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鳳下空by白萱 24.5~30

看板BB-Love作者 (....)時間12年前 (2012/01/03 21:43), 編輯推噓2(201)
留言3則, 3人參與, 最新討論串1/1
我並沒有走出多遠,迎面遇到一彪人馬沖風冒雪而來。 我正要避讓一側,為首一人看到我,忽然滾鞍下馬,抱拳道:「主上,屬下救駕來遲,還 請恕罪!」 我正在奇怪,他一跪,後面的騎士嘩啦啦跪了一片。 我忽然明白過來,想是我身上這身衣服作怪。披風的帽子又垂得很低,風雪夜自然看不太 清楚面目。 也許可以借他們之力先逃出去? 於是我一言不發,只是微微點頭,抬手示意他可以起身了。蕭松岳號令眾門人的樣子我也 見過,學個三成氣勢還是有的。 那人見我拄著樹枝,忙問:「主上……受傷了?」 我點點頭。那人忙道:「不如主上乘我的馬。我和戰劍波共乘一騎。咱們趕緊回去再說。 」這話正中我下懷,於是搖搖晃晃上了馬。那人見我動作艱難,欲待伸手來扶,我搖頭示 意他不得妄動,他就果然不敢做甚麼了。 我看在眼中,心想這位「主上」的威風可不小,看得出來這人很怕他。 記得他臨死時交代過一句「騰龍殿、左寧緗」,難道此君竟然和蕭松岳的大對頭騰龍殿主 有些干係? 眾人見我上了馬,也紛紛躍上坐騎。為首之人甚是精悍,跳上身側一個中年漢子的馬匹, 兩人拱護在我身邊。 也不知道這一去會遇到什麼……他們發現被我所騙,該如何收場? 但我是蕭松岳的仇家,他們也是,也許可以憑著這一點活下來、甚至從中取利? 我一路浮想聯翩,心事竟與漫天風雪一樣繚亂不清。 前路太冷,心太火熱,那是復仇的地火。 鑾鈴聲聲中,我們一起馳出數十里,就見遠遠又是一隊人馬靜靜等候。列前那人紅衣紅馬 ,朗聲道:「沈立大哥,你接到主上沒有?」聲音清脆冷峻,朔風獵獵,吹得那人一身猩 紅披風狂捲漫舞。我這才明白,原來這是個女人。 之前迎接我之人點頭大聲說:「夫人,主上和我們一起回來了。但他受了點傷,不便說話 。」 「受傷?」就聽馬蹄勁響,那女子忽然縱馬而前,她來得好快,轉眼就到面前,大紅馬人 立而起,竟然分毫不差。好俊的騎術! 狂風猛然吹開她的披風,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冰雪容顏,這女子看上去就像一團裹著火的 寒冰,美麗無比,可也透著冰藍色的殺氣。 她對我伸出手:「夫君傷勢如何?待我為你看看。」冷峻的臉上,頓時多了一絲淡淡溫柔 。 我大吃一驚,原來她就是那死者求我尋找的女子,騰龍殿、左寧緗! 可我如何敢揭開披風?略一遲疑,我攤開手掌,現出手中明亮光潔的寶珠,遞到她面前。 她看也不看,低聲道:「夫君果然是為了定顏珠而去。可你如此親身犯險,縱然拿回寶珠 ,要我如何心安?」 我想她對那死者是真的關懷。不過說話口氣就和訓兒子似的,分明極難討好,不知道那人 如何忍受下來。看得出這女子不是個好相與的……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還在躊躇,她距離太近,已經看清了我的臉,頓時慘然色變,眼中殺氣暴漲! 我趕緊把定顏寶珠塞到她手上,臨場賄賂一下,死馬當活馬醫了。 左寧緗略一遲疑,忽然死死咬緊了嘴唇。 她低下頭,默然一陣,單薄的身子在風中哆嗦個不住,我看到一滴水珠慢慢落地,心下駭 然:「我只是想她不要殺我,怎麼她居然索性不說穿我不是她丈夫?」 想起那年輕男子臨死前寧可要我砍爛他的臉面,也不可洩露死訊,我心有所悟。 看來,那男子的死亡定有極大利害干係,左寧緗就算知道一切,也要強行掩飾! 寒風呼嘯天地,我艱難地坐在馬上,和左寧緗等人一起行駛。好幾次,我差點摔下來,這 情況被左寧緗發現了,她忽然說:「夫君,我看你傷勢很重,我們還是共乘一騎吧。」 這其實是一條命令而不是請求,她並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輕捷的躍上我的坐騎,坐在我 身前,示意我抱著她的腰身,她來負責策馬。 軟紅散搞得我連坐直身體都是個苦刑,其實已經堅持不下去,也只能照著她的意思來了。 狂風吹拂她的頭髮,不斷飄到我臉面上,帶著淡淡蘭香。我注意到她後頸修長雪白,身子 微側的時候,可以看到雪白尖削的下巴,那是一個倔強而秀麗的形狀,十足好看。她的腰 身,更是纖細而柔韌,盈盈不足一握,身形堪稱曼妙。 不管從哪個標準來看,左寧緗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絕色佳人。但可笑的是,我正當少年、血 氣方剛,懷抱著這如冰如玉的美人竟然毫無男人應該有的反應…… 我心裡隱約飄過恐懼。難道,過去的監禁生涯已經把我毀得徹底?經過蕭松岳之後,我甚 至已經…… 我,還是男人麼? 這想法令我想發狂。心裡仇恨的火苗燃燒更烈。 左寧緗帶我去的地方,是一處荒涼的石堡,看著規格不小,但十分破敗荒涼,大概是他們 的臨時落腳處。 