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舊上海晨曦 第十五章  by闌

看板BB-Love作者 (阿哩布達)時間12年前 (2011/09/07 10:26), 編輯推噓3(300)
留言3則, 3人參與, 最新討論串1/1
第十五章 (上)   天還未亮,雨小了。偶爾有雨滴沿著屋簷落在窗台上的聲音。   屋裡還留著昨夜的悶熱。柳晨曦在天亮前離開柳彥傑的床。他走向窗 台,打開一扇窗。風透過紗窗吹進來,帶進一陣涼爽。這恐怕是上海的最 後一次清涼,梅雨過後,天,要真的熱了。   他回望還在床上的柳彥傑。米色大枕很柔軟,柳彥傑半張臉陷在裡面 ,頭髮也是微亂的,顯出難得的學生氣。柳晨曦喜歡他現在的樣子。白天 ,他永遠是警惕的。   當柳晨曦走到門邊時,柳彥傑在他身後問:「你去哪裡?」  「回我的房間。」   柳彥傑說:「我打算過兩個月,把爸媽送到香港去住。過些日子我要 準備去香港的事。」   他掀開被子,坐在床上,正色道:「香港那邊比上海安全,爸媽年紀 大了,去香港對他們比較好。」他看了柳晨曦片刻,繼續說:「其實,我 想把你也送過去。」  「我留在上海做事。」柳晨曦說。   柳彥傑意料中地點頭,又道:「你那邊有不少人,替爸看看有什麼信 得過的醫生。我要找人與爸隨行。」  「好,我會留意的。」   柳晨曦走出房間,穿過不明亮的走道,準備回自己的屋子。   身後有響動,是腳步聲。柳晨曦轉過身。劉福站在走道盡頭。劉福總 是起得很早,那雙突兀的眼睛正盯著柳晨曦。「大少爺早。」劉福說。  「早。」柳晨曦不清楚他是不是看到自己從柳彥傑房裡出來。   劉福轉身繼續擦走道上的畫框。   回房後,柳晨曦沒能睡著。只是躺在床上閉了會兒眼睛,他想到柳彥 傑向他說了林若梅的事。這對柳彥傑是秘密。如今,他願意對自己說秘密 了。昨夜是他們第一次談到感情,當柳彥傑說「我絕不會再錯過」時,柳 晨曦內心有剎那莫名的震動。這個男人,是在向他示愛。柳彥傑想為他們 兩人不明不白的現狀定下感情的界限。   天一亮,柳晨曦就讓羅烈送他去淮聖醫寓。臨走,他遇見了陳琦。陳 琦是個能幹又討喜的年輕人。他面帶喜色地對柳晨曦說,月底要成親。能 娶個自己喜歡女人,作為男人是得意的。柳晨曦當年也是希望所有人都知 道。他恭喜了陳琦,並表示一定會給他個大紅包。陳琦高興地說謝謝。   車路過米行的時候,柳晨曦注意到米行外的旗子濕漉漉地垂在桿子上 。門板已經被卸下,能看到了裡面的米缸,米都是沉在缸底的。現在的米 行還有米出售,有些是靠跑單幫的從外面運來租界。原本插在米上米價的 牌子,如今沒有氣力地靠在米缸旁。清晨,已經有不少人在門外排隊。   如今法租界與滬西間的路障逐漸減少,車子很快就到了淮聖醫寓。柳 晨曦一走進醫寓,張華就笑著迎了出來。張華是醫寓的門衛。這後生很小 時就沒了爹娘,他的養父是醫寓的醫生張亞輝。「柳醫生,今天過來的真 早!我在窗口看到你的車,還想是不是看錯了。」張華的眼睛生得很大, 皮膚黝黑,臉上有未退去的稚氣。  「還好,」柳晨曦笑道,「別說得好像我總是晚到一樣。」   張華慌忙搖頭:「不是。但大家都知道,租界是有門禁的。」   柳晨曦將手中的藥箱交到他手裡。張華慇勤地提著陪他往裡走。走到 樓梯口,又朝樓上喚了聲柳醫生到了。一位值班醫生走了下來,正是張亞 輝。他與柳晨曦打了招呼。  「張醫生,昨晚怎樣?」柳晨曦問。  「沒什麼大事。就是夜裡三點時,來了個斑疹傷寒的病人,忙了一會兒。」 張亞輝回道。   前些日子一直下著梅雨,不少人在雨裡排隊買米,人與人擠在一起, 一等就是好多個時辰。