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霹靂] 小傢伙（番外一）
1.週末時段請收看《武君傳說》
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黃泉正嚼著肉脯趴在沙發上側著身子看《維羅妮卡的雙
重生活》。在仔細觀賞文藝畫面的同時聽到這事兒，反應得過來才稀奇。他叼著半
截肉脯，眨巴著眼睛撐起身子看坐在他腦袋邊上的羅喉。
「你說什麼？」
羅喉翹著腿，手裡拿著盛有冰鎮普洱茶的馬克杯，正飲紅酒一樣搖晃著杯子，
酒紅的眼睛淡漠地注視著屏幕上伴隨著教堂音樂開始的木偶戲。
這部電影他在上中學時就看過，因為喜歡其中的音樂，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重溫
一次。到工作之後，就沒再看過。這次光碟被黃泉蹲在音像架上刨出來放，他發現
時間過了那麼久，卻依舊將每個情節都記得很清楚，而最近審觀摩的不少年輕人的
實驗電影反而沒什麼具體印象。
大概是人年紀大了，遠記憶反而比近記憶好的關係。
「吾說，下周週末是《武君傳說》的首映會，在西影劇院。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黃泉拿著半截肉脯，張張嘴，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是說……嘯日猋那本子……真的做出來了？！」
「不然呢。」
那明明只是用來挑動羅喉記憶的引線而已。無論是他們誰，甚至嘯日猋自己，
也沒真正考慮過要將這東西確實拍成電影——何況是還要舉辦首映會的大製作電影！！
「不是吧，你真的把自己那點事做成動畫片，讓全國少年兒童看你扛著計都去
砍人？」
「一部有實驗意義的劇本，投入市場使用時是正常的。那是3D數字動畫，對於
所有影視製作單位都是一次機遇的挑戰。而且這部電影是面向中青年團體的，動畫
獨屬於兒童的時代已經過去。黃泉，你落伍了。」
「我咧！你不貶低我會死啊！居然把自己狂風暴雨的回憶錄當動畫片賣，你腦
袋讓門擠了吧？！」
「現在的吾更重視其商業價值。」
「你根本就是被物質化的社會浸染了啊啊啊！！！」
雖然這麼說，但對於羅喉最初的問題，黃泉還是癟著嘴回答「勉為其難，我就
去吧。省得你孤家寡人看自己的什麼3D形象羞得腦血栓」然後爬起來抓著羅喉的手
喝對方手裡的茶。
羅喉的手指傾斜了杯子讓他比較容易喝到，搭在沙發背上的胳膊順勢環住黃泉
的脖頸，中指和食指彎起，去搔黃泉白絨絨的鬢角。
「嗯哼——」黃泉的牙齒放開杯沿，抬眼撞上暗紅色的深邃目光，「你……你
想幹嘛……」
而深邃目光的主人只是一言不發地夾住他的腦袋，放下馬克杯，突然襲擊式地
對他柔軟蓬鬆的捲髮揉搓了一頓。
「我靠！！！你搞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是驚呼兼嚎叫，但其中還夾雜著笑聲。羅喉白淨的手上沒有刀繭，平滑又
寬大。滑過頭皮、臉頰和耳朵的時候能感覺到掌心柔軟的皮膚，麻癢的觸感會讓黃
泉不自覺縮起肩膀笑出聲來。他完全被羅喉當成家貓，又搔他癢過一會兒又順他的
頭髮，撫摸背部。這一招就黃泉還是相當受用的，感覺到那隻手順著自己的脊椎滑
下去的時候便舒服地哼了聲，拉長身體，頭部枕在了對方的腿上。
電視裡的維羅妮卡正在法國的大街上茫然地奔走，伴隨著據說是羅喉年輕時代
很中意的音樂。黃泉側著腦袋看著，覺得自己現在和過去式兔子的時候差別不大。
似乎在兔子時代，就是這麼被羅喉逗，鬧騰累了就可以趴在人腿上享受服侍，只是
過去都是隨羅喉看新聞或是科教頻道，現在自己霸佔了電視，可以為所欲為地看電
