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天涯明月刀] 歸來 03

看板BB-Love作者 (冬眠)時間11年前 (2013/03/22 03:00), 編輯推噓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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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有十八禁 雖然只有兩句 也來防個爆好了 ^^ *** 這回傅紅雪成了領路人,一路上行得緩慢不說,每天到了吃飯的時候必停,日落之前就找 客棧落腳或洞穴空地生火設營。這種走法,哪裡像是習慣了餐風露宿的江湖人?葉開一開 始還滿肚子疑惑問東問西,後來看他不急不忙,胸有成竹的往固定方向前進,也就幹脆跟 著他享受,路上觀賞風景東張西望,變成了十足以遊山玩水為目的的遊客。葉開生性開朗 不端架子,又肯和陌生人說笑,和店小二之流打交道點菜付帳的工作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他 身上。傅紅雪索性把身上急用以外的閒錢全都給了葉開保管。 葉開看看他面前桌上的明晃晃的金葉子,抬頭看看他,又低頭看看金葉子。「這桌菜是點 來我們一起吃的,你不用跟我買啊,吃就是了。」 「先放你身上。」 「我還不缺錢呢。那天在醉仙樓喝的酒不多,謝老頭後來跟我七三分帳,這幾個月都花不 完了。你吃得又不多,幹嘛跟我這麼客氣?」 「一半本來就是你的。是母親留下來的。」 葉開沉默了一會,把金葉子收了起來。「那我去再訂一間房。」 傅紅雪搖了搖頭,「一間房就夠了。」 葉開也只奇怪的看他一眼,嘟噥兩句這也太省了吧,就自行挾菜吃起飯來,把這事撇下了 。傅紅雪一路上堅持和葉開同房,兩個人白天同行,晚上抵足而眠,少有分開的時候。葉 開掌管錢囊以後時時注意傅紅雪有沒有在街邊看上東西或是需要添置的行頭,兩人就連在 街頭漫步時都是並肩而行,也沒有什麼機會離開對方視線。葉開只道傅紅雪節儉慣了,又 想體驗兩兄弟一起成長的生活,倒也不以為意,反正大部份客棧的上房也夠寬敞,兩個大 男人住著也不太擠跼。唯一尷尬的是傅紅雪睡姿極佳,上床平躺以後雙手放在腹部,往往 到天亮了都不動一動。葉開卻是自由自在瀟灑慣了的,晚上也不甚安分,偶爾半夜醒來還 會發現自己的頭靠在傅紅雪的肩頭或是手橫掛在人家胸腹。不過傅紅雪似乎渾然不覺,葉 開又還沒把他踢下床過,也就不主動提起。 他們這樣結伴同行,一來沒有以前在江湖行走時提防敵人的壓力,二來沒有時間限制,加 上葉開又是個花樣百變,苦中都能做樂的人,旅程中自然過得十分開心。一次他們走了兩 天山路吃多了山果乾糧,進城洗漱後便葉開就迫不及待的拉著傅紅雪到飯館祭祭胃腸。兩 人酒足飯飽後心滿意足的在街上閒逛,葉開撇見街邊一個攤子上的小玩意兒有趣,給了兩 吊錢借了攤子,竟吆喝著變起戲法來了。傅紅雪站在一旁,只見他一下子從空空的手帕下 變出鮮花,一下子把桶子裡的珠子拉成珠鍊,惹得圍觀的大人孩子們一陣一陣的驚嘆鼓掌 。他細看葉開動作,雖然看不出手法,卻也明白葉開常練接收飛刀,手指的靈活度和對掌 上每一吋肌肉的控制都優於常人,學起戲法自然輕而易舉。葉開玩了好一會,又哄完興奮 得圍在他身邊嚷著要學仙術的孩子們,這才回到傅紅雪處。 「怎麼樣,要不要跟葉哥哥學仙法啊?」葉開向他挑了挑一邊眉毛。 他看著臉上還帶著燦爛笑容,從心底透出輕鬆愉悅的葉開,只覺得他渾身散發著一股明亮 溫暖的魅力,引著人想親近。他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我要學可以在天上飛的。」 葉開笑了開來,「好。」 初春之際的山裡草木都帶著生機,地上已經冒著嫩嫩的青綠,有些樹梢上還掛著殘雪。這 天他們行經一處水潭,傅紅雪見葉開看著湖光水色眼都亮了,便建議休息一會。葉開帶著 他尋到源頭的小瀑布,二話不說的脫了鞋子把袖子褲管捲起,到離瀑布不遠的淺處踩起水 來。 「喂,下來啊!」葉開朝他揮了揮手。 傅紅雪微笑一下搖了搖頭,走到水邊捧了幾口水喝,在潭邊大石上揀個乾淨地方坐了。那 潭水清澈見底,喝起來涼沁心肺,踏在裡面想必舒服得很。葉開洗過手腳以後捨不得上岸 ,不停用手腳撥撥潭水,很是自得其樂。 傅紅雪坐在一邊聽著瀑布聲,看著葉開在水花飛濺的瀑布前怡然自得,再自然不過的融入 眼前的景色,似是這山水間的靈氣化出來的精靈。他心中一動,想起了翠濃。 他剛認識翠濃的時候還是個孩子,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頭上戴著七彩花環盪著鞦韆 ,笑得十分愉悅。他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是他遇到了花仙子:這個世界上只有報仇,只有 練功、痛苦、血腥、黑暗,哪裡能有人笑得這樣歡樂? 後來他鼓起勇氣和翠濃說話,才知道人間還有另一個充滿歡笑和光明的世界。他每次溜出 來偷偷和翠濃見個面說兩句話,全身血液都流著興奮躁動,像是他正站在兩個世界交接的 大門前,他只要再向前一步,光就能照到他身上。 