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霹靂] 小傢伙(十二)

看板BB-Love作者 (未完成。)時間13年前 (2011/08/06 02:11),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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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大家一起來   「人間,太污穢了。」   棄天帝摘下樹枝尖端的久保桃,陰毒地凝視著那溫馨燦爛的粉紅色,然後一把 將它捏爆。   「別傷心了,棄天。」   死神帶著一臉凝固在臉上的哀愁挎著環保袋飄到他身邊,從他手中爆裂的桃子 中取走一牙塞進嘴裡。   「狼大離窩鷹大離巢,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為人父母不淡定不行啊。話 說這是久保哎,是這棵嗎?我找了好久。」   「要我讓你和你那該死的桃子永遠合為一體嗎,人間的小死神。」   望著站在桃樹前鬥嘴的兩個怪人,黃泉從羅喉挎在肩上的口袋裡取著櫻桃,一 面吃一面挑眉。   「這就是跟你合作的股東?」   「吾不得不承認,是的。」   羅喉淡然地舉手將高處的果實摘下,完全無視黃泉正在吃空他的收穫。   君曼睩的高考在兩天前悶熱的下午正式結束。依照約定,羅喉拒絕了棄天帝再 次的反世界召集會,陪同幾個兄弟和小姑娘一起去城郊採摘。   生意夥伴(大概)的不合作對於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棄天帝,未嘗不是一個嚴 重的打擊。於是長桌會議也跟隨武君的腳步來到了果園,其他人採摘了一路,棄天 帝捏爆了一路。   「那個人,他怎麼了?」   黃泉扭頭問正在摘久保桃子的死神,眼見棄天帝口中呢喃著恐怖的反人類言論 破壞著生態環境離去。   「哦,沒什麼。他的兒子銀鍠朱武跟著一個搞地方志的小夥子翹家了,最近和 人家合出了本旅行手冊,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叫朱聞蒼日什麼的,賣得不錯,很受小 年輕歡迎。所以獨裁的老爹寂寞了。」   說罷他向後仰頭,避過一隻橫空飛過的桃子。   「我沒想到你如此急切地想要融化在桃子裡,人間的小死神。」   「棄天,我不得不說,男人的更年期是潛移默化的。」   「哦?是嗎?」   「嗯,是的。我說的是事實,你不要這樣笑著走過來我會很害怕的……」   羅喉嘆了口氣,在樹叢暴亂地搖晃前將黃泉牽走了。   「這就是你這輩子的朋友?真可悲。」   「吾深有同感。」   在此之前的幾日,羅喉擔下了私人高考司機的重任。大概是老年人的緊張綜合 症(黃泉語),高考前的總裁先生比備考的小姑娘還顯得憂慮,雖然從表面上看不 出什麼波瀾,但他每天下班都開車從各種路徑踩考點。   黃泉問他幹嘛老往這邊跑還不同路線的,羅喉的回答是「怕當天堵車,可以繞 路走的方向要先記好」。   「你沒有看新聞和報紙嗎?上面說考試期間車輛限行,載考生車輛優先的!」   「吾應該愚信於單薄的螢光屏和紙張嗎。」   「你的腦子根本固化了!!!」   君鳳卿帶著女兒上車的時候,看到副駕駛上的黃泉,不由得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這位是……?」   「黃泉。」   羅喉擰動車鑰匙,一邊回答他。黃泉回過頭來,向君鳳卿點頭致意。   君鳳卿眨巴著眼睛,快速搜索了一遍記憶也沒有這位青年的影子。他的大哥除 去自家人和生意夥伴以外,甚少與他人交往。