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大醫生與小病人（二）

看板BB-Love作者CathyTan (璃光)時間11年前 (2012/08/28 16:39)推噓5(5推 0噓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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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週五早晨，他一大早就來到辦公室，美其名是看文件，實則對接下來的手術有些迫不及待。當然他絕不會承認這點。病人不是數據，每個都是獨立的個體，醫生視為理所當然的例行事項，對患者多是初次碰到的經驗，從實習小醫師到心外主任，在這份醫者仁心的基本道德認知外，又賦予他千錘百鍊的耐心，去尊重每個病人。然而他還是必須承認，同樣的手術動了幾十遍，說不乏味是騙人的，尤其是摘除人工血管這種輕鬆小手術。可是，一想到對象是皇甫香華，再乏味的手術都變得有趣。男人太年輕，除了切除腫瘤，恐怕也沒其他手術經驗，前者能全身麻醉，後者只能做局部，這也是他看過一些患者會害怕這類手術的原因。這麼一想，他實在很慶倖自己是皇甫香華的執刀者。以他的技術，加上手術本身的性質，多少能讓皇甫香華少受點苦。他很難想像，若是自己在那麼小的年紀罹癌，會是什麼情況。至少醫生是不用當了。他自嘲地想。忙起來兩三天不睡覺的實習醫生生活，只會使癌症提早復發，人早日歸西。挨到早上九點，門診手術室的人終於來電，通知病人已經到了。明明這時間是自己訂的，醫院最早的門診手術時間就是九點，別無選擇，但他仍不由自主地提早兩、三小時前來等待，接到電話時才發現自己無以名之的緊張心情，也再次肯定自己把皇甫香華的刀訂在第一台的明智決定。什麼？插隊？才不是呢！這叫做醫師權利的適當運用，何況他還是主任。匆匆趕到門診手術室，櫃台兩個全身以綠色手術衣包裹的護理師，見醫生出現，其中一個便走到櫃台邊的等候室通知病人。隨後，身穿淺藍手術衣的皇甫香華跟護理師一塊走出來，病人用的手術衣有如一大片裁好的布塊，側面有許多帶子可以打結，使衣服能穩當地穿在身上。不過那麼多條帶子，病人常常搞不清楚怎麼穿，皇甫香華今天似乎也是獨自前來，無人幫忙之下，整件手術衣被穿得傾斜一邊。被那塊布裹起，身材是好是壞都看不太出來，這是手術服唯一的優點。可是，穿得歪七扭八的衣服卻絲毫掩不住對方的風采，幾分澹泊，幾分雅致。護理師帶領皇甫香華進入手術室，擺在中央的手術床既窄又高，只能供一個成人平躺，稍微變換位置或翻身就會掉下去，而且不好躺，爬上去難有落腳處。皇甫香華靠床底下常備的墊腳箱和護理師的幫助，總算有驚無險地在手術床順利躺平。清澈的目光眨動，打量四周，滿是純真的好奇。他定定神，專心致志於手術前的準備工作，告訴自己別為這點小事分了心。然而，他的挑戰，才正要揭開序幕。當護理師解開皇甫香華肩部的帶子，將整個左肩到左胸上緣全露出來時，正在一旁櫃子挑揀手術用具的他，差點沒把手術刀連同麻醉劑摔落一地。要、靜、心！要、專、心！他在心中複誦三遍，總算重新振作起差點飛散的神智。開什麼玩笑！那塊光滑的肌膚上已經有先前植入人工血管時留下的細微疤痕，他要做的就是沿那疤痕切開，取出人工血管，別在皇甫香華身上製造多餘的傷痕。他把滿手工具移到手術床邊的高台，檢視一下對方左肩的疤。當初動手的醫生技術很好，橫切的傷疤筆直，植入的位置從外表看來不是很明顯，只有近看才會發現不自然的些微凸起。這讓他不禁感謝起自己門下不知名的小醫生，甚至有想褒揚這位無名氏的衝動。護理師打開巨大的手術燈，刺目的光線打在左邊，令皇甫香華下意識地把頭轉向右邊。似乎是看出病人的緊張，年輕的護理師拿出自己的紅色手機，音量開到最大，Wonder Girls 的歌聲響徹空靜的小小手術室。「呃……你討厭韓國音樂嗎？」護理師善體人意地問皇甫香華，在得到搖頭的答案後，轉向大醫生，「吳主任，可以嗎？」