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天涯明月刀] 歸來 02

看板BB-Love作者 (冬眠)時間11年前 (2013/03/22 00:12),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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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杭州城的時候葉開已經形影無蹤,不知道去哪裡忙了。杭州城內的武林人士早就離 開,謝老頭更是為了酒樓生意忙得暈頭轉向,對葉開的行蹤一問三不知。他只好先找了家 客棧歇息。 他睡到一半聽到遠處有夜行招呼的擊掌聲,好奇心起翻身起來查看,果然遠處屋簷衣角翻 動,有兩三個夜行人招呼著正往城外去。他看對方黑衣裝束,心下一動遠遠跟著,一直跟 到了城外三十里一處廢棄的山神廟。黑衣人看起來裝束整齊紀律也嚴齊,和同夥碰頭以後 默默無聲毫不交談。只留了兩人在外看哨,看情形是在等甚麼人。傅紅雪輕功並不見長, 怕走近了被人發現形跡,只伏在遠處耐心等候。一直等到了三更天屋裡才又有了動靜。 「這趟把點子卸了就結束了,怎麼還不來取貨?都遲了一個時辰。」 「你等就是了。」 傅紅雪想了一想,冒險繞到山神廟後黑衣人守得嚴密的小房往內一望,草堆上躺著的赫然 是昏迷不醒的葉開。他心裡一急,站直身來刀子出鞘,看望門口的兩個嘍囉應聲倒下。 「葉開,葉開!」他感到葉開並沒有被封住穴道,緊急之際無法多想,只能挽起桌上一杯 水往葉開臉上一潑,先護在葉開前面殺敵。他出手之快滅絕十字刀威力之大,聽到聲響殺 進房來的黑衣人還來不及看到他拔刀,死前只見到一片刀光。葉開這時候終於慢慢轉醒, 站起身來。 他眼角看見葉開似乎沒事心頭一鬆,轉過身來面對敵人的時候臉上已經冷如冰霜。眼見最 後一個黑衣人棄戰就要逃出廟外,他正要追上去拔刀,葉開突然身子一軟,直直的往他身 上倒了下來。 「葉開,你怎麼樣了?」他急忙轉身一手托住葉開身子,看葉開還是昏迷不醒,乾脆把他 打橫抱起,先送回自己下榻的客棧房間。一路上他心急如焚,一邊不時查看手上葉開的安 全,還要一邊留意身後有沒有敵人追蹤。如果不是被封了穴道,難道是中了毒?對方能囚 禁葉開,是出奇不意的暗算得手,還是敵人裡有還沒現身,武功足以打敗葉開的高手? 好不容易安全回到客棧房間,他把葉開往床上一放轉身關門,回頭的時候卻看見葉開好整 以暇的站在自己床前,兩手正在把身上的乾草屑往地上撥。 「......」 葉開居然噘著嘴咕噥得挺大聲。「這次不能假裝被擒,藉機會讓他們把我送到幕後主腦那 裏去的話,下次要近距離打探就難了。再怎麼說我也是輕功不錯的葉開,老是讓人暗算到 也沒甚麼說服力啊。」 傅紅雪想過他們再相逢的各種情景葉開會對他說甚麼話,可從來沒有預想過這種。葉開就 是能讓人啼笑皆非,讓人又想上前往他頭上打個爆栗,又讓他恨不得能轉身逃得遠遠的, 永遠不要跟他打交道。 葉開終於埋怨完了抬起頭來仔細打量,他也上前幾步直直立在葉開身前。葉開雙手反射性 的舉起,卻在空中停住不動, 好一會才中途轉向一拳搥在他胸口。 「你這小子,究竟去哪裡了,也不來找我,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他想取笑葉大俠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本事,也想開個玩笑,提一句那天他可看到了那個紫衣 美人兒。他想伸出一手幫他拭淚,更想直接把他拉近懷裡給他一個擁抱,卻又怕他一動葉 開就會像他夢裡一般變得離他好遠。他在冰天凍地的大雪原裡用來派遣心懷,每天在心裡 設想的那番話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他只能像被冰封著一樣動彈不得,雙 臂下垂放在身畔,緊緊握拳到指尖深入掌心,看著葉開深深點了點頭。 葉開臉上表情交雜,突然往上觀察起了屋頂,眼睛眨也不眨,像是這樣眼眶裡的水珠就會 不往下落自動蒸發,就沒有人看到了。他看著葉開孩子氣的小動作忍不住微微一笑,葉開 撇眼看見他的笑容,嘴角也跟著他無限上揚。 他們笑中帶淚,誰都說不出話的激動了好一會,這才在桌前並肩坐下。 葉開抓了一隻空茶杯放在桌上,向傅紅雪解說起來。「這是杭州第一鏢局的二鏢頭程風。 」 又丟了一顆花生米進去,「這是他半年前保的一隻鏢,光鏢金就有兩萬兩,定金五千。我 到現在都不知道是甚麼寶物,也查不出託鏢的人是誰。只知道程風接鏢以後依照規矩守口 如瓶,把寶物隨身帶著,就連護鏢的手下都只知道是要送給阜陽神拳王全。程風帶鏢到途 中的一個半夜連人帶鏢失了蹤,同時留在鏢局還有身孕的程夫人也不見了。