這樣一個陌生人坐在副駕駛,而且是 送自己的女兒去考試,且羅喉的介紹簡練到沒有說出與黃泉是什麼關係,更使君鳳 卿雲裡霧裡。   再看看黃泉的外形,年輕的父親突然想起,自家大哥那段時間飼養的兔子似乎 也是紅白花色,而且名字似乎也是……   「大哥……您說……黃泉?黃泉不是您養的那個小兔子的名……?」   君曼睩抱著書包檢查准考證和筆袋,輕聲插嘴。   「那是小黃泉啊。」   羅喉輕聲把話接下去。   「這是大黃泉。」    「喂!!」   「嗯,你不是麼?」    面對羅喉面無表情的臉,何況君家父女都在。黃泉不得發作,只得惡狠狠地衝 羅喉使眼刀。拳曲的銀發和他凶惡的表情配起來就像是怒髮衝冠的靜電反應。   感受到前座的不安氣場,君鳳卿嚥了口口水。自己的女兒用練習冊掩著臉,不 知是緊張過度還是怎麼,輕微地哆嗦著。   一路暢通地到達考場,將君曼睩送入後,羅喉在附近訂了賓館,安排眾人中午 休息。本來上午也可以入住,但君鳳卿和大多數考生家長一樣,不安地想守在考場 外,於是三人坐在車內,比起只能在樹蔭和陽傘下聚集的人們,實在是好多了。   等待是漫長的,君鳳卿一直面色焦慮地眺望著考場大門,讓黃泉產生高考是拚 殺現場的錯覺。   「吾去買些雪糕?」   上午的考試將近結束時,羅喉指著一對手持雪糕的夫妻,看看鳳卿。   「不用了,大哥。車裡有水,別太麻煩。」   「你吃什麼。」   「大哥,真的不用……」    君鳳卿看著自家大哥那副完全沒把他的婉拒聽進去的嚴肅娃娃臉,笑著嘆息。   「奶油少一點的吧,多謝大哥了。」   「你呢。」    黃泉對羅喉的提問充耳不聞,一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顯然還在為之前的鬥嘴 賭氣。   「……」   「黃泉。」   「……」   「黃泉。」   「……」   「黃泉。」   「……」   「黃……」   「吵死了你是復讀機嗎!!」    實在無法忍受毫無抑揚頓挫的呼喚,黃泉躥起來低吼。陣勢驚得君鳳卿一愣, 從小到大還沒見過有誰跟羅喉嚷嚷。   可他那威武的大哥居然毫無反應,只是淡定地問他「你要吃什麼」。   「我要吃你!」   羅喉歪歪頭,將手伸過去,還在黃泉面前做出「say hello」的動作,果不其然 狠狠地挨了一口。   「雪糕呢。」   黃泉沒好氣地盯著羅喉收回那隻手,摸著虎口上的牙印。他撇撇嘴,臉又轉回一邊。   「和你一樣的。」   羅喉點點頭,打開車門離開了。   似乎是為了打破沉寂,君鳳卿深呼吸了一下,對黃泉開了口。   「呃,我們總共是兄弟四個,我是最小的那個。」   「我知道。」   何止知道,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想當年羅喉日日夜夜紮根在望弟台上對著西北風東南風念叨的不是兄弟就是鳳 卿,什麼鳳卿很聰明鳳卿很善良鳳卿愛民如子云云云雲,整整念叨了三輩子。   聽到黃泉的回答,君鳳卿張張嘴,突然輕聲地笑了。   「嗯?怎麼?」   「不。」君鳳卿一面笑,一面擺擺手,「只是想說,大哥麻煩你關照了。」    黃泉定了一下,帶著變幻莫測的表情回過身來與微笑的君鳳卿對視。他乍然明 白,不論是千年前還是前年後,君曼睩的遺傳基因徹底是來自這個人身上。   「大哥雖然不太愛說話,人有點古板,但其實很溫柔。」   「哦……」   豈知是古板,根本是死板!那種只用電視看世界新聞,刊物只看環球週報,襯 衫的第二個扣子寧死不解的傢伙根本是未老先衰。   黃泉這麼琢磨著,卻絕不承認前幾天把鬆糕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喂他吃的人是在 對他溫柔。   「二哥三哥還有我基本上都是被他帶大的,後來的學業和工作也多虧了他的幫助。」   