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哪吒by ranana 12-17

看板BB-Love作者 (....)時間13年前 (2011/07/16 23:53),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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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沒料到今日麗澤山莊大辦喪事,門口紅燈籠披上了白衣,匾上也掛著白綢,才走到門 口就聽到陣陣哀樂。赫連夏欲等人通傳,叩門許久都見人來應,江墨卿耐不住性子翻身進 了山莊。赫連夏想攔他沒攔住,只得也跟著進去。兩人循著樂聲行至靈堂,見到尹莊主一 身喪服泣不成聲,尹雲繡同她那老實夫君陪在身側,面色皆是憔悴。山莊中家丁見了這面 生的兩人,厲聲喊住他們,「來者何人?」      這喝聲驚動了尹莊主,他抬頭,拿衣袖拭著眼角,見是赫連夏和江墨卿,揮推攔住兩 人去路的家丁,「今日喪禮,不便見客,二位擅闖,想必是有要事,就在此地說了吧。」      江墨卿行到靈堂中,繞著棺木轉了個圈,對尹雲繡勾勾手指,「想借尹千金問個事。 」      赫連夏比他有禮許多,見到堂中牌位,恭敬行了套禮,對尹莊主道:「想必尹莊主也 聽說了最近流傳甚廣的祁門七圖之事,我與江宮主不幸捲入此事,此番造訪,為的是像尹 姑娘求證一二,以找出當日栽贓千歲宮之人。」      尹莊主凝眉,聲音微顫,神情悲痛道:「祁門七圖,又是祁門七圖,這東西實在害人 不淺,若非當時一時貪心,我妻也不至被奸人所害…………」      尹莊主此時已是哽咽,尹雲繡深吸了口氣,對二人道:「家母已逝,還望諸位不要擾 了她清靜,請隨我來。」      江墨卿打量著那楠木棺材,道:「要真要給她清靜,早早讓那些吹拉彈唱的停下,再 吹下去死人都要被吵醒。」      尹雲繡領著二人出了靈堂,回身瞪了江墨卿一眼,卻是寂寂無言。她帶二人在一花園 說話,江墨卿張口就問她,「成親那日可看到劫持你的人了?」      尹雲繡面上不悅,道:「我中了迷香,醒來時就在醉夢居了。」      「你可知道你爹把那兩張祁門七圖藏在哪裡?」      「新房暗閣裡,我爹先放他有的那張進去,當日響哥哥才放了另一張進去。」尹雲繡 別過臉看赫連夏,「你怎麼和千歲宮的人混到一起?」      赫連夏笑了笑,安慰她幾句便問道:「昨日山莊裡出事了?」      尹雲繡點頭,雙眼黯淡,沒了往日生氣,沉聲道:「昨日山莊裡遭了刺客,我娘她三 月前突染惡疾,精神恍惚,連我都認不得了。大夫都說治不好,說是活不過今年。那王八 蛋卻還不讓她好好過完餘下的日子,一刀要了她的命。」尹雲繡說到氣憤處,牙齒咬得卡 卡響,「要是讓我逮到他,定將這混蛋碎屍萬段。」      江墨卿眼珠一轉,打起如意算盤,笑道:「尹小姐你自己動手多不方便,還要髒了你 手,不如委託我們千歲宮,別說是碎屍萬段了,燒成人肉宴送到麗澤山莊來都可以。」      尹雲繡嘖嘖兩聲,抬手朝著江墨卿便是一掌,可惜她武功本領差他一截,手腕生生被 江墨卿握住,「別生氣啊,我這說笑呢,我要幫你殺人,怕你也出不起這個價。」      尹雲繡呸他兩口,江墨卿閃身躲開,坐到院中石凳上,對赫連夏道:「你問,你問, 我再說話,尹小姐可要撕了我嘴咯。」      赫連夏拉開尹雲繡,對她柔聲道:「別和他計較,他這人就是這樣,說話不知輕重。 」      尹雲繡真沒再多看江墨卿一眼,赫連夏問她刺客的詳細,她道:「昨晚那刺客還留下 張字條,上面寫著『交出祁門七圖,不守信者,殺無赦』。」      「不守信,殺無赦…………」赫連夏反覆念了兩遍,問江墨卿道:「你有什麼頭緒? 