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好久不見

看板BB-Love作者yakultgreen (多多綠)時間11年前 (2013/01/14 02:50)推噓27(27推 0噓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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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一眼就認出了 K。　　他下意識迅速低頭，舀了一口飯安靜地嚼著，他忍不住猜想 K 是否也看見他了，並且是否跟他一樣，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走進小吃店的 K 與 M 不認識的人在 M 的鄰桌坐了下來。　　「你要吃什麼？」　　M 的手指變得冰涼，但隨即發現 K 的詢問對象並不是他。　　M 心情複雜地鬆了口氣。　　剛剛那匆匆一瞥中，M 察覺到 K 的面容變得成熟許多，但笑起來時嘴角的弧度以及走路時總略微駝背的習慣依舊與他記憶中如出一轍。在此之前，M 一直以為自己已然忘記了 K 的臉，然而此刻他才發現 K 的身影只是悄悄隱沒於朦朧的霧氣之中，未曾離他遠去。　　全力繃緊神經的 M，那一口飯在口裡嚼半天也無法吞下。　　以往面對 K 時他總是言不及義，彆扭又慌張，笨拙的表現簡直像是將他喜歡 K 的事毫不掩飾地昭告天下──事實上 M 和 K 的共同好友也的確心知肚明──但 K 對此從未做過任何表示，M 越是緊張地像塊充滿皺摺的布，K 便越是沉穩，隨口一句話即將 M 熨得平整。　　M 深深陷在這樣的泥沼中，一面掙扎，一面又感到苦澀的愉快。　　偷偷聽著 K 與不認識的人輕鬆交談，M 喝了一口涼掉的茶，勉強將那口飯配著茶水全吞下肚。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去羨慕坐在 K 對面的人，他和 K 雖然曾當過三年同學，然而實際單獨對談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太過膽怯，而 K 看來又太無所謂。　　現實交集不多的兩人，大多是在網路上交談。　　當還是 56K 撥接上網的時代，他們用 E-mail 快速而簡短的回覆對方，那時的 E-mail 就像即時多人聊天室，按下全部回覆，所有人都能互相聊天，但沒人比 K 和 M 待在網路上的時間來得長，時常最後只剩那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塞滿所有共同收件者的信箱。　　「你們兩個不要再塞爆我的信箱了好不好！」　　「對啊，我打開信箱看到的都是你們的信，刪到手都軟了……」　　同學們不知道，這樣的抱怨 M 聽了笑都來不及。　　──你們兩個。　　聽起來好像他們兩個真的是一對。　　M 和 K 兩人過長的上網時間終於惹毛了自家父母，高額的電話費被還是孩子的兩人拿來互相比較開玩笑，父母則是在罵了兩人一頓果斷決定撤換數據機，投奔寬頻上網的懷抱，自此上網不用再聽見劈哩啪啦雜訊一般的電話撥號聲，兩人也正式被踢出 E-mail 的「即時多人聊天室」之外（理由相當簡單，因為當時他們兩人傳送和接收一首 5MB 的歌只需要一分鐘，但仍使用窄頻的同學們需要等待五分鐘才能寄信罵人）。　　他們下載了 ICQ，不時傳送自己喜歡的音樂給對方聽。　　M 一放學就會迫不及待等在電腦前，看那朵灰色的花轉為綠色，然後在聽見「喔喔」的聲音響起時，也笑得燦爛。那是段美好的日子，美好到 M 差點就要衝動地向 K 告白，但兩人在學校的相處狀況總讓 M 即時踩了剎車。　　K 把他放在孤島，偶爾看看他，又不讓他乘船離開。　　既無法告白也放棄不了的 M ，就在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下畢業了，即使和 K 不同學校，M 心裡依舊有著 K 的位置，他仍然天天安靜地等待綠花開，K 也如同畢業前那樣，定時上線與他說說話。　　他們的對話比還是同校時更疏離了些。　　M 很難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們保持聯繫，就像相識已久的老朋友，然而交談時又尷尬得像是陌生人，說什麼都好似太過踰矩，彷彿一不小心就會碰觸到對方或自己從來不願意與他人討論的話題。　　一天一天過去，綠花依然天天開，M 卻感到自己心裡有什麼靜靜凋謝了。　　K 在他心中漸漸像一幅顏色褪去的壁畫。　　後來，ICQ 逐漸式微，而即時通迅速崛起，K 主動給了 M 帳號。　　「要加我喔。」　　M 看著對話視窗微微愣住，差點想打出「為什麼？」，他猶豫許久，「為什麼」三個字鍵出又刪除，最後依然只說了聲：「嗯，我會的。」　　「對了，你的暱稱為什麼換成巧克力？」　　「那是我在班上的新綽號……」　　「新綽號怎麼會是這個？」　　「最近常跟他們打球，曬黑了，帳號又是M開頭。……總之說來話長。」　　「哈哈。」