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無眠 34
34.
表演結束之後，他們又匆匆忙忙地回到社辦裡頭打理，待到所有事務處理完畢，校慶
活動早已落幕許久，甚至連天都黑了一半，從窗戶望出去下頭，留在學校的學生們也是稀
稀落落的，大多都是肆無忌憚地笑鬧著、奔跑著，似乎是想從這慶典結束的落寞中偷取最
後一絲熱烈的氣味。
慶功宴的地點舉辦在學校附近的熱炒店，鮮少出來一起聚餐的大家，乘著這股活動成
功的興奮更是雀躍，一路上也沒顧及路人的眼光，就這樣大吵大鬧的，連平時幾個不大敢
開口跟學長姊說話的學弟妹們，也跟著放肆了起來，能開的玩笑都開了。
人多的情況之下，菜一上來，三兩下就給掃了空盤，續點的單子劃了又拿，直到大家
停下手中的筷子，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酒足飯飽之後，能講的八卦、能玩的遊
戲，又重新哄哄鬧鬧，雷季倫挨著幾個學弟妹拍了照，笑得燦爛。
三年級的許多人已經成年了，到了能夠碰酒的年紀，趁氣氛熱鬧的情況之下，也開了
幾瓶啤酒來喝，雷季倫是學長姊們裡頭最小的，就他還沒滿十八，看著那群喝了酒就臉紅
的傢伙，他也跟著開了一瓶比較淡薄的水果酒，水果酒偏甜，氣泡與水果的甜膩香氣濃重
，喝多了也不大會醉。而他也在大家的起鬨之下，灌了幾口烈酒，這時他才有些明白為何
有些人仰賴借酒澆愁，辛辣卻又挾帶著香氣，這就是真正苦澀的滋味。
「喲，MVP！」不遠處的李茗律喊著自己，他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雷季倫愣了愣
，突然想起他是個不得了的大少爺，卻出現在這樣平凡的場合裡，但卻還是和每個人處得
這麼融洽，「再給你點一道菜啊，要吃什麼！」
他們都說要把今天的冠軍頒給自己。
望著對方的眼睛瞧，他由出神轉為清明只是一瞬間的事，雷季倫也跟著笑開了，他接
過另一頭丟過來的菜單板，仔仔細細的端詳起來，中途是誰又摟過他的肩頭要合照、還是
再次遞過來半瓶沒喝完的啤酒，之後再想起都是有些模模糊糊的了。
這時候在他口袋裡頭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 * *
踏上一成不變的、通往頂樓的階梯時，他莫名的覺得有些高興。
今天的雷季倫沒有揹著笨重的吉他、也沒有一堆令人煩躁的課本，他只拎著一杯喝了
一半的綠茶就來了，渾身輕鬆的不得了。
對了。
踏上最後一道階梯一看，那個傢伙果然就在那裡。
「喂，給你！」他特意地踏出腳步聲來，就好像想要告知那個人自己的存在，果其不
然，倚牆而坐的黑髮少年回過臉龐來，而就趁這個時候，雷季倫扔了一塊東西給他，「巧
克力餅乾，很好吃的！」
「哦。」對方俐落地接下了扔過來的東西，也沒說聲道謝，只是捏著包裝瞧了一會，
而後才慢吞吞地將它打開，「今天很早。」
「是啊，社團沒有活動！」將那杯綠茶扔到圍牆的前頭，雷季倫挨到了對方身旁，他
發覺今天的徐亦桓並沒有坐在習慣的老位子，而是坐在另一面，較能瞧見鐵網外的景色的
地方，「我可以坐這裡嗎？」
他指的是徐亦桓右側的空處，對方沒有回覆，只是默默地啃著手中的那塊餅乾，雷季
倫當他不說話也就是默認了，這時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儘管不是太過靠近，仍是隔著
一步的距離。
「今天成績出來了，你知道吧？」今早能夠查成績的時間一到之後，所有能查詢的網
路與電話語音全給佔住了，「一聽到可以查了，大家可都是緊張得要命，結果連電話都還
沒打通，老師就已經進來了，手上還拿著一疊成績單。」
「原來是今天啊，」要是雷季倫沒說，他還真忘了這件事，「完全不記得。」
「……什麼啊，」聽到他這麼說，雷季倫的口氣裡頭帶了點埋怨，托著腮幫，他壓低
了眉眼並斜瞥向左側，「不來上課也就算了，考得這麼好還不知道，你知道你是全校前幾
名嗎？頭腦聰明的傢伙真是壞心眼。」
徐亦桓瞄了他一眼，總覺得今天的雷季倫特別古怪，居然敢對自己這樣說話。但他也
自認給這個傢伙磨高了耐性，以往的他肯定會回些什麼難聽的話回去，「……只是答題過
去而已，我沒想到有人不會做那些題目。」
「…沒辦法啊，」擠動著眼臉，聽到這話他更加不滿了，「就是來考我們這些笨學生
的。」
喝了一口手邊的罐裝飲料，徐亦桓微微抬高了視線，這點他倒是不大否認，「所以呢
，你考得怎麼樣？」
「欸，我啊，」搔了搔頭，說起自己，雷季倫一反剛才的態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
模樣，「筆記做久了也多少明白一些啦，考完的時候原本以為很慘的，結果比想像中的好
多了，數理科比較差而已。」
「可以上想要的學校？」
「可…以吧，」這句話的口氣有些不大確定，成績公布之後的事情還相當複雜，也不
是一時間就能有所把握的，「沒關係啊，反正我志向不大，哈哈！」
聽著他這席話，徐亦桓再度仰頭灌了幾口飲料，那一瞬間，彷彿瞧見他的嘴角參雜著
些上揚的笑意，雷季倫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那個。」
「什麼？」
雷季倫低下臉龐，並不敢直視對方，頓時間他的聲音也隨之怯弱許多，「…謝謝你傳
來的簡訊，我以為你沒有來看。」
