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浮生瞬華、壹

看板BB-Love作者 (饞狐)時間11年前 (2013/07/01 20:50), 編輯推噓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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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冒險不想被雷的請開燈。 ※算是換攻文吧。 ※亂倫片段有,很後面。 浮生瞬華、壹   火樹銀花接連盛放的夜空下,兄弟倆小手拉小手在熱鬧街頭穿梭,讓爹娘追著 跑,爹爹一手逮一個崽子臭罵,他們哭鬧要買糖吃,一家四口就買了畫糖跟人擠在 橋上賞煙火。   「唔,嗯。」原來是夢。外頭放著煙火,但這兒卻不是他曾經看煙火的南方, 而是遙遠的北方。   秋燦吁出一口氣,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曾經的美好確實只能在夢中相遇,夢彷 彿能留存各種人們不捨與追求的美好,教人無法抗拒。   現實若無執著,又何必在夢裡苦尋。   正因為如此,在那茫茫渺渺的虛境裡,多少藏了人們真實的心思和念頭。   收拾心中雜緒,秋燦抬頭看到一個長眸歛光、眉若遠山的男人在涮火鍋,那張 臉的五官生得不差,但絕不令人驚豔。   與其說生得清秀,不如說生得清淡如水,就算多看幾眼也記不清楚,但是仔細 看會發現這人左眉裡有個淡痣,就是人家說草裡藏珠的眉相。   大年夜,北方龍霜城幾無外地客,這唯二的客棧也就他們兩個客人,老闆伙計 全回家過年,留下他們自己招呼自己。   秋燦讓伙計備了這些酒菜,一人獨享,不久跑來一個身形高挑卻稍嫌文弱的男 子,說是來這兒義診,沒想到有事耽擱,這晚才進城,連住的地方都沒能找好。   簡單講,他們就是兩個陌生人,一個是彈琵琶的藝人,一個是背藥箱四處跑的 大夫。   裴清和挾起肉片涮熟,吹開肉片上的熱氣送進嘴裡,再抬眼覷著方桌對面趴著 的秋燦。   這火鍋還沒吃完,秋燦就一手拄頰打盹兒,適才模糊哼了哼聲轉醒,裴清和客 氣笑道:「公子你吃到一半就睡著,我幫你涮了些肉和菜料,你接著吃吧。」   「謝謝。」打瞌睡的男子有一頭烏亮的長髮,用深藍的絲縧隨意梳抓幾綹繫在 腦後,但大部分垂在肩背,修剪不齊的瀏海散落,還掩去近半的容顏。   儘管如此,仍能看見他有雙好看的眼睛,右眼尾的小黑痣藏在長睫陰影下,他 不笑的時候並不起眼,但只要微微勾起嘴角,神韻剎時燦爛,容顏生光。   「還有別喊我公子啦。我不都說我叫秋燦了?一介走唱藝人而已。」   裴清和想了下,問他:「那我喊你秋兄弟?」   「隨你高興。要不我也叫你裴兄弟。」   「我虛長你兩歲,你若不嫌我佔便宜,我叫你小秋。」   「好啊。我敬裴兄一杯。」秋燦拿起碗,反過來笑說:「這碗空啦。沒關係, 我自己倒。」   「剛才聊到哪兒?」裴清和咬著箸尖思忖。   「好像是講到家鄉,裴兄是南方來的,聽我口音也猜我是南方人。」   「哦,對對對。我啊,我是南方古都的豐姜人。」   秋燦表情微變,抬頭望著他說:「豐姜?」   「是啊。」裴清和得意的告訴他:「這種大節會施放煙火的地方,除了皇城之 外,就是南方的豐姜,還有這個遠在北方的龍霜城。你是哪兒的人?趕來這兒是想 觀賞煙火麼?」   秋燦淺笑答道:「我小時候就是在豐姜看過煙火,想來這兒看看這裡有什麼不 一樣。不過我不是豐姜人,而是生在鄰近一個小村鎮。我很早就離家,家鄉的事情 都快忘光了。」   