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BBC SHERLOCK]置身無人都市
【英劇 SHERLOCK 衍生】
【配對：好像寫到現在嚴格說起來都沒有配對，但我個人WHW互攻。】
寫在前面：
簡單來說，大英政府失憶了。（沒有誤）
我本來是認真想寫失憶梗，可是太認真了（？）之後莫名其妙變成這樣。
所以就這樣好了Orz
順便做一下新刊宣傳：貝克街漫步Ⅱ
（http://blog.yam.com/wildmoon/article/57676546）
------------------以下正文------------------
「Martius Parker，」端立桌前的青年略微傾身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不
超過十頁的檔案資料是被慎重檢視、篩選過後的必然結果，一個符合他的年紀
經歷該有的淺薄內容，而不是──
青年閉了閉眼，幾乎無可避免地想像了如果今天換成自己，資料上又會被
容許留下多少曾經，或許只會剩下家人的名字和學歷，可能再加上幾頁健康報
告，僅此而已。
怎麼也難說是有趣的畫面卻讓青年露出微笑，他在文件上以花體字簽下自
己的姓名縮寫，盯著線條優雅的「MH」兩個字母，在門邊一名等待的男人出聲
那瞬間才意識到這一切已經再無可挽回。
「長官？」
青年停了一停，流進耳中的稱呼如此陌生，他轉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配發的制式西裝和皮鞋，並不算新的金屬戒指下有寬版戒指的曬痕、雙手
交握在身前的站姿和肌肉發達的上臂，不屬於制服的簇新方格襪。
保送生、球員、因為良好的體能反應被招募，訂婚不久。
青年半側過身將文件遞向男人，克制自己不往前踩出哪怕半步。他等著他
走上前來接過檔案，「我要看到完整的報告，」他略帶強調，「包含原始文件
。」
「是的，長官。」
「還有，」青年停了幾秒，在心裡演算微笑合宜的比例，「恭喜。」
「呃……？您怎麼、」
「交往很久了不是？」青年略微垂下的視線明確接收到對方的震驚和少許
不知所措，「恭喜訂婚。」他說，這次卻含帶了結束話題的意味，而男人離開
前的神情終究帶上一抹恐懼。
青年緩步繞過桌沿，這曾是他和Martius一同會見當時的長官時面對的書
桌，而當時兩人站立的角度已和現下截然不同，這一切都出於個人意志，他心
想，而結果自然也是，命運取決於性格，從無意外。
他的手指安靜撫過皮質椅背，任由自己感受那微硬冷涼的觸感，這個位子
只是第一步，他無聲落坐時下意識地在胸前合起雙掌，十指相抵，向著已然闔
上的門扉閉上了眼睛。
那一年，Mycroft Holmes二十五歲。
△
『下午兩點四十分從柏林起飛的班機在近海迫降，班機號碼──』
新聞裡主播略帶緊張的語調恰如其分地傳遞事情的嚴重程度，至少是新聞
希望造成民眾觀感的嚴重程度，窩在椅子裡的John Watson只用了不到一半的
精神半睡半醒地盯著螢幕，在他另一側，那位獨一無二的諮詢偵探更是以與雅
觀得體全然無緣的懶散姿態躺平在沙發上，甚至連John之前經過他身邊時放在
他肚子上的抱枕都不願抬起手推開，就這麼穿著睡衣頂著個米字枕散癱成一具
毫無行為能力的偽屍體。
「無聊，」他說，除了嘴唇開闔之外竟沒有任何一個部位願意多扯動一分
。
「你沒有更具想像力的詞彙了嗎？我以為你什麼不愛最愛講話，」John以
不惶多讓的平板語調回應，態度也不怎麼認真。
他們兩個都無聊了好幾天，在泳池那個實在稱不上愉快，甚至以讓人錯愕
的突兀結束的糟糕夜晚之後，John暫時放棄了診所的兼職工作──事實上他在
向Sarah提出這件事時，她的反應更接近早就在等待這麼一天，「你對晚上那
些事更有興趣，對吧」她說，帶著些頑皮的神色，John依然覺得她是個可愛極
了的女士。
而Sherlock則像是對一般的案件失去興趣，指責蘇格蘭場所有人的無禮指
數急遽攀上新高點，就連Lestrade都被他逼得迫近爆發邊緣。
最明顯的例子便是三天前這位蘇格蘭場的好探長在一個犯罪現場，指著在
屍體旁昂首踱步機關槍般演繹推理，除了點出被害人和她的丈夫之間陷入了一
個奇特的三角性關係最終又被惱火的第三人絞殺之外，還順便把在場的兩名員
警才剛開始的辦公室戀情扯上檯面冷嘲熱諷──不止弄哭了那個以警員來說實
在略嫌瘦弱的新人，連他的情人也眼眶微紅──的Sherlock，衝著John咆哮「
那個指紋他媽的沒那麼重要！John，在我在這個現場搞出第二具屍體之前你給
我把他弄出去！」，而歸自阿富汗的前軍醫在現場幾近全數人毫無二致的期待
目光中連拉帶拽地把這位諮詢偵探拖出現場，整個過程中Sherlock的嘴就沒閉
起來過。
「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Lestrade氣成那樣，」John知道自己有點沒
話找話，但他的確對這一點有些好奇，「雖然我也不覺得他脾氣非常好，但他
向來很有耐心，」──尤其是對你。
忍下這一句沒真的說出口，John清了清喉嚨。
「因為他自己也有過男朋友，以前的同事，應該沒有性關係不過一度互動
良好，他在結婚之前廣受歡迎，我得說大多數人真的不太在意智商問題對吧。
」
「他、」John的一個驚呼哽在喉間，「你怎麼知道？他告訴你的？」
「他對任何性向都不歧視的態度以那個年紀和他基本保守的行為邏輯來說
不太尋常，更別說警察其實就是個容易留下各種偏見的職業，你也看到了，他
對那兩個警員的保護姿態，當然，他本來就是老母雞護短成性，可是那個激動
的態度是在小個子男人哭出來的瞬間爆發，那讓他聯想到之前交往的男人，和