視劇和電影了。
「哎。」
「嗯。」
「做你回憶錄動畫的，還是嘯日猋？」
「對。吾分給他一個組和一套新設備。」
想起嘯日猋那亢奮一會兒就會蔫巴下來的個性，黃泉失笑道：「能把一部數字
電影做出來，他肯定累得要死。」
「下周見面，說不定你會認不出他來。」
羅喉淡淡地回答。
「不是吧？這麼誇張。」
「吾不需要誇大其詞。」
黃泉聳聳肩：「算了。那片子你看過了嗎？做得怎麼樣？」
面對這個問題，羅喉沉默了一會兒。直到黃泉翻過身來，疑惑地看他。
「很別出心裁。」
最後，天都總裁給予了他這樣一個模糊的總結。
黃泉確實差點沒認出嘯日猋來。
在他記憶裡，五龍中最小的那個髮色該是和笑劍鈍差不多，有一道藍色的，身
上的衣服也是五彩繽紛主杏黃色系，性格雖然有點精分，但總體還是活潑向上的好
青年。
所以在西影放映廳裡找自己的座位時，要不是笑劍鈍跟他擦肩而過，說出那句
「白帝，你要礦泉水還是橙汁」的話，他完全沒看出盤踞在後排的那個怪人是嘯日猋。
那個怪人一頭和自己相差無幾的白髮，半邊腦袋還很自虐地綁成鑰匙環一樣的
黑人頭造型，衣服倒是很乾淨，深藍和奶白的主色調。他一個人佔著整排後座，陰
沉地發出低頻的笑聲，這位置看來是主辦方特意為他安排的。
「不用擔心，白帝他偶爾壓力太大的時候，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笑劍鈍看到黃泉正糾結地瞧他那撕電影票的弟弟，哀愁地微笑著解釋。
「製作過程很辛苦，幸好羅總給了小組很廣的平台和專業人士的幫助，不然和
專家聯繫更麻煩。不過白帝他今天主要是有些緊張，因為觀眾的反應是最重要的……」
「這樣啊，可你弟弟正緊張得想拿圓規捅他重要的觀眾哎……」
黃泉眼看著嘯日猋鬼魅般陰笑著，從懷裡抄出圓規並慢慢地逼近前排一個肥胖
男人的後腦勺。
「嗖」地風響，堪比光箭的笑劍鈍便瞬間出現在嘯日猋身邊，一把截住嘯日猋
握圓規的手，將自家小弟像捕蠅草捉蚱蜢般抱住並連鍋端走。
「首映的人太多了，白帝。我們還是下次去商場的影院看吧？」
溫文爾雅的聲音，帶著不容違逆的氣息。不過當前的嘯日猋可管不了這一套，
他開始奮力掙扎，幸而喧雜的影院蓋過了他內容不明的怒吼聲。
「放開我！銀戎！！這些該死的宅男！！他們全都該死！！為什麼要這樣折磨
我！！他們絕對是重複投票了！！絕對是！！這些卑鄙的男人！讓我殺了他們啊啊
啊啊啊！！！！」
「冷靜，冷靜，白帝。我們去打保齡球好不好？」
「不要！！我要看觀眾反響，我要看觀眾反響啦！！」
「回家在網上就可以看到啦。」
「我要看現場的觀眾反響啦！嗚嗚……」
嘯日猋突然可憐兮兮地哭了起來，還沒等黃泉想向他表示憐憫，就見他突然抬
起頭，目光中殺氣凌厲。
「然後把他們統統剝皮拆筋斷骨……哼哼哼哼哼……」
遍體惡寒地目送笑劍鈍連哄帶騙地將嘯日猋拉走，黃泉摸摸肩膀，覺得放映廳
裡的冷氣開得太足了些。
這……這究竟是怎樣一部電影……可以將編劇搞成這副樣子……
想到羅喉他老人家的慘痛往事若是被做成肥皂劇或是毫無營養的搞笑片，嘯日
猋現在的狀態就該是沐浴過隕天斬星或者是蝕陽掌產生的後遺症。若是驚險的情節
片或是像棄天帝那樣的災難片，倒是比較符合他心中的構思。
但宅男？投票？那都是什麼東西？
黃泉有貴賓券，進入得比較早，便一直坐在空調口上吹涼風。到了差一刻鐘開
演的時間段，入場人數開始多了起來，而且還多得相當可觀。不知為何，黃泉對不
少觀眾有種莫名的詭異感覺。那些怎麼看都是在家裡蹲成白豬的男人和眼中放射著
詭異光芒的女人都讓他感到惙惙不安。
吹夠了空調，黃泉到自己本來的座位坐了一會兒。他發現自己所處的那一排是
領導的貴賓席，沙發座位不止比普通座位寬大柔軟，還配有瓶裝飲料。很不客氣擰