鏢局只道程風 見錢眼開,捲了寶貝帶著老婆孩子跑了,誰知道總鏢頭帶著鏢金到王全家賠罪的時候,才 發現王全根本不知道有隻鏢該交到他手裡。」 葉開另取了一支杯子放到了程風的杯子旁邊,想必是程夫人。 「就連鏢局的總鏢頭都不知道是甚麼?那託鏢的人呢?」 「照規矩二鏢頭是接下這單生意的人,只要帳目清楚了,根本不需要報備。據總鏢頭程勝 說下鏢的人雖然沒有回來索取訂金,但是有時候珍寶要是牽連太大或是來歷不乾淨,失主 往往不敢出面認領。至於王老拳那裡,如果對方是想贈送禮物或是受方一見就知道來歷的 東西,不先告訴受方的例子也是有的。」 「程勝?他們是兄弟?」 「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受人之託開始查這件案子以後花了很多功夫慢慢查找,終於找到 了程風被藏了起來的屍首,身上甚麼貴重的東西也沒有。」 傅紅雪越聽越不對勁,狐疑的看向葉開。葉開正把自己的尖下巴捏了又捏,想得認真。「 如果說程風是在護鏢途中遇到歹人殺人盜鏢,這件事到這裡也就結束了---雖然說劫鏢的 人是如何在半夜把程風連人帶鏢的引開下手而不被同行鏢師發現這點很是蹊撬。可事發後 洛陽三劍之一的陳三託他師兄傳話給我,說他無意間救起了被人綁擄的程夫人。程夫人告 訴他說她丈夫保的這趟鏢別有隱情,她的丈夫是因為發現這支鏢另有古怪才被滅口的。可 惜程夫人那時候已近臨盆,分娩以後就去世了。陳三說他帶著孤兒一路被人追殺,求我幫 程風查一個清楚。一方面他分身無暇,一方面他未出道前受過程風恩惠,由他出面洗刷程 風的名聲於事無補。」 「也可能是程風捲鏢逃跑,託鏢的人想暗中追回寶物,這才綁了程夫人要跟程風交換。」 不管是什麼人做的,事後追尋到捲鏢潛逃的程風,解決了程風取回寶物,也很合理。 葉開翹起一腿,在板凳上晃阿晃的。「殺程風的人如果找到了東西,完全不需要留程夫人 活口。把程夫人扣在手上不殺不放,有什麼用意呢?」 「也許程風藏在甚麼地方,...... 」 葉開搖了搖頭,「不像。據說程夫人不但沒有被搜身刑求,連問都沒被問過一句。」 「那陳三呢?」會不會是程風見財起意監守自盜,接贓的程夫人其實已經把寶物或是藏寶 的地點給了陳三?如果是這樣,事情也就結束了。陳三身為得利者,自然不見得有說實話 。 葉開晃了晃腦袋,像是裡頭盛裝了太多東西,脖子已經支撐不住重量了。「我和陳三倒有 過幾面之緣,那個人簡直是個只會武的白癡,簡稱武癡,我在洛陽被人請客喝酒的時候整 天纏著要跟我比武。我最後被纏得受不了,在半個洛陽前面一招把他打敗了,他還高興得 很,繼續纏著我問那一招的精髓。我看那個人啊,就算把錢擺在他前面他也不認識。」 「你相信他?」 「我相信他。」 傅紅雪整個案子聽下來,還是覺得程風或是陳三的嫌疑最大。葉開和傅紅雪不一樣,葉開 願意相信別人。傅紅雪不相信人性,但是他願意相信葉開。他想了一想,只覺得頭昏腦脹 毫無頭緒,索性不想了。 葉開拿了代表陳三的第三只杯子跟第二只一碰,順手把三只杯子排成一排。等到他手離開 桌面,傅紅雪才發覺第一只杯子裡的花生米已經不見了。 居然還學會了變戲法。 傅紅雪挑了挑一邊眉頭,「所以你受人之託,就決定淌這趟渾水 了。」 葉開嘿嘿了兩聲,伸出一手抓了抓頭,居然有點心虛。「一開始是這樣,不過我在過程中 發現程風有個親戚,我們倒可以結交。」 嗯? 葉開灑了把銅錢在桌上,「這是剛剛那批黑衣人,看樣子只是被人雇用的殺手,如果我料 得不錯,殺程風滅口,擄走程夫人和解決我這個事後到處問東問西的麻煩鬼的都是他們。 可惜訓練有素的殺手絕不透露買主的消息,要讓他們交我到背後主謀那裡又行不通。」 葉開越想越悶,「可為什麼不乾脆把我一刀咖嚓了,一了百了呢?如果程夫人和陳三都不 知道這鏢到了哪裡,為什麼要追殺陳三和那娃娃呢?難道程夫人知道什麼關於託鏢人或是 這支鏢的線索?那寶物又到哪裡去了呢?」 他把桌上的銅錢一個個疊了起來,又分成幾股放到茶杯旁,移來移去,忙呼得緊。過了一 會停了下來抓了抓頭,一手把剛剛消失的花生米拋向空中,張口接著吃了。 「我倒知道去哪裡了。你不是才一口吞了嗎?」 葉開呆了一秒又嚼了兩下,才意識到傅紅雪是在跟他說笑話,舉起一手,雙眼圓圓的睜得 老大。「冤枉啊,我可以指天為證,我剛剛吞的真的是顆花生,絕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寶 貝......」 葉開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像是想起了什麼。 「......我說啊,在我查這件案子的時候,我們,我們還是一起行動吧。因為呀...這個 ,這件案子的線索實在不多,我實在需要有你在我旁邊幫忙。而且我們要是不一起行動, 再產生一次剛剛那樣的誤會就誤事了,你說是不是啊。」 葉開這個欲蓋彌張的表情他見過。在父親墓前說他幫他純粹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時候 ,就是這樣說話的。 