」      江墨卿笑了笑,「不是說那日之後麗澤山莊的兩張祁門七圖都不見了嘛,怎麼這會兒 又有人來麗澤山莊要圖?」他勾起嘴角,眼眸流轉,對尹雲繡道:「難不成其實那時你爹 是逢場作戲,不過是要你那老實相公相信祁門七圖被盜,實際上是他貪心,暗中將這兩張 收好。莫非,嫁禍我千歲宮的就是他?」      尹雲繡怎肯信他,對他翻個白眼,不予理睬。赫連夏心覺這番話頗有道理,問尹雲繡 那日她腰間的玉簪從何而來,尹雲繡搖頭道:「這我還真不知道,那玉簪後來我爹拿回來 給我看了,是我娘好久之前掉的玉簪,不知怎麼就到了我身上,那上面不是有誰家那什麼 獨門毒藥嗎?」      江墨卿對尹雲繡這言語裡的挑釁十分不屑,道:「我看啊,是麗澤山莊莊主與人串通 ,演得好戲。赫連夏,你去問問他,這祁門七圖啊,說不定還在麗澤山莊裡藏著。」      赫連夏卻沒行動,反而是與尹雲繡告辭,江墨卿也起身隨他一道走了。出了麗澤山莊 大門,他才問他道:「該不會是想夜襲麗澤山莊,自個兒探個清楚明白吧?」      赫連夏默認般笑了,江墨卿遂道:「你這人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嘛。」      赫連夏也不辯白,微微一笑,返程途中與江墨卿細數起從前江湖中那些個死無全屍的 正人君子們。兩人回來時,季清已然醒了,正在屋裡喝花老闆剛送來的雞湯。      「怎麼已經回來了?」季清見到二人有些驚訝,指著外面亮白天色道:「還沒入夜呢 。」      赫連夏笑他,「你以為我們去幹什麼,非要等入夜才回來?」      季清捧著湯碗暖手,問起可有任何線索。赫連夏望著窗外那青翠山景,對季清道:「 尹家今日辦喪事。」季清問是誰過身,得知是尹莊主髮妻,不禁感慨道:「女兒新婚,怎 麼就…………」      江墨卿卻兀自笑了,拿了個茶杯滿上熱茶,踱到窗邊,將茶杯伸出窗外,朗聲道:「 外面的兄弟,不如賞臉喝口茶?」      季清把碗裡雞湯喝了個精光,聽得屋頂瓦片卡啦卡啦響,與赫連夏道:「有人在上面 ?」      赫連夏道:「是有人,才來,現在走了。」      江墨卿潑出熱茶,輕蔑道:「鼠輩,我江墨卿邀他喝茶那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之後有什麼打算?」季清舔了下嘴唇,又舀了碗清湯,問道。      江墨卿把茶杯擺上桌,坐到圓凳上,翹起二郎腿,單手撐著臉頰,笑著對季清道:「 有什麼打算也得等你把病養好了。」      赫連夏與他互換個神色,便匆匆離開,季清埋頭喝湯,還問江墨卿,「你要不要也喝 點?」      屋裡剩下他們倆人,江墨卿手上不老實,斜倚在桌旁,伸手抓了縷季清的頭發放到鼻 下去問,說是有藥草味道。季清扯回頭髮,掰了個雞腿下來啃。江墨卿看他不理不睬地, 這下不光手上不老實,眼神也變得不老實了,他撩開季清肩頭礙事的頭髮,一雙烏黑的眼 珠直盯著他光潔的脖子看。那頸子似是有無形的魔力,將他眼神黏著,忍不住伸手輕撓了 下,見季清彆扭地縮了縮脖子才收手。      他對季清道:「我已經知道赫連夏找祁門七圖幹什麼了。」      季清啃完雞腿,起身去洗手,沒所謂地回道:「知道就知道唄。」      「他說是為心儀之人,你知道他心儀之人是誰?」      「你這麼本事,還不自己去問他。」季清看江墨卿賴著不走,就去趕他,江墨卿一本 正經抓住他手,說道:「我今兒住你這屋。」      「你不也有客房嗎,住我這裡幹什麼?」季清看他笑的狡黠,想他心裡不知盤算著什 麼鬼主意。江墨卿拍了下大腿,鄭重其事道:「你要晚上還是發熱我也好立即給你找大夫 去。」      季清抽出手,臉上不情願,江墨卿衝他擠眉弄眼,「又不是從前沒擠過一張床,你怕 什麼?」      他唇角一動,季清忙伸手去捂他嘴,羞紅了半邊臉,支支吾吾道:「你………你別亂 說話……」      「又沒外人,我說什麼還不是你在聽?」