平分手、回憶美好，而且他對不想被出櫃的心情感同身受，John，你明明那麼
多次和他出門喝酒閒聊拿我當話題，怎麼就不能多動動你的腦子觀察點真正有
趣的事。」
「別人的性向對我來說實在算不上特別有趣，」John嘀咕，「雖然你總不
在乎，不過我提醒你，那叫個人隱私，一般人都很在意。」
「你就不在意，我每天只要看見你就知道你整天下來做了什麼，你從沒為
此抗議過。而且這算什麼個人隱私？那明顯至極，他們說話的樣子、手臂互相
接觸的密度，他們再怎麼忍耐也不可能真的瞞過所有人，早點出櫃反而能爭取
更多認同，我是做了件好事，」Sherlock看了John一眼，像是對後者的無奈完
全無法理解，他幾不可察地頓了頓，「不好嗎？」
「人應該有權利決定自己的性向要在什麼時候什麼情境下公開，Sherlock
，不是在工作場合毫無心理準備地被一個基本上無關的人公然揭穿，那不道德
。」John嘆了口氣，「而且你怎麼知道我不在意？」John盯著Sherlock突然轉
頭，像是對自己那句「在意」相當介懷的震驚，那莫名讓他覺得胸口什麼地方
軟了下來，「算了，我也沒真的那麼在意，畢竟你就是看出來了不是嗎，」他
歪了歪頭，「而且習慣之後也蠻有趣的。」
「……社會觀感，」諮詢偵探隔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嘟嚷，莫名聽起來像在
反抗什麼又像只是慣常的抱怨，他在沙發上挪了挪，「餓了。」
「叫外賣？」
「好，」才說著，手機的聲響讓Sherlock眉毛終於挑起比之前都高一些的
弧度，「哦。」
「Lestrade？」John好奇地轉過身，速度比平常都更快一些，「我以為他
暫時不會找你，你不接？」
「不認為是Lestrade，」懶散躺著沒動，Sherleock連揮手的力氣都不想
浪費，「手機在桌上。」
「桌──好吧，」John認命站起，從一片混亂的桌面挖出Sherlock的電話
，遞給他他卻連抬起手都不願意，John瞪著那個巍然不動的身影，一邊按下接
聽，「抱歉，Sherlock有點不方便。」
那一端客氣典雅的女聲像是對電話傳回John的聲音絲毫不覺驚奇，她淡淡
地說：『Dr. Watson，謝謝您願意接聽，但我需要直接與Mr. Holmes說話，』
她以一個似乎並不習慣的遲疑停了幾秒，彷彿正在謹慎選擇措詞，『和他的兄
長有關。』
「Mycroft？」John才說了這麼一句線路便突然中斷，他愣愣拿著傳出機
械音的電話，困惑地看向Sherlock，「是Mycroft的助理，我猜，她說──」
一句話還沒說完，電話又在他手中震動起來，這次John直接按下擴音，「切到
擴音了。」
『抱歉，Dr. Watson，我不希望您直接提及長官的名字；Mr. Holmes，您
的兄長……或許希望能夠見您一面，現在。』就算是那是個積習難改的命令句
型，在她猶豫不決的口吻下聽起來也像請求，『他……有些……異於平時。』
Sherlock完全不動聲色，「他就沒正常過。」
『不，他看起來非常正常，』她輕吸了口氣，『抱歉，我忘了先說，他下
午也在那班從柏林飛往倫敦的班機上。』
倫敦近海、近海迫降，飛機失事。
John的腦中迅速浮現新聞記者戲劇性的語調，他猛睜大眼，「失事的那班
飛機?!」
『很不幸，是的。』
「他沒事嗎？」John才問出口就看見Sherlock不屑地翻起白眼，「那是你
哥！」
「生理上沒事，顯而易見，否則她不是這個態度，說吧，那傢伙哪裡不對
勁？身體之外的。」
Sherlock刻意的強調聽起來就是貨真價實的諷刺，Anthea卻像是對此毫無
感覺，直接切入某種向上司報告般的冷靜，『下午收到失事消息以及確認位置
之後﹐我就直接將當時陷入昏迷的長官接回私人診所，醫生初步檢測沒有嚴重
外傷，頭部可能受到撞擊，關於這一點還在等待進一步測驗報告。』
「然後？」Sherlock平靜的語氣沒有一絲波動，「妳是第一個見到他的人
，他醒來之後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把話講清楚，妳是Mycroft的人。」
那幾乎就是在說別讓我失望，不知為何對Anthea來說似乎反而有種鼓勵作
用，『長官在抵達診所，也就是失事後約三小時左右清醒，他確認了手上的點
滴、身上服裝以及所處的房間，基於安全原則，當時房間中只有我和醫生，他
要求醫生離場，然後向我要了一面鏡子，』她停了幾秒，像是在思考應該如何
說明當時的情況，『在那一段時間，嚴格來說，將近半分鐘，他看起來令人印
象深刻的困惑，之後他看了我大約十秒，在這時看起來又和平常幾乎沒有差別
，然後他說：Sherlock在哪裡。』
「嗯──有趣。」Sherlock微微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無疑虛假的笑，「車呢
？」
『等在樓下，如不嫌棄，我也為二位準備了晚餐，』她像是鬆了口氣，原
本緊繃的聲線不自禁和緩下來，『那麼，恭候二位。』
「為什麼沒人問過我是不是要去？」John靠在門邊等待那位慢吞吞踅回房
間更衣的偵探，語氣調侃多過疑問，「我可能對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一點也不關
心。」
「說真的，John，說謊不是你的強項，」Sherlock出現在門口，一如平時
的裝扮，西裝、大衣，John歪了歪頭，「這算是探病？我們需要帶點什麼嗎？
」
「帶著恥笑他的心理準備就好，」Sherlock抽了抽鼻尖，竟沒太多玩笑的
意思，「我有這整件事都會很好笑的不幸預感。」