裴清和吃進一片肉,細嚼慢嚥,盯著秋燦的臉點頭應聲,接著瞄到他斜後方的 琵琶,秋燦與之相視而笑,取來琵琶說:「它是我的家當。」   「紫檀直甲?」這話指的是以整塊紫檀板製成的琴背,直甲即是上品,木頭拼 接成的則屬次品。   秋燦笑答:「怎麼可能,只是花梨木。雖然不是拼湊起來的,可是費了我不少 工夫。」   「自己做的?」   「當然不是了。啊哈哈,裴兄太看得起我啦。」秋燦自一個長方形小匣子取出 指片,指片和別人所用的樣式不同,是金屬製成指套,不用沾黏的方式,而是戴在 指頭上彈挽琴弦。   「這個才是花費我心血的東西。」秋燦笑著眨了單眼,抱琵琶望向窗口坐,煙 火早已施放結束,黑黢黢的夜幕餘留尚未散盡的白煙,他拂了兩三個泛音,悠悠唱 彈。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蜉蝣之翼,采采衣服。蜉蝣掘閱,麻衣如雪。朝生暮 亡,於我歸處。」   裴清和抿了口酒,說:「聽起來真感傷。」   「大過年唱錯了曲。」秋燦拍拍額頭,說了句「大吉大利」後改而奏起輕快的 曲子,嘈嘈切切,微微搖頭晃腦,轉頭對人露出有點輕浮而滑稽的笑,把裴清和逗 得笑了出來。   「幸虧今晚遇到你。」裴清和愉快的說。   「遇到我、讓我請客是吧。」   窮酸大夫訕笑,秋燦接著講:「團圓夜無伴,委實淒涼,兩個男人一塊兒乾瞪 眼,更是苦悶,所幸有酒有肉,甚是欣慰。」   「小秋也是今天剛進城的?」   「來個把月了。」秋燦把殘酒喝乾,將最後一滴倒進嘴裡,舔過唇回答:「我 在雜院裡租屋住,還有間空房沒什麼整理,我可以便宜租你,攤些租金,我看房東 大娘人很好,跟她講一聲應該不成問題。」   裴清和拱手道謝,事情就這麼講定,秋燦只是覺得沒必要故意和人疏遠,他帶 裴清和到城裡偏東的一條巷弄內,直通到底臨江水的最後一戶就是他租住的地方, 裡面荒草雜生,枯黃的枝葉和滿地落葉,看不出半點過年迎春的氣氛,顯然秋燦平 常沒在整理。   秋燦臉上微哂,哼笑道:「我來的時候就差不多這樣,裴兄你將就著吧。」   裴清和汗顏,尷尬笑應,驀地懷裡被塞了琵琶,剛好和他背上沉甸甸的藥箱做 平衡,他不解的看向秋燦,秋燦說:「當大夫也很辛苦,你不是得去義塾給人看診, 早點歇著。我吃太飽,想出去散步,琵琶你找個地方隨意擱著好了。」   「呃,我不是明天才去義診,明天大家都還在過年吧,小秋、小……」   秋燦自顧自的往外晃,巷裡無光,稍早兩人只提了小燈籠,他出門時把燈籠留 給裴大夫,身影很快就被夜色吞沒。   龍霜城是個特別的地方,朝廷向來不容江湖勢力坐大,唯獨對龍霜城能睜隻眼、 閉隻眼,原因就在龍霜城一向孤高低調,不輕易過問朝野事務,也甚少和江湖幫派 有所結交往來。   北方山嶽連綿不斷,縱有河谷平原也暗藏天候詭變的危險,而龍霜城恰好接近 國境邊防的樞紐位置,城中有養馬人家能提供軍隊馬匹糧草,撇開龍霜城的存在, 其他百姓就只是尋常人家,沒有任何威脅。   除了沒有必要的理由與龍霜城為敵,也沒有幾人能真正與龍霜城為敵,因為該 城的城主擁有天底下最高深莫測的武功,底下的人同樣有一身本事,若不是被迎進 城的客人,也沒幾個人潛入後能安穩走著出來。   秋燦並沒有那樣厲害的功夫,他唯一厲害的並不是彈琵琶的功夫,而是當樑上 君子的身法了得,一般人難以攀爬的高牆,他像貓一樣三兩下就徒手摸上去,速度 極快,連壁虎的動靜恐怕都大過他。   牆上站崗的人剛換人輪值,守城門的人還沒走上來,秋燦已經躍下另一面牆潛 進城裡,他的動作反射性的藏匿在自然的動靜裡,晚風、微光、露水,沒有洩露出 屬於他的氣息。   秋燦小心翼翼來到一間築在池畔的小木舍,屋舍裡還有燈光,那裡住的應是龍 霜城的二當家,嚴樺。   