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冷氣

看板BB-Love作者volic2000 (上善若水)時間13年前 (2011/08/28 18:18)推噓19(19推 0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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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氣】時間，大約是晚間的七點多，颱風生成前的天氣，又悶又熱。他小心翼翼探頭探腦，果然在客廳沙發上看見熟悉的人影，削瘦，單薄，蜷縮。他記得，這傢伙異常怕熱，夏天戶外上班簡直是種可怕酷刑，偏偏，這傢伙又省得要命，回到家，依舊捨不得開冷氣。明明都熱到昏睡，明明都熱到沒吃晚餐，明明，那低體溫的身體都冒出了層密實汗水，怎麼，就是捨不得開呢？於是，他決定偷偷地把冷氣打開，風口不能直吹，溫度不能太低，如果感冒，那就不好了。看吧，揪成一團的眉，這下不是舒坦多了嘛？＃＃「哥，醒醒。」揉揉眼，張眼望見自家打工回來的弟弟，一邊茶几，堆著沒開封的小七涼麵和沙士，昏昏沉沉的腦袋隱約還有些暈。「哥！你又沒吃晚餐了？」倒了杯水給每到夏天就跟半死人差不多的哥哥，忠實貫徹母親監視指令的弟弟有點擔心。「吃不下。」灌了半杯白開水，腦袋仍然有點沉，別說餓，光看到食物就有些反胃，反正一餐沒吃也餓不死，從沙發上坐直，他有些意外自己身上沒有太多汗水溼透的黏膩感。「是說你終於甘願開冷氣了。」站在冷氣下，弟弟看著運轉中的電器有感而發，早就有穩定工作，又是個鮮明的怕熱體質，偏就捨不得多開幾小時冷氣，真不知道自家哥哥省半天在省什麼東西。「冷氣？」眨眨眼，看向弟弟，偏褐色的眸有些困惑。「我不記得自己有開冷氣……」「哈！」一彈指，像是逮著什麼小辮子的弟弟大樂，「那就是你的本能終於戰勝你的摳門，無意識把冷氣打開啦！」「是嘛……」搖搖頭，下班一進門後的記憶他的確不太記得，直接趴倒沙發，幾乎只是順應身體機能的一種反應，興許自己真的下意識開了冷氣也不一定。就當難得放縱自己一下吧。看看牆上的鐘，雖然才九點多，但他已經好累好累。＃＃依然是晚上七點多，如果記得沒錯，那傢伙的弟弟今天打工時間到十點，少了個人提醒，那傢伙鐵定又懶得吃飯了。躡手躡腳小心謹慎，他控制著自己的心情溜進客廳，窗沒開，燈微亮，悶熱空氣把空間變成一個大蒸籠，犧牲品，自然是倒在沙發上跟熟透蝦子沒兩樣的某人。茶几上，連小七涼麵都沒有了，只有一瓶喝一半的礦泉水，和蓋子沒蓋好的腸胃藥。生病了嗎？皺起眉，他莫名有些生氣，有更多，是不曉得怎麼表達的擔憂。湊近幾步，他看見那人襯衫領下脖子連同肩膀處，一成片一道道青紫帶紅的張牙舞爪痕跡。家暴？別鬧了，這傢伙不要欺負弟弟就好，怎麼可能挨打。工作？不可能，這傢伙不要虐待學生就好，怎麼可能被打。那麼，總不可能是自虐吧！哈，這太難了，這傢伙怕痛怕得要死，才不可能把自己弄得青一塊紫一塊。 “我那弟弟沒啥功用，幫忙刮痧的技術倒是不錯。” 突然，他想起了某人曾經這麼說過，所以這慘不忍睹的傷痕是刮痧造成，是這傢伙中暑了嗎？猜到這，他才想到，他還沒把冷氣打開，既然是中暑，那得先控制溫度調整出風口才行，再過幾天，這傢伙工作地方要舉辦大型活動，千萬不能在這時候倒下。外頭，漆黑天際那端，颱風生成了，空氣悶得可怕。摸摸似乎有些發熱的額頭，他暗自祈禱，希望這傢伙明天一切安好。＃＃「哥！你又亂吃成藥！」略提八度，很清楚自己哥哥習性的弟弟，拎著一盒便當回家。慢吞吞地從沙發爬起，中暑症狀並未因刮痧緩解太多，頭昏腦脹，兩眼無神，偏偏不管怎麼睡都睡不好，睡不沉。「欸……拿把榔頭來。」「幹麼？」打開便當，正在盤算如何拐哥哥吃飯的弟弟回問。「把我打昏……」話說完，人一歪，轉眼又想往一邊倒。「好好好，」一邊打開口味特別選擇清淡的便當，一邊轉開特地買的椰子水，認真貫徹母親指令的弟弟將東西推到自家哥哥面前，「你把這些掃掉，我就去找榔頭。」「……」沒料到弟弟反應比自己想得快，瞪著眼前好像會長出顆椰子樹的透明寶特瓶，他一把抓起，出氣似的拼命灌了起來。