開喝了一口，便聽到後面不遠處什麼東西稀里嘩啦地響。
黃泉回頭看看，看是兩個小年輕拿著一大桶爆米花，正一邊聊天一邊嚼著。似
乎是在討論即將觀看的電影。
「……可銷魂了……」
「真期待……那戰袍不是蓋的！」
「……真的，巨美！……」
「……好想趕快看見……那胸脯真是……」
側耳聽到了些他們的討論，但黃泉聽得是雲裡霧裡。
戰袍也就罷了，兩個男人討論羅喉的故事裡有什麼東西可銷魂了？巨美？！還
有胸脯？？！！
現在的男人，對同性的胸肌到底有什麼可怕的幻想啊？！想到白豬般的詭異男
女對羅喉的胸如此狂熱，黃泉剛喝下的水差點變成鮮血從食管裡噴出來。
到燈光開始熄滅，廣告開始播放的時候，羅喉才姍姍來遲，順手將一桶爆米花
塞到黃泉懷裡。
「你慢死了。」
「耽擱了。」羅喉動作很小地刮了下黃泉僵硬的手背，「怎麼了，你。」
黃泉的表情，像是快要把午餐吐進爆米花桶一樣。
「不……只是……這些傢伙的品味……你……你究竟讓自己的片子拍成了什麼
樣子？！」
要知道，整整十五分鐘啊！他都在忍受著越來越多的人在他後面討論著太陽系
以外的言論，什麼「君臣愛」，什麼「巨性感」，什麼「肉」？！
黃泉有預感，這一次，羅喉的歷史已經不再是污衊英雄那麼單純可愛。其歪曲
的方法絕對是隱晦的，無法逆轉的，而且是讓羅喉這種粗線條察覺不出來的。
他不禁悲涼地望著羅喉的側臉，後者正筆桿朝直地坐在他身邊，淡漠的紅眼睛
藏在立體眼鏡後面，注視著大屏幕。
「喂。」
「怎麼。」
「這片子……能不放嗎……？」
「嗯？」
不等羅喉疑惑完，鳴鐘的聲音便轟然響起。屏幕瞬間一片漆黑，隨後出現了天
都影視娛樂的公司標示。人們紛紛戴上眼鏡，互相低喃著「開始了開始了」。
黃泉吞了口口水，又看了眼羅喉無謂的表情後，戴好自己的眼鏡，全心希望這
一次給他老人家的歷史所作的講述方法不要再那麼欺負人了。
影片最初是傳奇性質的動作片慣用的敘事方法，用恢弘的大場面梗概了邪天御
武降世，生靈塗炭，嬰兒獻祭直至羅喉掀桿而起。雄壯的音樂和犀利徹骨的氣氛加
上3D的真實度，令黃泉很是中意。
開篇中的羅喉始終處在背影部分和陰影中，黃金戰甲和計都刀在黃泉記憶中的
相似度極高，他不得不佩服嘯日猋為了真實度所付出的努力。記得這個片子在製作
過程中時嘯日猋帶著御不凡來過羅喉家裡，後者兢兢業業地向羅喉詢問他當年戰甲
的造型，雖然面對羅喉舌頭會緊張得打結，但手上卻不含糊。前者拿著數碼相機對
計都咔嚓咔嚓拍了一堆照片，看上去很沮喪。黃泉問他怎麼了，他搖搖頭，說這事
深，太深了。現在觀眾的品位，深得讓他想死。
梗概講到羅喉成為暴君，殺人如麻的時候，是黑壓壓的軍隊壓境，萬箭齊發。
隨後喊殺聲不絕於耳，一片混亂。羅喉以部分中景的顯示從暴亂的戰場上悠然前行
，所經之處，敵我雙方的動作和表情全部凝固。然後鏡頭突然轉到悲啼的烏鴉身上
，隨後是羅喉高舉計都，氣浪破空現血痕，成群的烏鴉隨高熱的龍捲風盤旋上升，
波及四野，將城市瞬間化為焦土。
嚥了口口水，黃泉斜眼窺視了下羅喉。羅喉把手臂搭在沙發的扶手上，對這景
象毫無反應，一派淡然。只是時不時的，眉頭微蹙一下。他戳戳對方的手臂，等到
羅喉傾身靠過來時小聲詢問。
「嘿，沒事吧。」
「還好。」
「你的『還好』就是快散功了吧混蛋。」
「只是這種屏幕，看得眼暈。」
果然是老頭子了。想當初可以跟問天敵佛業雙生打得天上地下就欠飛出大氣層
的超級賽亞人至今連陪完侄女做雲霄飛車都要靠在長椅上緩半個小時，面無表情臉
色蒼白的樣子嚇得他們一行人以為他老人家被過山車甩得心梗了，急得直給他扇涼
喝水，就欠給人做心肺復甦了。結果這人半睜開眼睛，說得也是這句話。
