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桃花與貓-16（完）

看板BB-Love作者DiFer (DiFer)時間11年前 (2012/12/06 18:31)推噓6(6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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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離山腳下村莊好一段距離的男人，聽見了歌聲，略微停下了腳步。一條成人手臂粗細、眼上帶著未癒傷痕的黑蛇垂頭喪氣地從他的衣襟探出頭來，略略歪了歪頭，也聽見了那從遠處雪山山腰傳來的清亮女聲。「真好聽。」男人說完後，繼續往前走。一臉萎靡的黑蛇也縮回了他的衣襟內，不安分地抖動了幾下。「誰叫你一時鬼迷心竅，誤入邪道，惹出這麼多事端？」男人的腳步沒有停下。「沒有拿你的命去陪人家，已經夠仁慈了。」黑蛇不動了，彷彿正在低頭認錯。背著巨大行囊的男人嘆了口氣。當時他拿著好不容易淨化的蛇珠回去找桃樹精與白貓，卻發現桃樹精已經消失了，只留下又活了過來的白貓淒涼悲傷地不斷哀叫。他馬上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只是要桃樹精先替白貓吊一口氣而已，沒料到桃樹精居然用盡了全身精氣，救活了白貓，卻也落到神滅形消的地步。他萬萬沒料想到桃樹精對白貓居然如此有情有義，甚至願意犧牲自己數百年修為，以及性命。不，這不僅僅是有情有義而已了。看著白貓欲哭無淚、不斷哀叫的悲傷模樣，即使是鐵石心腸，也忍不住動容。情況既已如此，他大可將淨化過的蛇珠還給黑蛇，但他將蛇珠留給了白貓。「好好保管。」他對眼裡滿是淚光的白貓叮囑：「也許你會等上很久，但當桃樹綻放第一朵桃花時，將蛇珠埋入那朵桃花的花心裡，必能助桃樹早日歸神，重新恢復神識。」至於有了神識之後，又要等上多久才能幻化成人，這就不是他能預測的了。但得到了桃樹所有精氣的白貓，只要牠願意，便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白貓會活得很長壽、很長壽，卻也會在這長久的等待中受盡煎熬，因為牠不知到底要歷經多少春去秋來，才能見到那第一朵桃花的綻放。「好自為之。」他交代完後，便帶著那條黑蛇離去了。 * 唱歌的少女離去後，白貓的身影出現在枯黑無生氣的桃樹背後。牠嗅了嗅那些清晨剛摘下的花果，又抬頭看看桃樹，眼神哀傷地「喵」了一聲。然後牠在桃樹前趴了下來，張嘴吐出一枚略成橢圓狀的暗色珠狀事物。那是經過淨化的黑蛇蛇珠，自從那陌生人類交給牠之後，牠便一直含在嘴裡好好保存，生怕弄丟了。即使因此無法吃喝，牠也只願在桃樹面前吐出這顆蛇珠，只期望能見到桃樹有朝一日開出一朵豔紅桃花，讓牠將蛇珠放入。因得了桃樹的所有精氣，即便不吃不喝，白貓依舊能活下來。偶爾，紫衣的少年前來探望，見到了枯黑的桃樹，卻也只能嘆氣。「傻貓。我說你也真傻，就願意這麼癡癡地等嗎？何不離開這兒一陣子，散散心也好？反正陶青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恢復神識的。」紫鵑說。事實上，要等到桃樹長出第一片嫩葉，恐怕都不知要等上多少年喔。趴在桃樹面前的白貓乾脆轉過了身子，背對紫衣少年，明顯不願再聽他囉唆。紫鵑不知道蛇珠這件事，不然他會很訝異，白貓居然忍得住吞下蛇珠後更添數百年修為的誘惑，將其含在嘴裡好好守著。冬天到臨，大雪紛飛的雪山上不見人跡，僅僅只有偶爾雪停時會有採蔘人上山。他們有時候會聽見深山裡傳來貓叫聲，一聲比一聲哀戚，一聲比一聲幽怨，彷彿在呼喚著誰，但那人卻一直沒有回應。僅有一次，一名年老的採蔘人見過那隻白貓。