John忍不住咧開嘴，Sherlock直到走下樓前都保持著這樣的好心情，直到
他看見等在路邊的車──是輛計程車而不是平時Mycroft乘坐的Jaguar──，
他站在門前微微瞇起了眼睛。
「怎麼了？」幾乎立時察覺偵探突然冷下的眼神，John低聲問。
「Mycroft的狀況似乎不太好啊，」單從臉上的神情看不出太多情緒，
Sherlock喃喃，率先上了車，司機只從後照鏡不甚在意地看了兩人一眼，「
Mr. Holmes和Dr. Watson？」
Sherlock點了頭，在車子緩慢前行之間蹙起眉，視線掃過前座，低頭湊到
John耳邊，「粗糙的身份確認，開車的方式和許可證，這傢伙是個普通的計程
司機。」
「呃……」John同樣放低音量，「所以？」
「Anthea幾乎是Mycroft一手訓練出來的人，她在避免有更多清楚Mycroft
身份的人知道他現在的狀況或是位置，這可能表示他被敵人盯上，但不，她的
聲音不像發生危險，更何況那不會由她出面通知我；另一個可能就是Mycroft
現在的情況需要保密，所以她找我、還帶上你，」他看了John一眼，神色冷淡
，「這大概就是他的私人生活裡能夠被連絡的所有人了。」
察覺Sherlock難得在以自家兄長做為話題時不帶一絲戲謔或譏諷，John幾
秒之後才真正意識到他的意思：沒有其他人，「你是說──」
「很意外？」Sherlock聳了聳肩，他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像是他並不真
心想把之後的話說完，「如果哪天出事的是我，會被連絡的也只有你和
Mycroft，John。」
在一隻手幾乎毫不遲疑地輕輕搭上手臂那瞬間，黑髮的偵探抿緊了唇，指
尖傳遞而出的重量比恰如其分更多了一些難以解釋的暖意，「當然，你大可選
擇不要理會，」他小聲說，而手臂上的重量伴隨一個沉沉的低笑更濃烈了幾分
。
△
「Mycroft！」
青年在轉身之前藏起略帶不耐的蹙眉，嘴角彎起的孤度控制在合宜的卑抑
之下，謙遜恰如其分，「午安，Mr. Parker。」
「拜託，叫我Martius，」男人的笑容在午後陽光下份外爽朗，他伸手戳
上Mycroft被菱格毛衣包裹的肩膀，「報告解決了？」
「不久前，」Mycroft忍耐著沒有移動半步，卻終究難以克制身體那一瞬
間的不自然，他看見男人帶著略顯受傷的眼神縮回手，在以言詞稍做挽救和裝
作無視之間猶豫了一秒，最終他只是伸手調整了眼鏡的角度，「午餐？」
「派和難喝的咖啡，對，我知道這是個無法理解的組合，但大概也就是因
為這樣，它是菜單上最便宜的一種，」Martius聳起壯碩的肩，語調輕浮卻已
不留陰影。即使覆蓋在平價的夾克外套下，Mycroft也清楚知道這個男人的每
一條肌肉和能夠發揮的力量，正如他對Mycroft也同樣了然於心。
十四個月又十七天。Mycroft腦中掠過這個數字，畢竟他總是近乎本能地
記下或許有價值的一切資訊，這是他們兩人見面、同時也被指派成為搭擋的時
間，當然，說是搭檔有些名不符實，一開始是一個小組，七個人，三個大學生
、一名研究員，和一個法文教師，同一時期被招募進組織的新人在三個月後只
剩他們兩個並不在預期之中，而這兩人的出身背景差異之大，也多少有些超過
長官們的意料。
幾個被安排在一起的訓練，和一些需要互相支援的外勤任務，Mycroft心
知自己的性格不適合走外勤，他的目標也從來不在那裡，下一個James Bond？
又不是拍電影。Martius就不同，他有野心也不太笨，能力很好，以背景來說
可能不會升到太高的位置，但非常適合親自執行任務。從這一點來說，他可以
是個能夠合作的伙伴。
Mycroft以自己的方式評估過和自己前後三期他所知道的留存者，Martius
被放在他願以友善對待的名單上第一個位置。
Mycroft在心裡梳理前一天長官交付的一份文件，並不是太重要的情報，
做為一個初階人員，他們能夠接觸到的情報和等級本就侷限，但那之中有一些
東西引起了Mycroft的注意，幾個數字，幾個人名，合理出現在那份檔案合理
的位置，幾具屍體，管理員、管理員的家人，都很合理，太過合理了。「或許
一起喝杯茶？」Mycroft以自己能夠表露的最大善意微笑。
「晚些，去喝酒吧，別說那不是你做的事，你才幾歲啊，」Martius咧開
嘴笑得一臉燦爛，金髮在陽光下漾出一片炫目虹光，他伸手摘下Mycroft臉上
的平光眼鏡，卻又被得手如此輕易嚇了一跳，寬厚的手指轉動鏡架，他注視
Mycroft毫不動搖的眼神，笑容消失在臉上，他將眼鏡扔回青年手裡，「你選
擇付出歉意的方向和方式都很扭曲，Mycroft，有時候我實在好奇你怎麼能活
到現在而沒被同學、或任何一個認識你的人活活打死。」
Mycroft幾乎不需思考便能給出答案，「他們需要我。」
Martius看了他好一會兒，或許幾分鐘，聳了聳肩，「是啊，真是好答案
。晚些，老地方見。」
「而我好奇你是否接受拒絕？」
「對你，不，我也需要你，」幾乎刻意笑得恬不知恥，高大的男人背轉過
身揮了揮手，「老闆的案子有問題。」
Mycroft看著他的背影，幾不可察的笑懸在嘴角最邊緣，「老地方見。」
他說，而他確然以為極其接近朋友般存在的男人在陽光下打了個哈欠，伸展肢
體如若毛色斑斕的貓。
△
那是一間寬敞的病房。
嚴格來說，整個診所也沒幾間房間，如果這樣一棟被前後花園包圍，只差
沒真的圍出一條護城河的獨棟淺色系房間也能被稱作「診所」的話。
John在車子開進大門時還不特別感覺奇特，但在進門之後，除了幾名身著
合身西裝──是，連女性也包含在內──的工作人員之外沒有看見任何像是病
患、或家屬的人物出沒，他直到這時才意識到Anthea所說的「私人診所」，或