「正好沒什麼事，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他有些不大自在的飄離了自己的視線，「
我也想知道那首曲子到了你手裡之後變得怎麼樣了，我問你你又不肯說。」
「……對不起啊。」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傻瓜啊你。」
就像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想去揉亂他的頭髮，給予他一種不算安慰的安慰，因為對
方就是個傻瓜。但動作才做到一半，便又像僵住似的停在空中，接著緩緩地收了回來，就
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徐亦桓莫名的怔愣著，那一瞬間想做出的舉動，連自己都感到詫異
。
兩人相當有默契地沉默了。
盤坐在地板上，雷季倫將自己的書包隨意地擱在膝蓋的前頭，有些髒污且老舊的背帶
起了毛邊，溫順地摩擦著他的手背。這讓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景，他與社團的學弟妹們
分道揚鑣後，同樣背著書包，獨自走在返家的歸途上時，他才突然發覺口袋裡頭的手機正
亮著未讀訊息的紅燈。
是徐亦桓傳來的訊息。自從兩人有了偶爾互傳簡訊的習慣之後，這樣的事已經是相當
平凡的了，可以說是不足為奇，但以往，只要對方傳了什麼過來，雷季倫總是會立刻回覆
，最多也不超過半個小時，他打開簡訊瞧了一眼傳送時間，卻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前的事。
簡訊的內容不是很多。
我看了演出，還可以，至少沒有讓我失望。
握著手機，他看著手機的螢幕亮起，接著又再度暗下，反反覆覆不知道過了多少次，
直到覺得眼角的地方一陣一陣地抽疼著，眼睛酸澀的受不住了，才重新收回口袋裡頭。距
離家中僅剩下一小段的路途，雷季倫卻一路奮力的奔跑起來，直到抵達公寓門口，才喘息
不止的停下，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麼做，然而只是想而已，方才街道上的路燈蒙了
層灰，是需要汰換掉的。
沒有想到他會真的過來看、沒有想過他能夠給予自己一個肯定，這些原先都只是幻想
之中的情境罷了，沒想到，真的能夠有成真的一天。
一千萬個比不上一個人聽見。
「……謝謝。」他又低聲道謝一次，是相當含糊的，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發覺。
他覺得現在比起以往都來得好，任何事情，那些他所渴求的所寄望的都是如此。從前
總是希望最後只要能成為朋友就好，能夠滿足，但無論是誰都是貪心的，他不只一次覺得
自己貪佞，不應該奢求這麼多的，但這就像是一個對等關係，儘管只是獲得少許到無法計
量的回應，他便會想要更多更多。
甚至連相處都變得有些曖昧。
雷季倫獨自這麼認為，但並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他小心翼翼地將臉龐斜側，再接
著是頸子，順之而下的肩膀與身軀也跟著稍稍偏斜，倚向他心之所向的另一旁。他幻想著
自己是倚靠在那個人的肩膀上頭，緊緊地挨著，距離靠近的連心跳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制服布料摩擦著臉頰的感覺，以及淡淡的煙草氣味。
但卻就此打住。事實上，他僅僅只是將頭歪向左側而已，遠遠看起來，就只是在發呆
的模樣，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光是這樣，朦朧不明的距離，他就覺得幸福得想哭。
好沒用啊。
突然間，他低低地哼起了幾段熟悉的旋律，起伏不大，雷季倫以為是沒人發覺的，只
有他自己悶在鼻腔間所能聽見的聲響，但卻忘了此刻是多麼的靜謐，連風吹透鐵絲網的瞬
間都能被察覺。
「……白雪公主，對嗎？」另一旁的徐亦桓突然接了話，「我聽過這一首。」
他愣了愣，而後紅了臉龐。
「不過曲名…我稍微有點忘了……是哪一首？」
雷季倫轉向坐在左側的那個人，停了數秒，又再度撇過頭去，能夠瞧見的，是他的臉
頰與頸子上頭仍殘留著未消退的紅。那一段靜止的片刻，就像是在想著些什麼，但一時之
間也無法讀清如此反應，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開口答道，「……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
* * *
總有一天我的王子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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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寫季倫都覺得頗心酸的QQ
王子總有一天會來，所以.....( ′_ゝ‵)
※ 編輯: ktakara 來自: 59.115.49.174 (05/05 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