嚴樺一向深居簡出,比起鑽研武功,更愛閱覽書卷,知識淵博,據說連龍霜城 裡配的煙火也是照他的設計製作,還喜歡改製樂器,出門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義塾, 不僅讀書寫字,也會給孩子們講各種趣事。   簡單說來就是個不識武的好人,聽說嚴家對嚴樺的事也不怎麼放心上,對城主 地位既無威脅,名聲自然也不高,就只有當地的人知道嚴樺。   秋燦千山萬水來到北方,為的並不是瞻望龍霜城這個平凡的二當家,也不是想 找城裡的人討教武功,而是因為嚴樺在很久以前有個名字,叫秋樺。   他和秋樺是雙生兄弟,十多年前家鄉流行一種怪病,得病的孩子多半因而瘋癲 失智,唯獨他和秋樺沒事,但他們的父母卻離奇死在家中,後來出現一個瞎了單眼 的假和尚,和尚把他們兄弟賣給牙人,兩人從此失散。   「找了你好久,秋樺。」秋燦躲在牆上樹影間,這一個月以來他天天潛到這兒 等秋樺出現,有時見不著面,遠遠看到屋裡燈亮、燈滅,覺得弟弟還活著就心滿意 足。   秋燦被賣了之後過得並不好,為了生存,他逼迫自己學會許多事,但沒有一樣 能光明正大攤開講,只有彈琵琶勉強還能當件正經事。   後來輾轉打聽到秋樺被賣到北方,他花了不少錢和心力追尋,終於挖掘到一絲 可能性,弟弟可能被龍霜城的嚴氏收作養子,改名嚴樺。   於是秋燦冒了性命危險潛進來,他發現潛進城裡沒有想像的那麼困難,也許城 裡真的沒人發現,又或者發現了卻不在乎他這麼一隻老鼠,加上他也沒真的偷什麼 東西,就等著放長線釣大魚?   殊不知他這麼做只是為了見親弟弟,如今見到卻沒能相認,因為秋燦心裡有太 多顧忌,他甚至開始猶豫迷惘。   他還記得當年在賊船上,秋樺緊緊握住他的手,告訴他有朝一日他們能再相見。   這並不是空口白話,秋樺確實有異能,如果秋樺說等會兒要打雷,天空就一定 會出現閃電和雷光,秋樺說後天村裡會下雨,就一定會有雨水。   秋燦不清楚秋樺能預見到多少事,又能預知多久以後的事,秋樺也說自己無法 預料將會看到什麼,爹娘怕招惹是非,便教他們倆不得張揚這些。   但是當時秋樺確實講過,有天他們會再相見,秋燦卻不清楚那是弟弟安慰他, 還是希望有天他能去救自己。   而今,秋樺已經不需要他這個哥哥出現了吧。   「秋樺,你真好。」秋燦有點羨慕,對於秋樺能過這麼光明的日子,他由衷欣 慰,他們倆起碼有一個能走在陽光下,他不想讓弟弟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偷兒,專作 見不得光的事,也不希望弟弟的人生毀在自己手上。   或許從此斷絕關係最好,不是麼?   秋燦如此思忖,心中百般不捨。只要知道唯一的親人活在世上,將來能過上不 錯的日子就足夠了不是?   這些時日他反覆思量,秋燦決定今晚是最後一次來見秋樺,了結自己一樁心願。   深宵時分,嚴樺尚未熄燈就寢,反而提了燈籠走到外面,燈光照亮水池,這種 寒冷的天氣,池裡卻滿是蓮葉,水面開著一朵幾乎和臉一樣大的白蓮花,花姿壯麗 絕豔,彷彿透出月色般的薄光。   不久來了另一男人,來者背光,秋燦幾乎沒察覺對方來時的腳步、氣息,想必 是個武藝高強的人,連忙收歛自己的氣息,小心躲藏在陰影裡,只聽到他們交談的 聲音。   雖然沒看清嚴樺的模樣,秋燦卻聽出他語調有明顯起伏,彷彿很高興見到這人, 接著就聽到嚴樺喊那人一聲:「哥哥。」   秋燦有點黯然,那聲哥哥本來是專屬於他的,如今聽見只覺得不是滋味。   嚴樺喚的自然是這座城的主人,嚴泓之。   「這麼晚還沒休息,不累?」   「等下你不是就要親自將這朵龍霜送去京城?我想在這之前再看它一眼,好歹 是我苦心栽培十年的成果。」   「這麼捨不得,要不我去極北的天池摘野生的回來賠你。」   