「好。」 他回答得爽快,葉開卻狐疑的看看他,湊近他左右端詳,還拉了拉他的臉。「你真是我兄 弟,不是喬裝的吧?」 傅紅雪斜瞪他一眼,葉開只好一副無辜認錯的樣子,嘟著嘴乖乖的把手縮回去。「說了這 麼久的話餓死啦,咱們去吃東西吧。嘿,南門的那攤韭菜盒子做得不錯...」 他們到阜陽以後也沒閒著,葉開一下子到王老拳的教館偷帳簿,一下子三更半夜的拉著他 到城外西郊扮鬼嚇人。從王家的馬夫到 守城門的小卒到王老拳家大公子在青樓的相好, 無論三教九流,葉開無論對方是誰都能頂著笑容胡說八道一番,還少有問不出東西來的時 候。偶爾遇到一兩個嘴硬的,也只需要他往前一站手按刀柄,葉開在旁敲打敲打用鬼故事 嚇人,也把知道的東西吐得乾乾淨淨。奇怪的是葉開問的問題往往風馬牛不相及,聽起來 和案情一點關係都沒有。 真是花樣白出。 傅紅雪一個人坐在街頭轉角的早點攤上,一手穩穩端著冒煙的滾白豆汁,心裡評論著葉開 。他身後行人來去匆匆,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很是熱鬧。他一口一口的喝著豆漿,憶 起當初他追查殺父仇人的時候,葉開也是裝神弄鬼神秘的不得了,連公子羽的鬼面具都有 一個。那時候他不明究理,從葉開枕頭下搜出那個面具後還差點跟他反目成仇。 幸好他雖然以為自己的真心被陰謀背叛,痛怒交加得差點瘋狂,卻也沒有對著不願意分辯 反抗的葉開下手。每次他回想起葉開那副又冤枉又倔強的表情,都不由得發個冷顫。他初 出江湖時被仇恨矇閉了雙眼,見人殺人佛擋殺佛,那晚居然被冥冥中什麼力量拉著沒有傷 害葉開。如果他那時候做出了什麼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 葉開今早在街頭不知道瞥見了什麼,一碗熱豆漿喝到一半就擱下了,撇下他匆匆追了上去 半天沒回來。傅紅雪喝完豆漿只得先回客棧等他。葉開回來以後卻又藏在自個兒的房間裡 神神秘秘的半天不出門。 葉開等到晚上露臉以後心情似乎特別好,點了滿滿的一桌菜,連包子都點了兩籠。傅紅雪 一邊慢慢夾著菜吃,一邊忍不住多看了葉開兩眼。他這些天來發現葉開雖然在人前總是嘻 嘻哈哈,遇到什麼事情都從容面對,心裡的情緒還是很容易猜測。他自己從小家教甚嚴, 在母親面前吃飯永遠坐姿端正,規規矩矩的夾菜配飯。葉開卻是隨興之至,情緒低落的時 候用筷子把飯菜在碗裡撥啊撥的,半天也不吃一口; 心裡籌畫事情的時候會把各式湯菜全 倒在飯上攪和成菜飯,一口一口規律的邊扒邊嚼邊想,像是連看菜夾菜的心思都捨不得花 。至於他心情好的時候卻又搖身一變成了富家公子哥,一會兒夾兩口魚讚師傅一句,一會 兒嚼兩下菜評論一下這豆腐味入得不夠,一頓飯吃的神采飛揚,享受得不得了。 葉開正抓了個包子努力往嘴巴裡塞,好不容易把鼓鼓的腮幫子裡的東西全吞下去了,突然 疑惑的皺皺眉頭,側過臉去斜眼問他。 「怎麼一直看我?我臉上沾到甚麼東西了嗎?」說著往自己臉上摸了摸。 傅紅雪把注意力放回眼前飯碗,神色冷漠如常,像是不知道葉開在說甚麼。「請問葉大捕 頭,接下來我們應該做甚麼呢?」 葉開神秘的笑開。「今早看到一個人走路的步法和廟裡跑了的傢伙輕功真像,就追上去交 了個朋友-- 這位朋友今天不穿黑衣了, 衣袋裡也多了好多有趣的東西。 話說王老拳在阜 陽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知道怎麼跟黑衣人交上了朋友,掉了東西在對方手裡。 我們 都來這麼久了,今天晚上也該去拜訪拜訪他老人家。」 王全雖然在江湖上不負盛名,在地方上卻是舉足輕重的武林人。他的拳館雖不能說是遠近 馳名,這些年來也教出了許多大戶的護院教頭,高官的侍衛隨從。他們進了頗有規模的王 宅後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直接到了書房,只見王全正坐在書桌前自斟自飲。葉開也不敲門 ,直接大大方方的推開門進房,像是王全下了請帖邀他來喝酒似的。 「葉少俠來了。這位是......?」 葉開舒服的坐下。「王老爺子認識我?想不到我這麼有名。」 王全淒涼一笑。「我雇的人曾經有眼不識泰山,在杭州招待了葉少俠兩天,我又怎麼會不 認識呢?」 「王老爺子說話真是爽快。請問......」 王全把一束紙向葉開拋來,葉開和傅紅雪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封自白書。大概是說王全雇了 殺手用卑鄙手段取得了一套拳譜,偏偏得手的時候他正在外地處理生意,無法即時用約定 好了的方法接收。黑衣組織怕他是改變主意了想賴帳,乾脆直接把東西託鏢,光明正大的 送上門,也好盡快貨到收數。可那程風似乎看出託鏢的人門道不對打開包袱看過,他只好 中途殺人滅口,把拳譜劫了下來,又教人綁了程夫人好嫁禍給程風。