直到翠濃因為他死了,他才認清一個事實:她是被他害死的。他只屬於他的世界,試圖逃 離責任的下場就是付出代價。不公平的是,幫他付出代價的人是她。所以他把翠濃的畫像 藏在身上,每次他摸到懷中的紙捲,心中都充滿歉疚痛苦,卻也提醒了身在無間地獄中的 他自由的存在。 葉開的出現又提醒了他那個他曾經嚮往,卻離他遙不可及的世界。葉開像是那個光明世界 化身的使者,亮得讓他睜不開眼直視。他不斷的勸他放棄報仇,不斷的用愛,自由,和笑 容誘惑他,他卻只能轉身逃得遠遠的,無聲的在心中吶喊:不要靠近我!我會害死你的! 傅紅雪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那一戰之後他變得很強,身上又沒有了 那老毛病的牽絆,他已經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保護他想保護的人了。 葉開從潭中上來坐在他身邊往後一躺,只用手肘撐起上半身,伸直了雙腿,任由一雙腳丫 子慢慢晾乾。傅紅雪瞥眼看見葉開白皙的腳上掛著晶瑩水珠,忍不住想拿條巾子幫他擦乾 了。葉開的腳比起自己的好小,擦的時候他大概一隻手就能握住......他心中一蕩,連忙 轉頭移開目光。 「傅紅雪......」葉開直直看著瀑布,似是還在欣賞山光水色。 「嗯?」 「......」葉開像是沒有意識到自己開口說了話,半晌才坐起身來,繼續又問下去。「 ......你那個時候為什麼又答應就醫了呢?我以為你會固執下去,堅持把看薛神醫的機會 讓給我。」 葉開坐在他身旁直直的看著他,他的眼睛近看烏溜圓亮,很是漂亮。 他斜看葉開一眼,臉上什麼也不現。「我聽你的話就醫,你不高興嗎?」 ......那時候我以為你傷勢發作,心裡焦急得如同刀剜,我病發的時候你在旁邊看著,心 裡一定更難受吧?比起心裡的苦,身上的傷又算得了什麼?如果再要有人受這種折磨,不 如讓我來受。 葉開連連搖頭。「吶,我可不是在抱怨啊,你那症頭帶在身上太危險,本來就是要去根治 的了。我只是好奇。」 「我們反正一起同行,有了麻煩就由我出手,你不需要運動心脈真氣,自然不會觸發舊傷 。我們......我們倆兄弟同心,誰醫好了都是一樣。」我們不要再分開,以後我的滅絕十 字刀就是你的心脈。 他平常寡言少語,這番話已經很超過平常他說話的習慣。葉開驚訝的仔細往他臉上看了看 ,卻看不出什麼來。 「那等到我們分......」葉開眨了眨眼,「那你可得隨時在我身邊保護我才行。」他臉上 嘲嘻得笑了起來,用食指刮了刮自己的一邊臉頰。「什麼兄弟同心,醫好了誰都是一樣, 傅紅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花言巧語了,狗嘴專吐象牙,也不怕肉麻。」 「那我們乾脆再肉麻一點...」他一半的話出口隱隱覺得不妥,便停了下來。葉開坐了起 來,湊近他一臂環抱他的肩頭,等著聽他想怎麼個肉麻法。 傅紅雪突然一陣口乾,掙脫了葉開的手臂走到潭邊蹲下喝了好幾口水,又洗了把臉,這才 起身返回大石邊。 「走吧。」 他們一路只往北行,雖然已經過了冬天,卻慢慢冷了起來。一天早上葉開拼命的摩擦雙掌 往手上呵氣,呼出的熱氣都結成一陣陣的水霧,身子還在原地跳啊跳的,傅紅雪才想起自 己修習的內功屬性寒冷,葉開卻是需要運功護體保暖。他只提了一提添些冬衣,葉開卻整 個人亮了起來,拉著他進了成衣鋪。他看著葉開東摸摸西看看,拉著老闆推薦的幾種布料 湊在一起比較,覺得有點魚出水般的不知所措。衣服只要保暖耐穿就好了,哪來這麼多花 樣? 等到葉開拿著一件袍子往他身上比,他這才發現那些花花綠綠的布是為他挑的。他心裡嚇 了一跳直想搖頭,臉卻一板,瞪了葉開一眼。他環顧店裡,隨手抓了一件黑裘披風。「我 就這件吧。」 「唉呀,你別整天不是白的就是黑的嘛,多無趣啊。偶爾試試其他顏色,心情也會跟著好 起來的。相信我, 你個子夠高身材也好,撐得起這個顏色。不如......」 葉開不當大俠了應該改行賣衣服。他又給葉開一個白眼。「我現在心情很好。」 話一出口他才發現,他現在的心情真的很好。他自懂事就努力讓自己無心無情,血液裡只 該流著冷酷的報復。他初入江湖的那些日子經歷了不少喜怒哀樂大悲大痛,和葉開分手以 後索性不顧不想,把自己不明白的情緒拋在腦後專致於武道。他這時候才猛然發覺他的心 情不只很好,這段日子更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時候。如果他們能這樣一直走下去,永遠也 走不到大雪原就好了。 「你自己怎麼不也添一件?」 傅紅雪看著又認真滿店逛了起來的葉開,記起從前他也兩三天就換個顏色樣式,黑白青紅 藍橙紫都看他穿過,也就見怪不怪了。他想起杭州城裡的紫衣美人,本來想打趣幾句提議 買那樣的算了,卻分神盤算起其他的事來。 他這些年踏遍天涯海角看過不少奇觀,他自己走過時只是欣賞一陣感受自然風景,不過那 天葉開在那小瀑布下就玩得這樣開心,等大雪原的事完了以後應該要在初夏的時候帶他去 一觀華山後崖的美景,還不看得他流連忘返?深秋時岱山裡滿谷的楓紅很是壯觀,葉開也 一定會喜歡......他要是穿得一身紅,不也是一片紅葉,站在那裡不就融在背景裡了,可 讓人怎麼找去?入冬以後呢......他似乎在哪裡看過一片梅林,還沒走近就聞得到暗香襲 人。