一般多在雪停時上山採蔘，但那天老人上山採蔘採到一半，突然下了場又急又大的雪，他匆匆收拾好已經採好的人蔘，準備下山時卻不小心滑了一跤，一路滾個不停，眼見整個人就要摔下懸崖了，突然有一個人在大雪中冒了出來，捉住了他的手，讓他不至於跌落懸崖。驚魂未定的老人跌坐在崖邊，轉頭望去，只依稀見到一個高大的白色身影一閃，接著便不見了蹤影。老人又休息了一會兒，待心情與體力稍稍平復後，小心翼翼地起身，正打算下山時，聽見了那隻貓的叫聲，而且似乎就在不遠處。好奇心驅使下，他冒著大雪，尋著貓叫聲，找到了那株枯黑的桃樹。枯樹白雪，好不淒涼。而哀傷的貓叫聲正是從枯黃枝椏積滿白雪的桃樹前傳來的。是一隻白色的貓。一隻瞎了一眼的白貓。白貓在桃樹前哀戚地嗚咽叫著，不時用前腳撥弄著面前的雪地，並愛憐地用身子去摩蹭桃樹乾枯的樹皮。白貓腳掌撥弄的雪地裡，盈盈發著暗色光芒，老人家拼命瞇細了眼，卻怎麼也瞧不清那到底是什麼事物。突然，白貓發現了他，連忙低頭從雪地裡咬起了什麼，然後一溜煙地不見了。老人家愣愣看了半天，除了那株枯黑的桃樹外，再也看不出所以然，這才滿肚子疑惑地下山回家了。這事兒傳回村裡後，村人的意見分為兩派。有人認為那隻不尋常的白貓大有問題，說不準就是牠讓桃樹枯死的。但也有人認為，不過是一隻貓，有什麼能耐讓桃樹無端枯死？而且那隻白貓常常哀傷地在桃樹面前叫著，顯示牠對桃樹也是有感情的。村民爭論了整整一個冬天，依舊沒有結論。有的人對那隻白貓避之唯恐不及，只要上山聽見了貓叫聲，便認為遭了晦氣，別說捕不到什麼好獵物，要是不趕緊下山，絕對會倒楣。也有的人對那隻白貓深感同情，不但不怕聽見貓叫聲，偶爾還會帶些食物擺在桃樹面前，但除了那名老人家外，再也沒有人見過白貓的蹤影。而那些食物，也從未短少過。日日夜夜，春去秋來，白貓偶爾出現的哀傷叫喚不曾中斷過。時間一年一年過去，年輕的小夥子變成了彎腰駝背的老人家，貌美的少女也變成了滿頭白髮的老嫗，但那貓，仍在那兒。 * 「你聽見了嗎？」老人家抖抖水煙桿兒，嘆了口氣。年輕的村人不發一語，靜靜聽著風中傳來的貓兒哀戚哭聲，如同嬰兒啼哭，令人為之動容。「那貓，為何不斷哭泣？」年輕的村人問。「也許，牠和我們一樣。」老人家的目光飄向了不遠處飄著雪花的山腰，即使目光已經老化模糊，但他知道那株桃樹就在那兒。「和我們一樣？」年輕的村人不解地問。老人家又吸了口水煙，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對自己喃喃自語般地說道：「也許那隻貓，也在期待桃花盛開的那一天到來。」只是，那貓等了多久呢？一定是等了很久、很久吧？等到歲月幾乎要將牠忘記，等到牠幾乎要放棄了所有的希望。等到牠忍不住扯開喉嚨聲聲呼喚。為什麼，你還不醒過來呢？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等著你啊。快醒過來吧。快來看看我啊…… 牠的呼喚變成了嗚咽，嗚咽變成了啜泣，啜泣變成了號哭，所有的人都聽見了，但那株桃樹卻依舊無動於衷。老人家垂下了拿著水煙桿兒的手，那手背上已經長滿了老人斑。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只是，在他離開前，是否能見到那株桃樹桃花盛開的模樣呢？他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爺爺曾經抱著他，指著雪山山腰處，對他說：「很久、很久以前，那裡有一株最美的桃樹，冬天不會枯萎，春天總是第一個開花。只要桃花開了，就會有年輕的村人攜帶鮮果香燭去祭拜桃神，盼能求得好姻緣。那桃花真是美啊」爺爺嘆了口氣，不再說了。桃樹啊，快甦醒過來吧，別再讓那隻貓哭泣了。 * 那一年冬天接近尾聲時，老人家去世了。之後又是很多、很多年過去了，當年聽老人家訴說這段故事的小夥子，也已垂垂老矣，連路都快要走不動了。