江墨卿笑得愈發高興,但見夕陽西下,又道 :「找人給你煎藥去,你先躺會兒。」      迎面吹來席席涼風,季清吸了吸鼻子,忙去關窗。他自小身子不算差,就是兒時生了 場大病,久治不愈,他娘這才帶他去白家給他爹看。他爹替他把脈,說他身體裡藏著三把 火,日日夜夜燒他身子,最後找了個行醫的前輩商量許久才決定送他上崑崙,說是唯有那 極寒之地才壓得住身上火氣。去了崑崙之後調養了兩年才開始修煉內功心法,身子是好了 不少,就是一遇風寒就要發熱。那時還在山上,吃著秘製的藥丸也要十天半月才見好。這 事他誰都沒說,那會兒在千歲宮染了風寒,喝了一個多月苦藥,還被江墨卿嘲笑,說是, 「身子那麼弱還闖蕩江湖,不如乖乖留在千歲宮,和我吃香的喝辣的。」      其實他也並沒想在江湖上闖出什麼名堂,不過是想來山下看看。看看這世上的新鮮, 看看這裡的美,除此之外,也並無期待。      季清早早睡下,江墨卿和衣躺在他邊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你回去你哥說你什麼了?」      「罵了我幾句,罰我抄醫書。」      江墨卿側著身子戳他身上裹著的被子,「要不然你現抄幾本給他寄回去,好讓他看了 消消氣。」      季清說他盡出餿主意,「他要看了豈不更生氣,我要再見到他就說是被你無故綁走! 」      江墨卿哼笑道:「分明是你自己和我跑了。」      季清氣極,背朝著他忿然道:「你這人怎麼空口說白話,那晚明明是你拽著我跑的。 」      「你怎麼不說半年前你自己鑽進我被窩裡?」江墨卿捏他耳垂,輕輕揉搓著,季清往 牆邊挪了挪,避開他手,輕聲辯解,「我那時不是在逃命嘛,慌不擇路。」      江墨卿忍不住笑了,季清又道:「還不是被你的人追著跑!」      江墨卿笑得更厲害了,「還不是你隨便闖進千歲宮?」      季清咬牙埋怨,「誰知道那是千歲宮啊!」      江墨卿又伸手扯他耳朵,「從後門溜進去的當然不知道。」      季清讓他別吵,說自己困了,要睡了。江墨卿翻身下床,撫著他頭髮,輕語道:「你 睡吧,明早我叫你。」      季清微睜開眼,見他從窗戶出去,心知準沒好事,指不定又去作什麼偷雞摸狗的買賣 。江墨卿許多事都藏著掖著,季清以前好奇還會問,不是被他轉移話題打法就是用些胡扯 的江湖故事敷衍。他這人還很奇怪,有時候愛乾淨到令人髮指,有時候又邋遢得一塌糊塗 。他容忍不了書桌上細小的微塵,卻可以穿著鮮血淋漓的腥臭衣服坐在院子裡飲茶賞花。      他常來與他親近,身上的腥甜氣味倒也不討厭,卻說不上喜歡。大師傅說世間情愛並 無對錯之分,男子多愛女子,若是傾心男子,倒也無妨。只盼他尋到有緣有份那一個,愛 他護他,其中甘苦自知,哪還用的著管別人如何說,如何看。      這便是赫連夏說的有緣人了吧。      季清蜷在被子裡撥弄著手腕上的紅繩,說實在的他可不信赫連夏那哄小孩的傳說,只 是忍不住去想流傳著這樣故事的蓬萊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那個赫連夏來的地方,到底是什 麼模樣。      島上的人一定都像他這般有趣溫柔吧,大哥脾氣不好,他就不同了,無論何時都帶淡 然微笑,父親曾是西域皇族,母親也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教養禮數都是周到。就連 找齊祁門七圖這麼離譜的要求都能答應大哥,他一定很喜歡大哥吧。      季清想到此處,喉間奇癢難耐,起身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走去桌邊倒了杯茶,茶水涼 了,甘味消散,唯剩苦澀。他聽到樓下有人高聲吟詩,行到窗邊去看,原來是花老闆提著 酒壺搖頭晃腦望月興歎。      