葉開似乎怕冷,無間地獄後山其實有個終年滾熱的溫泉,泡在裡面很驅寒氣。他想到 帶著葉開一起回到無間地獄心中一溫,雖然站在一邊等了小半個時辰,臉上卻沒有什麼不 耐情緒,表情也比平常緩和了很多。 大雪原和他記憶中的一樣寒冷,無邊無際的白卻不像以前一樣威脅著把人吞沒。這次他和 葉開結伴同行,雪地裡長長的兩道平行足跡拖在他們身後,似是要宣告什麼他離開以後的 改變。傅紅雪拒絕一陣陣呼嘯著的狂風威脅,直挺著身體咬著牙根,一步步的走著。他本 來擔心怕冷的葉開會禁不住,可是他每次側眼望去,葉開總是跟他並肩而行從不落後,雖 然唇色比平常蒼白一些,他還是臉色從容腳步輕快,偶爾無風的時候還會開口和他閒聊兩 句。不知道的人如果只看葉開享受的表情,大概會以為撲在他臉上的是江南湖畔稍稍能搖 擺柳枝的春風。 傅紅雪蓋的小屋旁不遠處多了個小木屋,他頓了一下,選擇向新屋走去。陳三正從屋後繞 出來,看到他們的身影先是凝神戒備,看到他後驚喜的要迎上來,認出葉開以後卻頓時停 住不動,臉上怔怔流下淚來。 他們招呼著進了屋,那陳三到吊籃裡抱了娃娃,就要向著葉開跪下。他們嚇了一跳一起來 扶,陳三卻不肯起來。 「葉大俠既然尋到了這裡,我恩公一家的冤枉污名一定是洗刷了。我們只是數面之緣,貿 然請託,就累得葉大俠這樣鼎力相助。恩重如山,我就算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陳三 涕淚俱下,全身激動得不住顫抖。 「這娃娃父母的血海深仇不會落在她身上,這輩子只要平安長大,做個普通人就好了。她 往後的人生都是葉大俠賜的,請受我替她一拜。」說著就要磕下頭去。 葉開往後跳開一步,連連搖手。「喂,我今天大年初一才去算了命,黃半仙說我先天八字 輕,後天又犯太歲,今年是注定過得不平安了。要想避過血光之災,就千萬不能讓人跪我 ,尤其是抱著孩子的人向我磕頭更是折我的福壽。唉呦,我的頭怎麼這麼暈,該不會是犯 劫了吧!」 說著一手捧著頭,整個人搖搖晃晃,就要往傅紅雪身上倒。 傅紅雪面不改色,用一邊肩頭支撐著葉開全身重量。「你趕快起來吧,他很重。」 陳三這才抱著娃娃起來,一手擦臉,五官扭成一團,看表情不知道是要繼續哭還是想笑。 葉開繼續賴在傅紅雪身上,一點都沒有要起來的樣子,嘴裡還嚷嚷著,「哪裡重了,我為 了練好輕功,可是都有在控制體重的。像昨天晚上我才吃了一隻烤羊,四碗八寶粥,三個 大餅......」 這傢伙不會真的頭暈目眩犯昏了吧。傅紅雪垂眼看看塌在自己胸前的半邊臉頰,還是不由 自主的想起葉開現在努力不讓他多想的事:如果當年前武林盟主的血案發生之後,有人願 意像葉開這樣好管閒事的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他們的人生現在會是怎麼樣的? 陳三看葉開跟他這麼親暱很是訝異,來回看了看他們,又盯著他的刀看了一會。「啊,你 是天下第一刀傅紅雪!」 葉開從傅紅雪身上彈開猛得站直。「他叫傅紅雪是不錯,刀法也就還可以啦,不過這次的 案子他可是幫了大忙。我們先不忙說話吧,在雪裡走了這麼久餓死了,有沒有什麼吃的? 」 陳三擦了擦臉,先把娃娃放回吊籃,這才忙不跌的去準備吃的。傅紅雪看了葉開一眼,葉 開才斜身湊過來小小聲的說話。「別忘了他是個武痴。」說著還做了個被纏得不勝其煩的 表情。 傅紅雪知道他是想幫他避免當年霸王刀那樣的麻煩,也就不說什麼。不過記得當初他和陳 三認識的時候他並沒有湊上來打擾他練刀,看起來應該是個講江湖規矩,知情識趣的人, 感覺和葉開敘述的不太一樣。是因為他當時正帶著孩子逃亡所以特別謹慎,還是這陳三只 對飛刀有興趣?不過印象中他似乎是使劍的吧? 陳三自從傅紅雪離開後一直住在這裡,定時用雪原中所得的獵物到市集換取娃娃的人篸和 需要用物,一個大男人居然也把孩子帶得妥妥當當。他一直覺得自己鳩佔雀巢,又怕傅紅 雪處理完事情回來沒有地方寄身,就在附近蓋了間自己的小屋,還留了養娃娃的空間。 「原來傅兄那時候是聽到我拿恩公的事拖累葉大俠,這才匆忙離開,千里迢迢的回去幫忙 。葉大俠有這樣的兄弟,此生真是不枉了。」 他們圍坐在火爐前,陳三一邊佈著烤羊腿一邊溫酒。葉開又驚又喜的看了傅紅雪一眼,轉 頭和陳三聊了起來。 「唉呦,我一聽大俠這稱呼就頭昏腦漲,這兩個字一定是跟我的八字相衝。不過陳兄受人 恩惠點滴不忘,遇上事情豁出去湧泉以報,可比很多道貌岸然,人稱大俠的人強多了。」 傅紅雪想起了向應天,連帶著猛然想起葉開中過催心掌,心裡捉摸了一會兒也不說話。那 邊陳三臉紅了一紅,居然訥訥的忘了謙上兩句,只跟葉開論過年齡,原來還比他們大上三 歲。 葉開說起程風案子的來龍去脈,陳三不勝唏噓,感慨了一陣。「聽說我恩公和程勝雖然是 兄弟,卻是一個嫡出一個庶出,從小並沒有一起長大,感情也就一般。當初程老鏢頭過世 ,鏢局裡還為了繼承人爭執了好一陣子。程勝要栽贓嫁貨,要找失鏢的替罪羔羊,局裡的 哪個鏢師不可以?這鏢居然讓恩公負責,那就是存心陷害了。可惜了我恩公......」 葉開看他心緒激動,趕緊幫他滿滿的倒了一杯酒,陳三連忙稍稍起身雙手接了。他打量了 一下葉開身上皺了皺眉頭,話也忘了說完,起身去取了什麼回來。 「這大雪原吹的是地獄來的陰風,兄弟穿得也太單薄了。這是我上個月才打的雪狐皮,剛 讓人做成大衣。兄弟要是連這個也不收,那就是不把我當朋友了。」 葉開站了起來接過,也不推辭,直接把大衣展開披在身上。