「呃——哦……」   我咧個去……上輩子是大哥,這輩子根本是老爸了嗎……   「但我們其實都很擔心,他似乎總在為別人忙碌,很少為自己著想。現在我們 都不在他身邊,孩子們也都大了,他還是一個人,難免寂寞了些。」   「……」    的確是。在他剛到羅喉的家時,就發現這個寬廣的空間設備俱全,但充斥著空 曠冰冷的氣息,根本和當年的天都區別甚微。   羅喉的活動範圍很小也很單一,基本上都處在靜止狀態。悶騷的房子悶騷的主 人,使得他不得不到處大鬧從而打破這個家裡該死的沉寂。   「所以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哦……啊?」   面對黃泉的錯愕,君鳳卿的笑容變得扎眼起來。   「請你多陪陪大哥吧。我想,他一定是很喜歡你的。」   「你……你你你在說什麼啊……?!」   「哎呀,不是嗎?畢竟能和大哥這樣說話打鬧的人,我只見過哥哥們和你哦。」   「喂,喂喂喂暫停!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和那傢伙不過是——!!」   君鳳卿的微笑擴大了。   在黃泉的眼裡,那擴大的笑容是猙獰的。真的真的非常猙獰。   「啊呦?是我搞錯了嗎?因為大哥的脖子上,有一個——」    年輕的父親歪著頭,將兩指放在頸側上點了點,然後很純良地衝黃泉眨眼。   如果有個花盆,黃泉現在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將腦袋扎進去。   羅喉拎著雪糕,敲敲副駕駛的車窗。過了一會兒車窗才慢慢打開,露出黃泉喪 屍般的臉。   「只有這個了,其它的奶油都很多。」   「可以的啦。大哥,您不進來嗎?」   「等一下,吾先去門口看看。」   將袋子交給黃泉,裡面有兩個水果冰和兩個北冰洋雪糕。   羅喉眼看著黃泉拿出水果冰,呈雙手奉上狀異常恭敬地將其交給君鳳卿。   「……盒裝的給曼睩吧。」   有些疑惑黃泉的呆滯,但羅喉沒有去問。   「……哦……」   黃泉動作呆板地取出北冰洋雪糕,打開後眼角抽動了一下。   「……喂。」   「嗯?」   「這什麼?連體雪糕?」   「這個牌子就是這樣。」   「太多了。」   聽到黃泉這麼說,羅喉伸手拿過雪糕的兩個木棒。向兩側掰過之後,雪糕從中 斷裂,但由於技術問題變成一大一小。   「你要大的還是小的?」羅喉問道。   「小的。」   「四加四等於多少。」   「八——唔?!」   流暢地將比較大的那支塞進黃泉的嘴巴,羅喉拍拍他的腦袋,果斷地轉身向考 場門口走去。   「若口裡則棍當(羅喉你這混蛋)——!!!」   沖那抹背影混沌不清地叫罵完的黃泉叼著冰棍,突然被電到一樣回頭,不出意 外地撞到君鳳卿與女兒相差無幾的笑容。   如果這裡是沙漠就好了。   黃泉嘴巴裡噎著北冰洋,吐血不能地想。   是沙漠至少還可以方便頭紮地去。   等待君曼睩完成上午考試的同時,羅喉站在考場門口的家長席附近,見到了同 等考生的幾個人。   雖然不認識那幾位年輕人,但看為首的那位有張中性的溫和面容,加上一頭淺 蔥色的半長發,羅喉約摸猜出那就是曼睩那位大她兩級的,至今還和同伴們住在學 生公寓裡的翠山行了。按頭髮的顏色就能認出圍坐在樹蔭下小圓桌旁的幾個人都是 誰,很有意思。   想起之前君曼睩所說的奇聞軼事,羅喉側目望去,當真有一個小東西在三人的 環繞下坐在石桌中央。由於家長席上氣氛凝重,加上被三人身體阻擋,少有人注意 到那東西的特殊行為。   果不其然,那不是松鼠,而是個和黃泉當年大小類似的小人兒。小人兒穿著素 淨的紫黑道袍,盤著繁複的淺栗色長發,背上背著類似古琴的東西,正座在在淺棕 色的茶杯墊上閉目養神。他的膝蓋旁放著煙斗大小的茶杯和分好的茶點,茶壺則在 翠山行手邊。   九方墀正在看一本文集,時而停下來和他身邊的黃商子認真討論著其中內容。 