嚴樺苦笑道:「說不定只剩我們城裡這朵了。」   嚴泓之拍了拍嚴樺的肩,安慰道:「也許再十年它又開花也不一定。但小皇帝 等不及十年,他的命靠宮裡的藥吊著,就等這朵龍霜救命。」   「用這朵蓮花換取朝廷對龍霜城的戒心,免去無謂的紛爭,確實很划算。」嚴 樺垂眸道:「所以我怎麼會不肯割愛呢。不給,朝廷會說我們要反,百姓無端遭殃, 你們這些懂得刀劍又武功高強的人還不打緊,就苦了那些老實人。」   嚴泓之面無表情覷他,輕哼道:「是,就你是好人。」   「哥哥你生氣啦?」   「我若這麼簡單就生氣,你這小命留得到今日麼?」嚴泓之伸手輕捏嚴樺耳朵, 嚴樺縮肩躲開,摀住半邊臉藏起羞赧的表情。   在他身後,嚴泓之注視的神情轉而深沉,他問:「你只是出來看蓮花,不是等 我麼?」   這話讓影子裡的秋燦一頭霧水,嚴樺亂了的呼吸心跳卻告訴他這句話裡的曖昧。 嚴樺轉身走向嚴泓之,倚偎到他胸前低聲問:「哥哥,要是我和小皇帝生了一樣的 病……」   嚴泓之輕摸他的頭,淡笑道:「怎麼可能。那怪病是十多年前外域傳入的蟲草, 本是想治皇子的瘋癲之症,豈料對幼童有所毒害,當年全數燒毀。誰曉得有心者偷 偷留下蟲草,沉潛多年用來殺害皇帝。我們這兒離京師遙遠,又沒有絕對的利害關 係,再說就算要針對龍霜城也該是衝著我來,哪輪得到你。」   「假如,我是說假如。」   嚴泓之望著嚴樺認真的表情,慢慢凝起笑容,嚴肅對他說:「再怎樣都要顧全 大局,你知道我會怎麼選。」   嚴樺釋然笑道:「那就好。這才是好城主。」   「你試探我。」嚴泓之半開玩笑的掐他臉頰,忽地把人抱住。   秋燦聽不到交談,只剩那兩人微亂又趨於平穩的呼吸心跳。雖然他和親弟相隔 多年不見,別人說雙生子有某種感應,他向來覺得玄之又玄,不怎麼相信,可是冥 冥中又相信弟弟還活著,相信他們有天會相見。   這一刻,雖說沒人告訴秋燦那是怎麼回事,但他就是明白嚴樺和嚴泓之的關係, 不僅是曖昧。   「這哪是兄弟。分明……」秋燦心裡冒出一個念頭,卻不打算再深究,反正只 要弟弟平安快樂就好,別的事他不想再涉入。   然而嚴泓之還沒離開,秋燦不敢貿然妄動,就算手腳開始有些麻,也只能提氣 運功,紓緩身上不舒服的感覺,但心裡更不舒服。親弟弟怎麼跟男人搞一塊兒,對 方貌若天仙不成?   「哥哥。」嚴樺在嚴泓之懷裡瞄向池子,提醒道:「它已經盛開,能離水了。 趁午時凋零前讓御醫製藥送入宮裡,這事就結束了。」   「一會兒我會去辦,總管他們會處理,你早點歇下。」   嚴泓之把人哄進屋裡,接著往虛空一挽,指上拈了一片水氣凝成的薄冰,冰片 飛射削斷蓮莖,他大掌朝蓮花收攏,蓮花落水前就換了方向飛到人手中。   這採收的光景恰好讓秋燦看見,好像霜白的蓮花自己飛到那人手中,秋燦不得 不暗自稱奇,還沒見過天底下有人功力如此深厚,不用涉水也不必拿剪子,直接摘 花走人。   秋燦探頭看了眼木屋,嘆道:「阿樺,你不是真的看中了龍霜城的城主吧?」   他並不看好那種曖昧不明的關係,更何況對象同是男子,到哪兒都會惹人非議, 可是自己又有什麼辦法介入?   秋燦挪動身軀,想等身手恢復靈敏就立刻離開,小屋這時有動靜,是嚴樺推開 門走出來,沒有提燈,站在屋前架高的木廊上輕喚:「哥哥。」   秋燦不悅的撇嘴翻白眼,心道:「哥什麼哥,夠了沒有?你這傻小子。虧你們 還兄弟相稱!」   「秋燦哥哥。」   秋燦神情凝滯,看到嚴樺又低喚道:「走了麼?秋燦……」   「在這兒。」秋燦出了聲,他不清楚這兒有沒有人暗中保護龍霜城的二當家, 但他知道嚴樺不會害自己。雖說如此,他還是習慣藏匿身影,並不露面。   「秋燦哥哥!」   「嗯。」秋燦應了聲,打趣的說:「真讓你料中,有朝一日我們會相逢。我還 以為你忘記了。