滬西這地方的百姓能挨總是挨著,他們捨不得花看 病的錢。   柳晨曦問那病人的情況,張亞輝搖頭遺憾地說,只能拖日子了。他又 問張亞輝的身體如何,他笑說,自己看病許多年了,倒還沒太擔心過這些 ,讓柳晨曦放心。   這幾年生病的人多。做醫生的也是提心吊膽,畢竟病是會傳染的。老 百姓怕得病,醫生也怕。人都是一樣的。萬事小心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八點,其他醫生準時到了醫寓。柳晨曦讓他們替下張亞輝,又催張亞 輝回家休息半日。想到早上柳彥傑說的事情,他到樓上翻出醫寓裡醫生的 資料,看了一下。   下午,他提著藥箱,像往常一樣去靜安寺路替人看診。出了門才想起 羅烈開車送林牧去憶定盤路辦事去了。醫寓門口停著不少人力車,柳晨曦 朝車伕們張望了下。   有眼尖的已經瞧見了柳晨曦。他們在醫寓外待久了,知道柳晨曦是有 轎車的少爺,瞧過後便垂下頭。有個車伕走向柳晨曦,問:「柳醫生是不 是要叫車?」柳晨曦認識他。他叫傻根,四十多歲,江北人。夏天時被巡 捕抽木棍,弄得一身傷,柳晨曦替他看過病。  「去靜安寺路上的西摩裡。」柳晨曦說。   傻根聽後低下頭。柳晨曦猜他在想該收自己多少錢。車伕們以腳力換 錢。柳晨曦又說:「我給你五元。」   傻根吃驚地抬起頭。一旁的車伕們此時都醒了過來,推開傻根,爭著 要柳晨曦坐自己的車。柳晨曦知道自己給多了。「我和傻根講價,怎麼能 隨便又換別人的車呢。」柳晨曦坐上傻根的人力車。   初夏,天已經開始熱了。傻根穿了一件破舊的短袖對襟衫,奮力地拉 著車跑,汗從頭髮裡順著太陽穴一直掛到下巴上。柳晨曦注意到路邊的米 行外排了很長的隊。他們腋下夾著米袋站在太陽底下裡,有的拿著蒲扇, 依舊汗流浹背。傻根說去年他也常走過這條路,那時米行外沒有那麼多人。  「我女人也在那兒排隊,」傻根在經過米行時對柳晨曦說,「旁邊扯著 她褲腳的是我兒子。」   柳晨曦看到一個四五歲大的小人圍著女人轉著圈,看起來很瘦,讓人 擔心風大點會把他的腰吹斷。他好像看到了傻根,踮起腳用力地揮手向這 邊打招呼。傻根也朝他招手。  「這麼多人,要排多久?」柳晨曦問。  「不知道。柳醫生你看,排隊的都是女人和小孩,他們別的沒有,有時 間。」傻根說。  「這麼等容易生病。」  「生病也要排,人都要吃飯啊。」傻根想了想又說,「柳醫生,回程你 就別再給錢了。你不太叫我們這種車,不知道價錢。五元足夠從醫寓到外 灘那兒。你以後叫車就叫我的車。不是我不讓別人做生意。你不曉得我們 這行的事,這裡面有不少專門騙人坑人的勾當。有拿銅錢掉包銀元的,有 不到地方故意加價的,柳醫生你都不懂。」  「好,以後我就坐你的車,」柳晨曦笑著謝了傻根,說,「不過這次還 是要給你的。」   車拉到公共租界的西摩裡。柳晨曦看到一群帶槍的警察守在弄堂口。 「發生什麼事?」柳晨曦問。傻根怎麼能知道出什麼事,一般車伕看到這 樣的場面早就放下人跑了,但柳晨曦替他看過病,傻根覺得柳晨曦對自己 有恩。他說:「柳醫生,我看不會是好事。我們還是走吧。」   柳晨曦知道傻根怕惹事上身,讓他先回去。傻根琢磨了一會兒,想到 柳晨曦給他的五元錢,又說:「柳醫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但警察都不是 能惹的,要是真有大事,你可別去管。我在前面那個街角等你。」柳晨曦 點了頭,走向西摩裡。   西摩裡這個病人,柳晨曦一周來看診一次,今天他是來複診的。柳晨 曦走近弄堂時,被警察攔在外面。