他本以為這件事做得 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居然有人開始追查,追的人偏偏又是名動天下的葉開。他自知惡行 敗露,只好伏首。 「明明不是這樣的,你為什麼要說謊?」葉開一個激動站了起來,「你一個教館的收入固 定,哪來的閒錢買兇?再說你......」 「老夫一向過得光明磊落,沒想到老來一個行差踏錯,落得如此下場。所有的事情裡,我 心裡最不安還是害了無辜的程二鏢頭。如今這樣解決,也可以還他一個清白了......」 王全說著說著身體慢慢倒下,葉開一個箭步搶了上去,拿起他的酒杯聞了一聞,這才發現 酒裡有毒。他和傅紅雪面面相覷,眼見王全是不治了。 「你剛才說他在說謊,難道......」 傅紅雪話還沒說完。葉開已經扭了扭鼻子跟他做個表情,跳出窗施展輕功而去。他一路追 著葉開,一直到了城外西郊的樹林裡,才看清楚葉開追著的人臉上蒙著黑布,身手矯健, 看起來並非庸手。 這時候已經開始起霧,看樣子不盡快攔下對方不行。他正要拔刀向對方攻去,眼前卻閃過 一道刀芒。 小李飛刀!他已經好久沒見過葉開出手,那一刀的光芒果然閃耀得讓人一輩子無法忘記。 葉開在追逐之中腳步不停,一刀霸道的把敵人種種隔擋躲避的退路截斷,卻又留了一線生 機。對方要是不想自行撞上飛刀送死,只需要停下腳步立定不動。 蒙面人轉過身來,傅紅雪也在葉開身側站定。對方和他們相聚五尺,只是定定看著他們, 一句話也不說,似是渾然不懼小李飛刀加上滅絕十字刀的力量。 葉開自信的笑了起來。「唐兄是怕說起話來被我認出聲音,所以才這麼辛苦的裝啞巴吧? 」 蒙面人像是受到葉開感染,也笑了起來。「果然名不虛傳。不知道葉大哥是怎麼發現我躲 在一邊,又怎麼知道是我的呢?」 他把臉上的布拉下,果然是月前在醉仙樓跟葉開喝了一天一夜酒的唐六。 「醉仙樓的謝老頭做人有三個好處。第一是做生意的時候斤斤計較童叟無欺,該你的就是 你的,不該你的一分也別想從他那裡多拿。第二個好處是他懂酒,只要是你想得到的好酒 ,他那裡都有收藏。」 「這好處在下親身見識過了,而且身受其慧,真的是好。」 「可不是嗎?這第三,也是最大的好處,是他疼老婆。所以謝大姐吃的用的沒有不是最好 的,包括身上的脂粉香料都是用西域運來的罕見珍品,。」 「謝大姐居然是謝老頭子的妻子?在下一直以為她是樓主的女兒。」 葉開又笑了起來。「唐兄這句話應該在下次去醉仙樓說,大姐一定高興的偷偷少算你酒錢 。唉,我說話你別打叉啊,我都忘了我說到哪了。哦,年前臘八我心情不好,在醉仙樓連 喝了三天。我在那裡喝了多久,謝大姐就坐在那張黃梨凳子上陪了我多久。」 「謝老闆居然讓自己的老婆陪著別的男人喝酒,更何況是葉大哥這樣俊俏的男人?要是在 下,那是決計不幹的。」 「那是因為你不是謝老頭。像謝老頭這樣百依百順,整顆心擺在老婆身上,叫往東不敢往 西拐的男人才稀罕呢。謝大姐瞎了眼才看得上我們這種成天高來飛去的江湖人,老頭有什 麼好擔心的?」 「這倒也是。」 葉開和唐六天南地北聊得忘我,傅紅雪在旁一動不動,臉色依舊,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 分不耐的表情也沒有。葉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總之呢,那張凳子上有黃梨的壇香,有謝大姐獨一無二的胭脂香,有我酒後發癲,不是 不是,酒後平衡失調不小心灑上去的陳紹香。這麼複雜特殊的味道,我因為那天心情不好 ,印象更是特別深刻,只要近了一點就聞得出來。如果那凳子的木頭變成一個人絕對不會 丟棄,而且視若珍寶時刻放在身上的東西......」 唐六伸手入懷,把葉開送的那小木像掏了出來。 「為什麼我一直沒有聞到呢?」 「唐兄看著這木人的時候,心裡想的都是那上面刀痕走向,化成飛刀的招式如何,又怎麼 會聞到呢?」 唐六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小撮細白粉末,用指尖塗抹在小木人的頭上。「今天看到,甚至 比傳聞想像中的還要驚人,這木人上的刀痕比較起來不過是死物 --- 我自以為通曉暗器手法,沒想到遇到看似簡單的一刀,心裡知道的招式居然全用不上。不 過我摸著這木人的時候常想起送我的原主人風采,心裡都會浮現一股輕青草香,也是讓我 分心的原因。」 傅紅雪往葉開的方向靠近了一小步。唐六又把小木人收回了懷裡。「這位想必是天下第一 刀傅紅雪傅大俠了,幸會幸會...可惜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葉大哥有很多話想問我吧 。」 「你和王全是屬於一個幫派的人,對吧?」 「為什麼這麼說呢?」 「王全只是一個教拳的教頭,這幾年的支出揮霍已經遠遠的超出一個教館的收入。再加上 黑衣殺手這筆開銷,不是私底下從事著什麼非法勾當,就是有什麼背後的力量在支持他。 如果朝這個方向去查,很容易知道是後者。」 「葉大哥是什麼時候懷疑起我的呢?」 