翠山行自始至終都少言少語,垂眸凝視著石桌上的小傢伙。   羅喉不記得自己的印象裡有這樣一號人物,只是看對方那似睡非睡,看不出睜 開還是闔上的眯眯眼和自己車裡的那隻兔子很是相似。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的視線,小人兒的目光朝自己投來。羅喉全無忌諱地回望, 見葉影斑駁下,那雙只有一半指甲蓋大小的眼是雲母的顏色,流淌著寂靜古遠的微光。   看來,這些人的首領是他才對。   小人兒向他頷首致意,羅喉點頭回禮。這不大的舉動被翠山行盡收眼底,他不 禁回頭看看羅喉,露出有點詫異的表情。   與此同時,羅喉才發現那個小傢伙並不是坐在茶杯墊上。因為在翠山行回頭後 ,類似茶杯墊的東西隨小人兒的起身動作甩起並拖在他背後。在小人兒拿了塊抹茶 酥開始吃的時候,那東西還小幅度地動了動。   畢竟是松鼠,有蓬鬆的大尾巴沒什麼稀奇。   小侄女是和赤雲染並肩走出考場的,後者看到等待她的家屬時趕忙小跑到幾人 面前,第一個感激的卻是坐在桌子上的松鼠。   「弦首,赤雲染讓您久候了。」    松鼠淡然地看看她,表情就像是和藹的父親對小女兒的態度一樣搖搖頭表示「 沒關係」。而後一行人表示接下來去另一個考場接白雪飄,隨後以捧鑽石般捧著松 鼠的翠山行為主,雲中仙人似地飄然離去。   「曼睩。」羅喉目送著這群遠去的仙人們,「你高中三年,都是和這些人一同 度過的麼。」   「是啊,大伯。」小姑娘笑嘻嘻地回答,「曼睩每天都很開心呢。」   而幾乎沒有人知道自始至終板著一張臉的傳媒總裁正在心裡略微黑暗地想:原 來就是因為他們,使自己的小侄女開心到週末也不想回家。即使回來了,也會趕在 週日晚上之前回到學生公寓裡去的。等到上了大學,能見到的次數大概會更少吧。   充滿歡聲笑語和神奇動物的快樂世界和只有幾個老男人的家,年輕人果然是屬 於早上八點鐘的太陽。   事實上,這是溺愛侄女的大伯寂寞了,悲涼了,空巢了。晦暗的氣氛引得上車 後黃泉一個勁兒地捅他的肋骨,挑著眉毛問他「你又在鑽什麼牛角尖啊」。   「吾沒有。」   「自己照照鏡子再講這話吧,看看你的德行,就差釋放邪能了。」    羅喉難得沒有回擊他,只是抿嘴,淺淺地「哼」了聲。刻意忽略後座上不知是 父女中的哪個發出的噴笑。   考試整整兩天,在這兩天裡,羅喉和黃泉刻意也好,無意也罷,見識到了各種 奇妙的小生物。只是在兩人眼裡,這些動物有兩種不同的形態。   比如就黃泉看來,坐在急救區的心理輔導員,一襲白衣的如月影懷裡抱著只連 蹬帶踹很不老實的棕色斑紋貓。但在羅喉眼裡是那位溫文爾雅的長睫毛輔導員正在 巧妙地將一個額上有草葉紋,淺棕色長發,漲紅著臉想要跟他拉開距離的小人攏在 手心裡。   比如就黃泉看來,守在考場門口憂慮地等待學生們的某班班主任姥無豔肩頭乖 順地伏著一隻深紫色的鳥類,不時好奇地眨巴著孔雀石色的大眼睛,張望四方。但 在羅喉眼裡,那位老師的肩頭正坐著一個身披紫裘黑色直髮的小人兒,正嘟著嘴巴 ,歪著腦袋好奇地盯著自己看。   比如在家長等候區的停車處,那輛怎麼看都是私人漆成紫色和白色的凱迪拉克 旁邊竟然給支起了奢華的抗UV尖頂帳子,帳子裡坐著位身材高挑面容妖豔的男人, 大熱天穿著鑲嵌珍珠水晶的紫色禮服,活脫脫來自中世紀的不明生物。   那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自顧自地將自備水晶杯裡的冰塊搖得桄榔響,百無聊賴 時就會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隻皮毛全白嘴巴裡還不知道在咀嚼著什麼的小倉鼠,命 身邊沉默的男僕端來一個不大的寵物箱,將倉鼠塞到塑料輪上然後手指在輪子上一 撥,開始惡劣地笑看倉鼠拚命地在輪子上奔跑。   羅喉看著那全身上下都是白色,連頭髮眉毛眼睫毛都是白色的小人死命在輪子 上跑著,不時還被紫衣男人強迫地加速度。