柳晨曦問為什麼不能進去。那位警察見 他一身有錢人的打扮,不敢太怠慢,謹慎地說:「這弄堂裡有可疑分子。」   柳晨曦聽了不禁心中一驚。警察說的話很玄。什麼是可疑分子。共黨 是可疑分子,親蔣的在這裡也是可疑分子,凡是壞日本人事的都是可疑分 子。柳晨曦在心中回味他的話,覺得不好捉摸。  「裡面有病人,這看病?」柳晨曦探問。  「外面的人不能進去,裡面的人不能出來。」警察說。   柳晨曦想,就是不讓看了。  「如果真在這時候生了病,只能說命不好,」與柳晨曦說話的警察並非 太刻薄的人,他捋了捋兩撇鬍子,說,「我們也是替人做事。」   柳晨曦無奈地點頭。他走到傻根說的街角。傻根湊上前來,小聲說: 「柳醫生,我問了這邊的街坊。他們說裡面死了一個叫『麗麗』的電影明 星,這幾天警察在弄堂裡找兇手。」傻根又瞧了一眼西摩裡,搖頭說: 「前陣子有五個日本人在街上被殺,警察也把所有可疑的弄堂都給封了, 聽說封三個禮拜,後來裡面餓死了好幾個人。這次西摩裡的人也不知道什 麼時候才能出來。」  「走吧,我們回醫寓。」柳晨曦回望被封鎖的西摩裡。老虎窗上的舊窗 簾死死地貼在玻璃上,都是灰黑灰黑的。   傻根勤快地拉起車,一邊走一邊說:「幸好我們那邊不封鎖。要不這 日子怎麼過!」   在醫寓,由於忙碌,一天一天的,柳晨曦一直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初 夏,患痢疾的病人比前陣子要多。柳晨曦每天會總會遇到幾個,他準備再 購進些治療腹瀉的藥物。這事情要與柳彥傑商量,碼頭已經不讓中國船運 貨,陸路上也都不太好走。柳彥傑總是有辦法的。晚上同他說事,是最能 成功的。   柳晨曦堅持著每天七點到醫寓,六點回租界的規矩。雖說目前法租界 已不是太平之地,但與滬西相比還是安定的。租界裡仍住著不少洋人。   禮拜天是柳彥傑到國際禮拜堂做禮拜的日子。柳晨曦陪陳衍儀到南京 路上的飲冰室喝了幾杯時新的果子露。父親在家有與陳老闆電話,對自己 與陳大小姐的事情總是很關心。柳晨曦不好忤逆父親的意思,時斷時續地 會與陳衍儀在外走走,保持交往。柳彥傑對此也是知道的,他只是說,最 好能別讓他看到。   柳晨曦只在禮拜天上午約陳衍儀。陳衍儀與半年前相比顯得成熟。女 人的成熟與男人不同,成熟也是溫柔的成熟。她已經是聖瑪利亞女中的年 輕老師。柳晨曦忽然想到,與曾經的愛人相比,陳衍儀是幸運的。上海灘 不一般,做老師的女人仍能被看作是上等女人。   那天,他陪陳衍儀在永安公司買了條短袖元寶領珍珠白的連衣裙。這 種西式有束腰帶的裙子,起初只是一部分留學生與文藝界的女性在穿,現 在很多有錢人家的小姐都開始喜歡它。陳衍儀本就有秀氣美麗的容貌。她 過去女學生似的齊耳短髮已經長到肩頭,厚重的劉海蓋在眉毛上,泡泡袖 外露出一截粉藕般的手臂,腿更是修長的,裸足踩著一雙黑皮鞋。這般的 女子配上這樣朝氣的裙子,看上去確實漂亮洋氣。店員仔細將裙子疊好, 放在墨綠色的紙盒中。柳晨曦又讓人用棗紅綢帶在盒子上綁了個可愛的蝴 蝶結,送到陳衍儀手上。陳衍儀說謝謝,她會在下個休息日穿新裙子給他 看。柳晨曦客氣地回答,喜歡就好。   禮拜天永安裡的人很多,他在賣香水的地方見到了白三爺。白三爺的 青綢長衫令他站在滿是穿著西服的永安顯得十分惹眼。白三爺身邊又換了 一個女人。他立在香水櫃旁陪一同來的女伴挑香水。女伴似乎已經挑了很 久,白三爺眼神已不再她身上,轉而望向一張香水海報。在柳晨曦離開前 ,白三爺手裡正拿了Gardenia給女伴聞香。   從永安公司向西走了不久,就看到上海灘上有名的跑馬廳。