那狐裘白得不帶一根雜毛,觸 手暖滑,在跳動的火光下隱隱泛著柔光,披在身上也輕盈。葉開身架本來就偏單薄,穿上 來也不顯臃腫。他嘴角帶著笑意,道謝以後往身上摸了摸,似乎很喜歡。 三人飯後小酌著聊了起來,傅紅雪本來也就沉默寡言,在旁邊聽著葉開和陳三談起武林中 大小見聞,偶爾插兩句話,已經是表達他敬重陳三這個人的表現了。葉開本來就愛交朋友 ,雖然初識的時候被陳三擾得不厭其煩,經過這件事敬佩他的為人,說起話來也就沒有了 隔閡。他性格開朗談笑風生,陳三又盛意殷勤刻意結交,茫茫大雪中的小木屋裡頓時盈斥 著江湖漢子的熱情。 喝到三人酒意都有五分,爐上的一壺酒正好空了。陳三取了一壺新酒放在爐上熱著,告了 聲罪,捧著一小碗的篸湯先去喂娃娃了。傅紅雪伸過一隻手,幫葉開把半卡在白裘領邊的 一縷頭髮拉了出來。葉開轉頭向他笑笑,臉上帶著幾分紅暈一點酒意,眼波盈盈中少了幾 分平常的靈動飛揚,卻多了什麼感情。 他心底晃動了一下,臉上也跟著變柔,想對葉開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還冷嗎?」 葉開像是醉朦了,看著他也不答話,眼裡慢慢泛出一層水光。傅紅雪嚇了一跳,正要說怎 麼又要哭了,葉開卻已經垂眼低頭,避開了他的眼神。 「......」 「娃娃!」 陳三把孩子抱了過來,那娃娃手足舞蹈,臉蛋紅撲撲的很是可愛。葉開一見精神來了跳了 起來,又喜又怕的拉了拉娃娃在空中揮舞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把臉湊近。「你叫什麼名字 ?」 「說來慚愧,當初程夫人過世之前急著訴說恩公的冤屈,還來不及給孩子取名字就去了。 兄弟肚子裡沒有多少墨水,知道的好名字都是些招式名稱,所以這孩子到現在都還沒有名 字,我也一直寶寶、寶寶的叫她。」 葉開臉上做出大驚的表情。「那怎麼可以?趁現在這裡有三個臭皮匠,咱們得好好想想, 非得給她取個吉利好運的好名字不可。」 只要不改了姓復仇的傅,取叫血染紅了的雪,不拘什麼都好。傅紅雪也只是在心裡想想, 坐在一旁看著葉開和抓頭搔腦的陳三熱烈討論,忙乎得不得了。等到一輪美麗芬芳的女孩 兒名字湊完,葉開居然開始提議程范程采之類的胡話。陳三懷中的娃娃似乎聽得懂大人說 話,伸出一手捉住了葉開胸前的一撮長髮。 「唉唉唉,你這娃娃脾氣怎麼這麼大,不喜歡名字就說啊,幹嘛暗算人哪!有種的咱們來 單挑!」葉開把頭歪側著低身下來就著娃娃的高度,臉上一副誇張狠樣,卻逗得娃娃咯咯 得笑得開懷。陳三抱著娃娃手忙腳亂,傅紅雪這才站了起來解救葉開的頭髮。 「反正陳兄也是要帶她回中原給她的神醫姨父治病,不如留給她的姨父母取名字吧。」 葉開頭髮自由了站直身來,還是嘟起嘴晃了晃頭,象徵性的抗議了一下。「給他們去取, 搞不好會變成程當歸還是程獨活呢。不然你也想一個。」 「你現在繼續帶著善意的胡纏亂攪,才是會誤了人家一生。走吧,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 睡了。」 「傅兄是還回原來的屋子睡是吧。葉兄弟要是不嫌我屋裡寶寶偶爾啼哭,不如今晚就睡這 裡吧。這裡空間也比較寬敞,晚上我們抵足同眠,也可以像從前一樣談招論武,豈不是好 ?」 傅紅雪站得筆直,臉上像平常一樣冷淡,葉開卻頓了一下,下意識的偷看旁邊傅紅雪一眼 。「這個嘛,還是不用了。我晚上睡姿不好,萬一把你踢下床,吵醒寶寶就不好了。好啦 ,你今天也累了,趕快去睡,我們明早見吧。」說著拉拉傅紅雪袍子一角,飛也似的扯著 他走了,連再勸的機會都不給陳三。 他們走出門口溫度驟然變冷,葉開不由自主的把狐裘領子摟得緊些湊向傅紅雪。「我都忘 了問,你那屋子裡可以睡兩個人嗎?」 傅紅雪徑向前走。「......如果睡不下,你要回去跟陳三擠嗎?」 葉開把手從大衣下伸了出來急搖。「我打地舖就好。那傢伙人也不壞,就是偶爾會熱情過 頭,要說他不煩就是說謊,要說他煩又不忍心......」 傅紅雪推開自己小木屋的小門,看到自己舊物都在原處,鬆了一口氣後開始忙著搜羅用具 生火。葉開似乎在門口被風吹著了,在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一言不發,也不幫忙。等 到傅紅雪生起火梳洗過,他才回神過來跟著梳洗。 小木屋裡布置簡單,傅紅雪在裡面日夜起居兩年多,也就需要一張木桌兩條板凳,幾個喝 茶用的杯碗,邊上一鋪板床。這次帶著葉開回來,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緊張,雖然隔 天就要離開,他還是花了點功夫整理這陪了他兩年的小屋。等到他側身坐上床沿,盤腿坐 在裡床打坐的葉開正好睜開眼來,斜身過來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原來你一直知道陳三在哪裡也不說,瞞得我好苦。我本來還在擔心不知道怎麼跟他聯絡 ,只盼著他能聽到風聲來找我呢。」 傅紅雪微微提了一下嘴角,簡單把當初機緣巧合撞見陳三的經過說了。 「那你也是因為聽到他說託我去查一樁難題,才決定不再退隱藏龍,回來來幫我的嗎?」 屋裡只有一個晃著紅光,用來取暖用的火爐,襯得葉開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明亮。 