「我盯著王全,發現他每個月都要支開弟子,離開教館兩天到別處散心。這樣的行為,可 不像幫會裡頭的小頭目定期到分舵向上匯報的樣子?我算準了他們的聚會模式,接下來的 一次應該會落在二月初二。這時候偏偏有個人滿江湖的嚷嚷,非要跟我在二月二訂個約會 ,就是不讓我跟著王全去開開眼界。」 「哈哈哈哈哈......葉大哥這樣說,顯得在下笨了。不過我選擇用這種方式拌住葉大哥, 而不悄悄的用毒藥對付你,是真的想借機認識認識葉大哥。」 「有些事卻是我怎麼也想不通的,你也不要光聽,也說個故事來聽聽。」 唐六躊豫了一下。「王全這個人,也沒有什麼,就是越老越喜歡舒適享福,也就越來越貪 財。他因而加入了 一個幫派,本來 應該貢獻人脈換取活動經費,沒想到他開始挪用公款 ,一下子虧空了十萬兩。」 「他知道瞞不了多久,所以對上面聲稱他用十萬兩買了個失傳了的絕世武功心法要上獻, 買了以後需要洗贓,所以需要裝模做樣的託鏢給自己。接下來只要他雇用殺手誣陷鏢師捲 了寶物逃走,帳面上就平了。可惜幫裡早就對他的帳早就起了疑心,出了這種事怎麼可能 不派人查看?」 葉開搖了搖頭。「程風恐怕是發現自己保的鏢是個空盒,又對夫人露了口風,程夫人才也 被捲了進去。王全自然不能讓組織知道那鏢從一開始就是空的。」 「當然了。更糟的是王全知道派下來查他帳的人對鑽研暗器有興趣,居然異想天開,雇人 去以暗器聞名的孔雀山莊生事,希望能偷個什麼將功補過。如果孔雀山莊這麼容易入侵, 這種事老早就有人去幹了,哪裡還輪得到他呢。」 葉開跟著嘆了一聲。「這麼笨的人老是捅簍子,不如不存在的好。」 傅紅雪想起南宮博費盡心思,要在孔雀山莊內部找出的內應。那個在南宮世家一藏多年的 奸細會不會是被這個神秘的幫派安排進去的?如果不是王全擅自提前動用內應想將功補過 洩露了底細,他們原本想從孔雀山莊圖謀什麼? 「幫裡知道葉開葉大俠也在查這個案子,就派人對王全說了:你給葉大俠一個交代,幫程 風洗刷了冤名,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不然的話,就要幫規處分了。」 葉開點了點頭想了一會。「這個葉開聽起來麻煩死了,與其千方百計的把他引開,幹嘛不 找個人暗中毒死他算了?」 傅紅雪一直鎖在唐六身上的殺氣轉強。 「一來幫裡本來也就要處分王全,沒必要為了他得罪葉開這樣的人物。就算一舉能夠得手 ,滅絕十字刀和小李飛刀尋上門來報仇可不是好玩的。二來這幫派和魔教有幾分關係,花 白鳳雖然叛教,也只是去嫁人,並沒有倒戈,大公主在魔教裡的地位還是在的。誰知道哪 天大公主的公子不會子承母業,成了魔教教主......」 「喂,我們最起碼也一起喝過酒,不需要這樣咒我吧。要真當了那個什麼蕉豬,我以後還 怎麼自在喝酒?」 「魔教裡信奉血緣傳承的人不少,公子武功頭腦都是上上,也不是沒有可能。」 唐六一 派認真,只說得葉開全身直打冷顫,恨不得把雙耳摀起來。 「三來這幫裡派來的人一見到葉開就驚為天人,被他的風采折倒,恨不得結交成好朋友。 就算不小心抓到了也要想辦法放掉,怎麼能殺呢?」 葉開雙手插腰。「誒,別拍馬屁,我跟什麼教啊幫的都不會扯上關係的,你別白費心思了 。反正知道你怕了我兄弟和師父,又因為我娘的關係不想動我就是了。」 唐六苦笑,「葉大哥要這樣想,在下也沒有辦法。」 「杭州第一鏢局總鏢頭程勝是你們的人,程風是他下的手吧?」 唐六頓了一下,「為什麼這樣問呢?」 「王全要做假帳,把東西送給自己做什麼?應該是有共犯幫他裝模作樣的把所謂寶物託鏢 給他,這樣運鏢途中出了事情,他才能跟上級報告自己從沒接到過東西。再說程風武功不 弱,要讓他夜裡不知不覺的消失而不讓同行鏢師發現,光靠黑衣殺手是不行的,恐怕還是 需要一個熟識的人把他引出去,好讓黑衣人下手。我事後問了問,二月初二那天第一鏢局 沒有鏢送,也只有程勝不在第一鏢局裡,這樣看來,他是屬於同一個幫派,是去參加分舵 的聚會的可能性很大。」 「聽說程勝和程風身為第一鏢局的當家,卻一直面和心不和,雖然沒有鬧得天下皆知,鏢 局裡的下人卻都看出來了,私下八卦時總要聊上幾句。我猜程勝和王老拳師既然同樣是一 個神秘幫派裡的人,平常對王老私虧公款的事早就看出了端倪。他趁老王快被上級追查, 心煩意亂的時候接近他向他獻計,說是可以讓自己鏢局的人護送捏造的寶物,只要暗中殺 了鏢師藏匿屍首,就可以謊稱寶物是被盜走的,把虧欠的帳面消平了。老王中了計真的雇 了批黑衣殺手執行計畫,程勝正好借刀殺人,還順便賣了王全一個人情,抓了他一個把柄 在手裡。這樣想想,程夫人能被留活口到生產,也是他一時心軟,想替程家留個後吧。」 唐六沉默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抹了抹自己的臉。「葉大哥也沒有把握程勝和我們有沒 有關係,這才故意說了出來,要看我的反應印證吧。在下的江湖經歷還是不夠久,臉上藏 不住事。早知道就把那鬼面具帶在身邊了。」 葉開也跟著神秘一笑,像是正在跟唐六分享什麼天大的秘密。