「喂，你別光喝不吃東西，等下又胃痛！」忍不住很老媽子式的提醒一句，弟弟把背上背包往一邊沙發丟，笑了笑，「話說回來，哥，你今天還記得開冷氣才昏倒，不錯不錯。」話中的不錯指的是，他這不知道在省什麼的哥哥，終於記得對自己好一點，記得自己活在溫度隨便都能飆上35度的台灣。「冷氣？」停下飯匙，以最低知覺能力進食的某人抬頭，看向運轉良好的電器，沁涼微風並未直吹自己方向，卻忠實地將空氣裡的悶熱驅趕。「我沒……」「沒開？」確信自家哥哥每回中暑思考能力會自動降成零，弟弟不以為意地幫忙解釋，「老哥我看你真的熱昏了……不過沒差，至少本人生理本能還知道要拯救自己！」「是這樣嘛……」單手轉著手中寶特瓶，透明果汁轉出了條迷你水龍捲，牆上的鐘指著十點半，這種昏昏沉沉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一樣是晚上七點多，但是他在客廳找不到要找的人。微微燈光在二樓亮著，他輕手輕腳爬著樓梯，聽見一聲又一聲的嘔吐聲從浴室方向傳來，又吐又咳的慘狀，他覺得自己心臟好像都要被對方一併吐了出來。眉頭，皺得越來越深，唇，咬得越來越用力，他實在有點生氣。因為，這傢伙會不會太不愛惜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水聲取代人體不適聲音響了起來，他趕緊從樓梯爬下，退回客廳去。又不吃飯，又不休息，開機狀態的筆電旁堆著一疊資料，明明胃都不舒服了，居然還喝一大杯咖啡！氣象圖上的颱風只走了一點點距離，誇張的暴風半徑幾乎把鄰近的雲通通捲去，兼職行政工作的某人被長官派了一卡車工作，白天太熱做不完，只好全數搬回家。他一直都很清楚，清楚這傢伙有多固執多逞強，會照顧人卻不會照顧自己。晚一點交差也可以啊。不用做到滿分也沒關係嘛。 “不行，這是原則問題。” 曾經，有人非常認真地跟自己這麼說。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還是先幫他把冷氣打開吧。據他瞭解，這傢伙八成會順便洗澡，既是如此，溫度不能調得太低，如果剛中暑又接著感冒就糟糕了！反正，這傢伙沒把事情做完，一定是不會休息的吧！＃＃凌晨一點，跟朋友唱歌散攤回到家，弟弟看見客廳茶几有個由人體、紙本、電腦排出來的半人形窟窿。「哥？哥！」搖搖趴倒桌面的自家哥哥，弟弟體貼地把螢幕檔案一一存檔，然後把神智當機大半的哥哥拉上身後沙發。「弟，我跟你說，我前幾天真的沒有開冷氣……」睜著迷濛雙眼，昏昏欲睡的眸子注視焦點不知在哪個方向，「今天我洗完澡的時候……它就已經開好了……」話，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講完，脖子一歪，精疲力竭的某人已經徹底睡死過去。放棄把自家哥哥背回樓上房間，弟弟找出了條毯子給哥哥蓋上，看老哥這情形，莫非是腦力耗費太多說起夢話？邏輯結構非常理智派的弟弟，選擇把方才聽見的敘述當成夢話，有條不紊地把茶几上的戰場恢復原狀，冷靜五官只有在看到被資料堆埋起來的胃藥罐子皺了起來。有時候，還真不知道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呢！向沙發上睡到理該聽不見的哥哥說了聲晚安，弟弟轉身上樓洗澡準備睡覺，也因為這樣，他沒有聽見，那聲從倔強齒縫間偷偷溜出來的淺淺哭聲。痛得，連月亮都成彎。＃＃依舊是晚間七點多，黑漆漆的客廳裡沒有人，偷偷爬上樓，熹微街燈透進的房子，昏暗冰冷。那傢伙似乎還沒回家。颱風都快登陸了還能跑去哪？該不會又被長官拉去應酬了吧？很多人以為教育現場不用交際應酬，其實根本是大錯特錯，那傢伙不太能喝酒，胃差酒量差，偏偏生了一副叫人艷羨的好皮相，男的會找他喝，女的更愛找他喝，活像每個人都巴不得他當場醉倒。已經八點了，天色越來越黑。窗外，零零落落下著毛毛雨。沒有開燈，毋需開冷氣。他坐在沙發上，想著那傢伙，想著那人的一切一切。他，坐了很久，很久。想著，自己，到底有多愛他。＃＃「哥！你這醉鬼！」惺忪睡眼，從哥哥朋友手中將自家哥哥接過，雖然對方一再道歉他們不該不停勸酒，但熟知老哥脾氣的弟弟，總覺得哥哥這晚有點自暴自棄的成份。