「......其實也不是。我聽說你和南宮翎的婚事變化,突然很想親眼看到你,看你過得好 不好。」 「......」葉開換了換姿勢,平躺下像是要睡了。「我一來沒有傷心欲絕形容消瘦,二來 沒有哭天喊地尋死覓活,比你想像中成天醉成爛泥的活死人好多了吧?你如今已經親眼看 到了,也該放心了吧?」 葉開明明語氣輕鬆,像平常一樣不正經的調笑,他卻心中一陣堵塞,不知道該回什麼。 「...嗯。」 他默默躺下閉上眼睛,因為屋中小床空間有限,幾乎是緊貼著葉開睡的,半邊身側都可以 感覺葉開散發出的體溫。他思緒飛轉,久久都無法入眠。 又過了好一陣子,他在半夢半醒之際隱隱感覺葉開轉身側躺在他身邊,輕輕喚他。「紅雪 ,紅雪?」 葉開從來不這麼喊他,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沒有理會,突然感覺到葉開伸手過來 要點他睡穴。饒是他大悲賦練得勤熟,也只來得及在葉開手指觸體的一瞬間扭轉經脈移了 穴位。他心下大奇,也有點氣憤:葉開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唯一,做什麼要老是這樣 暗算他?! 他暗暗調息強扭了的經脈,把呼吸心跳都控制得緩慢,等著看葉開又想變什麼花樣。葉開 側躺著面對著他,近到他能感到他的呼吸和他專注在他臉上的視線。葉開又看了好久,才 開了口。 「來了大雪原這一趟,這件案子也就了結啦。原來你一個人一直過得很好,也可以用自己 的方法交到朋友。現在你身上那毛病也治好了,我好像沒有什麼理由再像塊黏呼呼的橡皮 糖纏著你不放了。」 「小時候我知道娘認養了一個小孩代替我吃苦報仇,我心裡又難過又覺得不公平。我偷偷 溜到無間地獄去看你過,看到她那樣對你,我就告訴自己我要把武功練好,以後就可以把 那可憐的孩子救出來。我要學會讓人開心的各種方法,以後才能把你沒有擁有過的笑容補 給你。」 「後來再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把刀法練好了,你威風凜凜的從天而降,一舉震驚六大門派 ,真是神氣。可是你的心怎麼跟你的人一樣冰呢?我一想到你可能一輩子都體會不了愛和 幸福,我的心就一陣陣的絞痛,痛得我恨不得把它挖出來。我那時候好想緊緊抱著你,直 到你心底的每一塊冰屑融化,就算我自己被凍傷也沒關係。」 「後來你跌下谷底,我以為你死了......」葉開的聲音哽咽了一會。「......你和明月心 一起出現,我告訴自己你身邊終於有個人陪伴你,你再也不孤單了,卻怎麼樣也沒有辦法 為你高興。我看著你好聲好氣的對著明月心說話的時候總會想,為什麼那時候跟你一起掉 下懸崖的不是我呢?」 「我一直以為我是為了補償你,那時候我才明白,我那樣追在你的身後其實不是為了其它 的什麼,只因為你是傅紅雪。可是你身邊已經有了可以教你愛的人......我一直纏著你不 放,纏到你煩死了,也要跟你當兄弟。我們的身世明朗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們還真的是 兄弟。可是其實我一直沒有當你是兄弟過。」 「那時候你知道了我們一直瞞著你的身世,氣得失望得連自己都放棄了。幸好後來你意識 到這個世界上除了復仇,你還有一個母親,還有一個兄弟,這才振作起來,趕來雲天之巔 救我們。要是你發現你唯一的兄弟一直抱著怎麼樣的心思愛著你,你一定不能再接受這樣 被背叛的打擊了吧?」 葉開的鼻音濃重,傅紅雪卻心神俱震,五內交感,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 好。要是他那毛病還在身上,這時候一定是會發作的。葉開,葉開...... 「娘,明月心,和婷兒都去了以後,你果然就跑得不見蹤影......本來也就是,我憑什麼 成為你的牽掛呢?至少你已經愛過恨過哭過笑過,讓我日夜掛心的也只有你的平安。你跑 得遠遠的也好,起碼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思念你,可是你偏偏又回來了,還這樣跟我朝夕相 處。你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卻要鬼鬼祟祟的在心底用不一樣的心情想你。我好卑鄙,以前 我是偷了你幸褔的小偷,現在我又偷偷的把我的幸褔寄託在你身上,卻又不讓你知道。」 傅紅雪一陣激動,就想翻身起來抓住葉開雙肩,告訴他沒關係,我知道了,你身上也揹著 我的幸褔。只要我們能像現在一樣一直在一起...... 葉開湊近他,一隻手環抱他的腰,把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樣跟你一起過著日子真是 快樂,可是每天我又擔心,會不會離你太近,一不小心讓你發現我的秘密。如果被你發現 了,那我寧可死了算了......如果我現在跟你道別,你心中對我的印象就一直會是有點黏 人,卻又留給你自由空間的好兄弟吧?」葉開把手臂抱緊了一些。 「可是我怎麼可能主動跟你分手呢?等到這件事結束以後,你很快就會又跑得不見蹤影。 這些日子我已經賺到了,我只怕我自己支撐不住......」 傅紅雪的肩頭一陣涼意,布料濕了一片。