再看看那位主人把他抓出來喂曲奇餅吃 的時候,凝視對方鼓著腮幫子的小樣兒笑得三分嫵媚一分柔情六分陰險,多少猜到 了些內幕。不由搖搖頭,拉著黃泉退到稍遠的地方去了。   「黃泉。」   「怎麼?」   「看來你並不是限定產品。」   「……哈?」    等到君曼睩正式離開高中了,長假了,棄天帝和羅喉的公司合作的災難片也要 上映了。   這次郊遊棄天帝之所以跟著一起來,自稱絮叨是小合作討論是大。宣傳預告上 映會還要多加佈置,要佈置得轟轟烈烈天崩地裂,要讓地鐵乘客看小電視看得能在 地鐵行駛時破窗而出,公共汽車乘客看得能自刎於馬路,逛商場的能在自動扶梯上 血濺五步云云。   羅喉就著自來水管沖了手又沖了桃子,說你這麼想被廣電和諧麼。   棄天帝冷笑數聲,令對方逐漸回憶起他老人家的災難片上映光榮史。   異度魔界出品的大型災難片迄今為止已出了六部,主題名是《魔皇降世》。羅 喉身為合作單位領導,在首映前便是都預覽過的。故事講述的是一位對三次元世界 有極度潔癖的天神,認為世界和人類的關係就是手織蕾絲桌布和桌布上骯髒的油漬 。於是他彪悍的家庭主婦模式啟動了,使用各種手段要將油漬完全消滅。由此,一 場世界毀滅的危機正待展開。   電影第一部首映後,整整一週各大影院都人滿為患。接踵而至的就是廣電那你 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得吃的河蟹,原因是此電影內涵過量——不,是整部影片全部是 由血腥暴力鏡頭組成。   幾個老相識聚集在棄天帝的會議廳裡,多少不安地望著雙臂撐桌雙手交叉掩住 臉下半部分只露一雙異色瞳孔呈真嗣老爹狀的棄天帝。那時朱武剛跑,異度魔界算 是擎天柱少了一根。現在吃了河蟹,血本怕是收不回來了。   就在同僚們擔憂的同時,棄天帝的臉上勾起一抹邪笑。   那一笑,笑得寒入骨髓,死屍遍野,天崩地裂,鬼哭神嚎。    第二天,廣電老局便被送進了急診室,據說是胃穿孔。   文藝界的認識人多少都去關心寒暄,順便套套近乎。   羅喉是上午去的,開著公司的黑色奧迪,黑衣黑褲黑鞋黑墨鏡,懷抱一把盛放 的白卡薩,嚇煞了養病中的老人家,心說羅總您是根本是為我這把老骨頭奔喪來的 是不是啊啊。   接著是跳著印度濕婆舞的女戎和她弟弟天蚩極業,一面跳一面在老人家面前各 種扭動,做勾引TX狀。說是印度來的全新精神療法,可以讓下腹部疾病患者在觀摩 後快速恢復健康。   再來是cos成黑彌撒男巫的死神苦著張俊美的臉,還用黑圍巾遮上一半,悄然無 聲地出現在床頭,送來黑漆木盒裡風乾的白玫瑰。   你們搞我是吧!!我封了你們朋友的電影你們搞我是吧!!   可憐的老人在心底哀嚎。   然後在探病時間結束之後,棄天帝去了。   沒有人知道他在裡面對老局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只聽陪他到門口的死神講起 ,棄天帝走出門的時候,氣定神閒,傲慢無比,美麗的臉上閃爍著神明的光輝。他 抬著下巴,跩到極限地衝裡面的老局吟詩般說了句。   「人間的小局長,你盡力了。」   又過了兩天,《魔皇降世》解封。   沒剪鏡頭,沒刪情節,照常放映,觀眾如潮。棄天帝成為了史上空前第一個將 河蟹從嘴巴裡吐出來並將其三振到廣電腦袋上的文媒神話。   現在這個電影已經成為了系列,第六部的上映時間近在眼前。   「羅總,你認為這部發行之後,吾兒朱武是否會火速回家?」   「不,吾認為他若看過,也許終生都會駐紮在西雙版納了。」   羅喉默默地繞過品位著他這番話的棄天帝,手上將桃子剝皮,遞給一旁的黃泉。   黃泉無聊地瞅著君曼睩挎著小籃子在她父親和幾個叔伯間歡快地走動,瞥了眼 羅喉遞來的桃子,始終沒有接過去。   「黃泉。」   「拿開,我不要這個。」   面對羅喉疑問的眼神,黃泉厭煩地別過腦袋。   