「只是頭朝下太突然，轉得眼暈。」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也許是審片已經看過一遍，也許是本性使然。看到自己的立體影像被人砍去腦
袋的瞬間，血液飛濺的衝擊性具象化效果令觀眾發出低呼，就連黃泉都被刺激得後
仰了一下的時候，羅喉仍舊巋然不動，好像看到那個飛出去的不是他動畫版的腦袋
而是一把蘿蔔纓子。
黃泉心說不帶這樣的，我在這兒擔驚受怕的唯恐你一口心血噴出去，你倒悠哉
游哉什麼事兒都沒有把這純當娛樂節目。這麼想著，便賭氣地從羅喉腿上揪過爆米
花桶，很不文雅地嘎吱嘎吱大嚼起來。
情節推動和自己當時經歷的差不多，畢竟當時嘯日猋那本子基本全部是經自己
的記憶彙總出來的。
一群遠古人——美其名曰「紅線重系小隊」裡，楓柚那怪物神棍兼小隊總指揮
是什麼都知道可說什麼都繞彎子，恨不得說句真話前先給你背個唐詩三百首。雅少
雖然知無不答可除跟羅喉單挑崩了他的暗法之袍自己也崩了一身血以外就全都置身
事外了。嘯日猋見過羅喉一次，說他見的武君羅喉黑得像碳一樣，而且剛來還沒開
打就掉地底下去了。漠刀絕塵像保護珍珠的蚌殼似的死不開口，據雅少說他當時被
cos素賢人的千葉給蒙了，跟著刀無極他們去圍毆羅喉——這對心地純良的荒漠人純
屬恥辱。
醉飲黃龍對於羅喉的前史倒是知道得不少，但礙於他的根本作用是跟刀無後滄
海平合作剁掉了羅喉的腦袋，並在談起這事時遭到了極道先生譏諷的白眼，說這笨
蛋那之後還被那兩個陰損的渣滓砍了後背踹下懸崖爬回他的龍王洞裡一邊種蘑菇一
邊哭。要不是他千辛萬苦把人拖回來把人從身到心完全洗滌一遍，天知道現在你們
大哥已經爛在地心的哪裡了。
結果這麼一來，群眾談羅喉的集思廣益回憶會一下子變成了刀無後如何培育刀
無極這極品的科學研討會。
不是每個人都被羅喉點爆過，但幾乎每個人都被刀無極毒殺過。他們談話的興
致猛然高漲，以至於黃泉都被旋進去跟著一同低聲嘲諷詛咒，完全忘記既然無人能
講，羅喉的故事只能由自己靠記憶和往日在天都讀取的資料來撰寫。
所以說，比起嘯日猋的藝術作品，倒不如說電影的原著該稱為《武君羅喉的三
輩子——火狐夜麟訪談錄》這樣。
黃泉看著立體的幽溟被自己的形象欺負，聽到不少女觀眾開始嘀咕「好帥好可
愛」，心裡不禁有點得意，說不錯，把這小子那白嫩委屈捏一把就哭的小樣兒做得
挺像嘛。結果又聽見有人議論火狐夜麟名字還不錯，可怎麼長成這德行，腦袋上蓋
了個熊掌印不說還跟吃多了話梅一樣。黃泉哼了聲，手伸進爆米花桶裡狠狠捏了把
，招來不少反感的目光。
「老子的品位用得著你們瞎得得嗎。」
「吾認為你那張面具鼻子到嘴巴的距離確實有問題。」
「給我閉嘴沒人問你老老實實看你的電影！！」
羅喉的初次直面登場是按照銀血所說，身穿暗法之袍的那一版。背景音樂帶來
的壓力讓黃泉身上起了寒慄，他側目偷看了觀眾的反應，看到視野所及的人都戴著
眼鏡半張著嘴巴聚精會神做瞻仰狀。
暗自笑了笑，黃泉從客觀上出現了兒童的炫耀心理。屏蔽傲嬌掩護，他本質上
正在內心向觀眾炫耀「怎麼樣很強吧很神奇吧沒見過吧你們都沒見過我見過，不只
見過還天天住在一起呢」，就像小學生吹噓自己的爸爸是飛行員一樣。
「我家的老頭可以用大刀戳破大氣層哦！」
那可真是史上空前絕無僅有的爸爸啊。
緊接著，月族與武君的戰鬥打響。面對三位月族高手，武君大人優雅地在炮火
中穿梭，終於因一個巨大的衝擊波後露出了真顏。
當羅喉的正體出現的瞬間，伴隨著整個放映廳驟起的，疑似狼嚎歡呼的高叫。
黃泉眼巴巴地看著，大概有兩秒鐘之後，一口心血直接噴上前面觀眾的後腦勺。
他並不是沒有注意到影片中武君的配音相比羅喉，尖細了不少。不過他想現代
藝術嘛總是和現實有出入的。
但那副造型繁複的戰甲下襬開啟了到達大腿的分岔，從中露出一雙雪白的大腿
，戰靴的鞋跟高得可以掰下來扇人用。貼身的戰袍勾勒出流暢的曲線，金色披風下