有禮貌地道謝。相當吃力地和陌生人將哥哥扛上樓。有禮貌地再次道謝。醉昏的人說的話，可能最假，也可能最真。那麼，從眼角流出來的淚水呢？是真的？還是假的？默默從哥哥房間退出的弟弟，盯著房間天花板，一夜無語。即便窗外，一夜皆雨。＃＃明明是夏天，晚上七點多的天空，黑得像墨水潑過，又黑又深。大概是被蝸牛附身，颱風走走停停，還演出倒退嚕戲碼，今天白天時候的天空藍的沒有半點雲，陽光又刺又亮，彷彿連最後一丁點的風都被烤乾。偏偏，今天又是那傢伙學校辦園遊會的日子。那傢伙在上班地方很有人氣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喜歡他的人會黏在他身邊，討厭他的，不敢明目張膽找砸，卻很會見縫插針找他麻煩，大事小事，到最後，通通都會變成那傢伙的事。但，他很少聽見那傢伙抱怨什麼，甚至，將達不到目標視為一種個人恥辱。到底，要逞強到什麼程度呢？憂心忡忡地探頭，客廳燈亮，桌上有便當有飲料，可是吃便當的人，已經側躺在沙發沉沉睡著。體力，果然還是負荷不了意志的過度消耗，如果人體過度耗損的器官會發出紅燈示警，這傢伙全身上下應該會有一堆地方瘋狂閃燈吧！大概真的是太累，客廳裡的門窗都沒打開，唯一運轉的只有角落邊的直立電風扇，微弱風量勉勉強強製造出些許空氣流通假象，無奈下雨前的空氣最是溼熱，似乎連人體內的水分都要搶去。蹲在沙發前，悶熱，使得有人的整張臉都熱到漲紅，汗水將即肩髮絲浸潤成一片黑色耀眼，以前，他最喜歡這髮絲滑過指間的感覺，細細的，柔柔的，好像隨時都在誘惑著他。忍住想要彎腰親吻的欲望，他轉過身將牆上冷氣打開，幾分鐘後，他好似在薄光中聽見那傢伙因溫度轉變而感到舒適的嘆息。逐漸模糊的視線裡，看不清，但他輕輕微笑。＃＃「哥，起來吃飯。」許是早知道回家會看到一具趴地人體，提早結束打工，弟弟在八點半左右回到家。基於排骨便當已經變成排骨冷飯，弟弟細心地先用微波爐加熱後，才把自家哥哥叫醒。「嗯……」迷迷糊糊，在白天幾乎把體力耗盡的身體重得像鉛，只是累歸累，肚子一樣會餓。沒太多掙扎，本能性的挖飯，本能性的吃飯。「對了，哥。」見自家哥哥臉色慢慢轉好，弟弟倒來了杯冰水擺在哥哥面前，小心地問：「陸阿姨打電話問我，後天的聚會你會不會去？」「……」身體忽地顫了顫，死死盯著眼前便當的人沒有說話。見狀，弟弟連忙又說，「不過她有說啦，如果你很忙的話，她不勉強……」這次，一口氣喝掉整杯冰水，彷彿聽見有人無奈叨念自己不該這麼喝水，放下手中水杯，不忍讓弟弟為難的哥哥輕說，「我想想。」似乎擔心自家哥哥變卦，弟弟趕緊轉移話題。「啊，不過，哥，你最近終於比較捨得開冷氣了喔！我以前回到家，家裡都跟蒸鍋一樣耶！現在終於比較正常了。」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望向平穩運轉中的冷氣，偏褐色的眼眸透不進光亮，舒適的室內空氣裡，有人很淡很輕地說。「我今天沒有開冷氣……。」＃＃仍舊是晚上七點多，他有些搖搖晃晃力不從心地靠近客廳，那麻煩的颱風走了又停，居然玩起原地打轉遊戲，就算結構被菲律賓陸地破壞，此時卻大有重整旗鼓的態勢，搞得全島天氣刮風下雨艷陽高照一應俱全。正想進入，又馬上停住腳步，他傻楞楞地看向裡頭的人，熟悉的專注眼神，正直勾勾盯著牆上冷氣，宛如那兒開了一朵花。進不去，又不想走，他只好利用裡頭天花板落下的燈光，一點一滴記憶勾勒眼前的傢伙。他記得，這傢伙碰到了問題不解決，會整個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記得，這傢伙不懂得適時低頭，卻會趁著熄燈之後，在床上偷偷從背後把他攬著說對不起。他記得，自己腦子裡有很多話要對這傢伙說，可是卻都還沒說，因為他覺得，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說。冷氣沒有開出朵花，要來不來的颱風，並沒有讓悶熱天氣轉型，沒多久，裡頭的人已經汗水淋漓一身是汗，最後，終於放棄和冷氣大眼瞪小眼，轉頭去浴室洗澡。