花老闆抬眼看到他,對他招招手:「生病的小兄弟,可願意下來喝杯酒?」      季清衝他擺手,尷尬笑了,哪有人灌病人酒的。      「我和你說這是仙酒,喝一口你的毛病就全好了。」花老闆熱情邀他,季清拿手按了 按額頭,熱度似有消減,睡意也早早退去。他穿上衣衫,特意多加了件披風,下到庭院裡 與花老闆消磨起這漫漫長夜。      花老闆抓著他又拿他從前習武時的故事出來講,說書似地還念叨:「書接上回,咳, 我上回和你說到哪裡了?上回那人是你吧?」      季清摸不著頭腦,木木點了點頭,花老闆遂道:「我和你說啊,師門不幸出了個瘋子 殺了我師傅之後啊,我們門派就地解散。那瘋子啊自以為本事高明,到處找人比武,那回 選武林盟主,他還真把眾路豪傑挑下馬。不過他是個瘋子啊,怎麼能讓他當武林盟主呢? 於是各大武林正派啊,什麼華山啊,武當啊少林啊都出面阻止,說武林太平,也不需要武 林盟主這麼個廢職。這瘋子也知道他們排擠他,一氣之下出了關,禍害關外去啦。」      季清聽得認真,還追問故事後續發展。花老闆一挑眉,笑著捏他肩,「能有什麼然後 啊,我都好幾年沒見到他了,興許已經死在大漠裡。」      花老闆說完上下打量他,手指對著他晃個不停,問他,「你不是在樓上休息嗎,怎麼 下來了?」      季清扶額,歎了口氣沒說話,遙遙望向天邊,卻看麗澤山莊那處忽地燃起紅光,火紅 一片,將不見星月的夜空燒了個透亮。      花老闆揉了揉眼,頓了許久才問道:「咦,著火了?」      季清站起身,喃喃自語道:「該不會是江墨卿一把火燒了那兒吧。」 13、第十三章 ...   江墨卿和赫連夏都沒從正門回來,兩人踩著屋瓦飛身而下,見到季清坐在院裡頭手拿 酒杯,江墨卿奪了酒杯張口罵他,「半夜三更不在床上躺著,喝什麼酒?」      季清裹著披風,指向遠處火光,急切問道:「你該不會燒了別人屋子吧?」      江墨卿說他冤枉,分明是赫連夏放的火,季清不信,赫連夏卻承認下來。他望一眼越 燒越旺的大火,沒再言語,快步行小樓裡。江墨卿也沒多說什麼,抓著季清就走,花老闆 見三人匆忙離開,趴在桌上嘟囔,「你們啊,一來就沒好事,沒好事…………」      季清被江墨卿帶上樓,見他收拾起包裹,便問道:「這是要走?」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江墨卿替他繫好披風,手心貼上他額頭,覺著熱度未減半 分,垂手與他輕聲細語道:「本來想留你在這裡養病,我與赫連夏去辦事。想想還是不妥 ,此行必然路過千歲宮,你到時就去那裡休養。」      季清越聽越不對勁,忙問他出了什麼事。      江墨卿笑著摸了下他臉頰,「看你這樣子,你是在擔心我?」      季清抓住他手道:「你別整天沒正經,我問你正事呢。」      江墨卿看他急了,才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我與赫連夏去時麗澤山莊已經出事了 。山莊裡都是死人,我們正找莊主呢,冒出來個提著燈籠的蒙面人說要給我們帶路,說著 說著就打起來了,赫連夏不小心挑落了他的燈籠,就這麼燒了起來。」      「那人可看到他模樣了?」季清疑惑道:「你們兩人都沒抓住他?」      江墨卿無趣地撇嘴,「抓什麼啊,我和他無冤無仇的,再說了都起火了,逃命才最重 要,誰管抓人啊。」      季清看他無賴嘴臉,氣得齜牙,「說不定這就是陷害你的人啊?」      江墨卿卻覺無礙,「他要是陷害我的人,那以後還會再出手總會遇到,我都不著急, 你急什麼?」      他笑著去摸季清腦袋,拉起他手,道:「明天說不定就能聽到千歲宮血洗麗澤山莊的 故事了。」      他這話不假,三人連夜出了洛城,半路找了個茶攤歇腳,就聽到些閒言碎語,說是昨 晚麗澤山莊出了大事,有人看到是千歲宮的江墨卿出的手。