在此刻的吳主任眼中，任何能緩解皇甫香華緊張的方法都是好方法，雖然他從不聽流行音樂也覺得Wonder Girls甜膩躍動的嗓音跟眼下的情況不太搭調，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他仍是用力點頭，然後目送任務完成的護理師高高興興離開手術室，留下那隻在唱歌的手機，彷彿一種信號。接下來，手術開始。「我會幫你在人工血管周圍打麻藥，打的時候比較痛，之後就不會有什麼感覺，你只會覺得有東西在肩膀弄來弄去。」吳主任溫言解釋，對方乖巧點頭，然蒼白的臉色與眼中的倔強透露出無聲的恐懼。時間有限，他不曉得要如何才能平復對方那份恐懼，又不能乾耗在這裡，該發生的還是得發生。於是他只得把心一橫，粗大的針孔刺下，立刻聽到皇甫香華一聲悶哼，額上冒出冷汗。「忍耐一下……就快好了……」那張清雅的臉龐即使因疼痛微微皺起也十分好看，不過堅固的職業道德大大幫助了他，他不但沒有分心，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話語和對方的表情可以組成怎生曖昧的片段。吳主任迅速而準確地下了幾針，在宣告打完的同時，聽到對方鬆了口氣的嘆息，他也感到自己宛如有塊心中大石終於落了地。靜待兩三分鐘等麻醉發作，隨後他拿起手術工具，在對方皮膚劃下——基於大多數病人都多少會害怕的理由，醫生通常不會刻意告訴他們，自己是何時下的刀。「嗚！」皇甫香華一聲意料之外的痛呼，打亂吳主任的心緒，偏偏手上的工作停不得，他只得等告一段落，其實也就是幾秒鐘之後，才趕忙詢問：「還會痛？」「有點……」身體緊繃，一身冷汗，卻兀自強撐，那隱忍的表情帶著不服輸的傲氣，若臉龐不是疼痛的蒼白而是情動的紅暈，又會是怎生迷人的景致？ ——不對！不對！手術中怎能分心！殘存的理智喚回奔馳的雜念，吳主任思索一會，輕聲道，「我再幫你加劑量，忍一下。」皮膚的傷口其實已完全切開，露出些微血絲跟人工血管圓形的基座表面，但他認為這不是告訴對方的好時機。他沒再打針，而是用噴的，把麻醉藥噴灑在傷口上。靜候一陣子，再繼續動作。這回，皇甫香華沒對肩上的動作再有反應，眉頭也逐漸舒坦起來。「你很勇敢，一個人來看診，動手術也是一個人來。」與病人交談分散其注意力，也是這種局部麻醉的小手術中，簡單又好用的小撇步，他也藉此短暫接觸過各式各樣的人生，很有趣，不時給他帶來啓發，也能更了解病人。尤其現在，固然有點假公濟私之嫌，但他是真心想多認識眼前這個人。「醫生好厲害，看的病人那麼多，竟然還能記住我。」皇甫香華笑了笑，淡雅的笑意，清爽而溫柔。「大多數病人都有人陪，不管是父母、朋友、親戚，很少人像你這樣單獨來，尤其是動手術。就算是小手術，剛動完身體還是難免有點虛，有人照看著總比較好。」面不改色地扯謊，反正這也是事實。吳主任想。「這個嘛……」皇甫香華眼睛轉了轉，說：「算是習慣吧。我總覺得自己的事就是要自己做，之前若不是因為是要切除腫瘤的關係，我也不會讓我姑姑來。」看來那份傲氣，就是這樣養成的吧。最初見面就覺得皇甫香華身上，有現今年輕人罕見的獨立與成熟，果真是其來有自。吳主任邊點頭，手頭的動作不停，邊說：「你這樣……大學唸得很辛苦吧？」「還好，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大四，只剩兩三門必修，教授通融讓我交報告代替考試，放我過關。」皇甫香華苦笑。「那你現在有工作嗎？」「不，我還在家休養。多虧以前買的保險派上用場，付完手術跟醫院的費用，還有剩一點可以當生活費。」大概是傷口不痛了，又或者是只有兩個人的手術室太無聊，看似沉靜的皇甫香華，也在吳主任引導下打開話匣子。吳主任知道了對方是文科生，興趣在中國古典文學（就這點來說，皇甫香華的名字取得真好），目前以準備公務員考試打發無趣的休養生活。「不過我還是有認真在唸，萬一能抱上個鐵飯碗也沒什麼不好。」這話說得平淡，但吳主任想以對方的性子，想必在這事上也花了不少工夫。他突然又對皇甫香華更加欣賞了。