看到嚴泓之表情複雜,忽然有想 笑的衝動,事實上他也真的笑了。   「我放這兒。」秋燦把它放地上,慢慢退出一點距離。嚴泓之走去拿起來確認, 用一種責備的目光瞟他,像是在說:「你怎麼把骨灰裝進這個裡頭?」   「我可以走了吧。」他看到嚴泓之目光深沉,趕緊拿出飛刀抵住咽喉說:「我 寧可死也不會跟你走。」   「你捨得嚴樺?」   「本來捨不得。」秋燦淺笑道:「但是剛才看了你的樣子我就想通了。那個不 是我弟弟,只是一堆灰,我弟弟在這裡。」秋燦拍拍心口,滿足微笑。   他要的不是一具屍體或一罈骨灰,就算嚴樺的結局如此,但他們之間有過回憶, 記憶雖會模糊,兄弟感情卻不會被抹煞。   「那你捨得我?」   「哈。」秋燦失笑。「怎麼會不捨得,你要的是嚴樺,從一開始就是。但你給 不了我想要的,我不要當替身跟傀儡,我要自由。」   他知道嚴泓之不懂這些,或許以後也不明白,但這不是他關心的,他想捨下了。   「你若留下,我會一樣待你這麼好。」   秋燦笑嘆道:「嚴泓之,你太貪了。」   「這話真不適合從你嘴裡講出。」   「我?我偷是為了生存,你是有了還要更多,比我還貪。」   嚴泓之收好骨灰,垂眸提醒道:「秋燦,沒有我的庇護,從今往後你都要過著 被追殺的日子。」   「不用你操心。」秋燦瀟灑笑道。「在外頭混,本來就有覺悟。」   「連屍體也不會有人收……」   「死掉就沒感覺,我無所謂的。」   「我會心疼。」   「所以是你捨不得?」   「我──」   秋燦垮下臉睨他,深怕自己再動搖,故意哼聲道:「少來這套。我走啦。你說 話得算話,君子一言,死馬難追。」   「是駟馬。」   「隨便啦。」   秋燦轉身開溜,跑了好幾里的路才停下休息,後頭沒追兵也沒有嚴泓之的氣息, 他邊喘邊笑,那傢伙到底是一城之主,沒這麼賴皮的,開心重獲自由的同時,心裡 也有點失落。   他是喜歡嚴泓之,很喜歡,但不像嚴樺那樣長年沉溺、死心塌地,但要是再和 那人相處可就說不定了。   秋燦離開千韜山一路往南,途中又在某一據點跟鬼燈爭執,暫時也不和鬼燈往 來,自己找目標邊偷邊旅行,下手的目標多半是腦滿肥腸的富人,再把自己門面打 理好,讓自己看來不這麼可疑。   他買了一個舊藥箱,跟人批了假藥,是麵粉和水的藥丸,吃不死人,又騙又偷, 偶爾也施捨窮戶幹點好事。減少和鬼燈往來,似乎也減少被殺手盯上的機會,避免 他鮮少在那種人面前露臉,沒接鬼燈的生意就不會被掌握太多消息。   一日他在橋下賣藥,沒啥客人時坐在柳樹下打盹兒,有人走到他面前雙手抱胸 說:「你就是那個賣假藥的?」   秋燦懶洋洋抬頭,看到一個很高壯的男人穿著文士袍,蓄著又黑又濃的大鬍子, 看起來很不搭這身打扮,他憋住笑意招呼道:「沒假藥,這藥都是吃了強身的,這 位英俊的公子有興趣?」   「睜眼說瞎話。」男人怒罵,一手揪住秋燦衣襟把人提起來,瞪著他罵。「你 個騙徒還敢應口,看我不教訓你!」   「咦、慢慢慢慢。」秋燦兩手擋臉,問他:「兄台到底什麼人?我哪裡招惹你 啦?」   「我是絳草堂的人!」   秋燦微微啟唇,偷打呵欠,忖道:「絳草堂?跟玄草堂有沒有關係?」   「什麼?」男人嗓門很大,秋燦把頭後仰也躲不了。   「看樣子是有點關係。這個認得麼?」秋燦舉起左手腕在男人面前晃,腕上掛 著一小串白玉雕琢的小花墜。   「這是卯花香的信物。」   「卯花香……」秋燦怕被懷疑身份,不懂裝懂的昂起下巴指使道:「知道還不 鬆手,想掐死我啊。」   原來裴清和那日給他的玉墜,雕的是卯花,平日覺得不起眼的小白花,意外的 有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42.20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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