她示意左右都退下休息,卻親手扶我下馬。這動作實在不像個女人該干的,我甚至疑心我 們的位置顛倒過來了,心下泛過苦澀。 總算被她引進一間石屋,左寧緗關上門,剔亮銅燈,冷冷道:「你是誰,為何冒充我夫君 ?」 我雙腳早就軟得難以站立,自己尋個石頭凳子坐下,說:「在下受尊夫所托,給夫人送來 定顏寶珠。」 她皺著眉上下打量我,半響道:「嚴嘉伯自己呢?怎麼不回來見我?」 我覺得她其實已經猜到了不幸,是以雪地落淚,現在這麼問只是抱著萬一的僥倖罷了。這 女子口氣雖冷酷倔強,心裡不知道怎麼淒惶難受,也是個可憐人,當下歎道:「尊夫叫嚴 嘉伯麼?我不知道他名字。我是受他垂死之際所托,天幸正好遇到夫人。」 左寧緗悶哼一聲,身子搖搖晃晃險些倒下。我想站起來扶她,奈何雙足用不上力,出了一 頭汗才勉強站穩,她卻已靠著牆壁穩住身形,吃力道:「你……你……是什麼人,我憑什 麼信你——」 我說:「我若是不懷好意之人,何必巴巴給夫人送來價值□□的定顏寶珠。」 她凝視我一陣,凌厲的眼神漸漸變得淒涼彷徨,忽然轉過頭。我看到她連指尖都在發抖, 想是十分難受。 她終於頹然道:「嚴嘉伯他……現在何處?是怎麼死的?」 我便把遇到嚴嘉伯之事詳細說了,只是我被人從棺材扒出之事太過驚世駭俗,就只是含糊 帶過。 她聽得皺眉不已,冷然道:「閣下還有隱瞞吧?那蕭松岳埋葬徒孫之處甚是荒僻,無緣無 故誰會去哪裡?莫非你也是覬覦陪葬寶物之人?快說,你是不是參與了殺害嚴嘉伯?」 我看這女人委實腦袋轉得快,要瞞她幾乎不可能。還好騰龍殿是蕭松岳的死對頭,或者我 說開了也未必是壞事,當下決然道:「既然夫人追根究底,實不相瞞,我並非路過,其實 ……我是被埋在棺材中的『屍體』。」 她驚呼一聲,倒退幾步,死死盯著我,很是戒備。 想不到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倒是怕死人,我看得有些好笑,說:「夫人莫慌。我之前雖死 了一次,卻沒死透。被人從棺材中拖出來,倒是活了。論來尊夫和其他盜墓之人,倒是我 的救命恩人。」 她鬆了口氣,大著膽子過來,仔細打量我一會,半信半疑道:「如此說來,你就是……蕭 松岳的徒孫蕭九天?」她臉上忽然現出很怪異的神色。 我本來就有些心病,被她這麼古古怪怪地上下打量,頓時心生不快,冷冷道:「怎麼?」 難道……我和蕭松岳的醜事已經傳揚江湖,連騰龍殿的人都知道了? 不會啊,蕭松岳那麼愛面子的人…… 可我還是惶恐羞憤,只覺臉上火燙,幾乎無地自容。蕭松岳,我真該殺你一萬刀—— 她表情古怪地搖頭,卻森然道:「原來是蕭公子。公子可知道,我騰龍殿和你觀瀾山有大 仇,你如今見了騰龍殿女主人,難道不害怕麼?」 我一愣,想不到那死掉的嚴嘉伯竟然是騰龍殿主,左寧緗就是殿主夫人!這可算找對了人 ! 當下朗聲道:「為何害怕?能得見夫人,是我之幸,也是夫人之幸!在下與你們一樣, 和那蕭松岳不共戴天!」 我自然不能把蕭松岳囚禁羞辱我一年之事說出來,便將母親和武行雲被殺之事說了。講到 後面,想起過往種種傷心之事,只覺全身乏力,活像整個人都被哀慟抽空了。 左寧緗聽了道:「怪不得你說合蕭松岳仇深似海,可也奇了,怎麼公子死後,聽說蕭松岳 哀毀過度,竟然一病不起。他還傾盡了觀瀾山的各種寶器給公子陪葬。這……可不像仇人 的做派?」 我聽她口氣頗有不信,再想起之前她說起我時怪異的表情,敏感地發覺她其實隱約猜到了 蕭松岳和我的關係。她看我的眼神,就活像看一個叛逃的男寵…… 屈辱憤恨讓我有些暈眩,我靜默一會,笑笑說:「夫人真聰明,在下確實還瞞了一事未說 。那蕭松岳……不止和我有殺親之仇,更用軟紅散廢了我武功,將我囚禁一年,每日讓我 赤身露體,陪著他白日宣淫。呵呵……你說我怎麼不恨絕了他?只要能殺了蕭松岳報仇, 我什麼都願意做。所以我說,夫人,你一定會願意和我一起對付蕭松岳的!」 左寧緗一震,大概沒想到我居然臉皮厚得把這種奇恥大辱都說出來了。我卻越前一步,盯 著她道:「我把心裡話都給夫人說了。不知夫人與蕭松岳有何仇?」 左寧緗被我目光逼得微微垂下眼皮,終於道:「我左家是關外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家父 家兄,以戰刀十八絕聞名江湖、從無一敗。可他們先後輸在蕭松岳之手。家父羞憤吐血而 死,家兄也就此剃度出家。我左家從此聲勢衰微,在武林中成為門庭敗落的大笑話。」 「如此說來,騰龍殿是夫人為報仇而設?」我心有所悟。 左寧緗道:「是。那殿主是我夫君嚴嘉伯。我夫婦二人為報此大仇,以嘉伯的武力和我的 毒藥糾結了江湖上一夥亡命之徒。不瞞你說,我左家……其實已經沒什麼人了。要不是靠 這麼逼著糾結一幫人,我們……恐怕也沒有辦法和蕭松岳叫陣。」 我聽了也佩服他夫妻二人的毅力。怪不得嚴嘉伯害怕他身亡之事洩露出去,怪不得左寧緗 猜到嚴嘉伯已死,卻裝著毫不知情。想來他們是逼著一眾江湖豪客折服的,嚴嘉伯一死, 左寧緗一介女流無力約束群雄,搞不好就是殺身大禍。 