可是你怎麼曉得我此時此刻會在?」   嚴樺微笑未答,只說:「我就是知道。哥哥一定會來找我,你過得好不好?」   「很好。」秋燦想也不想撒謊,這對他來講是家常便飯,難得相逢,又何必聊 那些過去的事情。   嚴樺往前踱了步,視線好像還在找尋秋燦,他問:「哥哥,我好想你。你怎麼 不肯露面,讓我看一看你。」   「看什麼呀,你跟我不都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樣貌?」   「不一樣。」嚴樺皺眉道:「你有的,我沒有。」   秋燦拗不過他,悄然從暗處現身,嚴樺的目光一捕捉到秋燦就開心的跑過去, 兩個人抱在一起感動了老半天,還是秋燦先覺得不好意思,稍微掙動了下。   從小他這個弟弟就愛撒嬌,既貼心又懂事,不像他調皮搗蛋,淨是捉弄人。   「哥。」嚴樺喊著秋燦,指尖微顫,碰了下秋燦右眼尾那顆小痣,雖然是雙生 子,但嚴樺臉上可沒有這個,他告訴秋燦說:「哥你知道不?我每次想你的時候, 都會在這兒,在同一個位置點痣,望著鏡子好久。」   「是麼。」   秋燦心疼的笑著,他知道弟弟一定對著鏡子哭過,他就沒這麼傻,若非必要就 不照鏡子,也不低頭看水窪,他知道看到自己的臉就會想念弟弟。   「哥,我一直等你,就知道你會找我的。」   秋燦心疼的摸他頭,又拍拍嚴樺臉頰關心道:「你過得好不好?城主他待你……」   「都很好。」嚴樺握住秋燦的手,報以微笑,忽地又收起笑容說:「你聽見、 看見了?」   「嗯。不過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恐怕我講再多也沒用。你脾氣看起來柔軟,性 子卻倔得很。」   「哥哥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我脾氣差,性子更惡劣,哼呵。」秋燦收起笑顏問:「我這麼張揚 不打緊?」   「城裡的人都在忙,又是大過年,這附近不會有什麼人。」   他們倆互望,宛如照鏡,驀地一同笑了。   「我好想你,秋樺。」   「我也想你呀,秋燦。」   「你一點兒都沒變,真好。」   「是呀,和哥哥一樣。哥哥你聽我說,你到南方去吧。到我們一起看煙火的地 方。」   秋燦蹙眉,納悶的笑問:「就我一個人?你不一起?」   嚴樺只是淺淺微笑,握著秋燦的手說:「你替我去吧。我已經在這兒落地生根 了。」   「為什麼?」秋燦聽得莫名心驚,他開始不太清楚嚴樺在講什麼,他握住弟弟 的肩一臉擔心的問:「你不要我了?是城主不放人?還是──」   「因為我愛他。」嚴樺神情堅決的說:「我只想待在有他的地方,所以不能跟 你走。哪怕是死,我也想變成雪,落在他將要經過的地方。」   秋燦被嚴樺的樣子震懾,這好像在講遺言似的,他開始後悔自己現身,要是他 們不相見的話,他還可以懷抱希望,有天能和弟弟一起回南方去,而不是像這樣握 著嚴樺冷冰冰的雙手。   「你的手好冷。」秋燦話音忍不住顫抖。   「因為這是夢呀。我們的夢,哥哥你不是一向都能幫人做夢的?記得小時候全 村的孩子都得了瘋病,唯獨我沒事。那時就是你在保護我,還有爹娘在,所以我一 點兒都不怕。你曉得我一向能預見這些,就像我說等會兒起風,要下雨,風就一定 起,雨也一定下。」   「是夢……我為什麼做夢?我為什麼要做夢?你明明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啊!」   秋燦忽地叫喊著,他抓住嚴樺的肩搖晃,嚴樺只是笑望他,然後又笑得更大聲, 他終於受不了那樣瘋狂的笑聲,拿出前臂細長的飛刀朝自己掌心猛刺。 * * *   「嚇呃!」