許指的是只為單獨人士準備的高級醫療設施。
「Sherlock，」John考慮了一會兒才轉頭看向走在自己身邊的室友，「我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這些費用是從你們自家支出、還是政府花費？」
「沒興趣知道，」Sherlock只以一個聳肩敷衍作答，他大步走向在病房門
口安靜等待的Anthea，「是他要妳守門還是這包含在妳的工作職責之內？」
「長官睡了一會兒，現在或許醒了，Mr. Holmes，」她在回答之間向John
輕輕點了頭做為招呼，「午安，Dr. Watson。」
「嗨。」
Sherlock無視了這些無謂的招呼，他越過她直接伸手推開米白色的門，並
不完全是純粹的白色，只是一切都是不容易對眼睛造成負擔的米、灰色系，寬
敞的空間從門扉這一端延展而出，被幾個裝飾性的矮櫃或書架分隔的空間那一
端，才終於是病房真正存在的重點──一張不同於一般醫院，甚至以床柱撐起
一片紗簾的柔軟大床。
「我對你過時的品味和自以為低調的性格真是不敢恭維到了極點，或者你
其實是試圖在永恆的沉睡之前先試試一動不動睡在狹窄方框上的滋味？」
Sherlock對打量環境完全沒有興趣，他直徑走向病床、或說，走向靠坐在大床
中央的Mycroft Holmes，語帶譏誚。
「Sherlock，他是個病人，」跟在Sherlock身後，John語氣無奈地提醒，
「而且他再糟糕也是你哥，你能不能至少，」他停了停，話中的協商意圖再明
顯不過，「忍耐到他狀況好些再說這個？你知道到時我不會阻止你。」
「我為什麼要？」丟出這麼一句的同時，黑髮的偵探已經站到了床前，甚
至比平常更加嚴苛的視線在病床周遭轉過一圈，他極其不雅地噴出一個小小的
嗤笑。
那張病床就算以男人的身高來說也嫌太過寬大，他以幾個枕頭撐在身後，
難得換下一身整齊西裝的Mycroft在聽見聲音前已然抬頭，安靜看著他的小弟
以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倨傲姿態直衝到面前，捲翹的黑髮、高聳的顴骨，臉部
鋒銳的線條比記憶中更為成熟，卻似乎並未減輕那份尖刻，並不比記憶中更高
，看來他的身高在十七、八歲左右就停止了繼續生長。符合他喜好的穿著、外
表看來乾淨整齊，沒有毒品造成的病態蒼白，不，應該說，在他身上看不出一
絲毒品的跡象，甚至多長了幾磅肉，Mycroft不曉得自己竟能因此感覺如此欣
慰。
他看向跟在Sherlock身後不遠的另外兩人，自稱Anthen的女性，四、或八
分之一拉丁血統，受過高級別情報訓練，從發音的細微偏移來看，至少精通德
語，合理推測通曉另一到兩種歐洲語言，無疑是名情報人員，階級和資歷都不
低，從之前的短暫接觸判斷，她是自己的直屬助理，他也是從她身上推斷了自
己的現況；但另一個小個子男人……Mycroft審慎地瞇起眼睛，軍人、或曾是
個軍人，相當明顯，從說話聽來家世普通，至少有一個嗜好不良的手足，停留
在醫療器材上的目光顯示一定程度以上的專業，熟練的醫護人員，那句他是個
病人更像是個醫生；和Anthea之間的互動表示他們之間並不熟悉但Anthea對他
毫不避諱，他知道自己和Sherlock的關係，明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對
Sherlock說話的態度，和Sherlock回應的方式……
飛馳的思緒猛然停頓，他發現自己無法為這個男人標出一個簡單明確的身
份，或者說，他除了一個身份之外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釋，而那意外帶來一股
細微的沮喪，他在一個蹙眉間暫時放下這個不必要的情緒，轉而看向自己和記
憶中相當不同的弟弟。
「Sherlock，」他停了一停，以一種慎重其事的嚴肅，他說，「我想我遺
失了一段記憶，所以抱歉，如果我錯過了你的……婚禮？我或許應該道歉。」
「什麼?!」
「果然。」
截然不同的反應分別出自被「婚禮」一詞同時牽扯其中的兩個男人，
Sherlock瞥了微微張大嘴、似乎一時無法決定要抓住Mycroft或Sherlock之中
哪一個用力搖晃的John一眼，決定無視他，「我就知道！失憶，後向性？」他
的視線轉向Anthea，「把檢驗報告給我。」
「等等，Sherlock，你難道不──」John的抗議在Sherlock興致勃勃讀起
那份報告同時嘎然而止，和這個男人進行任何事關常識的溝通都是沒有意義的
，John心想。
「不，我和他，你弟弟，這個Sherlock．和工作結婚．Holmes不是那種關
係，順道一提，我們只是室友。」他走到床邊，以一定程度的輕柔動作對
Mycroft伸出手，「我是John Watson。」他握著男人的手掌，突然笑了起來，
「沒想到我們也有這樣互相介紹的一天。Mr. Holmes。」
Mycroft很少呆滯，但他的確呆愣了非常短暫的分秒，他出了錯，很難以
想像但似乎確然如此，他又隔了幾秒才彎起嘴角擠出一個淺笑，「我很抱歉，
Dr. Watson。」
John因為這個稱呼瞪著他一小會兒，才用力吁了口氣，「沒關係，這只表
示不管何時見到你，你思考的方式其實沒差多少，畢竟我們上次第一次見面，
」John被這個意外有趣的說法逗出一陣笑，「God，上次第一次見面，你說我
和你弟可能週末就會訂婚，附帶一提，那可怕的事沒有發生，感謝基督。」
「John，過來，」Sherlock頭也沒抬地出聲叫喚，「我要你看看這份報告
。」
「哦，」John鬆開Mycroft的手，他停了一小會兒，又輕聲說，「雖然問
一位Holmes這種問題好像也很怪……你感覺還好嗎？」