想不到左寧緗也是個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格局,我有些失望,更為她捏把汗,當下道: 「既然如此,嚴嘉伯兄已經身亡,夫人不如早為自己打算,尋機逃走。否則這幫江湖豪客 一旦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左寧緗默然良久,摸了摸自己小腹,輕輕道:「我已有了身孕……恐怕逃不掉。再者,大 仇未報,如此輕易逃走,也非我所為。」 我沒想到她如此倔強,吃驚道:「那夫人意待如何?」 左寧緗上下打量我一會,猶如痛下決心似的,忽然說:「其實……我雖然不擅武功,用毒 和易容術卻堪稱天下罕見的高手。公子如果想尋蕭松岳報仇,不如與我合作,先頂了我夫 君的名頭。藉著騰龍殿之力,要打敗蕭松岳也容易得多。」 這倒是個大膽的設想,對我頗有吸引力。但我一想到自己的處境,不覺苦笑:「這能行麼 ?在下武功已廢,長得也不像尊夫。」 左寧緗倒是頗有自信:「武功是被軟紅散所廢吧?這個我可以慢慢想辦法。容貌不像也簡 單,可用易容術應付一時。再者,我夫君在大庭廣眾之下,多半是蒙面的,也不必每日都 易容。」 我聽她說得簡單,卻知道真做起來恐怕大有麻煩。但我其實也沒得選,一個前途茫茫的人 ,能遇到收留之地,更有了復仇的一線希望,我還指望什麼? 「那好,我就謹遵台命了。」 左寧緗滿意地點點頭,又道:「但我們須得約法三章。我如此做只為報仇和自保,並無委 身公子之意,只做掛名夫妻,公子……不介意吧?」 她說著,小心戒備地看著我。我有點哭笑不得,看來這美人慣常被人眾星拱月,雖然迫於 無奈要和我做夫妻,其實很怕我見色起意。 可惜,拜蕭松岳所賜,我竟是無法對女人有反應了……左寧緗還真找對了人。 一想到蕭松岳,我氣填胸臆,就覺得煞氣橫生,連耳朵都癢了。寧定心事一會,我笑笑道 :「夫人縱然國色天香,可我蕭九天心中,只有報仇雪恨一事。夫人大可放心。」 左寧緗見我說得誠懇,明顯鬆了口氣,居然伸出白玉般的手,和我擊掌為約。 三擊掌之後,我有些恍惚。 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多了個妻子,還有她腹中的孩子……人生漂泊,誰能似我? -------------------------- 殘雪蕭疏,我順手給火爐添了幾塊炭,問一邊專心繡花的左寧緗:「冷麼?」 她會以微笑:「還好。」 總是這般禮貌而略微客套的對白,我知道我們看上去客氣得不怎麼像夫妻,但要一對各懷 心事的男女做出親密相處的樣子,也實在勉為其難。可之前嚴嘉伯和左寧緗太恩愛了,害 得我們不做做樣子也不成。 自從和左寧緗一起回了騰龍堡,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左寧緗雖然是關外人氏,為了便於行動,騰龍堡就建在荊楚水域,挑了個荒山苦心經營, 其實也有幾分氣象了。 作為冒名夫妻,我們得同起同臥、朝夕相處。為了相處方便,我和左寧緗索性義結金蘭。 她雖然比我大幾歲,我頂著嚴嘉伯的身份,還是叫她寧妹妹,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叫我嚴嘉 伯,稍微人少些的場合,這稱呼變成了「嘉嘉」。 嘉嘉,寧妹妹,這稱呼委實肉麻得有趣……我一邊為之牙酸,一邊也有點隱約的羨慕。 其實他們也不算頂肉麻的,曾經我也有我的小云云、小乖乖,可恨武行雲這個良家老男一 門子的假正經,從不肯叫我小九九……看人家嚴嘉伯夫妻多麼有情有趣啊…… 可想這些有什麼用呢?拜蕭松岳所賜,我已經一無所有。我的小云云,他在……黃土裡。 他再也聽不到我怎麼叫他了。我娘死了,武行雲也死了,這世上再沒人會像他們那樣對我 了。 真不敢細想,多想一會,我怕我會痛得難熬,更怕發瘋發狂。 我便只能關在後院瘋狂練武,藉著汗水逼走那種令人癲狂的痛苦和虛無。 左寧緗自稱用藥高手,她的確沒吹牛。蕭松岳下的軟紅散,被左寧緗琢磨了一個多月,居 然慢慢化解。我的武功雖然沒有徹底恢復,總算可以行動自如,一點一點修回元氣。 左寧緗說這樣也好,她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教我左家不傳之秘、戰刀十八絕。 越瞭解左寧緗,我越覺得這女人不是池中物。她雖然不會武功,卻一手教出了世間少有的 高手。 原來,她那夫君嚴嘉伯,先前只是左家一個普通門客,武功低微。左家家變之後,門人風 流雲散,只有嚴嘉伯因為愛慕左寧緗,留下來照顧左家剩下的人。左寧緗本來心高氣傲, 但感念嚴嘉伯一片癡情,又急需有人代為出頭,便允諾下嫁。 於是,嚴嘉伯二十多歲才得遇明師,幾年後已經可以和蕭松岳一較長短,近乎脫胎換骨。 這一則是嚴嘉伯天分過人又肯吃苦,二則卻要歸功於左寧緗傳授得法。 嚴嘉伯出生低微,在策謀見識上遠不如出身世家大族的妻子,教中事務都對妻子言聽計從 。這偌大的騰龍殿,靠的不止是嚴嘉伯的武力,更多是左寧緗的策謀。