「手上弄得黏糊糊的人,你一個就夠了。」   總之就是說,你不想把手弄髒吧。羅喉想囓齒類就是囓齒類,非常介意爪子變濕。   想當初他給小不點的黃泉餐前洗手就得折騰個一刻鐘,弄自己滿襯衫的水不算 ,小傢伙還滿腹怨恨地惡瞪著他,一面縮在角落裡猛舔自己的前爪,就跟手上沾了 什麼令他無法忍受的東西一樣。   「那就直接咬。」   「你沒長眼啊?!」   黃泉的意思是:你沒看到你的兄弟你的侄女你的朋友(大概)全都在場嗎白痴 !!但他似乎沒有注意自己的音量,聽到這麼大聲的指責,反而引得所有人側目觀之。   他……他居然敢罵大哥……   礙於自家大哥的威嚴,又經過君鳳卿隱晦的說明,這一路上老二和老三都沒有 去詢問黃泉的身份以及他和羅喉的關係。   對於老二,看到一個紅白毛的小年輕跟他不怒自威的大哥連打帶鬧唇槍舌戰簡 直跟看到果園裡有兩隻成年雄性霸王龍爪拉爪在夕陽下奔跑的鏡頭沒什麼差別。   至於老三,他默默地凝望著兩個為誰把桃子吃掉而拌嘴的成年人,從襯衫口袋 裡掏出墨鏡戴上後,拉著老二的耳朵向前走去。   「疼啊啊啊啊啊!!你幹什麼啊啊!!」   「跟我往那邊走,被馬踢死,你選一個吧二哥。」   老二雖然是笨蛋(老三語),但腦袋裡的小人兒還不算是裝飾品。眼見自家兄 弟串糖葫蘆一樣一個拉一個火速朝前方走去,就連君曼睩都掩口呼呼呼地笑著飄然 撤離。   剛和黃泉商量好「一人一半得了」,於是面無表情地在掰果實的羅喉慢慢地眨 巴下眼睛,想說這畢竟是家庭聚會為什麼你們跑得那麼快是因為吾同事來這裡的緣 故麼。然後一回頭,發現幾個損友也像遭到殺蟲劑攻擊的蟑螂般以他倆為圓心,向 四周退避而去。   朝離他們還不算太遠的女戎投去詢問的目光,只見那婀娜多姿的豐盈美女正做 少女驚詫掩口狀扭動著後退,被她拖來的天蚩相當配合地應著她的舞步,簡直稱得 上是合體變身了。   「羅總,這就是您對女戎失了興致,不屑一顧的原因嗎?」   甜得人脖子發麻的嗓音似乎在控訴薄情郎的拋棄,大概不會受女戎調戲攻擊影 響的,除去她老公佛皇,萬年面癱娃娃臉的羅喉,人數也不多了。   「有夢迴自家床上去做,女戎。」   「啊啊,狠心的男人喲~~但竟能在有生之年見到您『分桃』的景象,女戎真 是開心無比啊~~」   羅喉挑眉,與其說威脅她的言論,不如說根本沒聽明白她在講什麼。而與其大 相逕庭的是,就著他的手剛把桃子咬了一口的黃泉聞言,嘴巴裡的東西噴不得咽不 得,生生給卡在喉嚨裡,使他發出一聲苦悶的哽咽。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羅喉這種沒情趣知識的男人才不理解他分桃子給黃泉吃 所代表的隱晦含義了。   被羅喉體貼地拍著背,沐浴在堪稱神奇的目光中。黃泉面色難看地咳嗽著,不 時踹上羅喉兩腳,示意他立刻停止這該死的親熱動作。不想這傻瓜非但沒理解他的 苦心,還上手來摸他的腦袋。   這是眾目睽睽之下!眾目睽睽之下啊!!    雖然各路人馬都識趣地開啟了自我屏蔽,黃泉還是很吐血,非常吐血。尤其在 聽到天尺極業沒大腦的嚷嚷時,那口血險些噴灑九天。   「女座!」天蚩對他老姐的稱呼還停留在幼稚園時期,據說因為每日都玩的「 城主大人」遊戲得來的稱呼一直延續到現在,「『分桃』不是同O戀嗎?!」   「是啊~~天蚩~~」   「啊!那你是說羅喉和那傢伙是同O——!!!」    就在天蚩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羅喉突然中止了對黃泉旁若無人的關懷動作, 以閃電般的動作掄起自己手中半個帶核的桃子,阿波羅鐵餅*(典故見前文)般砸向 天蚩極業。   他的目標完全沒預料到這出其不意的突然襲擊,直面中彈。由於衝擊力影響, 桃子整個砸上了他大張的嘴巴,如同過去公園裡追逐小黃泉的牛頭犬,在後作用力 下從果園裡突出的小徑上翻滾下去。   