時間，已經變成了八點，不過，他還是將冷氣打開，讓微微涼風將房子裡的難挨溼熱帶走，那傢伙是禁不起熱的，哪怕中暑症狀已經退去，卻不能保證不會連續中獎。半個小時後，溫度低了，空氣變舒服了，他站在門外，聽見那傢伙在客廳裡大罵可惡。聽著聽著，頭昏眼花的他，失去意識前，開心地笑了。＃＃「哥，你怎麼啦？」一進門，無辜的弟弟只看到自家哥哥面色不善，直直瞪著門口，嚇得他差點以為自己身後跟了什麼不該跟的傢伙。「我今天沒有開冷氣。」悶悶的，說話很用力的某人語音裡有些怒氣。「嗯？」瞇起眼，看向自家哥哥的弟弟確定對方不像在開玩笑，撇眼瞧了瞧正常運作中的電器，他小心選著用詞，「會不會是按到遙控器的開機設定啊？」「沒有。」說沒有倒是真的，茶几上，被拆得四分五裂的遙控器旁，根本沒有電池。「那……說不定是冷氣本身系統壞了？」「不知道。」面對不確定的答案，某哥哥回答得很老實。「不然這樣好了，明天我們回來冷氣如果還會自己轉，就找人來修！」「明天？」蹙起眉，視線遲緩轉移到自家弟弟臉上，思緒猛然想起明天是什麼日子，不期然，眉頭皺得更緊更用力。「對啊，前幾天我不是有告訴你，陸阿姨問你明天要不要去啊？」眼看自家哥哥眉頭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蚊子，以為老哥還在執著自動開啟的冷氣，趕緊接著又說，「別皺眉頭嘛！冷氣又不會通靈，不可能真的感應到天氣很熱就自己打開吧！所以等明天回來再--」弟弟的話，被倏然抓住自己手臂的哥哥打斷，蒼白的臉血色退去大半，眼中瞳仁縮了縮，再次溜出口的聲音有些發抖。「明天我不去。」「為什麼？」沒料到哥哥的臨時變卦，已經回覆人家的弟弟一臉錯愕。「主角又不在，去幹麼？」乾乾的，啞啞的，離開沙發走到冷氣下的非理智派青年，將臉藏在大片陰影之下。「他怎麼會不在？！他明明就--」情感理解不等同理智理解，弟弟又是一聲不解追問。「我說他不在，就不在！」大吼一聲，怒氣沖沖。歇斯底里，不為哪樁。千迴百折，徒然心傷。鮮少如此對著弟弟大吼，握了握拳，沉痛雙眸悄然黯淡，青年起腳走回房間之前，只冷冷地丟下一句。「告訴陸阿姨，明天我不會去。」＃＃晚上，七點多，客廳的燈沒有亮，完全看不出來有沒有人。走進客廳，感覺自己體力越來越差，光移動些距離就氣喘吁吁，有些費力地在黑暗中尋找熟悉身影，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湊近去看，不料，竟被一團縮在牆角的人體嚇了一大跳！哇！像是被主人逮個正著的偷兒，他連續退了許多步才停下，眨眨眼，心中七上八下地看著那團黑呼呼的人影。這時，縮在牆角的人站了起來，房子裡唯一光芒來自外頭街燈，他看著細瘦的身影顫巍巍地向著自己走來，然後，在五六步的距離外，用力大罵：「陸品琛！你這個混帳王八蛋！」不是沒有被這傢伙連名帶姓罵過，或者說，他已經被罵到很習慣，但，那都不應該是現在，因為。他已經死了啊！「陸品琛！你這個混帳王八蛋！」又一聲，放聲大罵的人對著空氣，很痛很痛地罵。應該看不見的。他看不見他。但他卻看得到他，看得到自己小心保護的那張臉掛滿淚珠。看得到自己夜夜擁抱的身體瘦成排骨。看得到那曾經志得意滿地以為自己可以陪著到老的靈魂，悲鳴，痛苦。為什麼，都這麼愛了，那人的眼裡，依舊這般苦楚滿目？他是在八天前車禍的。一天內急轉直下。七天前的晚間七點多，闔眼離開。而今天，是他的公祭。他很想很想跟他說，他一點都不想走。他很想很想伸出手，把淚水通通擦落。他摸不到他，卻能幫他開冷氣，是不是老天爺看他英年早逝，所以給了點小小的福利？他猜不到，卻再也捨不得走。「你怎麼可以這樣……」啜泣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破碎。「你怎麼可以這樣……」輾轉的心情，一分毫一分毫凌遲。終於，失去力量的身體跪坐在地，藏在髮絲之後，一個很生氣很生氣的聲音重重地響起，「你活著的時候把我養成白痴，死了也要把我養成笨蛋嗎？！」沒有，我沒有，我是這麼地愛你。「一直賴在這裡不走，是想當孤魂野鬼嗎？！」孤魂野鬼，至少看得到你。「這裡不是靈堂不是寶塔！趕快滾去投胎啊！」「我不要。」