可惜嚴嘉伯也有不 大聽話的時候,這次一時起意想用定顏寶珠討好性格強勢的妻子,竟然丟了性命。 如此一來,左寧緗失去了愛侶,更沒了報仇的指望。我的到來,對她無異於一根救命稻草 。 左寧緗在我面前,和平時的她很不一樣。 我看得出來,她對我,不止於作為報仇的工具,也是有著同情和憐憫的,這讓她表現得異 乎尋常的溫柔和關懷。可她並不把我當做一個年青男人來防範。也許是聽過我作為男寵那 段可恥經歷之後,她已經根本視我如女人,一個被凌辱得幾近靈魂粉碎的女人。 這讓我格外痛苦難堪…… 可我隱約惶恐,只怕她又一次看對了。我真不算個男人。儘管每日同榻而臥,我從未對美 若神妃仙子的左寧緗產生任何慾望…… 縱然我愛著武行雲,除了他再無所戀。但那是心裡的事情,不該連身體也毫無感覺。我感 到有些恐懼,不止是對左寧緗美麗的身體,我還試過長時間盯著英俊強壯的男侍衛。但結 果令我更加害怕。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的身體,都無法挑起我的任何興奮期待之感…… 依稀記得小時候我有點喜歡家住村口的阿娥,她是個圓臉蛋的漂亮小姑娘。偷看她下河洗 澡的時候,小小年紀的我已經感到了隱隱的一點興奮。 後來,我遇到了武行雲。與他歡好之際,恐怕是我這輩子最美妙的回憶。可悲的是,我甚 至連回憶中幸福的極樂也記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了。武行雲好像一陣春霧,美好得無法挽 回,越用力去尋,越縹緲遠去…… 我隱約感到,我已經完了。蕭松岳把我毀得太徹底,一想到歡愛之事,我就只能記起觀瀾 樓中那些赤裸癲狂、渾渾噩噩的日日夜夜,除了痛苦和憎恨,我失去了任何感覺。 我被蕭松岳上了一把鎖,恥辱的鎖,上面打著淫 穢的烙印。只有殺死他,這把鎖才能解 開吧。可我現在只有忍著。 我一邊發狂練武,一邊想像,我要怎麼殺死蕭松岳。不過他死之前,我要把他剝光,灌上 最烈性的春藥,要讓他像我當時一樣,全身發抖,被逼到神智昏沉、癱軟無力,全然不由 自主,要多淫蕩、便有多淫蕩。 然後,我要一刀一刀、剝了他的皮,把他的血塗遍觀瀾山。 每次想到如何炮製蕭松岳,總讓我有種狂暴而隱秘的興奮感,磨牙吮血似的不能自己。 我要殺死他,殺他一萬次。這成了我唯一快樂的想像。 所以我得好好習武。我也向上天祈禱,在我武功大成之前,蕭松岳千萬別死。 他要死,只能死在我手上,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聽說蕭松岳一直在害病,已經兩個月不能下地了,他可千萬要好起來,千萬別死—— --------------------------- 左寧緗現在肚子已經很大了,經常倦睡,精神大不如前,便把多數教務托給我處理。我對 她腹中那個未出世的孩兒,有種奇妙的感情。 雖然我不是他親爹,拜蕭松岳所賜,這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正常地娶妻生子,但這個小孩 兒不一樣。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這孩兒就是我自己的。我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總是煩躁 陰鬱的心裡也難得有一線歡喜。 左寧緗見我真喜歡這小孩兒,經常對她問東問西、噓寒問暖的,也樂得多個陪伴之人。一 來二去,我們竟是比兄妹還像兄妹了。她在人前即花容月貌又精明強勢,私底下其實蠻糊 塗混帳,比如繡花會扎到手,煮飯堪比燒房子。我往往得跟在她後面善後,有時候真覺得 ,這女人歲數雖然比我大,我倒還真像她哥,兼老媽子。 她一邊整理她給未出世孩子做的小虎頭紅鞋子,一邊靜靜地說:「我們派在觀瀾山的密探 說,蕭松岳最近越病越厲害。怕是要死了。我們這大仇,竟是不報自報呢。」 我本來坐在她身邊披閱教務卷宗,聞言手一頓,一大滴墨汁掉在案捲上,我竟然半天才反 應過來。 回過神,左寧緗正看著我,神情有些擔心。 我用力咬咬牙,說:「那他就去死吧。天要收人,誰管得著。」 這話終於說出來,我心裡重重疊疊的憎恨好像陡然被抽空了地基,空洞得可怕……沒有親 人,沒有愛侶,連仇恨都沒有了,我,還算什麼? 左寧緗斷然說:「我管得著。」 我現在很明白她的脾氣了,聽到左寧緗這樣說,料定她一定搞出了事情。於是問:「你為 什麼出手救他?」 左寧緗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我哼了一聲:「連你的心思我都猜不到,你以為我們白白拜把子了?」 她有些尷尬地笑笑,算是默認了。 蕭松岳,果然沒有死。 我不動神色地暗裡磨牙,打心裡笑了笑。太好了,我的仇人還活著,我這一世,並非毫無 目標。我定會殺死他,讓他死得奇形怪狀、聲名掃地—— 我並沒有追問左寧緗如何救下蕭松岳,她即有出神入化的醫術,又有調控群豪的本事,自 然能找到辦法的。