不論是正在退避的死神等人,還是正在撤離的幾位兄弟,都確確實實聽到了天 蚩沒大腦的呼喊和接下來的暴力實施過程。他們,包括黃泉,都目瞪口呆地聽著天 蚩從小徑滾向草叢,不時撞到樹幹的悲慘動靜。進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 向暴行實施者。   羅喉慢慢地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塊手帕,慢條細理地擦拭著手指上的果汁,神 色安然地像是剛剛的一切都是場集體幻覺。他抬起頭,毫無情愫的臉上甚至有一圈 純良的光輝在閃爍。   「怎麼。」   「沒,沒什麼,沒什麼——對不起,打擾您了……」   死神別開視線,帶頭莫名地向他道歉。   感覺到那張面無表情的娃娃臉下潛藏的黑暗氣流,黃泉佯裝不知地咬著自己那 半桃子,轉過臉去。   滾到果樹林裡的天蚩費了大勁才彎腰蹣跚著爬回來,女戎面帶同情地看看弟弟 滿頭的狗尾草種子和佈滿灰塵桃子絨毛的臉,慶幸羅總手下留情,沒砸掉自家小弟 的門牙,讓他破相。   「羅喉!不就說你跟男人談戀愛嘛!搞什麼啊你這是!!」   吃了苦頭還不知改正的天蚩氣急敗壞地對無視他人目光,一路走向出口的羅喉 叫喚起來。   他的呼喊換來的,是對方足以殺神開道滅佛開路的回眸一笑。   「殺你。」   那一笑,凍結了人民脆弱的心。   結帳的時候,棄天帝大開手筆,將眾人的開支一併結了。死神對不好意思如此 的君鳳卿安慰說讓他結吧他幾乎毀了人家一半的水果,賠人家一個季度都是應該的 。隨後被棄天帝掐住喉嚨,拖去洗手池旁清洗——亦或是拷問去了。   對於羅喉那驚世駭俗的邪魅一笑抵抗力較弱的人們則在稱水果斤兩的同時紛紛 去拍黃泉的肩膀,說些「保重」,「多加小心」,「大哥的心還是好的,請別嫌棄 他」等等。搞得他不知道該對這些傢伙說什麼好。   「要嫌棄的話,千百年前就踹飛他了。」   黃泉靠在果園的籬笆上揪著桃枝上的樹葉,聽到那幫點錢燒的總裁要移駕飯店 繼續棄天帝的滅世聚會。他低聲自語著,說完這些又覺得自己太過寬宏大量,糾結 之下把手中的葉子撕成一道一道,又團成球搓成條,彷彿手裡的是丸子大小的羅喉 本尊。   來到身邊的人影擋住了下午的驕陽,手上的東西被取走扔掉。黃泉哼了聲,表 情不善但舉動順從地任羅喉用投濕的手帕來擦他的手。   羅喉只說「桃子的絨毛會讓人皮膚發癢」後就沒再講什麼,默默地幫他擦著手 。黃泉見右手上的果木黏汁已經擦淨,便抬手去拉羅喉的臉。對方沒有特別地理會 他的舉動,象徵性地拉下他的手,摺疊了手帕去擦他的脖子。於是黃泉再次去拉他 的臉。羅喉別了下腦袋,見甩不掉他,也就沒再反抗。   兩個人無聲地鬧騰了一會兒,手帕也發乾了。羅喉撣撣自己的襯衫,走去洗手 池時向四周大略看了看。其他人都在涼棚和樹蔭下休息,自家的兄弟也在和女戎他 們交流談笑。君曼睩蹦蹦跳跳地在摘花,後面跟著死神和棄天帝正在散步。   走回來的時候黃泉還靠在籬笆旁,於是他也和黃泉並排靠著。頭頂的桃枝沙沙 作響,帶起一點清甜的味道。黃泉抬眼看看羅喉的側臉,覺得看多少遍都覺得不可 思議。那時候氣息都凜冽得扎人皮膚的男人如今在自己身邊靜靜停靠著,手臂碰著 手臂,溫順得像一隻鴿子。那個時代的君曼睩所說的真的是正確的。   「如果生於和平盛世,過著平靜安逸的生活,武君也許就可以作為一個溫柔, 善良的,普通的人,和大家一起幸福地活下去。是不是?」   那是少女與他告別前所說的話。也許是說給他聽,也許只是一句自語。他確實 地聽了進去,並一直記到今天。似乎就是為了驗證她所說的並不是憑空捏造的虛妄。   黃泉迷迷茫茫地回憶著,大約是被細碎的太陽照得發暈,他拿手肘頂頂羅喉的 胳膊。   「喂。」   「嗯。」   「你現在……」   黃泉收了口,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怎麼問,問出口是不是就太肉麻了。   