「就跟你說那不過是個鬼面 具,沒有什麼嘛。等到人的臉皮能當成面具,還變幻由心的時候,那才叫可怕。」 「程勝和程風私底下有沒有過節,程風接這支鏢是不是偶然,那就很難說了。不過如果一 個幫派潛伏地下想不被人知道,而成員被人猜出底細,那這個人就再也沒有用處,下場多 半是要消失了。葉大哥真是,一句話比一把飛刀還要厲害。」 傅紅雪一直在旁聽著莫不做聲,突然冒出一句。「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下得了手,便宜他了 。」 「傅大俠自己心愛兄弟,看見有人手足相殘,自然生氣。不過只要不是一個媽生的就不算 親兄弟,人心隔肚皮,你把對方當兄弟,誰知道對方心裡是怎麼想你的呢。唉呦,我可不 是在挑撥離間。」 唐六趁機一個錯身,閃出了傅紅雪用殺氣籠罩他的圈子。 「天都快亮了,再聊下去我都要把祖宗八代生辰八字供出來啦。葉大哥,咱們後會有期! 」說著施展輕功,一陣煙般走了。 這樣就走了?這個神秘的幫派暗中招兵買馬,究竟在圖謀什麼?黑衣殺手組織訓練有素戒 律森嚴,跟這個幫派有沒有關係,又是誰在背後籌劃?唐六身為唐門的人,難道唐門和這 些勢力間有什麼糾葛?葉開伸了伸懶腰,像是一點也沒想到這些問題。 「唉,累死我了。我們先回去補個眠,其他的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吃過早飯,葉開不等傅紅雪問,乾脆先說話了。 「我們說好了案子結束之前都先不分開,這案情是明白了,可是案子還沒有結束呢。有一 個人我們得去見見,而且少了你還不行。」 「是誰?」 葉開看了傅紅雪一眼。這些日子傅紅雪和葉開一起為了案子忙碌,頗有點回到當初為了揪 出前武林盟主血案真兇時的合作無間。葉開從一開始就掌握所有的線索,傅紅雪也從來不 過問下一站的目標。 「是有華陀再世之稱的薛神醫。這傢伙和程風是...」葉開掰起指頭算了算,「....是姻親 。」他又忙不迭添了一句。「你放心,等到這件事完了就沒事了,一定很快放你自由。」 說著在傅紅雪的肩上重重一拍。 可惜他這一拍太大力了,不但沒讓傅紅雪放心,反而讓他本來就漠無表情的臉更冷了些。 薛神醫這個人的脾氣和他的本事一樣大,而且一樣古怪。雖然從沒有醫不好的人,可是要 讓他醫個人還真難。要是他只是索取巨額醫藥費倒還好辦,有些要求奇奇怪怪強人所難, 這才讓人頭痛。要上門求醫的是江湖人士,少不得要被要求追殺仇家。把好不容易把醫好 了的病患留在醫館當他試毒試藥的藥人、因為求醫的人病情太過普通,治好了顯不出他的 本事拒絕、嫌病患長得不合他神醫的眼,治到一半順便用藥改人容貌......也因為他個性 實在太苛薄古怪,尋常人不到生死關頭走投無路了,也不會去求他。 葉開出門前沐浴更衣,特地換了一套淺青衣服,搭上深紫外掛靛青束腰,整個人看著精神 奕奕,心情舒爽。傅紅雪在他身邊看著,再想起今天之後他們可能就要分道揚鑣,臉上卻 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比平常沉默。 他跟著葉開到了地方,這才發現薛府和他想像中的醫館不同。薛府位在城中鬧區,從外面 看上去是內連幾進的大戶。葉開向守門的報上姓名,說是有緊要急事和薛夫人商量,不一 會就被請了進到客房奉茶。 葉開規規矩矩的坐著,看上去是在從容的端著茶喝,傅紅雪卻感覺他有些緊張。他看向葉 開正要開口尋問,一個肥胖婦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身材福胖四肢矮短,一進門就濃香撲鼻,穿錦著緞臉上濃妝,身上滿是金銀珠翠, 倒像是把滿城的銀樓都戴在頭上了。她一進門就往葉開的方向衝,緊緊的抓住他的手。 「這可終於來了!我妹妹和妹夫身上天大的怨屈,到底怎麼樣了?我那姪子有下落了沒有 ?」 葉開一臉尷尬的站了起來,趁著扶她坐下的當頭掙脫了她緊握著的手,求救似的看向傅紅 雪。「咳咳,這位是薛夫人,是程風夫人的表姊。雖然說是表親,她們姊妹從小一起長大 ,其實跟親姊妹查不多。我前陣子有幸為了這案子認識了薛夫人。這是我的好兄弟傅紅雪 ,在幫程風夫婦洗刷清白上幫了大忙。」 那胖婦人這才看見一旁的傅紅雪,轉身向他依了一禮。葉開像是怕再招到薛夫人重量級的 攻擊,把她安在椅上自己站著,把王全自白書中的內容簡述了一番,再三強調既然兇手已 經伏法,又有自白書做證據,消息已經在江湖上傳了開來,程風夫妻再也不需要背負盜鏢 逃亡的污名。 薛夫人邊聽邊哭,從懷中淘出薰得濃香的絲絹不斷擦眼淚。傅紅雪聽著她的哭聲,只恨不 得遠遠逃出這薛府,終於明白葉開進府以後的備戰心情。 那薛夫人好不容易哭完擦乾眼淚,站起身來向他們盈盈下拜,傅紅雪也站了起來。 「兩位大俠的大恩如山,我無以為報。有機會只要能力所及,一定粉身碎骨也要報答。」 「也不用粉身碎骨......不過真的有一件事要拜託。我這兄弟小時候傷到了腦子,到現在 還留著個毛病在身上。