我只是奇怪,左寧緗明明恨絕了蕭松岳,她為何出手? 左寧緗被我又追問一次,只好說:「不報仇,沒事做呀。現在有仇人拖著還好,沒有恩怨 了,我真怕自己拖不下去。我真的、很想念嘉嘉。」 我愣住,看著她若無其事地說著,臉上卻有了兩行眼淚,心裡忽然揪成一團。 很少想起的武行雲,此刻猶如一根鋼針,筆直刺入心中。 我無以對答,只能冷汗涔涔地坐下了。想了一會,我想為她擦去淚水,卻被她輕輕摸著頭 髮,有些憐憫地說:「你的樣子比我還慘。」 這口氣溫柔得太過分了,活像她自命為我媽似的。我無奈道:「寧妹妹——」 她卻有些調侃地笑了笑:「看到你比我還慘,我就覺得自己沒那麼慘了。你說你多好啊。 」 我為之氣結,懶得理她了。 左寧緗趴在我肩頭,哭了。 我知道她難受,雖然我扮成了她的嘉嘉的樣子,可嘉嘉早就死了,她是明白人,不像蕭松 岳可以沉浸在幻想中,所以她難過起來更加破敗淒涼。 而我,甚至不敢難過。我根本配不上武行雲,我不敢想他。 真的、不敢。 隨著我的內力逐步回來,左寧緗開始教我戰刀十八絕。 我學得甚快,她到後面有點揪然不樂,說之前連嚴嘉伯也沒這般悟性,你怎麼可以比我夫 君還聰明。我聽她口氣頗為其夫抱不平,連忙安慰說嚴嘉伯兄自然是最聰明最英明神武的 ,天下哪有男子比得上呢,我只不過螢火之光如何可比皓月。如此胡扯一番,總算把她哄 得高興。 易容面具帶久了不免難受,有時候我趁著屏退左右之機,取下面具稍息一番。左寧緗也肯 幫我打掩護。不過有次我們趁著暮春花落,在月下擺小宴行令,多喝了幾杯,她見我不帶 面具的樣子,又有些不樂了。 我知道這姑娘心思千奇百怪,不知道又想到什麼,奇道:「姑奶奶,您又怎麼不高興了? 」 左寧緗鬱悶道:「你穿著嘉嘉的衣服,在這月下看著竟然比他好看。我今天一定是喝高了 沒看清楚。世上沒人比嘉嘉更美貌呢。」 我聽得啞然失笑。其實嚴嘉伯的樣子我見過,雖然頗為英俊,比起蕭松岳、武行雲還是頗 有不足,論才略也未必如何驚世駭俗。左寧緗是天下國色,嫁給他多少有些屈身相就的意 思。可難得她自己喜歡,情人眼裡出西施,自然是千好萬好。 於是連忙寬慰道:「這個……月下看不清楚,妹子你真的看花眼了。自然是嚴嘉伯兄天人 神姿、天下無雙。」 左寧緗歎口氣,打個酒嗝道:「我昨晚又夢見他了。奇怪他死了這麼久,夢裡倒是日日得 見,神采鮮明。這麼想想,日子倒也好混。」 她又歎氣一會,迷迷糊糊靠著竹榻睡著了。我抱她回房,她也一直不醒,夢中帶著甜笑。 我聽得癡了,心想我怎麼就一次也夢不到武行雲呢。真有點嫉妒左寧緗。她的夢是桃花春 色斑斕迷離,我的夢卻是一片混沌晦暗,見不到天日。 愛我的人都死了,我活在這世上,除了報仇雪恨那一點指望,竟像是多餘的。 左寧緗很滿意我的天分,現在她肚子已經高高隆起,走路都吃力,要應付騰龍殿事務實在 為難,幸好我能接上手,左寧緗也就樂得輕鬆了。 左寧緗的孩子生了下來,是個漂亮的小男孩,樣子很像左大美人。嚴嘉伯死得早,沒來得 及給孩子留下名字,我們商量了很久,給他取名嚴榮,取萬物枯榮、一心空明的意思。左 寧緗得了孩兒,倒沒有之前那麼恍惚淒清的樣子,一心一意撫育榮榮,對幫務越發的不上 心了,只要我好生打發,不要誤了尋蕭松岳報仇即可。 我也很愛榮榮,這孩子的出身,讓我有種意外得了生機的感覺。 一轉眼,三年過去了,我居然又長高了一截,再不是昔日病弱模樣。左寧緗教務一概委託 於我,樂得清閒,容色越發光艷耀目。榮榮則很是聰明可愛,樣貌美麗驚人,更難得小小 孩兒已經頗有氣勢。看來以後接掌騰龍殿毫無問題。 騰龍殿的規模越來越大,我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麼老練,有時候處置出錯,總要花十倍精 力彌補。如此小心翼翼,總算沒給左寧緗丟臉。 大概是我心裡目標太高,弄得教務和習武都格外艱苦,有時候累得恨不能倒下一睡不起, 我便對自己說:「再忍忍,再忍忍,殺死蕭松岳,一切就解脫了。」 有時候我照鏡子幻想著武行雲還在,有時候我會想像怎麼把蕭松岳殺得奇形怪狀,這兩種 想像都讓我振奮。 左寧緗出身世家大族,幼承庭訓,算得個風雅人,熏陶教化之力頗為了得。我本是山村頑 童,在觀瀾山也一概是油鹽不進我行我素,蕭松岳教什麼我就不聽什麼,他的風範氣概我 竟然一點也學不進去。後來得武行雲好生教導一番,跟著人樣子混了大半年,好歹也有了 點人樣子。如今扮演嚴嘉伯和左大小姐每日相處,自己不覺得有何不同,左寧緗卻說我整 個人變得太多了。 「真奇怪,你現在不像起初遇到的樣子,也不像嘉嘉。完全變了……」她若有所思道。 「是嗎?變什麼樣啦?」我已經習慣左大小姐私底下的各種奇談怪論,順口問。 左寧緗脫口道:「風神高峻,猶如雪山一般,很好看,不過不帶人味。」 我愣了愣,這形容好生熟悉。忽然想起來,某日我看到武行雲遙遙站在觀瀾山的春野中, 就是這樣想的。春風那麼溫柔,萬物欣欣錦繡,他卻顯得高貴凜冽,好像遠處閃耀著銀輝 的雪山…… 忽然心裡歡喜。