的柳腰纖細不及一握，胸甲部分呈完美的弧線凸起。在往上看，那張所謂「邪魅俊
俏」的臉已經是「邪魅妖豔」，紅色睫毛下襯著雙勾人的大眼睛。
「能逼吾脫下暗法之袍，吾恩准你們屈膝在吾足下。」
熟悉的話語，圓潤的女聲。黃泉終瞭解到，下巴脫臼那「咔嗒」一聲在耳中是
很清脆的。
「女王！」
「絕對的女王！！」
「唉呦我來給她跪吧！」
「你跪也是想從底下看人家袍子裡面是不是……」
黃泉在那句話同時險些破功自爆。他的眼鏡還沒摘下，就見屏幕上的武君與銀
血對磕，高跟鞋踩上銀血的胸口將對方從半空中踹下，引發又一片此起彼伏的「女
王哦哦哦」。
「……你……怎麼能……你……怎麼能！！！」
完全沒心思看自家大哥重新被殺一遍，黃泉拽下眼鏡狠狠地抓著羅喉的領口把
人拎過來，藍色的眼睛就差擠出眼眶。
「嗯？」
羅喉居然一臉莫名其妙的無辜狀，被黃泉掀掉眼鏡後眨巴的紅色睫毛盯著他。
「你，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啊？！你看不出來自己的形象搞成那樣了啊？！」
「你是說只有束帶沒有褲子嗎，吾亦認為失真，但組員說可以提高收視率。」
「會不會抓重點啊你！我是說根本問題！！！！！」
從黃泉手中拿過眼鏡戴好，羅喉重新看了看自己的形象在空中露著大腿發功升
起天都城池。他摘下眼鏡，對瞳孔已然縮小的黃泉輕聲說。
「好像胸甲……太厚了？」
黃泉的臉就像溶解了一樣，最後不得不雙手掩面，上身和大腿摺疊在一起。
在這個時候，他才徹底理解當年的救世武君究竟在什麼狀況下遭人背叛，又是
懷著什麼心情被驅逐邊疆。
可悲啊！！！一個連自己被糟改成前凸後翹都察覺不出的傢伙，要說怎麼可悲
，就是這麼可悲啊！！
「你不舒服？」羅喉也隨黃泉的動作把腰彎下來，「先不要看了，喝點水？」
「……喂……」
「嗯？」
「羅喉……你……有過……女人嗎？」
黃泉虛弱地抬頭，詢問羅喉。他記得偽史中記載暴君羅喉夜御數百良家少女云
云，當然那絕對是誇張。但身為救世英雄，投懷送抱的美人絕不會稀缺，他老人家
漫長的人生中，多少是有紅粉佳人存在的吧。
羅喉給他的回答是單純地搖頭。
「你蒙鬼！一個都沒有？！」
「沒有。」
「你不是武君嗎？皇帝不都是後宮千百佳麗嗎？！」
「西武林百廢待興，吾當時沒有空閒娶親。」
「不娶親，那個什麼總是有吧？」
「哪個？」
「那，那個啊！」
黃泉動作極小地胡亂比劃，覺得臉都快急得噴血。
誰知羅喉慢悠悠地琢磨了半晌，露出了然的神色後，回答他的還是搖頭。
不——不可能！！！！！
要不是身處公共場所，這記頭槌絕對會砸在羅喉的額頭上。
黃泉將氣發丹田的咆哮生生嚥回肚子裡。簡直是重傷內元，脈象失序。他不敢
置信地盯著羅喉那張白花花的娃娃臉，上手拉住對方的臉頰。
「你說真的……？」
「吾沒必要撒謊。」
羅喉平靜地拍掉他的手。
「你又不是沒那個能……力，咳咳，怎可能……」
就算是火狐夜麟，當年也是百花叢中和燈影蝴蝶玩遊戲的正常男子。羅喉現在
失去了邪能，和平凡人差異不大。但在那個時候，任誰也沒有領略過武君大人另一
方面的能力。
「你……不會吧……」
「只是沒有興趣而已。不要想歪。」
你根本把人生全部耗費在PK上面了吧！！
PK到連女人身體結構都看不出來了吧！！
身為連一本成人雜誌都沒看過的大人你對得起那些站在光盤店門口望眼欲穿的
高中男生嗎！！！
黃泉忿然抓抓頭髮，無視有人對他小聲的不滿嘀咕，故意放大聲響地抓出一把
爆米花。
他戴上眼鏡，打算調整一下心態，用和羅喉一樣探索新潮流的審視眼光來看待
這部影片。可剛看上一眼就把那口嘴裡的爆米花卡在喉嚨中間。
……夢……
這是個夢……絕對的噩夢……
在這個噩夢裡，黃泉看到自己足蹬高底長靴，腿上穿著白色的網襪，白銀戰袍