秋燦從硬床板上彈坐起來,長髮凌亂披散,雖然天已經亮了,空氣 還很冰冷,每喘一口氣都呼出白霧。   他轉頭掃視環境,這是他租住的地方,目光落在角落的藥箱,旁邊房間傳出動 靜,走出一個穿寬鬆文士袍、髮髻一絲不茍梳在頭上的男子。   「你醒啦。」裴清和笑笑的捧了一碗熱騰騰的藥湯擱在桌上,將落在地上的棉 被撿起來放到椅子上,接著講:「喝點醒酒湯吧。我特別調過味道,不差的。」   秋燦撓著後腦狐疑看著裴清和,問他:「我怎麼在這兒?」   「就說酒慢慢喝才不傷身,不容易醉,你瞧,什麼都忘了不?昨晚你說去散步, 大半夜都還沒回來,天快亮的時候我醒來解手,就發現你躺在外面矮榻,被子還是 我幫你蓋的。」   「謝謝,有勞。」秋燦雙手抹臉,將長髮撩到耳後,長長吁了口氣,胸口忽地 湧出一股想哭的衝動。   裴清和搖頭嘆道:「這年都過了。我不知道你遇到什麼事情,可是天天喝得爛 醉實在傷身啊。」   「現在、今天是幾日?」   「瞧你。連日子都過糊塗,今天已經二月初二,連元宵都過很久啦。這幾天我 要準備回南方,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走,路上好有個照應?」   秋燦神情恍惚的消化對方的話,一時沒能搭上腔。   是了,他日夜買醉,為的就是想麻痺喪弟之慟。嚴樺已經死了這麼久,頭七都 過了。他連最後一面也不得相見,就在元宵過後的隔天,龍霜城就掛起白燈籠,說 是二當家猝逝。   據說嚴樺被人發現時,屍體漂在蓮池裡,衣衫整齊,表情安祥,好像在落水前 就失去意識似的,也可能是在那前一刻掉到池裡,城裡的人說是病歿,無人懷疑。 只因為嚴樺沒有什麼能被殺的理由和價值,又一向體弱,說嚴樺是病得失足落水也 沒人會多想。   可是秋燦無法接受,就算心裡覺得確實有這可能,但又總想找出一絲可疑之處。   裴清和收拾藥箱後向秋燦喊道:「我要出門了。近午的時候會回來,順便給你 買吃的。有沒有不吃什麼?」   「都好。」秋燦喝了醒酒湯,這湯並不苦,喝起來沒滋沒味,就是有點藥香。 裴清和已經背起那個沉重的藥箱出門,秋燦望著空碗有點恍惚,覺得那個人真不可 思議,竟讓自己無端卸下防心。   秋燦好歹亦是道上的人,從不輕易接受他人飲食,裴清和是不是同在江湖他也 不在意,因為他習慣對任何人留心提防,偏偏大年夜就吃了裴清和涮的肉,後來又 喝裴清和的醒酒湯。   裴大夫若有心想下什麼藥,那秋燦可就是萬劫不復,但秋燦現在為了弟弟的事 傷心,幾天幾夜都醉得不醒人事,就算仇家來補他一刀,他恐怕也懶得躲。   秋燦雙手抹臉,將長髮往後梳攏,吐了口氣忖道:「想也是白想。」   這些日裡,秋燦沒拿過一次琵琶,倒是裴清和天天去幫這兒的人看病,聽說是 豐姜有個玄草堂,裴清和在那兒學醫,就是由那兒遣來的大夫,雖是私人經營的藥 堂,但承接官牒及官款便會遣人到各處施藥醫病。   這回裴清和就是接了這樣的差事,當地的官員料想也有收到通知。這兒的官員 品級小、面子薄,表面是地方父母官,卻也不敢對龍霜城插手任何事。   相較於裴清和這些日的充實生活,秋燦則是糜爛得讓人嘆氣,臉色也差了,眼 下泛了黑影,摸了摸下巴滿是鬍渣,怪不得裴清和看他時的表情充滿憐憫。   中午,裴清和帶了一條紅燒魚回來配小米吃,為了秋燦的腸胃,他特地將小米 和一些雜糧煮成粥。   秋燦坐在久違的木桌旁,舉起筷子挑開魚皮,問道:「裴大夫,裴兄,你幾時 要走啊?」   「怎麼?怕寂寞呀?」裴清和打趣的回應。   「沒有。記得把租金繳清再走。」   裴清和差點被魚刺哽到,摸出一小袋錢開始算,桌上疊了好幾枚錢幣,他喝了 口水說:「你數數有沒有算錯。」   「唔。」秋燦還真的當人家的面數錢,一點兒都不客氣,數完收進自己錢袋, 又重覆問:「那你幾時走?」   