他又想緊緊抱住葉開,又不知道明顯不想他醒著 的葉開會怎麼反應。葉開萬一真的像他說的去尋死,還是一溜煙的跑了怎麼辦?他心裡甜 喜酸苦亂成一遍,自己都沒有辦法形容現在的感覺給自己聽了,又要怎麼說服葉開,告訴 他其實他真的一點都不煩,只是哭起來的時候讓人心疼? 他打不定主意要怎麼回應葉開,動也不敢一動,只滿心想盤算出幾句話,是讓葉開一聽就 明白他的心,也可以一聽就放心,不再胡思亂想留在他身邊的。他們不只是兄弟,也是彼 此最親最愛的人,不管怎麼樣都好,他們都不要再分開了。 他維持原姿勢想了一夜思緒起伏,直到天快亮才睡著。等到他醒的時候葉開已經不在他身 邊。他心頭一驚趕著下床,一打開門就看到葉開站在屋外看雪。 葉開穿著一件舊藍羊毛襖子,仰頭看著雪花緩緩飄落,專注得像是在跟情人對話。葉開難 得臉上不帶著半分笑容,頰畔的長髮稍微遮住了他耳邊臉龐,更顯得他的臉色比平常蒼白 ,連唇上的血色都少了一些。傅紅雪站在門口感受著外頭襲進屋內寒意,想起昨晚的驚心 動魄,看著眼前這樣站在一片雪白中的葉開,霎時覺得晃如隔世,懷疑起自己所聞是真是 夢。 葉開聽見他的腳步聲,別過頭來望了他一眼。葉開應該永遠都是開開心心的,為什麼他的 眼裡有這麼多的憂鬱哀傷?傅紅雪心裡一慌,覺得葉開就像是要消失在這雪地中了一樣。 葉開像是想叫他的名字,身體卻晃了兩下,一張口吐了一口血出來,鮮紅的掛在他的嘴角 往下滴落。他搶上前去,卻來不及抱住直直往下倒落的身軀。 「葉開,你怎麼了,葉開!葉開!」 葉開面色蒼白,呼吸孱弱,對他的呼喊絲毫沒有反應。他抱著葉開,試著輸些真氣到葉開 體內,這才發覺葉開的心脈將斷未斷,虛弱得嚇人。他怕葉開承受不住,只能把真氣細流 般緩緩的渡到他體內,過了幾刻鐘的時間葉開的臉上才出現一分血色。 他都不記得怎麼回到屋裡的,只知道自己抱著葉開坐在床上,手掌心絲毫不敢離開他的背 心,一絲真氣不斷在葉開體內視察。看情形葉開不止舊傷復發,不知道為什麼內息分成幾 股亂成一團,想必他平常以內力控制傷勢,這次是因為某種誘因走岔了真氣,幾乎到走火 入魔的地步,這才沒有餘力自行護住心脈。 他不知道葉開行氣的脈路,不敢冒險幫他把真氣導流,怕導岔了氣會讓他傷上加傷,只能 目不轉睛的盯著葉開的臉,源源不絕的輸出內力護住他的心脈。陳三在屋裡不斷的來回踱 步說了好些話,他耳邊卻一陣空鳴,什麼都聽不去,心裡只不斷叫著葉開的名字。直到葉 開的呼吸慢慢穩定了一點,他才收拾起心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冰凍正燃燒煎熬著他靈魂 的那把火。葉開現在需要的不是他的心焦如焚擔心難過,他需要的是他源源不斷的真氣和 毫無瑕漏的照看。 他開口和陳三商量幾句,陳三也畢竟是在江湖上打滾過的人了,很快就跟著冷靜下來籌劃 。葉開這傷看樣子拖了有段時日,他既然一直光以內力壓著,尋常醫藥大概無用。傅紅雪 需要用全身精力照顧葉開,沒有多餘的力量在帶著葉開的同時運用輕功趕路,最好由陳三 抱著程寶寶走在他們前頭,趕回江南先找薛神醫。 陳三臨行前慷慨激昂的向他保證,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說服薛神醫救治葉開。傅紅 雪只點了點頭:就算沒有陳三,他帶著葉開回去以後也是會這樣做的。讓他在薛府前長跪 不起也好,讓他一輩子給他當試毒的藥人也好,讓他去殺什麼人都好......他的生命現在 只有一個意義,就是讓葉開能醒過來。 他揹著葉開一步一步的走出大雪原,同時不斷用接觸葉開身體的背心大穴送氣,內視葉開 體內脈絡行氣,以便在他的傷一有反覆跡象的同時渡入少許真氣到葉開體內。茫茫風雪之 中只有他走著,他身後比平常深的足跡只被創造不久,很快的就被埋滅。雪原這天的氣候 比他來時冷冽許多,他步出小屋時身上揹著一個人的重量毫無防備的多吸了一口氣,心肺 胸腔瞬間就被冰得撕烈疼痛。他也只咬著牙,側眼看看臉垂在他肩頭的葉開,便挺背舉步 向前直走。 從小他就被教導,他是背負著血海深仇出生的,他身上的冤仇深似海,傅紅雪的意義就是 報仇。他卸下父仇的重擔以後曾經無所適從,在天涯海角之間飄蕩,想體會葉開一直想還 給他的自由的滋味,他一再告訴自己人活著不為什麼,能這樣簡單的生存下去就很好。他 現在揹著葉開一步一步的走著,全身知覺都因為冰雪的寒冷而麻木,除了背上極輕的重量 什麼也感受不到。他突然發現自己存在的價值很渺小。 他傅紅雪,本來就不是能只為自己活著的命。如果葉開不在了,要傅紅雪在這個世界上做 什麼? 他這樣斷斷續續的走著,用了整整一天才到達離雪原最近的小鎮。他晚上宿在簡陋的客棧 裡,託小二熬了陳三留給他的雪篸,卻苦於無法讓葉開醒來喝湯。他一隻手臂環抱支撐著 葉開的上半身,另一手拿著匙羹,送到葉開嘴裡的黃色液體卻不斷的從他嘴角滾落。最後 他只得坐在葉開身邊的床上,含一口篸湯以後放下湯碗,伸手托著他的後腦勺,好把湯口 對口的喂給他。他每次低頭俯身的都閉上雙眼,動作溫柔虔誠之極。 這樣餵了小半個時辰,一碗補氣吊命的篸湯才終於都到了葉開肚子裡。他餵完葉開已經是 心神疲憊,額頭上都滲了一點汗出來,也不顧自己飢餓,安頓著葉開先睡下了。他晚上不 敢熟睡,一隻掌心還是貼在葉開胸前,只躺在葉開身邊閉目養神,自己順便調理內息,補 充損失的內力。 