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時光之聲番外：Summer Rain
他在滂沱大雨中看見江雲靄。
這原本只是個突如其來的夏日午後雷陣雨，但今天不一樣。他剛上完暑輔，
寫了兩份數乙考古題而覺得這個夏天了無生機，他們班上一群人哀聲連天地往校
門口移動，雖然想在雨勢變大之前搭上公車，腳步卻怎麼也快不起來。
明明還只是連撐傘都嫌多餘的毛毛雨，整個空氣卻已經被暈得濕淋淋的，無
法蒸發的汗水每淌過頸間便造成更黏膩的悶熱，連手臂都開始冒汗。他忍不住在
心裡祈禱大雨快快來，突然間一道熟悉的聲音劈開溽暑。
他回頭，他看見記憶中的背影正向著川堂的方向，似乎在跟裡面的人喊些什
麼。太遠了，仔細聽其實什麼也聽不見，他剛剛怎麼就認得出來。那人回身，走
出川堂沒多久豆大的雨珠就一顆顆打下來，對方很明顯愣了幾秒，腳下還不死心
地多走了幾步才不情不願地回川堂躲雨。
對方拖著步伐走路的樣子實在太熟悉，他想到他還在社團時，叫對方做的事
情如果對方有什麼意見都會表現得很明顯；有時是躍躍欲試，有時是對自己信心
不足，當然也有不甘願卻被駁回的場合。那種時候對方就會像現在這樣，一邊還
試圖說服他，一邊卻不得不把事情做好。
他想到對方就是這樣的人啊。很多畫面逐漸顯影，過亮的天光和急驟的雨幕
卻讓他看不清更多細節。他快要抓不緊手中的傘，能夠思考的時間不會比對方踟
躕的那幾步更長，他轉身朝川堂跑去。水花和泥濘濺濕他的褲管，他聽到同學在
身後驚訝地叫他名字，然後吳新樺似乎幫他說了些什麼，那些聲音都很快被雨水
溶去，連同他自己的加劇的喘息。
他從穿堂的側口跑進去，把雨傘胡亂收好塞進書包裡，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地
在離對方稍遠的後方喊：「江雲靄。」
江雲靄扭過頭來，毫不保留眼裡的訝異，但很快笑著叫了聲：「學長。」
對方頸部的線條讓他覺得眼前的人好像瘦了一些，但臉頰還是圓圓的，身體
呢？他一邊想一邊將目光往下，雨下得那麼大，制服應該……他還來不及為自己
的想法感到眼前一黑，就聽到江雲靄用同情的語氣說道：「學長剛剛在暑輔吧？」
兩個字就把他從奇怪的念頭拉回現實來了。他嘆了一口大氣做為回答，接著
問：「那你呢？社團開會？」
這下換對方嘆一口大氣。「對。學長你跟社長都不在了，每次去社團都覺得
好累啊。」
他因為自己的過度解讀而讓心臟漏跳了一拍，他施施然地壓下嘴角，口頭上
還是裝作毫不介意地問：「今年迎新誰要上場？」
「應該是蘇衍平他們吧，還有……」江雲靄又報了幾個名字，都是下學期就
表現得不錯的那些學弟，但他聽著漸漸覺得不對勁，「季年沒有要上？」
「他還沒說；可能你走了之後覺得沒幹勁也說不定，」對方促狹地笑著，但
那笑容隨後奇妙地坍落了一些，「當然也有可能是對這次的劇本沒興趣。」
他聽得一股火都冒上來，「那小子哪根蔥啊？」這模樣讓江雲靄捧腹大笑起
來。
見狀他有點著急，想對方知道自己是認真的：「我說真的，你的劇本又沒問
題，他不演就算了。」他看對方沉吟著沒回話，只好悻悻然補上一句：「或是你
非要他演不可，我叫吳新樺去跟他說。」
江雲靄好奇地問：「咦？學長你看過劇本嗎？」
「沒看過。」他理直氣壯地回答。江雲靄就笑了，「其實我覺得這劇本再改
一下吧，季年應該就會演了。」
對方的話語好像把他好不容易坐穩的椅子抽走了，冷不防讓他摔到地面。他
沒能反應過來，停了一兩秒，突然急急地問：「你的劇本……」卻怎樣都找不到
下文，只能不自然地留下一個話頭。
江雲靄看他不講話，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就另起了話題：「對了我都還沒問
過，學長的志願是什麼？」
他往口袋裡摸菸卻怎麼也找不著。他原本覺得就算不能抽，只要抓著就好總
可以吧。但根本不夠，他不是不知道。這時又聽到對方轉開話題，心煩意亂忍不
住就脫口而出：「高中畢業就要出國了吧。」
沒人說話的時候，他才發現整個川堂不知何時只剩下他們兩人了，在洶湧的