不知道薛夫人有沒有辦法讓薛神醫幫他看看?」 薛夫人一話不發風似的轉出房去,葉開只聳了聳肩,噓了口氣又坐了下來。傅紅雪趁機瞪 了葉開一眼: 「你早說是帶我來看病,難道我還會拒絕離開不成?這樣神神秘秘半拐帶 騙,把我當作什麼了?」 原來葉開之前說他這樣費力追查真相不只是為了路見不平,也有私心,是想帶著他求醫。 傅紅雪心裡鬆動,臉上也做不出生氣的表情。 葉開知道傅紅雪只不過是念他幾句,也只嘻皮笑臉的。「你這小子也太會跑,一消失就是 幾年,固執起來又不聽人說話。不這樣怎麼把你拐到這裡來?」 不一會薛夫人帶著薛神醫過來,不,該說是扭著他一隻耳朵過來。 「葉大俠和傅大俠吩咐了,你就給我好好的醫!要是醫不好,今天晚上就不要進房!」說 著把他往椅子上一摜,轉頭向他們告聲罪,說要回房收拾心情,又一陣風的出去了。 那薛神醫愁眉苦眼的幫傅紅雪把起脈來,一點也沒有平常接見病患時的指高氣昂。那邊葉 開從薛神醫被扭著耳朵進門就用一手握拳摀著嘴巴憋笑,這時候終於收拾了笑意湊上來關 心。 薛神醫搭了一會脈滿不耐煩,看往葉開罵了起來。「我疼愛老婆,有什麼好笑?當年我老 婆可比她表妹美多了,後來為了我嚐遍奇草怪藥讓我觀習藥性,才變成這個樣子。我不尊 敬愛護她,那還是人嗎?」 葉開聞言一臉敬意,還直身告了聲罪。傅紅雪卻冷冷開口:「你是因為真的心裡愛她敬她 ,還是只是因為覺得虧欠了她心裡不安,想盡全力補償她?」 「你懂什麼?」 薛神醫看了葉開一眼後卻再也沒移開眼神,仔細端詳葉開了一會,也不多回答傅紅雪。「 他這癲癇症說簡單也不簡單,說難也不難,終是對症下藥就好。而且他這症只要不要受到 太大刺激,就是放著也沒事......」 「喂,你說得輕鬆,他在跟人動起手來的關頭發作起來,可是會要命的!」 「......我夫人今天只吩咐了我治一個人,不如把你那心脈的舊傷治了,還比較划算。」 傅紅雪看向葉開的眼神銳利如刀。葉開正在他背後向薛神醫拼命做著-別說出來啊-的手勢 ,卻已經遲了。 「什麼心脈的舊傷?」 「喂,傅紅雪,等等我,你去哪啊?」 傅紅雪充耳不聞,施展出全身輕功,葉開緊緊跟在後面窮追不捨,就和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一模一樣。傅紅雪知道自己的輕功不及葉開,是怎麼也甩不掉他的,可是心中氣悶煩躁之 極,只能靠急速奔馳,感受著風撲在臉傷的刺痛宣洩。 問他舊傷是怎麼來的,葉開就開始支支唔唔含糊其詞,說是在武林道上打滾哪能不受點小 傷,只不過他倒楣,每次都傷在心脈,傷上加傷所以沒有完全痊癒。問他為什麼不自己讓 薛神醫看看,又應他自己的傷自己知道,內傷就要用內息慢慢調理就好,不需要針藥。讓 他給薛神醫也把脈看看,拖拖拉拉坐下之前對著薛神醫又擠眉毛又使臉色。到底有什麼是 不能對他說的?! 「你的命只有一條,為什麼把醫治的機會讓給我?」他狂吼一句,終於忍不住奔了出去。 他期望葉開回他什麼?因為他們是血緣相連的親兄弟?因為他覺得他才是應該背負血海深 仇,才是應該在仇恨中長大的孩子,所以他虧欠了傅紅雪,注定一輩子對他抱著歉意努力 補償他? 無論是哪一個答案,他現在都不想聽到。 葉開自從認識他,便滿口情啊愛的,一開始他不知道葉大士為什麼不普渡眾生,只追著他 跑。雖然纏得他煩,卻讓一心一意復仇的他在險惡江湖中嘗到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暖。 等到後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才明白葉開對他一直是虧欠之情兄弟之愛。 他幾乎想大笑起來:他初入江湖就吸引得小李飛刀的唯一傳人對他另眼相看,能有什麼其 它原因?他一個身份卑微的婢女生的私生子,能被魔教公主撫養成人學了一身武功,最後 還有了個兄弟,就應該心滿意足了,又要痴心妄想什麼? 他寧願從此日日癲瘋發作,也不要讓葉開這樣的對他好! 「喂,你還跑?」葉開終於追上了他,一個箭步攔在他面前雙手插腰。「我才說你這傢伙 固執起來不聽人話,可沒說錯吧?」 「讓開。」 他和葉開四目交接,只看到他澄淨的雙目裡滿是熱誠急切,目光中有多少沒有說出的話語 。他心中一陣觸動,連忙轉頭。 「傅紅雪,你聽我說啊,喂......」葉開突然緊緊蹙眉捉住胸口衣襟,整個背弓了起來。 他看葉開臉色泛白,正要往前關切,葉開卻已經腳步一個踉蹌,直直的倒在地上。 「葉開,葉開!」他俯身查看昏迷不醒的葉開,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停止了。難道 是他剛剛使輕功時用脫了力,內息調不過來,這麼才引得他舊傷復發?還是他...... 傅紅雪念頭還沒轉完,葉開突然笑嘻嘻的睜開眼,從他身下出指,飛快封了他五處大穴。 「對不起啦,就跟你說不這樣你不會乖乖的跟我去看醫生嘛。」 葉開扛著他回到城裡時已經入夜,只好先找間客棧歇息。