幽幽的，不斷痛罵的人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就好像每回情人耍賴時，當著他的面，眨眼賴皮的聲音。「我不要！」哈……這個笨蛋果然賴在這裡。就當他這麼不濟這麼沒用，沒有他就不行是吧！「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大混蛋，趕快滾到陰曹地府去！」「我不要。」眼前，模模糊糊好像有點白色亮光，隱隱約約，他好似又看見情人不講道理時欠揍的表情，怎麼可能忘得了，怎麼可能放得下呢？可是。「你不去，我老了，掛了，要去找誰？」「擎軒……」「如果，你不在，我可能連奈何橋都找不到喔……」「傻瓜，我會在橋邊等你啊！」等你，不管要等多少歲歲年年，都等你。所以，現在，只能-- 「零零！零零！」電話聲響，接起的通話線那頭，傳來弟弟焦急的聲音，「哥！你快來！陸阿姨拜託你快來！她說因為你不在，所以法師怎麼招都招不到品琛哥的魂啦！」「不要急，」感覺未曾開啟的冷氣又徐徐送來涼意，海浪般的情感幾乎要將他滅頂，他一字一字地對著話筒那頭的弟弟說，「告訴陸阿姨，那個笨蛋，馬上就會回去了。」收線，靜默，落淚。從出事那天開始，醫院，病房，太平間，他一聲都哭不出來。如果沒有陸品琛，他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要哭，又要為了什麼哭。而現在。他被瘋狂湧上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希望不是錯覺，他感覺得到，有人吻走了他臉頰上的淚，還有一個他好愛好愛的聲音，眷戀地跟他說。「再見。」這天晚上，他哭了好久好久，一口氣把出事後不曾哭過的情緒全都哭光。而像是見證到什麼奇蹟似的弟弟，風風火火趕回家報告時，已經，是隔天以後的事情了。 ------ 後語：如果說這短篇是真實現象引來的靈感，不知道有沒有人信？咱家客廳的冷氣，真的已經自動開啟四天了說，在這種月份裡，實在是(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5.232.66.3 推 seigaku00765:嗚嗚嗚嗚嗚~~~~為什麼拉Q_________________Q 因為天氣太差（硬凹）作者不自覺就寫成悲文^^||| 推 sinphone:會不會是裡面的電路出狀況呀？（不解風情有懷疑過，只是它到今天就突然恢復正常了，就……算了吧XD 推 derS:砂糖體質在連看三篇悲文後果然也扛不住了Q__________Q 其實小作自己也比較喜歡看歡樂文喔！（眾：那你還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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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g

08/28 20:13, ,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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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910831

08/28 20:32, ,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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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ley0322

08/28 20:50, , 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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