那雙灰藍的眼眸中直視的關懷坦誠直率，Mycroft的視線在John身上停了
幾秒，他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我想，」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對這
個陌生的男人而不是對自己的親生弟弟說，但他的確認為這不會是個不好的選
擇，「我現在的記憶停留、」在一個眨眼間他決定更換說詞，「回到了我二十
五歲的時候。」
「你確定？」
「或許。因為我還記得……」Mycroft在Sherlock轉頭看來時安靜下來，
他對Sherlock點了點頭，「讓我看看你的左手。」
Sherlock皺起眉，大步走向床邊，順手把那份報告扔進John手裡，「我明
明要你過來。」
John毫不在意他的抱怨，他看著Mycroft拉起Sherleock伸出的手，一手推
高衣袖露出蒼白的手腕，「怎麼了？」
「在我的記憶裡，這裡有六個針孔和一片瘀青，」Mycroft放開了
Sherlock的手腕，「而我為此和你大吵一架。」
Sherlock瞇起了眼睛，「有趣。John。」
「嗯？」
「你可以回去了，」Sherlock揮了揮手，「或是你想留下來，隨你，不過
別打擾我，」他思索了一會兒，咧開的微笑看起來介於挑釁和亢奮之間，帶著
他每一次發現難解之謎時的高度專注，「或者說，我們。」
而John在發現那位年長的、或說是，生理年齡上年長的Holmes幾乎浮現一
個完全同樣的笑容時，默默拉著Anthea退出這個他憑本能判斷最好不要久留的
房間。
△
事情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沒有嚴重到能夠稱為錯誤，但又不是真的能夠完全忽視。Mycroft看著一
份一份文件，試圖從中篩選出吸引他注意的細節。
那是他正式進入情報機關的第三年，Martius依然和他維持近似搭檔的半
合作關係。Mycroft幾乎在第二年就成為長官身邊最受信任的分析員，流入他
手中的情報和資料層級不斷攀升，而那只是表面上。
私底下，他以從不洩密和建議精準備受同階層、甚至越來越多長官信任，
完美的諮詢者，有人這麼形容他：徒具人形的情資分析儀。而Mycroft從不承
認，至少不公開承認。
從他手中傳過的資訊從某國家內戰的雙方武器佈署到某個下議院議員的女
兒對貓毛過敏，誰和誰睡在一起或誰和誰有什麼特殊的不公開嗜好，聽人說話
、和觀察，他在一個午餐時間能夠看見的情報量或許遠超過一個普通情報人員
一個月的跟監，但他從不明說，而幾乎沒有其他人真正知道他腦中記錄下的資
料和能夠用於分析的資訊到底是多麼龐雜的數量，幾乎。
Martius Parker，那個Mycroft一定程度願意分享某些事物的男人，以他
近乎野性的方式稍微觸碰到了Mycroft永遠無法停止分析的大腦，至少Mycroft
是這麼認為的。
「這裡，從俄國過來的情報是錯的，」Mycorft指著書面上的某一個條目
，「中國和韓國的人員提報過類似的資料，這和東亞局勢的牽連更大，俄國這
一組人員回傳的情報在時間上落差太大，」他思索了一會兒，從另一個卷宗裡
翻出另一份文件，「俄國組的首席分析員再婚的對象具韓國國籍，你看她的名
字，試看看從這裡入手。」
「哇哦，」Martius小小感嘆了一聲，將一杯威士忌放到Mycroft手邊，「
我果然需要你。」
「不客氣，」Mycroft拿起酒杯輕啜一口，這表示他今晚的工作到一段落
。
「最近有什麼有趣的嗎？」
「你指哪一方面？」指尖輕柔劃過杯緣，Mycroft有一半心思留在剛才讀
過的情報上，那是Martius近期的工作內容，和Mycroft基本無關，理論上他不
該接觸，不過他不該接觸卻接觸了的情報不知凡幾，所以那不是問題；另外他
分了一些心思考前陣子長官丟給他的幾份報告，各自出了點小差錯，都不嚴重
，但也都有一些足以導致失敗的原因，不是錯誤，還不是，Mycroft腦海中有
某個聲音不斷發出警訊。
「你那專找麻煩的弟弟？」Martius對Mycroft看似專注但至少有一半精神
飄轉在別處的思考模式了然於心，他開始整理桌上的文件，「你提過一次。」
Mycroft瞬間徹回所有注意力，他隔了一小會兒才嘆了口氣，「他終於把
刺激來源換成了毒品，嗎啡和海洛因的混製品，我猜，大概是他自己調製的比
例，他說那能夠維持大腦運作的強度，而且為了避免我沒看見，他寧可忍痛注
射在手腕上，」幾近平板的音調不帶憤怒，反而更顯幾分疲憊。Mycroft有時
不免會想，在他八歲那年，Sherlock把一褲子大便蹭在他寫了三天的物理學報
告上又志得意滿地爬開那一瞬間，就註定了那生性惡劣的孩子是他的天敵，專
心致志於讓他無法順心度日，「他就是如此熱愛戲劇化。」
「你其實也是，」Martius聳了聳肩，丟出一個隱含別說你不是這樣的笑
。
Mycroft看著這個男人出色的臉孔，這一次他剪了個軍人的髮型，為了一
個任務所做的偽裝，左臂添了新的刺青，所以不是軍人而是幫派，Mycroft腦
中迅速整理他所知道的任務列表，「獨立黨？」
「嘿，我可沒說，」Martius搖搖手指，「不過我媽對這個真是不滿極了
，」他指著左臂的刺青，「直嚷嚷她逼我去當公務員就是希望我別去混幫派，
結果我一不幹公務員就把自己搞成這樣，大概是存心把她逼瘋。」
「需要你在身份上離職？」
「免職。還蠻有趣的，尤其是踢翻官長椅子收東西走人的那個過程，」
Martius吃吃笑，卻沒有多久又收起笑容，「她跟我說，不用擔心醫療費用，
用她的保險就夠，我可從來不知道她保過什麼付得出這筆錢的險。」