的下襬危險地半掩住高翹的臀部。
護鎧的金屬部分比起保護身體，倒不如說是為了突出隱藏在白絹下，小巧又圓
潤的胸脯。怎麼看都是冰清玉潔的古代美人臉倔強地仰著頭，眯著和自己一樣的藍
眼睛對那位金色的女王陛下說「哼，無聊」，還夾帶著絲調戲對方的笑容。
傲嬌屬性的美麗戰將令年輕的觀眾又爆發出狼嚎般的呼嘯，並在兩人首次試探
的空中華爾茲過後連稱「美景美景」。
「美你們的腦袋！！！這些污穢的大腦究竟想出了什麼噁心的東西啊啊啊啊殺
了你們！！！！」
應該說，在21世紀的電影放映廳裡有一位觀眾突然竄起手中憑空化出把銀槍準
備捅人是件相當怪談的事。但問題是人人配備立體眼鏡，影像遠比實物要真實得多。
於是在不少後排觀眾的記憶裡，立體的華麗動畫人物上不時出現一個長發人的
剪影，瘋狂地揮舞著一個棍狀物，隨後被起立的另一個人撲壓下去。他不甘失敗地
再次衝起，又會得到同樣的結局。而且每次都是出現在兩個主人公有親密舉動的狀
況下。
他們甚至不太真切地在看到美女戰將攬過武君大人的細腰，想要將之放倒的同
時，聽到了一聲繞樑三日的恐怖尖叫。
黃泉是逃命一樣飛出放映廳的。
幸好靠近自己這邊的領導席上坐的是死神，否則按他這種鬧法還不知道會惹出
什麼亂子。面對無差別傷害的銀槍，死神幾乎毫無反應，咬著吸管看電影看得專心
致志。
直到劇情演至武將刺死武君，還走上前作勢要親吻死去的武君大人之時，黃泉
就像被花露水噴到的貓，腳不沾地地拔腿離去。羅喉隨後起身對死神表示打擾，他
才愁眉苦臉地說「比起棄天發飆，這不算什麼」。
走出放映廳，羅喉第一眼就看到黃泉蹲在對面的鋼柱旁呈掩面狀，約摸是沖得
太猛撞在柱子上了。
嘆了口氣，羅喉走上前，拍拍黃泉的後腦勺。
「黃泉，你反應過激了。」
他蹲下身，撩開黃泉的頭髮，手指撫在他的額頭上慢慢揉著。
「……少廢話，」黃泉緩慢而怨念地仰頭鄙視，眼中還有些撞痛的淚水，「我
不像你，被畫成豐胸肥臀的女人還能保持一張死人臉。」
「這只是隨時代潮流進行的變形和誇張。」
「我只看到你我的胸和屁股很誇張！！」
羅喉歪著頭，大致思索了一遍那白肉盡露勾人遐想的三維形象，無謂地聳肩。
「吾認為，曾有文字間記敘吾項上九首，身高如山，口中噴火，利齒參差。雙
眼放出閃電，還可唱出女人的歌聲吸引樵夫，那段記錄是為誇張。」
「那還是人嗎！！這不是誇張是妖魔化啊啊啊！！！而且最後那句是什麼啊，
為什麼要你唱歌吸引樵夫啊啊？！那哪裡是武君，根本是山姥啊啊啊啊啊！！！！」
「據說是血雲天柱之故，人們懷疑吾用青年精氣練就神功。」
「你又不是狐狸他們有病吧！！」
「你曾在天都藏書室，沒有看到？」
「見過也不想翻閱這麼噁心的糟改！」
羅喉聽罷，發出細微的輕笑。黃泉癟癟嘴，踩了他一腳。
「你笑什麼。」
「並無。」
「別裝蒜，我替你說話你可開心了是不是。」
「是。」
黃泉噎住，重新掰過腦袋來看羅喉。
後者並沒有什麼特殊情緒的樣子，蹲在他邊上托著下巴看他。燈光下的暗金的
長發是柔和的小麥色，鬆散地披在肩上。
這傢伙真是變得溫柔多了，比起過去三句話不到就惹人跟他拚命，現在的羅喉
除去有點內斂有點呆，真是美好得像家養的大貓一樣。這麼想的時候，羅喉眯起眼
睛揉了揉，看上去更有慵懶的貓科動物的味道。黃泉不禁伸手去摸他垂下來的長發
，看對方沒什麼突然反應又趁機改用手背去摸了摸。
正巧在這時，幾個中途離場方便的女觀眾打開安全門走出，放出那清亮的女聲
用傲慢的口氣說著「她只能死在我手裡」，然後又聽另一位女士淡淡地回應「那將
會是漫長的等待……」。
於是恬靜的氣氛瞬間消極到了極點，黃泉就像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倒的駱駝，形
容灰白地滑到羅喉身上。