隔天一早他想葉開雖然輕,老是抱著他走也不是辦法,便伸手到葉開懷中取了錢袋雇了一 輛馬車。他思量著只要一路上只挑大道慢慢的走,又有他在車裡照看著,也不至於太顛簸 。他上車之前瞥眼看見街邊的包子攤,便順便帶了兩包帶在車上。 用馬車代步果然輕鬆許多,他只需要時時保持著和葉開的身體接觸,不拘是用一手扶著葉 開或是讓葉開躺靠在他胸中,能確認葉開的傷勢沒有反覆,時時輸送一些真氣就好。他這 天感覺到葉開自己的內力已經紓解開來,在經脈間慢慢開始聚集成流,不禁精神一振,順 著他內息自然走向幫他把真氣護航導向心脈:練武之人運氣行脈的方法依內家心法派別而 有所不同,他心脈的調理也不能憑著雄厚真氣硬來。如果葉開能用自己的內力修復舊傷那 是再好不過了。 他幫葉開把那狐皮大裘墊在車裡,正好柔軟保暖,自己餓了就拿個包子吃。他一直不明白 葉開怎麼這麼偏愛這種捏在手裡白白軟軟的食物,現在吃在嘴裡更是覺得無味,唯一的好 處只是吃起來方便快速,又只需要一隻手。他一口一口的嚼著補充體力,想起旅途中葉開 神采飛揚,就算是每次都會被他搖頭拒絕,每到吃飯時間還是會嘻皮笑臉的遞個包子過來 的樣子。他嘴裡嚼著,心裡忍不住對著葉開想,葉開,吃包子了,你再不醒,我可要吃完 了。 從中原到大雪原的這段路他來回走了兩趟四次,每次的心情都不同。他第一次到大雪原的 路上只一味往前直奔,像是不得不遠遠的逃開什麼,只要自己一鬆懈停下腳步就會被身後 的誘惑拉住,從此再也走不了了;又似乎自己做錯了什麼事,非得把自己放逐到冰天雪地 的極限。 他那趟的回程走得很慢,腳步被一種矛盾絆著,似乎心底雖然期待,同時卻又不知道在害 怕前方等待著他的什麼。第二次到大雪原的路他才在不久前和葉開一起走過,那時候葉開 紅蹦亂跳的在他身邊聒噪得很,那段路他刻意走得從容緩慢,途中的每一步都是一種享受 。 現在......傅紅雪摟扶著葉開肩頭的手緊了一緊。他看看躺臥在雪白狐皮上緊閉著雙眼的 葉開,不由得強烈的想念起他初識葉開時他那黑亮靈動的眼睛來,又想起他在雪地中看他 的那一眼,心裡一陣酸痛。天知道,他願意用他所有的一切,來換取葉開的傷痛和負擔。 葉開,葉開,葉開...... 那天晚上他們歇在一個有點規模的小鎮,他抱著葉開進客棧的時候不免引來不少注目。傅 紅雪完全不以為意,只顧得吩咐了小二幫他們備好熱水。葉開這兩天心口摸起來始終溫涼 ,他雖然不懂醫理,不知道寒氣會不會侵入心脈對傷不好,直覺的還是想讓他泡個熱水澡 驅驅寒。 偏遠地方的客棧雖然不精緻,上房卻夠寬敞舒適,小二收了賞錢手腳也俐落,沒多久就在 裡間備好了一大木桶的熱水。傅紅雪幫葉開把外袍卸了抱到澡盆旁,無意間低頭看了葉開 一眼,突然心裡一晃。他這些天抱著葉開只覺得他不重,現在只穿著貼身白色裡衣讓他這 樣抱在懷裡,更顯得身子板單薄了些。雖然沒有女人孩子一樣瘦弱纖細,卻是手腳修長, 像個剛發育完成的少年。如果葉開能在這時候張開眼睛,親口對他說那晚說的那些情意深 濃的話...... 他定了定神把眼光避開,勉強在多想之前快手快腳的幫葉開除了裡衣,把他扶進桶裡。他 看著蒸氣瀰漫中身體往後靠在桶邊,頭微微傾斜的葉開,稍微掙扎了一會,還是把自己的 衣服也除了,從桶子的另一頭踏進熱水裡。 他照看著葉開走了兩天的路心神緊繃,泡進熱騰騰的水裡忍不住閉上眼睛,放鬆了肩膀。 小半晌後他睜開眼看向對面的葉開,只見葉開的臉色已經慢慢的紅潤了起來,長髮末端濕 漉漉的泡在水裡。他臉上看起來從容安祥,像是若無其事的正在感受水溫,隨時會睜開眼 伸個懶腰,吁口長長的氣,微笑著告訴他人生就該這麼享受才對。 傅紅雪不由自主的身子向前,撥著水一步步的慢慢接近葉開,不知道為什麼緊張起來。他 正要伸手覆上葉開胸前探視他體內氣息傷勢,卻看到了他胸口一道傷疤。 看傷痕的形狀長短,分明是小李飛刀!可是葉開從出江湖武功就不弱,現在更是少有敵手 ,除了他自己和李尋歡,哪有人能用這樣飛刀重傷他的要害?傅紅雪一隻手覆在葉開胸膛 ,另一手緊握著葉開肩頭邊的木桶邊緣。他腦海裡思緒紛飛雜亂,一下子想起葉開被魅影 抓傷中毒以後,激動緊握著飛刀執意自盡,也不要成為人魔的樣子;一下子又想起葉開在 薛神醫家裡,表情一派輕鬆的對他說的話。 「唉呀,人在江湖打滾哪有不受傷的嘛,只不過我倒楣,每次都傷在心脈,所以才好得慢 了點。」他說著還揮了揮手。「這點小傷沒事的,內傷嘛,慢慢調息休養就好了。薛神醫 答應幫人看病很難得的,你就快點坐下來吧。」 是他自己,一定是他自己......是什麼時候,為了什麼?是在中了向應天的催心掌之前, 還是在他們分手以後?傅紅雪送出的一道真氣已經在他體內遊走一周,確認葉開自己的真 氣在心脈間運行無礙不致於傷勢惡化,他的手卻移不開葉開的胸膛。葉開的膚色本來就比 較白,那疤痕看起來就更加觸目驚心。他的姆指不斷在那道刀痕上來回撫摸,心裡如遭雷 擊百感交雜,只能一遍遍的問著葉開,為什麼,為什麼你對自己要這麼狠?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情,竟能逼得葉開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 他直泡到水有些轉溫了才回神過來,先出了木桶草草擦了自己的身子套上裡衣,才扶葉開 出來,拿條乾淨巾子仔細幫他擦乾身體,穿上衣服,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回臥房床上。