「……很嚴重？」那幾乎是個純屬社交用詞的詢問，Mycroft看過他母親
的醫療報告，當然，情報人員、尤其是當Martius爬到現在的位置，他的家人
有任何足以影響經濟穩定的健康問題都會列進管理程序。
「何必問，」Martius將手上的酒一飲而盡，他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才又
回頭，神色已然如常，「你什麼時候該走？」
「三點，」Mycroft掏出懷錶看了一眼，「最晚。」
「很好，」Martius說，輕輕將空杯放在Mycroft面前的桌上。
△
John沒有真的離開。他只是和Anthea一同走到餐廳，在她的陪伴──完全
字面意義上的，她坐在他另一側，視線和手指不離她的黑莓機──下吃完了豐
盛的晚餐，有一半是Sherlock喜歡的菜色，另一半則剔除了John不吃的食物，
他對這驚人的周到已經連稍事質問的力氣都省下，他轉而想像有多少情報人員
以專業態度檢視他們的廚餘，然後思考著每隔一陣子，在他清除Sherlock放在
冰箱裡的那些斷肢殘幹時是否要在塑膠袋裡放進道歉小紙條。
當晚他留宿在這間「私人診所」，Sherlock看來是暫時不打算回去，而他
單獨回去也很無聊，另外，他多少有些擔心Mycroft，放這兩兄弟單獨在一起
，其中一個精神年齡還比Sherlock小上幾歲，天知道那個年紀的Mycroft會不
會行為比Sherlock更加偏差？
第二天一早，John在走進Mycroft的病房間其實做了不少心理建設，一是
他完全猜不出Sherlock到底想不受打擾地做什麼，二是……他畢竟還是讀完了
那份檢驗報告，Mycroft頭部受到撞擊，但並不嚴重，除了左側頭皮上輕微的
撕裂之外沒有其他外傷，也就是……除了心理因素之外，似乎無法從病理上解
釋他的失憶，但為什麼？
John不得不承認自己非常好奇，Sherlock先他一步看了報告，或許也從中
得到了類似的結論。
「進來。」John敲門之後得到的是語氣平淡措詞無禮的回應，Sherlock，
他翻了個白眼，伸手推開門，走進房間看見的卻是令他無比震驚……或說震撼
的景象。
Sherlock只穿了他那身窄版西裝──大衣被隨意扔在另一邊沙發上，他甚
至連鞋也沒脫，一身整齊地躺在Mycroft身邊，雙手交疊平放在胸口，和他平
常懶散的姿勢略有不同，看起來更輕鬆卻同時更具防禦性，John無法理解這兩
個截然不同的感覺為何會同時出現在一個身體語言上，但Sherlock現在看起來
就是如此；而他的兄長，年長的Holmes，幾乎維持和昨晚看見時同樣的姿勢，
靠著枕頭，看起來既舒適又緊繃，又是一個互相矛盾的身體語言。
兩人都知道John走進房間，卻也都沒有分神對John說話。
「曼徹斯特，夏季，媽咪遺失的洋傘。」Sherlock說。
「五又二分之一，」Mycroft接口，「Mr. Gaster和他的外遇對象。」
「他留下了半隻皮鞋，或許吃了另外半隻，天知道，」Sherlock發出一陣
冷笑。
「還有單車車輪的痕跡，Sherlock，他不該在樹叢調整領帶。」
「呃、」John猶豫了半分鐘才決定開口，「這是……兄弟閒聊？」
「當然不，我們從不閒聊，」Sherlock猛皺起眉，像是受到什麼驚人的冒
犯，而一旁的Mycroft則以一個安靜的蹙眉表達同意。John在這一瞬間突然驚
覺面前的兩個男人竟是如此神似，不在外表上，而在神情、也許也在思考的方
式，大腦運轉的速度。他看著那兩張幾乎能夠重疊在一起的臉孔，許久才吸了
口氣，「那麼這是在做什麼？」
「核對記憶，」Mycroft露出合宜的微笑，「John，這有助於我重新建立
記憶的正確順序。」
「當然，」Sherlock點頭。而John習慣性地偏著頭，他的視線從Sherlock
身上移向Mycroft，「有效嗎？」
「我幾乎可以想起這一年、抱歉，是那一年來發生的每一件事，Sherlock
三不五時的混亂行為正好做為我重新排序的……註腳，」Mycroft以全然故意
的口吻使用一個中性名詞，聽起來卻反而充滿諷刺，「我從未如此感激他的幼
稚。」
「我們認為這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失憶，」Sherlock無視Mycroft也沒成熟
到哪裡去的言詞，他揮了揮手，「你也看過報告了。」
「幾乎沒有外傷，」John同意。
「所以，合理懷疑有某件事讓我……希望回到這個年紀，」Mycroft蹙起
眉，露出一個接近嫌惡的表情，那讓John幾乎忍不住想笑又硬生生忍耐下來，
「但我無法確定那是什麼。」
「所以……你們才在……呃、核對記憶？」聽起來很可疑也很難以理解，
但如果是這對兄弟，或許也不是不能想像，John不禁有些好奇，「有任何結論
嗎？」
「那一年發生了許多事……不見得和Sherlock有關，我最後記得的是、」
Mycroft停了一停，他抬起手按緊眉心，一個畫面毫無來由衝撞眼簾，泛著藍
光的泳池，波光冷冽，沒有更清晰的畫面，粗糙粒子下一切動作都有種被過度
曝光的不真實，那是Sherlock，二十八歲的Sherlock，和那個叫做John
Watson的醫生，小個子的醫生從後勒住另一個神情詭譎的男人，無聲的嘴型喊
著「跑！」，Mycroft凝視腦海中的畫面，在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中猛地蜷縮
起來。
「Mycroft?!」
那個聲音不是Sherlock，Mycroft再次昏迷之前，閃過腦海的只有這個念
頭。
「謝謝你，Mr. Holmes，」髮色半白的老婦人以顫抖的手給他倒了杯茶，