「你這麼問法,好像巴不得我快走似的。」   「也不是。」   「要一塊兒上路麼?」   「不了。」秋燦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婉拒。   「小秋啊。」裴清和撓頰道:「我是不清楚你遇了什麼麻煩事兒,可是打從元 宵之後你就這麼失意落魄的樣子,講真的挺嚇人。」   「對不起。」秋燦喝了口粥,低頭假裝反省。   「鬍子起碼修一下。」裴清和小聲嘟噥:「真可惜那張臉啊。」   「裴大夫,你真是個好人。」秋燦抬頭微笑,告訴他:「我會記得你的。我長 這麼大,活了近二十年,很少遇到你這麼沒什麼心機的好人。」   「別這麼講。」裴清和拿筷子指魚說:「快吃吧,要涼了。年都過了,這兒還 是冷得要命。」   秋燦常常想,為什麼自己不是像裴清和這樣的人,單純耿直,溫文謙遜,雖然 無權無勢,更沒有多餘的銀子,但是起碼能活在陽光底下。   「我後天就要回南方啦。」裴清和語氣輕鬆的交代這事。「這地方好像也沒什 麼名產能帶的,不過帶來的藥都交給接應的官員,我這箱子輕了許多啊,呵呵呵。」   秋燦看裴大夫笑得開心,彷彿沾染了一點輕鬆的心情,但很快的又換回哀愁的 神色。   也許是因為眼前的裴大夫不是江湖人,秋燦就懶得再掛上假面,他垂眸說道: 「我其實有個弟弟。」   「哦?」   「他跟我生得一模一樣,可是從小不住一塊兒。他讓人收養,我這趟是來找他 的。」   「那找到了麼?」   秋燦點頭,低著頭面無表情說道:「找是找到了,可是他再也不會跟我一塊兒 回南方。」   「唔……他不認你?」   「裴兄。要是將來我去南方,到玄草堂就能找到你對不?」   「是啊,報我的名字就行。我說啊,既然人家不跟你走的話,你也把這份罫礙 擱下不就好了,世間什麼都有盡頭,最難得的是細水長流。生來就是兄弟一場,還 是好聚好散吧。」   秋燦淺淺一笑,附和道:「裴兄說得是呢。」   秋燦心裡悲苦不已,他怎捨得下弟弟,那一晚他確實見到嚴樺。嚴樺要他回南 方,他卻不想獨自遠走,嚴樺說自己已經在這兒落地生根,好像還講了什麼,可他 偏偏記不得了。   「心裡一直惦記的人講過的話,怎麼偏偏記不得了。」   秋燦喃喃自語,引起裴清和注目,後者隨口答道:「若是重要的事情,該想起 來的時候便會想起來。」   秋燦朝裴清和淡笑,說道:「你有過這種經驗?」   「啊,當然。你曉得我學什麼,要記得東西可多著。」   「人命關天,該記起時就記起了。」   「是呀。」 --------- 去年舊文新貼。所以是日更。: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42.197.232 ※ 編輯: ZENFOX 來自: 111.242.197.232 (07/0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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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新文可看~耶(放煙花)
07/02 09:58,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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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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