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小樹，你說，小樹。

看板BB-Love作者nzi (夏浮樂)時間12年前 (2011/11/28 02:00)推噓8(8推 0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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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大樓的外側，朝生活大樓那側，時常掛著許多由黑色塑膠填充物摻了毛線布料揉合成的奇異人像。那畸型的形體總是讓我不太開心。紅線白布的組合很棒，漂亮，明亮。但是外星生物的軀殼無論如何無法讓我喜歡。我們是哀怨的組合（笑）。你是設計系卻想轉考音樂系，而我是嚮往著設計的音樂人。系館分踞學校最外區與最內層的我們，相會的點卻是在位處居中的圖書館。我看著對面閱讀音樂類書籍卻從未在系上四個班裡碰見過的你，看著你露出百思不解的可愛表情，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援手。是教會調式的簡單題目，我看見你豁然開朗的表情自己也開心了起來。還記得為了讓你練琴，我們只能半夜在最偏遠的C棟琴房裡練琴，幸好C09 的格局剛巧從門外看不見鋼琴前是何許人也。你總是很累很疲倦，但是又堅持著要練琴，你練琴時我大半時間在打盹，我練琴時你卻聚神細聽，我想對音樂的熱忱，也許你比我多了不知道多少。很喜歡你畫的那些圖，那些小小的人像都和你一樣可愛。而你總是說我的塗鴉有音樂人的樣子，可是直到現在我都看不出來音樂人的樣子是什麼。看你認真的準備著考音樂系的事情，我也有過轉投設計系的打算。但你總是說，小樹，你是天生要唸音樂的，真的，音樂是天堂，不要到地獄裡去。地獄是你口中的設計系，在工設打滾多年你說你的精力已經耗乾了，時常沒日沒夜的趕圖趕作業，沒有靈感一事更是痛苦的源頭。小樹，你說，小樹，我真的羨慕你，你有天生的音樂性，不像我一邊演奏一邊還要計算強弱的起伏。小樹，你說，小樹，請你一定要繼續堅持下去。我堅持了，直到現今，但是你呢？後來你考上了，但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你是瞞著家裡人考的，那些昂貴的個別課與音樂能力訓練課程的學費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生出來的。永遠無法忘記你的母親用你的行動電話打電話給我，那惡狠狠的語氣。我兒子是設計界的明日之星，他的作品得過幾個獎你知道嗎？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手段迷惑我兒子，我告訴你，他是家裡的獨子，他絕對不會和男人在一起，他會娶老婆，他會有小孩，而且他很孝順，我的話他絕對聽。所以你不用再糾纏他，居然騙他去考音樂系好跟你在一起，欺負他人單純好騙好欺負嗎，你免肖想了。我傻了，那一夜，我沒回宿舍在琴房裡哭了一夜，那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這樣放肆地哭。你找不到我，打電話給我的室友得到的都是不知道的回覆。但你還是有辦法，後來你不知從誰那借到進入琴房的磁卡進來找我，膽小怕黑的你居然敢在那樣的深夜在整棟音樂大樓裡穿梭來去。最後你在C09找到瑟縮在鋼琴下的我，滿臉淚痕的我止不住顫抖，你伸出瘦瘦的手臂抱住我，像哄孩子一般。我斷斷續續地告訴你發生的事情，而你堅定的語氣讓我以為往後的生活會依然美好。小樹，你說，小樹，不用擔心，我會去處理好，我媽個性就是這樣，她說話是挺尖酸刻薄的，但她只是擔心我。小樹，你說，小樹，我對不起你，我不知道你會因為我遭受了這麼大的屈辱，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我保證。小樹，你說，小樹，我求你不要因此討厭我，好不好。我仍舊顫抖著，停不了，但我是開心的，我看著你的臉緩緩靠近，但你不是強硬的人，你依舊溫文有禮，你用眼神問我可不可以，我閉上眼睛，主動吻了你，淚水是鹹的，但是你的吻甜得我無法呼吸。然後我知道我無法回頭了。你總是不希望我困擾，我知道你和你母親有過一番戰役，但是你從不讓我擔心。最後的結局是，你依舊念設計，可以輔音樂系，這是你母親的最大底限，我知道還有一項條件是離開我，但是你從來不遵守。沒有人輔音樂系的，至少我從沒看過前例，你有無數的課程要補修，加上你本系的超累人課程壓力，我沒法幫你，我只能努力幫你準備筆記，陪你練琴，但是你一天一天憔悴下去，變得消瘦，我多想幫你分攤，可是我無能為力。我甚至讓你發現了我的無力。小樹，你說，小樹，現在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你知道嗎，我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和喜歡的人一起。小樹，你說，小樹，我真的好喜歡你。我也好喜歡你。大三那年你沒抽到宿舍，為了省錢你住在離學校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我雖然抽到了宿舍卻從此變得像沒抽中一樣，總是到你家去一起吃飯，一起畫畫，一起漫談。無論是什麼事情，只要能和你一起做就很開心。系上關於我們的傳言因為我們都沒在理會的關係像野馬脫韁一般奔流開來，又有什麼關係呢，這是我的幸福。反正音樂圈多的是不喜歡異性的人，不差我們兩個。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這和性別無關，你的心靈是我愛的，那麼肉身是男是女也就沒有多大關係。