馬場外砌 著紅褐色的外牆,它是極大的環狀,聽說裡面也是及其富麗。英國人把這 個遠東第一的跑馬場建在上海,招蜂引蝶地弄來不計其數的賭徒在其中賭 馬,卻是不允許國人進入的。跑馬場每年設兩次馬賽,賽馬的熱鬧令當時 的《申報》都震顫不已,登上了「人如堵牆,疊層擁積」的文章。為什麼 洋人這樣歧視國人,而國人卻還對跑馬廳如此狂熱,柳晨曦曾問柳彥傑。 柳彥傑的表情顯得有些莫測。柳晨曦記得他是這樣說的。當封閉、貧窮成 為習慣後,西人帶來的時尚與繁華立即衝垮了國人的精神,洋人、洋貨自 然而然成為國人趨之若鶩羨慕、追逐和模仿的對象。柳彥傑甚至直白道, 自己也是那羨慕模仿的人群之一,洋人能開賭場,華人又有何開不得。   平日馬場不跑馬時,老百姓把它叫做公園。只是公園不「公」,園外 曾經的牌子寫得明白,「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直到十二年前,國人終於 迫使洋人拆除了那塊恥辱性的牌子。這座淮海公園終於對中國人開放了。 柳晨曦倒不好奇上海的跑馬廳。在國外時,他進過馬場。他能想像上海跑 馬廳裡英式的大型露天看臺,以及馬場邊上一圈洋派的豪華歐式燈。上海 跑馬廳的主樓要比馬場吸引柳晨曦。什干式柱廊非常氣派,北轉角處還有 一座8層高的鐘樓,顯出的都是英倫派頭。只是最頂端掛著的上海公共租界 殖民地旗幟令人心寒,他帶陳衍儀在主樓前走了一段,走到旗幟處便折返 了。一路上,羅烈始終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路上行人如織,時而會看到騎著高頭駿馬的洋人巡捕從路旁走過。永 安那兒有幾輛日本車向跑馬廳開來,柳晨曦好像看到了伊籐健一。   吃過午飯後,柳晨曦將陳衍儀送回家。在客廳,陳老闆拉著他的手閒 聊了很久。柳晨曦小心回他的話。陳老闆知道他送了陳衍儀裙子很高興。 柳晨曦明白陳老闆的心思,他更希望自己送她一枚戒指。陳老闆看他的眼 神令他心虛,他很怕他談結婚的事。   從陳家出來,柳晨曦讓羅烈將車開到國富門路。最近他認了美娟家的 小人做乾兒子。為這事,柳彥傑與他爭吵過一次。柳彥傑不喜歡小人與柳 家有關係,但是柳晨曦卻喜歡小孩。柳晨曦知道他至今還沒替小人取名字 。他說要小人有個名字。柳彥傑說沒有必要。柳晨曦幾日沒與他說話。最 後,柳彥傑讓步了,說他想認就認。   柳晨曦去看小人時總是會買些東西。這次他買了串雕著小龍的紫銅風 鈴。柳晨曦把它繫在老虎窗的插銷座上。風吹過,繫著銅錢的墜子碰上鈴 壁就會有聲音,小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它。他已經能說話了,伸出小 手指著風鈴叫爸爸。他是在叫柳晨曦。小人不會叫乾爹,美娟的娘讓他叫 柳晨曦爸爸,把柳晨曦鬧得有些尷尬。   日子每天都有規律的過著,直到一天,柳彥傑說要與他去無錫喝陳琦 的喜酒。 (下)   從去年11月回到上海後,柳晨曦沒有再離開過上海。他匆匆做了準備 ,第二天一早,與柳彥傑一同趕往無錫鄉下。   老胡家在無錫的小村鎮。去胡家的路不好走,車子一路顛簸,中午時 分柳晨曦才看到了前方有幾片的草房。  「那是老胡家的房子?」柳晨曦指著一片問。他和柳彥傑坐在汽車的後 座,羅烈開的車,車上有柳晨曦隨身帶的藥箱,因為二娣有些暈車。老胡 、陳琦與二娣,在另一輛車上,二娣吃了藥可能已經睡了。後車廂裡放了 許多從上海帶出來的食材,還有一袋大米。柳彥傑說老胡家辦婚事,自己 也要出點東西給他們擺個場面。  「東面的就是。」柳彥傑說。   到靠近草房的地方,車已經開不進。路很狹小。