雨勢下更顯得安靜，遠處有不知道誰的腳步聲撻撻地迴響，空蕩得像繞過整棟建
築物才傳進他們耳裡。對方可能也有相同的感覺，像被催促般地笑著問了一句：「
哦，我之前都沒聽說過，最近才決定的嗎？」
他要出國的事其實只有跟吳新樺講過，還有之前跟季年討論排練時不知怎麼
就說出口了，連班上比較要好的同學都還不知道，他也每天正常地來學校暑期輔
導。這不是一兩天內決定的事，去了也會再回來；他當然有想過要告訴江雲靄，
但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
從對方身上卻實有種難以言明的情緒打亂了兩人之間的空氣，不由分說地向
這方溯來，他接收了那個，突然覺得渴。
「你以後……」他發出的音量比他預計的還要大，對方的肩膀奇怪地聳了一
下，很快轉頭看他。明明在背光處，接近茶色的瞳孔卻很亮，亮得讓人心慌。他
被捲入漩渦盡頭的光，忘了本來要說什麼，最後只能想起他一直想說的事：「你
以後不用再叫我學長了吧，我不在社團裡了，你又不是我直屬。」
對方睜圓眼睛歪頭看了他一會，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然後抿了抿嘴角，說：「
嗯。蕭錦言。」
那是江雲靄第一次念台詞給他聽的時候。他記得那時黃明湘也在，他本來要
演一小段問江雲靄的意見，但當著這兩人的面莫名就有些侷促，幸好當時也沒有
別人，他的生硬讓對方有些吃驚的笑了。我寫的時候是這種感覺。對方這麼說。
他就是那時注意到的，江雲靄說話的語氣本來就緩緩的，遇到三聲的字又總
會念得特別柔軟，餘音延得比較長－－像把什麼東西輕輕捏在手心。
這一下捏在他的心上。明明是淺淺的力道他卻喘不過氣來。還是等到江雲靄
打了個噴嚏才讓他回過神，他嚇了一跳，發現從對方髮稍和褲管滴下來的水已經
在他們站立之處匯集出一攤小小的水漬。
他決定把那些情緒都掃開，只留下對方的掌紋。他大力揉揉對方的頭，「你
搭公車嗎？趁著雨小一點了一起走吧，我有傘。」
他打開書包把傘拿出來時不小心帶出課本，啪地一聲掉到地上。江雲靄彎腰
幫他撿起來時他就看到了書頁還在滴水，當然是被傘弄濕的，他丟臉得想找個地
洞鑽下去。對方笑了起來，卻似乎沒發現什麼。
果然這樣就好了。
他把書包換到左邊，用右手撐傘，兩人的袖子都是濕的，手臂不其然碰到時
卻能清楚感覺到透過肌膚傳來的體溫。
「蕭錦言。」
「什麼？」
「－－蕭錦言。」
「江雲靄。」
「你幹什麼，我只是一直覺得你爸媽給你的名字取得真好。」
「那我跟你說，除了我們這一輩都要用『錦』字之外，其實我爸是照著『
謹言慎行』的讀音給我取的……」
遠處傳來少年的笑聲。傘面的水都乾了。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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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寫寫這兩人就寫了。正文還沒完。XD
雖然還沒完，但接下來要忙很多事，所以都會隔很久才更新（動輒數月……）
這對我來說是很難寫的東西，但任何意見都是我最寶貴的動力，所以一路掙扎
著寫到這裡。總之謝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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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seanose 來自: 115.43.144.204 (07/04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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