葉開揹著他上樓時不住口的招惹 他,像是怕他不夠生氣似的。 「唉,你怎麼這麼重啊,好幾年沒揹你了,都不知道你是吃什麼養活的......」 「你傅紅雪難搞又不聽人話,落到了我葉開的手裡,還不是要你往東就往東,要你往西就 往西......」 「明天一早就扛你去見薛神醫,你愛玩走人愛搞消失,就等醫好了再走好了,到時候還稀 罕你......」 葉開把他往椅一放,轉身走了兩步腳步停住,背對著他把手放在胸前半晌,又用手臂揉了 揉雙眼,才出房去了。他看著葉開的背影,沒來由的心口悶痛了起來。葉開,葉開...... 等到葉開回房,手裡卻多了一捆繩索,他把傅紅雪移到床上讓他躺平,又把他綁得結結實 實,才解了他穴,又幫他推血過宮,確保他沒有因為穴道被封過久血氣不順。這樣一折騰 ,傅紅雪本來消得七七八八的滿腔怒火又起來了。 「放開我。」 「欸,對不起,這回可沒這麼容易了。」他這樣一說,他才想起了上次葉開這樣困住他, 不讓他為了向應天和六大門派對上的事。 「放、開、我!」 「我要睡啦,你是安安靜靜的也睡一覺呢,還是要我點你的睡穴?」 傅紅雪氣得說不出話來,卻聽得葉開一聲「這才對嘛」,跟著脫下外衣,翻身躍過他跳進 裡床。葉開先盤腿打坐用功了一會,這才從床上凝真氣發了道飛刀熄了桌上燭火睡下,睡 前還分了半床被子蓋在他身上。 他氣得閉上雙眼,一直到葉開的呼吸變得緩慢勻長,這才轉頭看向他。他看著葉開側面輪 廓,心頭的氣慢慢的也就消了,無聊之中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起來。 熟睡著的葉開看起來年紀比實際上小些,倒像是剛剛成年的少年。少年時代的葉開都在做 什麼呢?他身為小李飛刀唯一的弟子,自然不能整天無所事事。以他現在在飛刀和輕功的 造詣來看,奠定基礎的時候也是少不了刻苦的用功。不過偶爾練功休息空檔,小葉開會不 會嘴裡咬著個包子,湊在李尋歡旁邊看他雕木人? 葉開的睫毛好長,倒像個大姑娘似的。他的鼻樑挺直,雙唇薄細,笑著彎起來的時候很好 看。傅紅雪皺了皺眉。冰姨說唇薄的人命也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少年時的葉開還不認 識他,那時候的他大概跟他的外表一樣無憂無慮,每天一定過得很開心。 剛認識的時候葉開覺得彌補他甚至比報父仇還重要,後來他們的身世明瞭,父仇報了,他 也走得遠遠的了,為什麼葉開還要跟江湖中的是非糾葛,悠遊在山水明善的地方不是更對 他的性子?這些年來,像程風一案這樣的事他管了多少,除了背景雄厚的地下組織,非邪 非正的唐門,和收錢買兇的黑衣殺手,他還給自己招惹了些什麼麻煩? 為什麼,葉開這樣的堅持要醫好他的毛病? 他想起南宮翎溫柔堅強的眼眸。 『你既然回來了,就要多幫我看看葉大哥,他要是不開心的時候你就多笑笑,這樣他就會 開心了。』 『我開不開心,對你很重要嗎?』 『嗯!很重要啊,比我自己開不開心,還要重要。』 傅紅雪看著想著,不知不覺中倦意上湧,也闔上眼睡了。朦朧中只覺得身邊的人向他靠了 一靠,有什麼搭著他的一邊肩膀。 那天晚上他睡得異常安穩,一夜無夢。 第二天他醒了的時候,葉開已經站在床頭穿衣了。葉開點了他兩處穴道解了繩索,揹著他 又到了薛府,卸貨一般的把他安在椅子上。薛神醫踏進客廳的時候還來回看了看他們,嘿 嘿了兩聲,才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看樣子是要醫傅大俠了是嗎?好好,你們倆商量定了,不要反悔就好。」說著把針袋平 放在桌上攤開。 傅紅雪這時把一手伸出讓薛神醫把脈,葉開見狀只差下巴沒掉下來,一手直指著他。「你 ......」 「大悲賦裡有移穴法。第一次是暗算,第二次我有防備就不靈了。」傅紅雪看向他一眼, 表情和語氣都淡淡的,倒讓人看不出情緒。 「什麼暗算,那是力敵不如智取。害我路上拎得那麼辛苦。」葉開微微嘟起嘴小聲反駁, 眼睛直盯著任由神醫針灸擺佈的傅紅雪,像是在看什麼不可思議的奇蹟。等到傅紅雪把小 童送上來療程最後一道的煎藥一口喝盡,葉開更是笑得腮頰都鼓了起來。 傅紅雪一直一言不發,等到他們並肩跨出薛府的大門,葉開轉頭看向他的時候他卻搶先開 口了。 「你說程風的案子了結之前,我們都不能分開。」 「是啊。」 「那好,這案子還沒了,有一個人我們得去見見。我想他只相信你的話,所以一定要你去 。」 「這麼神秘?是誰啊?」 傅紅雪一言不發,舉步就走,轉身後眼角卻忍不住浮現一絲得意。葉開抓了抓頭,也只能 追了上去。 「喂,傅紅雪,等等我啊!」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7.250.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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