他的 動作一直溫柔備至,眼神卻一直不敢看向葉開的臉。直到他把被子拉過蓋在葉開身上,這 才忍不住奔回浴間。 他一離開臥房就覺得自己要爆炸開來,一回到浴間雙腳一軟,直接跪在浴桶邊,一手掏出 握住自己的分身來回擼弄。剛才幫葉開擦身的時候,他的下腹就一陣陣的搔熱燥動,他雖 然盡量分神不去感受手下肌膚年輕彈性的觸感,卻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他讓赤裸 的葉開靠在自己胸前幫他著衣的時候居然興起一個荒謬的念頭:等葉開醒了,還會不會任 他這樣擺佈他的身體?一定會的,葉開一向以他的意願為優先,又對他一往情深。只要他 要,就算是小李飛刀的傳人,他的兄弟葉開,也會在床上用羞恥的方式對他溫柔順從。他 以後可以對這副身體做的事還有很多...... 他發覺自己的堅硬牢牢頂在葉開腰間的時候,已經瀕臨爆發邊緣,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 吶喊著要發洩,只能先把葉開安置在床上,自己趕快逃離他身處的房間。他懲罰性的緊握 著分身粗魯來回操弄,讓痛和快感支配全身,連克制自己不想葉開面容的力道都沒有,只 能被動感受著滿胸的苦痛隨著熱血一股股的衝往胯下。這樣沒多久他就到了臨界點,他一 咬牙,姆指撫過尖端一按,終於把那股白濁的液體洩出。 呼、呼、呼、呼、......他跪在地下,一手搭在澡盆邊緣,把額頭靠在手背上不斷呼氣。 他從來訓練自己冷血絕情,從來沒有嚐試過來得如此兇猛的情慾。他在濕冷的地上又跪了 好久,才腳步踉蹌的回到臥房。他看著溫暖被窩裡熟睡著的葉開,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上 前緊緊的把葉開連人帶被抱在懷中,把臉埋進了他的髮裡。 一路往南的這幾天陰雲密布,氣候卻慢慢的緩了一些。雖然一陣陣呼嘯飛揚的朔風還是嚴 寒逼人,天空還是佈滿捲雲,從雲縫間透出的日光經由滿地積雪反射卻也滿目光亮刺眼得 很。馬車搖搖晃晃,車外的光盡被車簾擋住大半,車廂裡的小空間儼然自成一方天地。傅 紅雪擁著葉開,閉目養神的同時心思異常穩定。 他自小背著血和仇恨長大,跟著花白鳳心心念念的想著報仇同時卻連殺父仇人是誰的不知 道。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也問過母親,等到他武功大成的時候應該找誰報仇呢? 花白鳳聽 了也只有更恨更怒,他多挨幾頓打以後也自然學會了悶不吭聲,咬著牙撐過鞭痛狠練武功 ,這些年也就這樣過來了。 他的人生等到步入江湖以後才複雜起來,一路對他扶持的慈愛長輩是敵非友,途中偶遇嬌 美可愛的紅顏如玉接近他別有目地。這輩子敬重聽從的花白鳳居然不是他的生母,從沒有 見過一面的父親原來並不是完美的神人英雄。江湖和人心之間太複雜,他一路斬荊披棘的 途中沒有辦法停下腳步經歷享受,只能盡力往一個目標前進。阻擋在他復仇的路上的人是 敵,助他的人是友。其它勸問安慰誠諫的那些笑言哭泣,他都只能不想不問不聞不見。 現在小李飛刀的唯一傳人居然昏迷不醒,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就算他不以智計見長,也 可以想像這一路回到中原的路上也許會風波不斷,遇上的熱心援手不知道會是敵是友還是 別有居心。但是他現在的心情就像是初出無間地獄的那個單純少年,雙眼只看的到最終最 重要的東西。他的人生只有一個意義,現在就擁在懷裡。其他那些爭強鬥勝和恩怨情仇, 和他們兩個一概無關。 如果他能研盡天下名醫,讓葉開再次活繃亂跳固然最好,否則他們兩個同生共死也就是了 。滅絕十字刀如果不能保得葉開周全,存在這世界上哪有甚麼意義?  馬車規律性的搖晃突然慢了下來,大道上一騎快馬向他們奔馳而來,在車前猛得停了下來 。 「請問大叔,車上可是載著一位病人?」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7.250.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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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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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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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8 10:28, , 3F
好看!每一篇的篇幅都很夠看得超過癮!期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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