那些個嚼舌根的還繪聲繪色描 述起江墨卿的長相,說是青面獠牙,長得不似人,像鬼。      江墨卿聽笑了,想去逗人玩兒,卻被赫連夏以路上不宜再生事端為由攔下,江墨卿想 了想倒也聽了他的。往西行了半日,見四下無人,季清才問二人是要往何處去。      赫連夏道:「西域。」      「怎麼突然要出關?」      江墨卿道:「昨晚忘記與你說了,我從那蒙面人身上扯下來個物事,那東西只有西域 那鬼地方才有。」      季清想問到底是何物,思量一番還是將這疑問硬生生吞了下去。江墨卿素不喜歡西域 ,興許與他出身有關,每每提及這地方他總不悅,要是來了生意要殺的是那裡的人他最最 高興。季清尋思,這回有人栽贓嫁禍千歲宮八成是衝著江墨卿來的,他殺人多,江湖中結 下的梁子也多,沒人找他尋仇那才是怪事。也幸虧見過他的人多數已死了,一路上沒人認 出他們。      季清身病拖拖拉拉了還不見好,卻沒大礙,就是到了晚上受不得冷風吹。將至千歲宮 ,地處偏僻,荒山野嶺裡只讓三人尋到個破廟過夜,江墨卿怕季清病情加重,說要摟著他 睡,給他取暖。季清面上尷尬,這破廟沒遮沒掩的,赫連夏就睡他們身旁,他實在拉不下 臉。江墨卿哪管他要不要,把他硬拖進自己懷裡,點了他睡穴,看他閉上眼,還和赫連夏 道:「讓赫連公子見笑啦。」      赫連夏靠牆坐著,斂色道:「你真覺得那蒙面人是天昭神教的人?」      江墨卿笑著看季清乖順熟睡模樣,道:「那令牌是真的。」      「他們來中原搶祁門七圖為得是什麼?」      「這我怎麼知道,再說他們新換上那麼個教主,幹出點離譜的事也是情理之中。」江 墨卿摟了摟季清,露出一貫輕蔑地微笑,「不要試圖琢磨瘋狗的想法。」      赫連夏聞言自語道:「玲瓏刀楚飛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江墨卿問他,「你見過他?」      赫連夏搖頭,「從來都是聽說,未嘗見過。」      江墨卿瞬時有些得意,略微昂首回憶道:「我見過他,那時我爹還沒死,他還沒殺了 他師父,玲瓏刀也不止他一個人會。」      赫連夏想起從前聽來的傳言,「聽聞醉夢居的花老闆以前和是他是師兄弟。」      這事江墨卿有印象,談及那時見到楚飛時,正是他們師傅帶著兩個最得意的徒弟來千 歲宮給他爹祝壽。一個是楚飛,另外一個喚作阿棠,便是如今的花老闆。楚飛當年殺了師 傅,砍去一干師兄弟雙手,唯獨當時回鄉探親的花老闆倖免於難。花老闆從此不再習武, 去到洛城開了醉夢居,手上把銀紋玲瓏刀也隨師傅殘缺屍首入了土。      「玲瓏刀法風光一時,現如今也只有一人在使。」江墨卿感慨道,「要我說,收那麼 多徒弟有什麼用,畢竟是外人,貪心一起就要殺人。」      赫連夏卻道:「哪怕親身骨肉都會殺父嗜母,更何況毫無血緣之人?」      他這話說得無意,江墨卿初一聽有些刺耳,卻也沒放在心上,還道:「人活在世,與 其死得不明不白還不如活個痛快。」      赫連夏笑著合上眼。見他也睡了,江墨卿輕吻了下季清的額頭,他卻睡不著,一想到 要去西域他就渾身不舒服。他討厭西域的天,亮得刺眼,厭惡西域的地,全是不踏實的沙 ,空中終年飄散著揮之不去的腐臭,大漠底下不知埋了多少具白骨。他的母親從那裡來, 頂著神教聖女的名號,心腸卻是歹毒得要命,從小餵他毒藥,生怕他成人後和她最愛的長 子爭奪宮主之位。虧得他體制奇特,沒被毒死,反而成就了百毒不侵的體魄。他還記得他 母親死時那最後的掙扎,哭著嚷著喊他名字,說她如何疼他如何愛他。通通是屁話,要真 疼愛有加,往他飯菜裡摻劇毒又是哪般疼愛的方法?      所謂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毒害親子的母親,就有嗜母殺兄的歹徒。