Mycroft的目光掃過她過度乾燥的皮膚，和髮際不自然的歪斜，他伸手接過茶
杯。
「Martius總是提到你，」她說，笑容懷念，「雖然你們好像後來一直沒
在同一個部門，他說，他從沒認識過像你這樣的人。」
「哦，」並不是好奇，Mycroft在心裡想，完全不是，「我只是個普通的
……公務員。」
「他說你非常聰明，總能抓出別人看不出的錯誤，會計……或精算那類的
是嗎？那真的很厲害呢，Martius就不一樣，他總是莽莽撞撞的，也許給你找
了很多麻煩吧？」
那是一次所有人原本都預期相當安全的跟監，直到Mycroft從對象的異常
行為裡判斷他會有所行動，他們只是新人，長官沒有即時派出後援，Martius
徒手勒斃對象的保鑣，從另一人手裡撈出半昏迷的Mycroft；在一個至今不能
公開的企劃裡，Martius的計算出了錯，Mycroft在所有人察覺到那是個錯誤之
前親手修正所有誤差；在Mycroft少數還出外勤的那些時候，Martius曾經把當
時也只是青年的Mycroft拖到牆角，「叫你跑，你就跑，」他邊轉動頸子，以
一種誇張的姿勢伸展肌肉，「別礙我的事」，Mycroft幾乎每次都真的會跑，
策略考量，組織訓練他們不是為了讓同一組人都砸在一個失敗任務裡，而
Martius也幾乎每次都會回來。
他們曾經是伙伴，至少在一起工作的那些時候，他們是互相信任的，
Mycroft在能做到的範圍裡收拾過無數Martius因衝動和自負犯下的錯，
Martius也以幾乎從不失敗的各種偵查和實際行動給予回報。
深夜共享的一瓶威士忌，和Martius偶爾的邀請，Mycroft從不拒絕只是因
為──
「那天晚上，他回來過，」婦人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Mycroft眨了眨眼，「抱歉？」
「我說Martius，他在那天晚上，回來過一次，在你……」婦人安靜了一
會兒，她深深吸了口氣，「在你打電話來，說他發生意外之前沒幾天，他急急
忙忙地回家，帶回了一樣東西，」她突然輕輕「啊」了一聲，「我怎麼忘了，
他說了那是要給你的。」
「嗯？」Mycroft看著婦人匆匆起身，從房裡拿出一個細長的包裹遞給他。
「他說，這個是給你的禮物，還說，或許你過幾天就會來家裡拜訪，要是
他不在，就要我轉交給你……」婦人輕聲說，幾乎哽咽，「他也許有預感自己
會出事……」
他知道我會發現。
或許他只是在賭，賭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肯真正拆穿他，賭我要到什麼時候
……才肯承認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Mycroft看著婦人的眼淚，比自己以為的更為冷靜，剩下的，是一絲好奇
，「我能拆開嗎？」
「嗯？請。」
那是一把做工精緻的雨傘，厚實的傘柄恰巧符合Mycroft手握的寬度，
Mycroft提起它，比看起來更沉得多，他暗忖，訂製品，他的視線在傘柄與傘
骨之間幾不可察的接縫上停了下來。
「他要我跟你說，你總得給自己找個朋友。」
婦人像是脫離喜悲的低語逐漸在意識中消失，留下一片巨大而無謂的空洞
，我為什麼需要朋友？
Mycroft盯著視線前方的一片空白，在彷彿無比遙遠的盡頭，和他併肩站
在那間辦公室裡的Martius Parker依然維持青年的相貌，那是Mycroft有生以
來，最接近朋友的一個存在。
所以即使他在一個又一個任務裡犯下一點點微小的、不致命的錯；在一次
又一次小小的漏洞裡捅出一點點空隙，Mycroft也一再選擇視而不見。
他看見了，每一個故意的錯誤、每一個微小的偏差，他只是把那當成
Martius又一次驕傲自負，畢竟他總是如此，不是嗎？
直到出現那個嚴重的傾斜，那個失誤損失了兩個探員。
背叛者。
除了Mycroft，沒有任何人真正看見所有線索都指向同一個人，可悲的是
，那並不是因為Mycroft比其他人更優秀，更多是因為Martius在他面前確實不
止一次洩露情緒。
他要我跟你說，你總得給自己找個朋友。
「Holmes，這件事交給你處理。」
「謹遵所願，長官。」
「Martius Parker，」他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我要看到完整報告
，包含原始文件。」
實際執行任務的每一個人都是他選出的精英，是他親自制定了整個計劃，
也是他在最終確認的文件上簽下名字，以領導者的身份。
關心從來不能成為優勢。
你總得給自己找個朋友。
我為什麼需要朋友？
「Sherlock，跑！」
「Mycroft，跑！」
Mycroft猛然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汗如雨下。
「醫生，有可能有其他沒發現的傷口嗎？抱歉，我沒有懷疑的意思，只是
他昏迷前臉色很不對勁。」
「或許只是用腦過度，或缺乏糖分。」
「Sherlock，你本來就不該和他講整晚的話。」
「他是我哥，這種程度的大腦運作就算他用頭高空著地十次之後也可以輕
易做到。」
「哦閉嘴吧你。」
「Sherlock，」他緩慢張口，聲音比自己以為的更沙啞一些，先回過頭的
卻是個子矮小的前軍醫。
「Mycroft？」
Mycroft眨了眨眼，他看著John伸手抓住Sherlock手肘，把他一起拖到床
邊，和Sherlock明顯掛著一臉嫌惡卻終究跟來的姿態，他慢慢呼出一個笑，「
對於你不再稱我Mr. Holmes，我倍感欣慰。」
「咦？」
Sherlock倏地瞇起雙眼，他瞪著Mycroft好一會兒，「韓國大選？」