M 看見 K 這樣回應，驚覺自己竟已不太記得 K 的笑聲，「你以前不是白得讓班上女生都很嫉妒嗎？真難想像現在你曬黑的樣子。」　　──有空可以出來見面順便吃飯啊。　　M 將打出來的字又盡數刪除，而後就在視窗內打打刪刪，遲遲想不出適當的回應，他起身想為自己倒杯水，想著走路也許有助於思考，然而回到電腦桌前時，那朵綠花已轉為灰色，視窗留下 K 的一句話：「想睡了，晚安。」　　K 總是搶先他一步離開。　　不，M 想，或許總是只有他一個人想留下來。　　但他現在看見灰色的花，已不再像從前那樣強烈感到失落了。　　從 ICQ 轉移到即時通之後，綠色花朵變為黃色笑臉，K 和 M 的交談越來越少， M 知道自己仍然在意 K 這個人，只是分不清這種在意究竟是喜歡還是習慣。他開始將上線狀態改成顯示為離線，在線上默默看著 K 名字旁邊的灰色小臉變成黃色，又退回灰色。　　就像他現在對 K 的感情。　　有時彷彿還亮著，有時又像是早已熄滅。　　在 MSN 還沒開始盛行時，M 便悄悄用了 MSN，他和 K 已有一段時間沒連絡，因此他沒通知 K 這件事，M 心想是時候趁機放下 K 了，收起這段可有可無的思念，開始慢慢練習將目光轉向他人。　　心裡那朵花已凋謝，畫也淡得失去痕跡。　　但 K 卻自己找上門來，M 不知道 K 是怎麼得知他的帳號，不過仍接收加入好友的邀請。　　K 並沒有馬上敲他，M 也沒主動出聲打招呼。　　直到有一天，M 在狀態上掛了自己正在聽的音樂，K 的視窗才忽然在螢幕底下閃爍。　　「這好聽嗎？」　　「不錯啊。」　　「那我也聽好了。」　　對話既沒有像樣的開頭也沒有結尾，M 看著 K 的狀態跟他掛上同樣的歌名，心口像忽然破了個洞，令他眼睛發酸。他想他跟 K 大概就是這樣了，無法徹底擁有對方，又難以放手。　　那天就是 M 和 K 最後一次談話。　　他們本就微弱的聯繫僅剩下 MSN 眾多聯絡人的視窗中，一個暱稱，和一個狀態。　　此時只剩一個暱稱和一個狀態的人猝不及防近在身邊，M 不禁食慾全失，剩了半碗的飯無法吃完，既想趕快離開，又怕在起身時 K 會認出自己，他不知所措，只好再喝了口涼掉的茶。　　不過仔細想想，K 要是還記得他，剛剛早該認出來了。　　M 矛盾地感到沮喪。　　原來已凋謝的花和失去顏色的畫都只能代表一件事情：K 仍在他心裡，不管以什麼形式留存下來，也無論是否不再鮮明，K 仍能輕易左右他的心情。　　心裡一股悶氣湧上，M 將那杯茶咕嘟咕嘟喝光，而後抱持豁出去的心情，瞬地轉向 K。　　　　「嗨，好、好久不見！」　　K 驚訝地回望他，旋即淺淺笑著。　　「……好久不見。」　　M 不自覺有些恍惚，他和 K 已經很久很久沒這樣面對面說話了。　　「K 你遇見老朋友？」　　坐在 K 對面的人似乎也被 M 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一跳，K 頓了下，才緩緩開口：「嗯，很久沒見面了。」　　　　那人了然地點點頭，對 M 展現善意的微笑，只是 M 不知從何而生的勇氣已經全用在剛剛那句好久不見，他勉強回了個有些尷尬的笑容，心底又開始打轉盡快離開的念頭。　　「那個我……」　　M 正想藉故離開，K 卻在桌面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愣愣地看向 K ，K 仍一臉冷靜從容，但握住他的那隻手，似乎正微微顫抖。　　M 有些困惑了。　　「你真的變黑了。」　　「啊，噢，」M 很詫異 K 還記得，「這不是我最黑的時候，哈哈。」　　被 K 碰觸的地方似乎不斷發燙，他邊回應邊想著，K 是怎麼了？　　「你最近很少上線嗎？」　　「噢那個，有時候我只是顯示為離線而已啦，可以敲我看看，我在就會回。」　　坐在 K 對面的人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禁邊笑邊搖頭，「K 這個人，要他主動敲你很難哦，我跟他認識這麼久，他主動敲我的次數啊，用一隻手來數都嫌多。」　　M 手腕上那隻手剎那握緊又放鬆。　　K 沒回應友人的調侃，繼續對著 M 說：「下次找個時間一起吃飯，好嗎？」　　雖然 M 還不太清楚怎麼回事，但 K 的表情似乎不再那樣閒適自在了。　　「……好啊。」M 聽見自己說，「我回家再找你確定時間。」　　 K 當下的笑臉，令 M 心底那幅壁畫忽地找回了顏色。　　　　縱使此刻 M 無法驗證自己內心的猜測是否正確，然而他忽然覺得，也許只要他鼓起勇氣，他和 K 兩人之後就不用一直守在網路上互相等待對方了吧。　　再見面的時候，也不用苦惱如何假裝雲淡風輕地說，好久不見。 -- 好久不見。其實這是篇紀念歷年來的即時通訊軟體和青春的文（？）XD -- 個板：telnet://bs2.to P_yakultgreen 噗浪：http://www.plurk.com/yakult_green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9.14.8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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