幾位少女正鄙夷著放映廳裡扭曲著瘴氣的宅男們，說著「當時投票絕對是被這
些死男人搞鬼了」一面憤怒地走出來。第一眼就看到兩名外形條件和剛看到的動畫
人物相當只是性別相反的俊美男子都坐在地上倚靠在一起。頓時感性情緒脫韁，果
斷地用手機拍下後意義不明地嬉笑著迅速離去。
「對了。『投票』是什麼？」
「據嘯日猋說是為收視率考慮，在網絡上發起的人物造型調查。所以你所看到
的人物形象，是眾望所歸。」
「眾你妹妹啊啊啊啊啊！！！別被這些滿腦子下流思想的垃圾牽著鼻子走啊！
！！毀掉了啊！形象完全毀掉了啊！！」
「吾認為內容和曼睩當年記敘的相差無幾，還是不錯的。」
「我說的是它的本質上不可逆轉的問題你聽不懂啊？！」
這樣爭吵的兩個人，誰也沒有發現自己被人拍個正著。
雖然沒把那可怕的影片看完，可黃泉一上天都影視論壇，就會被刷屏的新電影
圖片帖子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不得不承認宅男的威力是恐怖的，《武君傳說
》整整一個月都是票房冠軍，許多影迷還購買了普通版的DVD珍藏，並將處理過的截
圖貼在論壇上。
當然，毫無例外的是兩個美豔絕倫的女人依偎在一起或者是相愛相殺的限制姿
勢，那白亮的胸脯肉大腿肉晃得黃泉肚子裡是翻江倒海。
別說負責網站管理的巫毒經因此大病四天起不來床，就是他也因為看得刺激過
重夜裡發噩夢夢見羅喉穿著高岔晚禮服邁著優雅的台步朝自己走來，還用溫婉的聲
音問他「你要先吃飯？先洗澡，還是……」。嚇得他魂不附體地從床上跳起，看見
本尊正側躺地睡在自己身邊就會不自覺變成三次元版《蒙克的吶喊》。想去找嘯日
猋算賬，不過聽笑劍鈍說他弟弟的受創程度不亞於當事人，已經送去海邊修養去了。
「白帝最近太興奮了，可能是因為收視率超出預想的好吧？所以需要讓他安靜
一段時間。」
雅少雲淡風輕笑容依舊，彷彿他弟弟還是穿著幼兒園制服像小狗般打架的小可愛。
在他的身後，灰頭土臉的醉飲黃龍正哭哭啼啼地任尚風月往他臉頰的抓痕上貼
創口貼。
「就跟你說別去跟人家搭話，你這時候充什麼大頭蛐蛐，不被人家打你還想等
人家親啊。」
「嗚嗚……兄弟……兄弟啊……這是為什麼啊……」
黃泉的滿腔怨恨無處發洩，只得下載Ps後往冷吹血的截圖上塗鴉然後匿名發帖
。羅喉平日裡要上班，他只好家裡蹲或是趴在總裁私人休息室的沙發上上網看訊息。
房間很寬闊，飲水機咖啡壺一應俱全，但人的氣息很是稀薄。羅喉不吸菸，所
以和他談事情的人也不敢再他面前吸菸，所以房間裡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電視桌
上擺了些零食和飲料，還有幾本娛樂刊物，看得出是新買了放在這裡的。黃泉一邊
打開包裝吃果丹皮一邊有點賭氣，覺得羅喉還是把自己當成小孩或是小動物。
他一面咕吱咕吱地咬著零食一面瀏覽著《武君傳說》論壇的頁面，新圖片又有
增加，題目是「姑娘們都不要錯過哦～^O^「，不知道里面是什麼鬼東西。黃泉咧嘴
，想了想還是決定點進去看看，這反應就像是女孩子看恐怖片，越怕還越要看看。
進入頁面之後，黃泉仿若被遺忘在冷庫中的春節貢品帶魚，呈瞪眼開口狀凍結
，表情不知是猙獰還是驚恐。
帖子的內容是這樣的。
「今天大家一起去看武君傳說了，畫面做得好漂亮音樂也好贊！>///<
雖然武君和戰將都是宅男愛的美女，但武君被殺死的時候我還是哭了呢！她好
可憐哦！TAT
中途出去的時候看到了絕景，是男男版的武君和戰將大人呢！頭髮的顏色和露
出的半張臉都很相似，而且還抱在一起哦！！>D<
哎呀呀好萌好萌！兩個人都是帥哥啊，偷偷照下來發給大家看！！XD」
然後是一張手機拍下的，他靠在羅喉身上，羅喉一手捂著他的額頭一手扶著他