車停頓後,柳晨曦隨 他們徒步走近老胡家的草房。麥稈與稻草鋪成的屋頂,看起來很乾淨,是 老胡為了辦喜事,前幾日寄錢回老家,請人新翻的。一共有三間。東邊一 間,西邊兩間,中間有塊空地。   老胡將柳晨曦他們請進東邊的草房,東邊的草房稍微大些,裡面擺著 床和一個五斗櫥。柳晨曦把藥箱放在五斗櫥上。當老胡與在鄉下看家媳婦 忙活操辦喜事的時候,柳晨曦在草屋外走了一圈。屋子後面有個池塘,裡 面的荷花,大朵大朵的,已經開了。  「這地方很清靜。」柳彥傑在他身後說。  「挺合適三爺。」柳晨曦笑著說。  「不合適他,」柳彥傑走到池塘邊的石頭旁坐下,他說,「其實,它合 適我。」  「不,你合適繁華。」柳晨曦站在他身前。  「等我們老了,都會合適這樣的地方,」柳彥傑看著微微搖曳的荷花說 ,「也許我們可以在老胡家後面蓋座小洋樓。老了以後,天熱就到鄉下來 避暑。」   柳晨曦靜靜聽著柳彥傑的話,他的心隨池塘裡的水悠悠蕩漾著。他想 像從荷花旁騰起的青色瓦礫房,白牆上有工匠繪畫的吉祥圖,房裡只住他 和柳彥傑。早上除了在灶頭上燒一鍋白粥,自己還要煮上一盒針頭。他可 以在村鎮裡替村民看病打針。而柳彥傑會坐著陳琦駕的馬車到鎮上去做生 意。柳晨曦將自己想的告訴柳彥傑。他在柳彥傑身旁的石頭上坐下,肩與 肩對靠著。   荷花的清香聞多了也會醉。柳彥傑偷偷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下午,女眷們在屋裡剪喜字。男人們幫忙在門楣上掛紅綢。柳彥傑不 時藉著掛紅綢把身體貼住柳晨曦。   柳晨曦笑著藉故轉身避開柳彥傑。他問陳琦:「陳琦,你看哪兒還要 扎紅彩布?」  「我想椅背上是不是能扎根紅帶子。」陳琦不好意思讓他們做事,說話 總是特別客氣。  「扎上挺好,顯得喜氣。」柳晨曦拿了大紅彩布,蹲在椅背前,扎紅花。 他使喚柳彥傑去幫老胡整理蠟燭與喜炮,或者到街坊那兒多借些桌椅過來。 柳彥傑走得很不情願。   傍晚的時候,胡大娘招呼大家吃晚飯。沒什麼小菜,菜都要放在喜宴 上吃。柳晨曦多盛了一碗飯,又替柳彥傑添了些菜。老胡在飯桌上說,已 經請先生幫忙算了命,喜事在明晨三點開始辦,讓大夥兒晚上早點睡。   除了柳晨曦與柳彥傑住在東屋,其他人都分別在兩間西屋裡睡。東屋 與西屋隔著一塊空地。柳晨曦走進草屋時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柳彥傑跟 在他身後,他感到柳彥傑瞧他的眼神是火熱的。他盡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但又忍不住看了。柳晨曦回望他的一瞬,被柳彥傑擁在懷裡,熾熱的吻落 在他唇上。柳晨曦讓他吮著自己的舌頭,有時他也會吮柳彥傑的。他只要 退一寸,柳彥傑就會進一寸;他若進一寸,柳彥傑也會讓他一寸。這樣的 契合,令柳晨曦覺得柳彥傑的確是喜歡自己的。  「大少爺,二少爺。」老胡敲門。   柳彥傑放開了他,去開門。   老胡提著兩桶溫水進來,接著又捧來一個大木盆與兩條毛巾。「鄉下 地方不如上海,用水不方便。」  「不要緊,老胡。你去忙你的,我們自己來。」柳彥傑接過毛巾說。  「二少爺,我先替您把水倒好。」老胡識趣地倒完水便退了出去。   屋裡湧起一股濕氣,地也有些潮了。柳彥傑放了條毛巾在盆裡,它碰 了水頓時軟下去。柳彥傑關上所有的窗,嘴角上揚地對柳晨曦笑了。   柳晨曦從他的笑容裡看出了他的意圖。他想看他洗澡。   柳晨曦從行李中翻出那件暗花白絲綢睡袍。他靠在櫥旁,將襯衣的扣 子一顆一顆慢慢地解開。