「你又不關心，這提醒我下次你腦震盪時不如用去去武器走測試你的清醒
程度。」
「那是什麼？」
「呵，」Mycroft對Sherlock瞬間扭曲的表情報以一個假笑，他緩慢坐起
身，「Anthea。」
「是，長官。」
「整理我明天開始的行程，這兩天原本的會議，」他挑起眉，看著他的私
人助理在幾秒怔愣之間用幾近反射動作的速度掏出她的黑莓機，「是妳處理的
吧，謝謝妳。」
「這是我該做的，長官。」
「Sherlock，」Mycroft沉默了一會兒，Sherlock意外地沒有為此抱怨，
Mycroft看著自己的弟弟，和他身邊帶著點困惑的前軍醫，他輕輕嘆了口氣，
「抱歉，我想我只是……受了點刺激，關於這個……不太愉快的失憶。」
「嗯，」Sherlock上下打量著他，像是思索著什麼卻不置一詞，反而是
John微彎下身看著他，「你需要休息，我和Sherlock可以在這裡多陪你幾天？
」
「我很感謝你的好意，John，不過沒有必要。既然沒有其他外傷，我的記
憶，」他抬起手輕按了按太陽穴，「如果有其他疏漏，我會知道的。」
「你該偶爾清除不必要的資訊，就是因為你在腦子裡塞了太多無用的東西
，才會只因為一點刺激就錯亂。」
「Sherlock，」John瞪了他一眼，或許是因為Mycroft難得謙和的態度，
這次那個他再糟糕也是你哥的含意終於降低了一些。
「我想，我有地方該去，」Mycroft低聲說，音量不比耳語大上多少。
「嗯？」
「Anthea，」Mycroft對靜靜站立一旁的助理伸出手，「請把我上機前收
到的那份資料給我。」
「是，長官。」
或許，那就是原因。
Mycroft心想，那是一個提醒，不止是因為不久前他終於徹底看過所有那
一個晚上泳池邊的監視畫面，不止是因為John對Sherlock說的那句話造成的既
視感，還有……
他從文件中抽出幾乎只是備忘錄的紙張，時間、地點，臨終的醫院、主治
醫師，下葬的墓園所在地，Mrs. Volumnia Parker，就在她兒子的墳墓左側，
下面釘了張相當清晰的照片，兩個隔了一段距離併列的墓碑，在樹蔭中安靜沉
睡。
「你從沒去過，對不。」那不是個問句，Mycroft因而瞥了Sherlock一眼
，目光中有一絲疑問、一絲抗拒，最終緩慢轉化成一抹淡然。
「嗯，」他點點頭，「或許，也該是去的時候了。」
也許那是一個提醒，一個……召喚。
無關後悔更沒有對錯，那只是接近朋友的一個人……一個朋友，希望藉著
最後一個機會提醒他他曾經存在。
「我曾經跟Lestrade說，我總得替你找個朋友，」很是突然地，Mycroft
笑了出來，毫無意外看見Sherlock猛翻了個白眼，他看向John，而後聳了聳
肩，「或許，也沒那個必要。」
「無聊。」黑髮的偵探抽了抽嘴角，轉身大步走了出去，「John，回去了
。」
個子矮小的前軍醫好笑地搖搖頭，他對Mycroft點點頭，視線在Anthea身
上停了幾秒，而後轉身追了出去。
而目送兩人離去的兄長低聲向助理交代了之後幾天的行程安排，安插了一
個臨時的郊區之行，在微弱的頭痛來襲之前，安穩地倒回床榻閉上了眼睛。
「Anthea？」他低聲叫喚，而他盡忠職守的助理在一旁輕輕應了一聲「長
官」，「我隨身的東西損失多少？」
「抱歉，長官，行李幾乎全毀，我派人盡量回收、銷毀了文件資料，請您
放心。」
「……嗯。」
「啊，」她突然想起什麼，快步走了出去又回，將不知什麼東西靠在床邊
的矮桌上，「您的傘，長官。」
Mycroft幾乎震驚地睜開眼，「傘？」
「是，似乎沒有絲毫損傷，所以我一併帶回來了。運氣真好呢，」她說，
難得地帶著真誠的笑意。
「是啊，」他安靜看了那把斜靠桌邊的雨傘一眼，心想浸過海水之後的維
護可能得費上一般功夫，在自己或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淡淡笑了起來，「
運氣真好。」
---
其實我不曉得為什麼寫到後來會變這樣。
我想是因為Martius第一句台詞、第一次登場那個笑臉在我腦海裡浮現的瞬間……
就變成這樣了。
後來和友人說起，這一篇的裡設定和隱喻好像比我自以為的更不明顯，所以有機會
再來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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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
我獨自
穿越宇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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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92.192.154.48
推
11/08 23:39, , 1F
11/08 23:39, 1F
謝謝>////<
推
11/09 00:21, , 2F
11/09 00:21, 2F
推
11/09 11:08, , 3F
11/09 11:08, 3F
唔，Martius是個有趣的人可是他真的死透了（喂喂）
詳細希望……詳細在我腦子裡可是大概沒什麼機會寫……
我總不會真的出麥哥本吧Orz
※ 編輯: WildMoon 來自: 192.192.154.41 (11/15 16:15)
推
03/27 10:07, , 4F
03/27 10:07, 4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