後背的側影照片。好在那手機像素不高，兩人的臉都朝裡，比較模糊。但那身形怎
麼看怎麼曖昧。
這個帖子點擊率已經超過三百，後面的跟帖就已經有了八十多人。佔前排的似
乎都是些姑娘家，發了可愛的激動表情表示「好萌好萌」，「是武君抱著戰將呢，
有沒有反過來的啊」，「哎呀，反了啊，戰將好嬌弱哦～但還是好心動」，「小鳥
依人般的戰將哥哥啊哈哈～～」
……
黃泉看得全身的血下降又上湧，上湧又下降。他耐住理智和快從眼眶裡噴出的
血（參看《熱帶雨林的爆笑生活》中噴鮮紅果汁的人形果實）看完所有評論，見並
沒有人將照片和天都總裁聯繫在一起之後，盡全力冷靜地關閉了頁面。
正巧羅喉檢查完轉調資金的報告，臂彎裡夾著文件夾回房間喝水。
沒意識到黃泉恐怖的僵硬，羅喉進來，自己在馬克杯裡兌了熱水，然後走過來
坐到他身邊，喝了一口後看看他的手提電腦。
電腦屏幕上是空蕩蕩的桌面，黃泉卻直愣愣地死盯著它看。羅喉沒瞧出其中玄
機，眨眨眼睛放下杯子。
「黃泉。」
「……」
「黃泉？」
見對方靈魂出竅，羅喉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不料黃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
勢將羅喉撂倒在長沙發上。
「……」
「……」
兩人大眼對小眼，電光火石噼裡啪啦。
「我問你，我嬌弱嗎？」
黃泉將臉靠近羅喉，惡狠狠地低聲問道。
「無。你是暴嬌。」
「誰教你這鬼詞兒的！給我忘了它！！」
「你想怎樣。」
羅喉漠然地說，就聽黃泉發出一連串相當火狐夜麟的冷笑。
「你猜猜。」
說罷他猛地俯身，堵住了羅喉正待回答的嘴巴。
衝擊力過強，兩個人一個撞了牙齒一個夾了舌頭。
「黃泉，你急躁了。」
羅喉感到牙齦麻麻的疼，想抬手摸摸自己的門牙有沒有被這只大白兔撞掉。結
果手臂被黃泉死死按在兩側，動彈起來不怎麼容易。
「我不急躁才見鬼！什麼嬌弱反過來小鳥依人的……」
「你在說什麼……」
「這種問題你理解不了！想幫我就用行動！」
再次俯身去親吻羅喉，黃泉算是放緩了動作，才沒再次來場超速車禍。
唇齒交接的時候羅喉動作輕巧地用舌尖舔過他上唇，又快速地捲了他的舌頭一
下，便收回去了。
「這樣？」
羅喉淡然地問，順便抿了一下自己暗色的唇。殊不知這樣的動作反而均勻了其
上的水光。
對於黃泉，這是看在眼裡閃在心裡。
詭異夢境中那個妖豔版的羅喉走向自己，說「你要先吃飯？先洗澡？還是先……」
「吃也是先吃你。」
呢喃一句，還沒等羅喉聽清楚，就看到黃泉上手拽開自己的領帶，扯崩襯衫的
領口。上來就咬住他雪白的咽喉，然後鬆口，一口一口往鎖骨吮咬下去。
「這是在公司。」
「我知道。」
「吾三點鐘還有一個會。」
「給我推掉。」
「黃泉，不要任性——呃。」
隔著襯衫咬在胸口，黃泉滿意地聽到這個被槍捅也只會嘆氣的男人發出一聲悶
哼，輕緩的呼吸開始沉重。他將手伸進羅喉的西裝，不怎麼老實地動作起來。
「我沒任性，這可是為了觀眾的審美，眾望所歸才這麼幹來著。」
黃泉沖羅喉的耳中吐著氣，看到他少有情緒的臉在窗外的天光下明顯地出現淡
彩般的薄紅後，情不自禁地按住那側向陰影的頭部，親暱地吻了吻那張萬年不變娃
娃臉。
當然，冷吹血接到電話，聽到氣若游絲的總裁下令，天都市場部的聯合會議改
在下周。連續兩天，黃泉都只能老老實實地吃開水泡麵和茶泡飯，還要在慕少艾大
夫頗具八卦的笑容壓力下去開扶他林和理通噴霧（治療肌肉拉傷）的發票等等，都
是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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