江墨卿將季清 摟得更近了,嗅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清香,用耳語般輕細的聲音對他道:「我這輩子大抵 是不得好死,如若下輩子還有機會重生為人,你這味道,我記下了。」      外頭天色逐漸明亮,藉著那破落的木窗,江墨卿望到那孔雀綠般的天空,澄澈乾淨, 見不著一片雲朵,想來是個好天氣。      進入千歲宮地界,江墨卿給赫連夏在山腳下找了家客棧,讓他先在此處歇著,他親自 將季清送回去。      季清起先不依,啞著嗓子央了他許久,江墨卿容不得他不答應,拖著他就出了客棧。 季清原想半路找個機會溜走,誰知這去千歲宮的路實在繞人,沒走多久他就已認不出來時 的路了,只得由著江墨卿帶他上山。      兩人到了千歲宮門前,守門的紅衣人見到江墨卿行個跪禮,說是有客來訪。      「客人?自己找上來的?」江墨卿跨進門檻,打個響指,立時冒出三個綠衫人。他吩 咐其中一人去找楚大夫來,又問那紅衣人道:「客人帶來買賣了?」      紅衣人道:「客人姓白,陸爺親自下山帶上來的。」      他口中那個陸爺乃是千歲宮中二把手,江墨卿要是不在,千歲宮上下都聽他的。從小 在千歲宮長大,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由他領上山的客人,還姓白,該不會是……不過 也沒道理,他大哥怎麼會認識這千歲宮裡的人呢?      江墨卿示意另兩個綠衫人帶季清下去休息,轉而對紅衣人道:「陸銘現下陪著他?帶 我去見見。」      季清不肯和那兩個綠衫人走,執意要和江墨卿同去。江墨卿樂得高興,揮退了那兩名 綠衫人,摸了把他的臉,調笑道:「要是你哥上門提親我立馬答應。」      季清沒好氣地回他,「江墨卿,你能別這麼不要臉嗎?」      三人行至千歲宮中用作議事的雲和館,就見陸銘和個白衫人在裡面飲茶。      陸銘看到江墨卿,忙起身出來迎,那白衫人卻還端正坐著,慢慢回身。看到他正臉, 季清愣在原地,說不出話。還是江墨卿扯著他進了屋子同白衫人道:「見過白大哥。」      白霜涵此時面如霜凍,一聲不響,江墨卿笑道:「大哥果真人如其名。」      白霜涵也不瞧他,就對著季清動了動下巴,季清立馬撇開江墨卿的手跪到他面前。白 霜涵見他跪下,這才看向江墨卿,冷聲道:「這幾日還勞煩照顧了,我這就帶他回白家。 」      江墨卿面上還掛笑,勸道:「千歲宮也挺好,不比白家差,再說季清這幾日染了風寒 ,身子不適,不宜趕路。」      白霜涵放下茶杯,起身對陸銘頷首致意,拉起季清往外面走,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他是我白家的人。」      江墨卿攔下他,眉目中笑意散開,言辭卻還帶調笑意味,「他又不姓白,哪裡會是白 家的人?」      季清被這話戳中痛處,惱了似地瞪他,「我隨我哥走,你攔什麼?」      江墨卿衣袖一擺,對白霜涵道:「千歲宮又不是客棧酒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陸銘見這架勢,也上前勸說,白霜涵沒理睬他,雙桃花眼中泛起寒意,對江墨卿道: 「白府也不是什麼客棧酒樓,想來就來,想帶人走就帶人走。」      江墨卿囂張大笑道:「進了千歲宮,哪裡還由得著你說了算,白大哥,我敬你是季清 兄長才忍你到先在。你要堅持帶他走,休怪千歲宮上下不客氣。」      季清看他神色,知他不是在說笑,忙對江墨卿道:「我隨大哥回白家也沒什麼壞處, 你就別攔著了。」      江墨卿口口聲聲說,「白府要是有我千歲宮一成安全你回去也沒大礙,只是最近江湖 多事端,怕是要出大事,倒不如白大哥你同他都留在千歲宮。」      白霜涵眉毛一動,瞄了眼江墨卿,道:「江宮主近來忙於收集祁門七圖,季清要再跟 著你,再在千歲宮留著,我看,那才是不安全吧。」      季清忍不住替他辯解道:「大哥,那是別人栽贓他。」      