只是你卻總是很在意，因為你是徹徹底底的不曾喜歡女人的男人，你清楚在旁人眼中的這種特殊性很少是正面的，你在意我會在意，所以你很少出現在系館，剛巧上同一堂的課你也會刻意避開人群坐在角落，我知道這是你愛我的方式，所以我也不曾要你改變。我們是如此相契的一對，也許是這樣所以老天嫉妒我們要將我們分開，但我生氣的是為什麼祂選擇的是你。那一晚是西音史期末考的前夕，為了讓彼此好好唸書我們說好要分開來，我會待在宿舍，而你會在家乖乖唸書。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晚你在設計大樓待到深夜才返家，也許是你突然有靈感想要馬上留下一些什麼，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原因，但那都不重要了。你在獨自騎車返家的路上出了車禍，是很嚴重的車禍，雖然馬上送到醫院，還是來不及。醫院方面的人從你手機最後通話的紀錄裡找到我，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簡直無法置信，躺在隔離病房裡，那個全身幾乎裹滿繃帶的木乃伊是你嗎？我不相信，你緊閉著的雙眼一動也不動，好像睫毛都一根根有了千斤的重量壓得你睜不開眼睛。醫生說你雖然年輕也沒有重大病史，但是你的身體長期操勞加上曾經有一段時間營養不良已經導致身體機能變差，在這種程度的車禍下要復原可能會有點困難，後來你母親來了，聽了醫生的話崩潰在你病房窗前，她大哭並且非常不諒解我，她捶打著我，好似那個開大貨車而且睡眠不足打盹闖紅燈撞上你的司機就是我一樣。我始終無言，一句話也不說，任由你母親編派我的不是，我的確有錯，我不該放你一個人，我該陪在你身旁，出車禍時就算我不能保護你，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同承苦難，而不像現在，我成了外人，我無能為力。後來我回到宿舍，本來想回你家的，但是我害怕在那裡，沒有了你的空間會一直提醒我你在醫院的處境。我站在淋浴間，看到身上的紅斑瘀青才知道原來你母親今天打我打得真的很用力，怎麼我都沒有感覺，那時的我好像整個人抽離了現實，失去除了不捨之外的所有感覺。我扭開水龍頭，水朝著我的頭淋了下來，很冷，早已過了宿舍提供熱水的時間，我跪在地上，我一直是個無神論者，但是那天的我比任何擁有宗教信仰的人都要虔誠，我祈禱著，對任何神祇，只要祂能救你。後來我幾乎整夜沒睡，隔天早上頭痛欲裂，西音史也沒去考，我也沒去醫院，我把自己關在琴房裡練琴，沒日沒夜，練到手指出血，從指甲旁的縫隙裡滲出的豔紅斑斑點點裝飾了蒼白的鍵盤，我故意彈得很隨便，兩個p 我彈成兩個f，或是根本不管表情記號胡彈一通，或是很做作地彈卻彈錯音，那天我想我應該把貝多芬給氣得爬出墳墓然後又心臟病發地倒回去了許多次，我期待著你會突然狂敲我琴房的門對我大吼，然後我會開門讓你進來坐在我身邊，彈你最喜歡的巴哈義大利協奏曲。可是一切都不在我掌控之中，劇本不是我寫的。後來你的告別式我沒有去，我以為這樣我就可以假裝你沒有離開我，你只是到了很遠的地方去罷了，這不是很多人會用的方法嗎？可是我發現那是騙人的，因為我還是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難過到快要死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能經過C09，我不能聽到義大利協奏曲，不能經過設計大樓。還記得有一次我指著那堆懸吊在設計大樓外側，靠生活大樓那側掛著的巨型怪異人偶，我說我很不喜歡它們，他們隨風擺蕩的方式像被扼住喉嚨無法出聲的風鈴，因為太痛苦了所以外型扭曲成這副德行。你笑了，指著其中一隻纏綁著綠色和褐色線的纖細人偶說，那是你做的。我說，你這隻不夠抽象，配色太植物了。小樹，你說，小樹啊，因為它是你啊，樹就是這兩個顏色組成的不是嗎，這隻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噢。我其實很感動，但是我剛才說了不好聽的話有點不好意思，所以我說這太大隻囉我收不下。然後我收到你做的，這隻巨型小樹的等比例縮小版，還附上吊環讓我想掛哪就掛哪。小樹，你說，小樹，我知道你不喜歡招搖，所以準備了讓你可以藏起來的版本，這樣你願意收下嗎？我看著迷你小樹，久久無法言語。那些都已經是一年或更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一切都還是那麼深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走出失去你的陰影，不過我想我已有所成長。我已經要畢業囉，我的畢製即將要在下個月舉行，這次的曲目裡有你最喜歡的義大利協奏曲噢，我很擔心到時候在台上我會邊彈邊哭呢，有點丟人。希望你可以來我的音樂會噢，無論你在哪一個世界，撥點時間來聽吧。我相信你會喜歡的：）至於時間和地點我都寫在海報上囉，一如往常貼在系館的門口了，去看看吧，不可以忘記噢。 -- 四年前的舊文，因為某個很在意的人說喜歡，硬是找出來重發XD 稍微修了一點點贅字，一點點不順的句子，不過這個作品比我現在的作品都要得我喜愛一點。我可以想出很多它的缺點，可是捨不得寫出來。因為它沒有什麼要表達的，所以我很喜歡。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2.195.76.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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