「怎麼?」   「我說……你啊……」   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黃泉有些彆扭地用腳來回碾著泥土地面。刨出一個淺淺的 小坑來。   「你覺得,現在幸福嗎?」   問出口後,黃泉自己都嫌肉酸地呲牙,低頭不去看對方。   羅喉沒有馬上回應他,只是定然地凝望著談笑和遊玩的熟人們。他只是想這個 景象恍然如夢,似乎是一個短暫的瞬間由於自己的刻意而被無限地延長。他現在投 身於曾終生無法期望的世界,不再有金戈戎馬,只是細水長流地度過著安寧的日子。   他逐漸憶起年少時時常經受的違和感,那時候常會覺得這生活、這環境、這一 切都不是屬於自己的。他強調這是一個夢,事實上卻不是。現在想來大概是真正的 記憶帶來的潛意識在作祟。他回頭去看黃泉,對方低著頭,新買的皮鞋緩慢有力地 在地上刨坑,耳朵是淡淡的紅色,捲曲的短髮部分隨他的動作一閃一閃地輕晃著。   黃泉感到羅喉彎了一下腰,然後在他身邊發出細小的聲音,不知做了些什麼。 那個問題羅喉沒有回答,黃泉也沒指望他說什麼。他覺得剛才提問的自己真是蠢透 了,但願按羅喉本人的痴呆度能將這一切無視掉。不一會兒他感到右肩被人碰了碰 ,轉過腦袋,看羅喉衝他伸出隻手。   「左手過來。」    癟癟嘴,黃泉一頭霧水地把左手搭在他手上。霍地想起這姿勢竟像是千年前的 最後別離,不免整個人都一顫,下意識地從籬笆上抬起身,驚懼地望著羅喉平靜的臉。   「你要幹嘛……」   「不必緊張。只是試試尺寸。」   羅喉捏捏他的手指,將自己的左手打開,拈起手心裡一個環形的小東西,慢慢 套進了黃泉的無名指。   「……什……」   黃泉的表情像是脫水的鯉魚。他抽回手去看的時候,無名指上多了白色雛菊和 細嫩的籐條編成的戒指。   森林的精靈,貝爾蒂絲的化身——隱藏在心中的愛情。   「那個時候,吾想。如若有一天,吾能像現在這樣做,那就是幸福吧。」    那個時候,他靜靜地俯視著眼前這個人的睡顏,沉默了很久以後,最終只是持 起他細嫩雪白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羅喉垂下眼簾,再次拉過黃泉木然的手,微涼的唇瓣點在了花瓣和無名指交匯 的地方。    下一秒,正在休息的人們聽到類似水氣球爆炸的聲音。   一齊驚異地朝聲音的發源處望去,只見樹蔭下的籬笆旁,天都總裁正波瀾不驚 地靠在邊上,懷裡正抱著個細小的白色毛球,慢慢地撫摸著。   「大哥……這是……?」    君鳳卿不確定地走上前,第一眼就看到毛茸茸的長耳朵彈起又落下。   那隻曾在羅喉家裡見過的紅白花兔子看上去很扭捏地抬起腦袋看了看他,又一 個猛子扎回羅喉臂彎裡去了。   「是黃泉。」    與所有吃驚的人正相反,羅喉淡然地表態。   「黃泉?」死神眉間的褶皺變得相當不規律,「黃泉不是和你一起來的那個— —哎?他人呢?」    眾人聞言,四處張望了半天也不見結果。明明剛才看還和羅喉並肩站在一起的 人,就這麼憑空沒影了?!   疑惑的目光統統投向倚靠籬笆,撫摸著自家兔子後背的天都總裁。   而這位沉默的紳士承受著所有人的疑問,面無表情地回答。   「他去旅行了。」   與此同時,他懷裡的紅白花小人兒動作兇猛力道細小地給了他手指上一口。然 後兩隻小手緊緊攏著足以給他做項鏈的編織戒指,團成一個軟綿綿的球,眯起了天 藍色的小眼睛。   EN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70.163.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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