「你這是在幫他說話?」白霜涵索性鬆開手,冷笑道:「你要自己想留在這魔窟,我 也帶不走你,也罷,你本就不姓白,我也作不動你的主。」      季清看他動了怒,扯他衣袖解釋道:「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銘過來打圓場,說兩兄弟好好說話云云,這時楚大夫背著藥箱疾步走來,到了季清 面前就笑話他,「你這小身板又病了吧?」      白霜涵看他作大夫打扮,接道:「死不了,老毛病了,踏踏實實睡個幾天就沒事了。 」      楚大夫對他笑,問他是否也行醫。白霜涵也不作答,自顧自行到江墨卿面前,上下打 量他一番,說道:「那日放火燒了麗澤山莊的可是你?」      「那可不是我,是個叫赫連夏的人。」      聽到「赫連夏」三字,白霜涵嫌惡地皺眉,臉色更冷,繼而問道:「他和你們一起? 」      江墨卿看了眼帶著楚大夫和季清進屋的陸銘,頷首道:「沒錯,我呢,想找出嫁禍我 的人,他呢,也在找祁門七圖,就湊在一起了。」      白霜涵眉毛一動,兀自低語,「還真去找…………」      江墨卿作勢送客,還道:「白大哥你又不會武,這人強奪也奪不走,他要強行隨你去 ,我打暈了你們兩個,一個扔下山,一個關進密室裡,他也還是走不了。」      白霜涵靜默聽他說完,片刻後才道:「我在這裡把他病治好了再走。」      江墨卿聽了,面露喜色,笑道:「那我也留下等大哥治好他病再走。」      白霜涵盯住他狡黠的眼,冷哼一聲甩袖進屋,江墨卿招來僕從,特意為他收拾了間屋 子出來,還去問他喜歡吃什麼,說是晚上就讓廚子做。白霜涵倒不挑剔,除了羊肉腥味太 重吃不了,其餘都能吃。      江墨卿便吩咐下去,當晚廚子煮了席全羊宴,席間白霜涵面色不改,還是副冷冰冰的 模樣,一口菜都沒碰,光顧著喝茶。季清把江墨卿叫到外頭問他,「你這不是變著法子趕 我哥走吧?」      江墨卿沒承認,還認真道:「我巴不得你哥留下給你治病。」    14、第十四章 ...   季清跺了他一腳,轉身就走。晚上他摸進白霜涵那屋,看他還沒睡,拉著他去了灶間 要給他下麵條吃。      白霜涵靠在門邊看他忙活,說了句,「你對這裡還挺熟悉。」      季清翻箱倒櫃找掛面和雞蛋,隨口應道:「還行吧。」      白霜涵問他身子可舒服些,季清歎了口氣,道:「就那樣,拖著不肯好,其實我倒覺 得沒什麼了。」      他說完這話,白霜涵卻沒聲了。季清怕尷尬,自顧自說起在崑崙修習時的趣事。白霜 涵似是聽著,偶爾應他幾聲,不接話也不提問。季清不時回身看他,總瞧不見他正臉,沒 法看清他臉上神色。到後來季清也不說話了,待他下好了麵條放到桌上,找了雙筷子喊白 霜涵來吃才算是打破這份沉默。      兩人坐在板凳上互相看了眼,還是白霜涵先笑出了聲,季清許久沒見到他笑臉,半晌 沒反應過來。白霜涵見他愣著,摸了摸他腦袋,眼中的冰寒逐漸融化,才算是有了點人氣 。      他道:「原本許多話想問你,想和你說,不過突然間什麼都不想問了。」      季清低下頭,怯怯喊他一聲「哥」。      白霜涵拿著筷子比劃,「從前你還只有這麼大,一下子就長高長壯了。」季清瞅著他 嘿嘿笑,讓他快吃,要不然麵條漲干了可就不好吃了。白霜涵低頭吃麵,誇他手藝不錯。 季清得了誇獎有些飄飄然,拍著胸`脯說,「那是當然,大師傅教我的手藝,我可不能給 他丟臉。」      白霜涵笑他經不住誇,季清這下更樂了,歪著腦袋看白霜涵,低低道:「大哥你笑起 來真好看。」      「油嘴滑舌,這又是你哪個師傅教你的?」白霜涵喝了口麵湯,大半碗麵條下肚還真 有些飽了。季清撇撇嘴,說他這是如實相告,有板有眼地重複念叨,「好看就是好看啊。 」      白霜涵拿他沒辦法,由著他盯著自己看,笑話他記性差,都記不住自己長相,還要這 麼目不轉睛看。      