柳晨曦擺出優雅的姿態。他把脫下的襯衣與背心 放在五斗櫥上,慢條斯理去解西褲的扣子。在拉褲鏈前,他抬眼故意朝柳 彥傑看了一下。他感到柳彥傑的呼吸急促起來。    「我來。」柳彥傑走向他。   他的手掌在柳晨曦光潔的背上游動,另只手搭在那根該死的拉鏈上。 柳晨曦將鼻尖輕輕碰他的臉。柳彥傑不耐煩地立刻親住他的嘴。柳晨曦微 微閉上眼睛。拉鏈很快被拉下,西褲一下掉到腳踝上,對方隔著防線不停 地揉搓他。柳晨曦撩起他的襯衫,手貼著對方肚子一直滑到腹下。  「幫我把它脫了。」柳晨曦朝他挺了下身,他感到已有熱流止不住地要 冒出來。   柳文傑靈活地剝下了他的內褲。柳晨曦再次貼近他,動手解開對方的 扣子。   柳晨曦踩進木盆時,柳彥傑也跟了進來。柳晨曦第一次在天還亮著的 時候,看他不穿衣服的樣子。他仔細地打量柳彥傑。他身材很勻稱,肩膀 、腰、小腹無不展現出男性的陽剛。柳晨曦的眼睛在掃到他襠部時略微停 留了下,又回到他英俊的臉上。柳彥傑也在注意柳晨曦。柳晨曦低頭望向 自己。皮膚是緊實的。與柳彥傑相比,自己的身形要柔和些,不似他輪廓 那般鮮明,卻也透出另一種俊秀的味道。  「很好看。」柳彥傑說。   連水聲在柳晨曦耳朵裡都是帶著曖昧的。他趴在高起的沿上,柳彥傑 拎起濕漉漉的毛巾幫他擦背。毛巾每次擦過他背脊的感覺都像是柳彥傑的 撫摸。柳彥傑從身後繞過來,握住它說,這裡也要洗乾淨。柳晨曦願意被 他這樣做。柳彥傑撥開他前端逗弄他時,他有一瞬間的顫慄,簡直要被情 欲淹沒。他轉過頭用力地吻著柳彥傑,緊緊吸住他的嘴唇,含混地發出短 促的呻吟。   柳彥傑抓牢他的手,把他帶到自己的火熱上。柳晨曦感到他的慾望在 膨脹。柳彥傑那條靈巧的舌頭舔著柳晨曦的嘴唇,他充滿蠱惑地在柳晨曦 耳邊說:「我想讓你用它來幫我。」   柳晨曦愣了片刻,裝作沒聽懂地回吻著柳彥傑。柳彥傑不放過他,在 他耳邊不停地重複。   柳晨曦猶豫地回答:「我不會。」  「你可以試一試,試過就會了。」柳彥傑邊吻著他的耳垂。   柳彥傑站了起來,帶出水嘩嘩的聲音。柳晨曦撫著他那處,停頓了片 刻,將嘴唇湊了上去。柳晨曦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這感覺很陌生。他從 未想過自己會做這樣的事。當舌尖觸碰到那光滑圓潤時,柳晨曦端著十二 分的小心謹慎。他誘惑地舔吻著他的頂端,感到柳彥傑那處不由自主地彈 動了一下。這令柳晨曦有些得意。他刻意地望了柳彥傑一眼。柳彥傑按住 他的髮頂,迫不及待想要他。柳晨曦深深地將他含住,不住地安撫。柳晨 曦想問柳彥傑是不是感到舒服或者不舒服。但他問的是個男人、是自己的 弟弟,而自己又在做這般沒有廉恥的事。他的身份、他的教養都不允許他 說這樣的話。  「還不錯。」頭頂傳來柳彥傑輕輕的笑聲。  「你這算在鼓勵我?」柳晨曦放開他,有些懊惱地說,「我從沒做過這 樣的事。」  「我知道。」   柳彥傑將他拉起,毫不在意的吻上他的嘴唇。他的吻總是很有力。從 唇到鎖骨到小腹,他一路的親吻,令柳晨曦興奮。柳晨曦心中湧起一陣強 烈想要擁有他的欲望。柳彥傑像是能看透他似的,溫柔地將他含在口中。 柳晨曦覺得自己完全融化了。   柳晨曦感到柳彥傑的手指正在探入自己的身體。他知道柳彥傑要做什 麼好事,他很緊張。   柳晨曦明白不能突破它,這是兩人勉強維持兄弟關係的最後一根弦, 也是他仍忠於紫苑的最後一份見證。柳晨曦抗拒地挪動了身體。柳彥傑手 上的動作很小心,滑出後輕輕地在它週遭愛撫。他的舌頭始終在刺激著柳 晨曦,柳晨曦努力克制,但無法抵過那一波又一波由心而生的欲望。  