原來我並沒有真的忘記他,我再也夢不到他的模樣,可我還是不知不覺地 神似他,一定是把他記在心裡了。 我的小雲雲,原來你還在…… 我露出長久以來罕見的真心笑容,柔聲說:「你說得真好。我好生感激。」 這點寬慰讓我更有了無盡的力氣,面對再難對付的武功或者幫務,我也不覺得無力為繼。 而騰龍殿的聲望,也逐漸到達新的高峰,儼然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幫派了。 騰龍殿和觀瀾山本來就不對盤,如今更是針鋒相對、一觸即發。 我想了很多辦法,從各種渠道一點點削弱觀瀾山的聲望。 凡是有觀瀾派參加的武林盟會,騰龍殿一定也派人去,而且力壓觀瀾山一頭。就算明面上 不能壓倒,我派人暗地裡弄點花樣,也要讓觀瀾派大敗虧輸、顏面掃地。 如此多來幾回,觀瀾派對我騰龍殿的防範越來越厲害。我的各種壓迫越來越凌厲,他們甚 至只好讓開山大弟子苗曼青出馬。 武行雲死後,蕭松岳門人雖多,得意的弟子只剩下苗曼青一人。但老苗太聰明了,自保毫 無問題,要他為誰拚死拚活,那都不可能,除非那人是他最心愛的蕭臨風。 世上再沒有蕭臨風,所以苗曼青也只是一介庸人、和光同塵而已,他的聰明才智,並沒有 用在與騰龍殿對抗上面。 我用騰龍殿主的身份,和老苗交手幾次,最初平分秋色,他一次比一次退得厲害,後面已 經是敗象畢露。我很清楚,再這麼逼下去,觀瀾山勢必只能是蕭松岳親自出手。 風雨欲來之際,蕭松岳的生辰快到了。其實他是個沒有年齡的老妖怪,但觀瀾祖師的生日 ,歷來總是江湖上一件大事。如今雖然因為騰龍殿搞得觀瀾派面上無光,蕭松岳的生辰仍 然讓江湖群豪朝拜似的雲集而至。 我決定到觀瀾山會會他,親自前去拜壽。 左寧緗大吃一驚,但最後還是同意了我的決定,只下令沈立和戰劍波等十八精銳隨行侍奉 。其實我的武功早就超越騰龍殿諸人之上,要動手這幾位也幫不上多少忙了。左寧緗派他 們來,真意還是害怕我見了蕭松岳失態,怕我像個瘋子一樣紅著眼睛就殺上去。 我清楚她的意思,就算要報仇,也該確有把握之後。如今我武功初成,第一次去會蕭松岳 ,探明底細就好,不必拚命。 蕭松岳得到我的拜帖,不知道是何反應,但他決定大開山門迎我上山。 如此一來,騰龍殿主即將會上觀瀾祖師,此事哄傳江湖,好事者紛紛趕往觀瀾山。 基於某種奇怪的心思,我並沒有以騰龍殿主的身份直接上山,而是利用跟著左寧緗學來的 易容術,先扮成一個普通的江湖門派大弟子,登山拜望觀瀾祖師。 我對這次見面蓄謀已久,但不知道為何,總擔心見到蕭松岳的時候未必能敵得過他。思前 想後,還是先換個身份摸摸他的底子再說吧。 徒步上山,眼前一切熟悉又陌生。我忽然想起蕭松岳帶著幼年的我上山的情形,再想起當 年和武行雲並肩下山的光景,最後想到服下毒藥後黑白灰暗中消失的一切……只覺恍如隔 世。 不知不覺中,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娘那麼聰明又溫柔,跟著她雖然受苦也很開心,可蕭松岳一刀就殺了她。我曾經那麼喜 歡武行雲,我們在一起的光景那麼溫柔甜蜜……可蕭松岳毀了我的所有。 殺戮、囚禁、強 奸、毀滅,這就是觀瀾祖師的愛。 蕭松岳,拜你所賜,我如此赤貧……而你,是否別來無恙? 蕭松岳對我並沒有和其他江湖豪客有什麼兩樣,他只是派門人禮貌而客氣地收下了禮物, 然後安排我在外間客房住下,禮數周到,但堪稱冷淡,我甚至沒有見到蕭松岳一面。 但還是給我想出了辦法。 自從和左寧緗在一起,為了在人前扮恩愛,我們經常琴簫合奏,是以我隨身帶著一管玉簫 。 我倚窗而坐,取出一根簫管,故意用生疏錯亂的音調吹奏起《鳳下空》的後調,《龍飲水 》。害怕被蕭松岳直接認出來,我還是不敢奏起《鳳下空》,但我知道,《龍飲水》已經 足以讓他方寸大亂,思及故人…… 月光清明,春華漫漫,在月下猶如紋錦流雪一般,空氣中瀰漫著花香。 也許是花太香,也許是月色令人沉迷,我不知不覺忘記了本意,想了很多很多…… 童年、少年、青年。歡樂,痛苦,恐懼。那一切,刻骨銘心,我永生不能擺脫、不想擺脫 的一切。 我有些恍惚,良久停下簫聲,猛然一怔。 窗前不知何時悄然站著一人,清瘦俊雅,容姿如神,卻帶著一種接近死氣的憔悴。 竟然是蕭松岳,大概我想著往事實在太出神了,居然沒發現他何時來到。 他其實並沒有大變,只是瘦損了些,精神非常的壞,之前傲視天下似的眼神,現在已近虛 散了,總讓人覺得他心不在焉。他看著我的時候,目光朦朧得近乎有情,我心裡猛然咯登 一陣狂跳,又冷又熱。 仇人,就在眼前! 殺他!殺他?還是再忍忍? 眼前發花,痛苦和興奮同時湧上,風暴似的席捲了我。我的手有些哆嗦了,這讓我看上去 很像在害怕發抖。 蕭松岳忽然輕輕說:「是《龍飲水》啊?」他並沒有和我招呼,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能自拔。 我終於冷靜下來,決定繼續裝傻,害怕道:「你……你是誰?怎麼突然冒出來了?我可不 怕鬼。」 他悄沒聲笑了笑,並沒回答我的問題,只輕輕問:「那……你又是誰呢?」 