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主要都是吳主任問，皇甫香華答，大多是些零散的大學生活，看得出來皇甫香華還挺滿意自己的學生生活，那錯落有致的溫和語調聽起來很舒服，不得不說，吳主任對此十分享受，每多說一句話，他就覺得自己向對方多靠近一分，也多喜歡對方一分。「那個……其實我一直很想問。」忽地，皇甫香華提出自進手術室以來的第一個問題，「你拆掉人工血管，難道我肩膀不會噴血嗎？」「你很怕血？」對方沒說話，但皺起的眉頭說明一切。或許是皇甫香華予人的感覺太恬淡、成熟，這種孩子氣的小動作，總使他重新意識到，不管面前的人多堅忍，他也不過才二十四歲。吳主任不禁笑了，「人工血管接的是靜脈，它有一根很細的管子，從你肩膀凸出的那個基座，一路接到心臟旁邊。電視上演那種亂噴血的是動脈，這個手術不會碰到那邊，沒事的啦！」「可是血管不是會破……」「我會把血管縫起來，基本上你不會有什麼感覺。」雖然仍有一絲不安，皇甫香華倒也沒再出聲，安靜地遙望手術床對面亮白的牆壁。五分鐘後，吳主任愉快地告訴對方手術完成，在皇甫香華的訝異中，開始為傷口貼美容膠、裹上紗布包紮，並交代回家後的傷口護理方法。「護士上次有幫你預掛吧？記得下週要回診，給我看看傷口癒合的狀況。之前開的止痛藥可以吃，但大多數病人都說其實不太需要，你斟酌看看。」算準時間的護理師進入手術室，協助醫師收拾、清理手術用具。吳主任扶起皇甫香華—— 這本該是護理師的工作，可是他不想放過與對方相處的任何一秒，而護理師也樂得清閒。直起身的皇甫香華馬上想跳下手術床，但殘存的麻醉藥造成他輕微的暈眩，得費點力才能控制自己走好直線。「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我叫護士……」「沒關係，我還可以。」在手術室門口站定，他回眸朝吳主任一笑，「很謝謝醫生。」「你太客氣了。記得在等候室休息一下再走。」目送皇甫香華搖搖晃晃走進手術室斜對面的更衣間，身後小護理師忙著清場，紅色手機仍在歌唱。吳主任總覺得這些流行樂，不管哪一國的聽來都只是口水歌，從沒想過要主動接觸，走在路上任憑歌打得多兇，他也都能聽而不聞。但是，這一次，他不得不承認，這首歌說得真有道理—— I want nobody nobody…… but you 待續如果把手術室換成汽車旅館這一章就完美了（誤）然後 nobody真的純粹是個意外（望天）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69.104.58 ※ 編輯: CathyTan 來自: 1.169.104.58 (08/28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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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issyi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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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CathyTan 來自: 1.169.104.58 (08/28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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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Tan

08/28 17:43, ,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