「我也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柳彥傑說,「我們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兩人胡亂地擦乾身體躺到床上。柳彥傑壓在他身前親吻他的嘴唇。柳 晨曦感到他的火熱不停在自己腿間磨蹭。窗外傳來女眷們的嬉笑。  「我們這樣算什麼?」柳晨曦喘息地問。  「我們沒什麼。」柳彥傑湊到他胸前咬住他。  「難道你非要……進來,才叫有什麼?」柳晨曦把「進來」說得極為短促。   柳彥傑哼哼笑出聲。他抬起頭,直視柳晨曦漲得通紅的臉,曖昧地說 :「我本來沒那麼想,可是現在卻想了,想的不得了,」柳彥傑頂開柳晨 曦的雙腿,手不懷好意地探入他的臀,蜻蜓點水似的吻了吻柳晨曦,蠱惑 地問,「我很想試一試?你說怎麼辦?」   柳晨曦非常緊張,他想拒絕他,又不是想真的拒絕他。他彆扭地避開 柳彥傑燃燒欲火的雙眼。柳彥傑輕輕笑了笑,手指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探進 他的身體。柳晨曦聽到柳彥傑用他充滿魅力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試一試 ,為了我。」   柳彥傑不斷地在他耳畔滿含情欲述說著他的愛意。房門上,窗戶上, 五斗櫥上,到處貼著大紅喜字,連兩人身邊的薄被也是喜慶的火紅。柳晨 曦感覺被這鋪天蓋地的紅色沖昏了頭。他竟沒有打斷柳彥傑得寸進尺地探 入,甚至在他的誘惑下微微地分開了腿。柳彥傑就好像得到了默許,埋首 在他身下賣力地親吻他。   柳彥傑手指對他身體的探求,讓柳晨曦很難受,他感到乾澀與排斥。 柳晨曦看著頂上的蚊帳,難以啟齒地說:「藥箱……藥箱裡有可以潤滑的 東西。」   柳彥傑突然抬起頭,別有深意地呵呵笑。   柳晨曦惱火地解釋:「那不是用來做這種事的!」   柳彥傑還是笑。   有了濕滑的借助,柳晨曦感覺好多了。柳彥傑的唇舌不停地刺激著他 的前端,手指深深地進出他的身體。柳晨曦發現自己再一次被情欲籠罩。 這不是自己第一回被柳彥傑胡作非為,柳彥傑太清楚自己,柳晨曦胡亂地 想。他感到下腹湧起一陣比之前更強烈的濕熱。柳晨曦動情地環住柳彥傑 的脖子,將腿纏在他腰間,廝磨中他感受到柳彥傑極有勁的刺入。他在混 沌裡好像又聽見了水聲,還有荷花的清香。柳晨曦彷彿看到它們隨風搖曳 的擺動,一下又一下。窗外吹進一陣涼風,帶來東屋新娘和女眷們斷斷續 續的歌聲。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最。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   這暖風兒向著好花吹。   夜晚,天上的星很明亮。明天的喜宴會是個好天氣。。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25.208.224

09/07 10:59, , 1F
在別人家做這種事好嗎XDDDD
09/07 10:59, 1F

09/07 22:09, , 2F
沒有刪過的文!!!(樂
09/07 22:09, 2F

09/08 16:36, , 3F
滿滿的紅色像自己新婚一樣XDDDDD
09/08 16:36, 3F
文章代碼(AID): #1EPjPWcY (BB-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