他口氣溫柔得可怕,我幾乎疑心他看出我的身份了。但這三年,我長高了太多,而且聲音 也變了,又帶著易容面具,無論如何,他沒可能認出我的。 蕭松岳只是被龍飲水迷惑了,心神恍惚吧。 我引他出來,其實是想看看他的底細,決定待他生辰之日是否動手。可真見到蕭松岳,我 有些無話可說。 他隨意披著一件鉛灰色的袍子,臉色雪白,嘴唇淡無血色,只有眼睛深碧著,帶著深深鬱 結。就因為他容姿永遠不老似的,襯托著這頹下去似的神色,更顯得怵目驚心。 我很清楚地知道,這個人已經垮了。他的武功也許還是強橫,但他沒了精神,活得像死去 了一般。 我不知道當年左寧緗如何妙手回春救他性命,可他的模樣,恐怕也沒幾年好活。 想著我的報仇大計,真有些迷茫。這仇人的樣子,太不像樣了。 蕭松岳見我出神著沒回答他,也不計較,自行越窗而入。我一怔道:「這是我的房間。你 怎麼說也不說就進來了。」 他笑笑:「沒關係。觀瀾山都是我的。」還是那麼強橫霸道、理所當然的語氣。看來他就 算要死了,也改不掉這股子做勁兒。 我心裡哼了一聲,故作驚喜地說:「原來是觀瀾祖師。幸會。」 蕭松岳卻只是深深看著我,那樣子活像要扒下我的皮直看到骨子裡,半響才夢囈似的說: 「呵……幸會。」 我沒想到一曲龍吟水對他效果如此強烈,只好繼續扮演我的小門派當家大弟子,憨厚搓手 慇勤道:「祖師光臨,太榮幸了……這裡有火爐子,不如我給您燒點茶?」 他無可無不可地靜靜坐著出神,我燒茶的時候,他就翻來覆去把玩那玉簫。 「邊緣都磨光滑了,你經常吹奏此物?」他慢悠悠地問。 我總疑心他會不會認出我了。雖然看上去毫無可能,可他的口氣總讓我不舒服。基於某種 怪異的心理,我繼續憨厚點頭,笑呵呵地說:「是啊,在下的娘子喜歡弄琴,又要附庸風 雅,每次都非要我吹蕭奉陪。真麻煩,所以只好沒事兒就練習練習,省得她嘮叨。」 他死死盯著我,我笑得一臉幸福,順手要過簫管擦了擦,裹上絲布,再裝進袋子。 他氣色頹靡地笑了笑:「閣下……很寶愛這玉簫啊……」 我說:「我家娘子送的,不放好會被她揪耳朵的。」 耳邊一陣恍惚,我好像聽到他哽咽似的一聲悶哼,一定神又沒什麼動靜。看他神色混沌不 明,順手把燒好的茶給他遞過去。 蕭松岳斜靠著床頭,全然不把自己當做客人,慢悠悠拂動著茶盞,閉著眼睛仔細品了一口 。碧綠的茶水襯托著他雪白的臉色,他容貌看著有種半透明似的恍惚感。 過一會他說:「謝謝你親手為我燒茶。」 我莫名其妙有種被他佔了便宜似的感覺,可他樣子很是誠懇,我也挑不出毛病。現在我開 始後悔用簫聲引來蕭松岳。就算看明白他的實力,有什麼意義,這樣古里古怪的半夜談話 可算甚麼?蕭松岳但凡遇到一點相似的人就要發花癡,我又不是不知道,這不是送上門來 讓他意淫麼? 正自惱火,蕭松岳繼續沒話找話道:「看閣下這雙手,練武下過不少苦功啊。」 我說:「還好。」 「十指穩定有力,燒茶時候滴水不動。論這份穩力,十分不凡。」他慢悠悠地繼續評價。 我驚喜交加道:「是麼?多謝觀瀾祖師品鑒。」 他懨懨地看了我一會,忽然沒頭沒腦道:「想去外面走走麼?觀瀾山的春花,都開了滿山 啦。你……不想看一看?」 我憎惡他這種柔和得像做夢的語氣,於是抱歉說:「不成啊。我家娘子規定,晚上練習了 玉簫之後就該睡覺了,否則不能早起練武。」 我憎惡他這種柔和得像做夢的語氣,於是抱歉說:「不成啊。我家娘子規定,晚上練習了 玉簫之後就該睡覺了,否則不能早起練武。」 他看了我一會,忽然扣住了我的手。 那個剎那,我閃過無數念頭,最後還是決定看他到底要鬧什麼花樣。我很清楚,即使不報 仇,他也活不久了。所以這個報仇的過程我執行得格外細膩,他的每一個反應都讓我有種 甘美的感覺。 我很想仔仔細細記錄品味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這個強勢而恐怖的人、刻骨仇恨的人 ,終會倒在我的刀下,一想到我覺得心裡興奮得發癢。殺他的過程,就好像最美味的蜜糖 一樣,令我神往不已。 所以,他非要拉著我,就拉著吧。我也正好仔細記住他的樣子。 蕭松岳拖著我,走出房門。 空氣中花香撲面而來,深夜的清風讓我精神一振。 我們一起漫無目的在山上遊走,偶然有巡山的弟子路過,見到是觀瀾祖師,無不露出驚訝 之色,默默退下。 我順手折下一支梨花咬在嘴角,心不在焉,想著觀瀾山經歷的種種往事。我早已不流淚了 ,甚至不大感傷,我更像個復活的幽魂,看著自己痛苦卑微的前世。 而那個毀掉一切的仇人,正走在我身邊! 快了,就快要解脫了。我對自己默默說。感覺到蕭松岳的視線,我就轉頭,對他微笑。月 色昏魅,大概他不會看清楚,我笑得像個復仇的厲鬼。 蕭松岳面帶笑意,忽然沒頭沒腦道:「你家娘子,也愛和你一起看花麼?」 我老老實實道:「她蠻愛附庸風雅的。一年四季的風花雪月都少不了設宴玩賞。」 他輕咳了一會,漫不經心道:「一定是個美人吧?」 這口氣,要不是我知道他不可能認得出我,簡直要疑心他在嫉妒了。想了想,我笑著說: 「她是很漂亮。不過脾氣比較硬,喜歡把丈夫當兒子管。」 