但某一年春初，積雪還尚未融化，老人突然執拗地要上雪山去，家人沒辦法阻止，只好要身子最健壯的孫子背著老人上山去看看。祖孫倆一路來到了雪山山腰，途中老人彷彿又恢復了精力，興奮地告訴孫子這山裡的一切點點滴滴，包括他年輕時曾在哪兒打下第一頭獵物、又在哪兒摔斷了一隻手。當然，還有那隻貓兒與桃樹的傳說。自從桃樹枯死後，村人們漸漸不再上山祭祀了，年輕的一輩甚至有好些人對桃樹賜予良緣的說法嗤之以鼻。桃樹都枯死了呢，誰還會相信這種沒有根據的傳說？而那隻貓兒，這幾年也漸漸聽不到牠的叫聲了。是死了？還是終於放棄離開了？老人對孫子說，打從他出生起就不斷聽過村人談起這隻長壽異常的貓兒。這麼多年過去了，究竟真的一直都是同一隻貓？還是其實是不同的貓兒？老人亦曾聽說過，村裡百年以前，曾有戶獵戶養過一隻瞎了眼的白貓，而老人也記得，他年少時曾聽過一位村中擅採蔘的耆老提過，他見過白貓一次，而那隻白貓只有一隻眼睛是完好的。一隻烏黑、憂傷的眼。若這兩隻白貓是同一隻的話，那豈不成了貓精鬼怪？老人的孫子這麼說。孫子背著老人來到了那株依舊毫無生機的桃樹前，荒煙蔓草，已許久無人來祭祀桃樹了。即使是妖精鬼怪，也比人類有情有義多了。老人心中這麼想。至少那隻貓兒曾守過這株桃樹這麼久，反觀他們人類，不過短短幾年便將這株曾賜予他們代代姻緣的桃樹完全遺忘了。老人死去之後，恐怕再也不會有人記得這株桃樹了吧？老人嘆了口氣，擺擺手，正要孫子背他回去，又突然定住了身子，眼睛直望著尚積著白雪的桃樹枝幹。孫子跟著他的眼光瞧過去，除了枯死的桃樹與些許枝幹上的積雪外，什麼都沒見到。正想開口問呢，老人突然轉過頭，要孫子帶他回家去了。當天晚上，老人便過世了。他走得安詳，是在睡夢中平靜地走了。家人注意到，老人的嘴角帶著微笑，他們以為那是了無牽掛的淡然微笑。他們卻不知道，老人生前在雪山的最後一刻，見到了什麼。那不是積雪呢。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貓。貓兒的兩隻貓掌小心翼翼地圍著某樣東西，牠完好的那隻眼睛在初春的陽光下瞇了起來，彷彿在笑，小小的舌頭一下一下地輕輕舔著那幾不可見的一抹幼嫩的綠。終於，等到了呵。 -- 第一次在這兒貼文，謝謝各位的回應。^^ 另外，也很感謝阿K，原本只是請他繪製Q版，但阿K看了文之後創作力大爆發除了四格漫畫之外又畫了兩篇短篇漫畫（！）於是拿來作為特典各位讀者大人可至阿K的blog觀賞第一篇短篇漫畫喔︰ http://blog.xuite.net/annsonic/illustration （網路上的漫畫因為解析度關係有些些模糊，不過特典是印刷印製，不會有這個問題^^）那麼，下台一鞠躬，各種批評指教亦歡迎，謝謝。^^/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8.167.187.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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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achan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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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u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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