蕭松岳又道:「哦……兒子……你們有兒子了?」晚風吹得一陣一陣的,風聲中,連帶他 的聲音也有些顫抖縹緲。 我說:「是啊,三歲了,長得像他媽媽。」 他會不會真的發現我是誰了,怎麼老問這樣一些古古怪怪的問題? 不過沒關係,蕭松岳,我會告訴你,我比你過得幸福多了,我每天都很開心,如今武功又 高,更有嬌妻麟兒,一切順心如意。 你什麼都奪不走,就算你把我殘害得支離破碎,我也會挺過來,好好生活。 而你,什麼都不算。我要報仇,然後舒舒服服活著,做萬人敬仰的大俠。 我心裡盤算著,越發顯得甜蜜愉悅,特意挑了左寧緗和小榮榮幾件趣事來說。蕭松岳並不 插嘴,默默聽著,偶然輕輕咳嗽幾聲。 左寧緗聰明機敏,小榮榮活潑可愛,這是一對妙人,要挑出一些他們的趣事並不難。 我們並肩走在山間小道,我滔滔不絕地說,蕭松岳安靜地聽著,眼睛一直有些迷糊地看著 我。 不知道說了多久,我終於詞窮了,口乾舌燥地停下來,卻看到遠方已經有朦朦朧朧的亮光 ,這漫長的一夜,終於要過去了。一側頭,我看到他正在貪戀不堪地看著我的臉,陡然一 陣心驚。 不該認出來啊,他為何這樣看著我? 蕭松岳忽然悠悠道:「其實,我之前也有過一個很喜愛的人。」 我知道他要說誰,心裡一陣煩躁,正要設法讓他住口,蕭松岳卻自顧笑了:「你一點也不 像他。他溫柔又仁慈,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覺得這個人比月光還動人呢。聽他說話, 就好像春風在拂動……可你乖張孤僻,心腸冷硬,沒一點他的好處。」 我悚然色變,直直瞪著他。 蕭松岳笑吟吟道:「我為何就覺得你是他呢?我一定是……瘋了。老天讓我瘋了這麼多年 ,太可笑了,是不是?」 他瘋狂大笑起來,身子搖搖晃晃,忽然就咳出一口血。 我直直站著,冷冷盯了他半天,終於肯定地答:「沒錯,你是瘋子。」 我直直站著,冷冷盯了他半天,終於肯定地答:「沒錯,你是瘋子。」 他滿懷貪慾地看著我,笑道:「你……這不是,捨不得我這瘋子了麼?還巴巴地上山來看 我。天可憐見,你總算回來了。」 他忽然仰天長嘯:「天可憐見啊——」 一嘯之下,群山響應,猶如滾滾焦雷撕裂朝霞初上的天空!群山萬壑,都跟著他說,天可 憐見,天可憐見,天可憐見…… 我冷冷道:「天不可憐你,天要我收你性命,才要我回來。」 「是麼?就憑你?」蕭松岳大笑不絕,越前一步,帶著刻毒似的說:「小九,你走了我很 想念啊。沒有辦法,我便在觀瀾樓掛滿你的畫像,每一張都光著身子,各色情態不一而足 ,真是……好看得很。哈哈哈,你要收我性命……不妨在觀瀾樓,我願在,牡丹花下、百 死無怨——」 我一下子兩眼血紅,很想直接一刀砍在他笑臉上。不過這些年下來我養氣的功夫長進不小 ,一片紅色的視線中,我只笑笑:「蕭松岳,你真是老了,也只能趁著口舌之利。」 他揚了揚手,認真道:「不止,不止。」隨手一揮,身後一棵參天大樹陡然猶如烈焰焚燒 過,一下子枯萎粉碎,風一過,化作漫天灰燼轟然散去。 我吃了一驚,死死盯著他。 蕭松岳深碧雙眸隱現笑意,溫柔道:「小九,我不開玩笑。你肯見我,很好。待我下山殺 了你那妻子和孩兒,我們自可長相廝守。」 這惡魔,他殺了我母親和武行雲還不夠,又要拿左家母子下手麼? 我的雙耳又奇癢了一下,世界的紅色越來越濃厚了,只覺殺氣盤空,輕輕道:「你說什麼 ?」 蕭松岳一字字道:「騰龍殿、左寧緗。她改嫁了你,不是麼?」 我看了他良久,心中猶如油煎,卻是笑了笑:「原來你已經知道一切。」 他傲然道:「普天下有什麼事能一直瞞著我?」 原來如此。這麼久不予追究,蕭松岳他真是太無聊了,索性把我耍著玩? 也罷也罷,正好做個了斷。 事已至此,我驚濤駭浪似的心情反倒平靜下來。 「如此也好,後天就是你壽辰吧?師祖大人。」 他柔聲道:「有你在,每天都是生日。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思念你。」 我再不理會他的輕薄言語,平靜地說:「那正好。後天我會和你當眾決鬥。」 他呵呵大笑:「你要殺我?」碧眸閃閃發亮,居然很是興奮的樣子。 這惡魔,只要一提到殺人,總是這樣很高興的模樣。世人的性命和尊嚴,在他眼中,怕是 和一條狗無異吧。而我,也不過是他用來洩慾的……玩具…… 好在,就要了斷了。 我柔聲答:「殺你?不止,不止。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43.115.132

01/03 21:50, , 1F
不知道為什麼,這篇好難排版得漂亮...QQ
01/03 21:50, 1F

01/03 22:02, , 2F
推 越來越刺激了 這篇真好看
01/03 22:02, 2F

01/03 22:19, , 3F
在這裡看到"一條狗"異常歡樂啊 XDDD
01/03 22:19, 3F
文章代碼(AID): #1F0mOLpe (BB-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