「大哥,你的有緣人長什麼樣呢?」      他認真地問,那雙明亮的眼中映照出白霜涵的臉孔,他喃喃念著,「長什麼模樣呢? 」      白霜涵刮他鼻子,板起臉道:「什麼有緣人無緣人的,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麼?」      季清還是那麼癡癡看著他,聲音愈漸飄渺,宛如對鏡低語,「我聽有個人說,他的有 緣人就長大哥這樣。」      白霜涵一怔,眉心微微皺起,卻沒惱,淡淡回道:「那又如何?」      季清接不上話,垂頭掰弄起手指。白霜涵念及白日時江墨卿所說所言,季清忙道:「 大哥他這人整日胡說八道,不用理會。」      白霜涵卻道:「其實他說得也對,你本就不姓白,不必聽我的,將來要去什麼地方要 做些什麼我也管不著。」      季清急了,鼻子一酸,眼眶都泛紅,「大哥你別不要我啊………我在這世上也只有你 這麼個親人了……」      白霜涵伸手抹他眼角,又好氣又好笑地,「我又不是這個意思,你急什麼。我是說你 要想去江湖上闖一闖,大可去,要是累了倦了就回來白家歇歇。」      季清立時笑了,吸著鼻子連連點頭,不過又好奇怎麼數日不見白霜涵就變了主意,忍 不住問他,這才得知原是他師傅給白家去了封信。      「十年都悶在山上也該悶壞了,去外面結交些朋友也沒錯。」白霜涵也沒詳細和他講 信中所寫,季清央著他要看信,說是惦記三個師傅,看看筆跡解解思也好。      「等你再回白家我就給你看。」白霜涵問他病養好了有什麼打算,季清想也沒想便脫 口而出,「和赫連大哥一起去找祁門七圖啊。」      聞言,白霜涵卻換了個話題,問起江墨卿之事。      「你喜歡他?」      他問得太過直接,季清一下沒了主張,抓耳撓腮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見狀,白霜涵復 又問了遍,「他喜歡你?」      這下可好,季清臉面紅透,眼裡又急又恨地,捂著肚子就是不吭聲。白霜涵看他是這 般反應,尋思片刻,道:「他要待你好那便最好,但你要記著,他江墨卿是千歲宮的人, 殺過許多人,外頭仇家遍地。你要真和他好了,我也只能說一句『小心珍重』。」      季清支支吾吾,終是憋出句話,「大哥你別亂猜,我與他都是男子,哪裡會………… 」      白霜涵站起身,拍著他肩,對他道:「你要喜歡一個人,還去考慮他是男是女,那多 傻?」      季清才想說什麼,卻看江墨卿手持折扇從門外飄了進來,一身白衣,遊魂似地把他嚇 了一跳。      江墨卿進來先是拍手,推開扇面一個勁兒地點頭,說白家大哥方才一番話說得真正有 理。季清趕他出去,推他到門口,抱怨他聽人牆角。江墨卿理直氣壯搖著扇子,道:「我 的地盤,我想去哪就去哪,想聽什麼就聽什麼。」      季清除了說他不要臉,臉皮厚也再罵不出什麼新鮮的詞來,悻悻轉身,要送白霜涵回 屋歇息。江墨卿笑盈盈目送二人,他這突如其來的極好心情弄得季清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更要命得是,接連三天他都帶著這奇妙笑臉出現在他身旁。端茶送水,伺候得好不周到, 對白霜涵也是照顧有加,羊肉宴再沒燒過,還特意給他換了屋,和季清住一個院。晚上也 不來鬧他,總和季清說,「大哥是個明白人,明白人。」      白霜涵待他卻是一如既往平平淡淡,不說他好也不念他的壞。除了每日給季清把脈煎 藥,就在季清屋裡閒閒坐著,季清和他說話他便回幾句,他不說,他也沒話講,靜靜坐在 屋中看窗外陽光變換,花草繁盛。      陸銘每日都來看他,閒聊之下季清才知道原來白霜涵對他有救命之恩,季清私下問過 白霜涵,問他後不後悔救了個千歲宮的人。白霜涵搖頭,回道:「我救他時只因他身受重 傷,已是瀕死。他恢復之後沒殺了我已是我大幸。」      千歲宮上下除了陸銘也只有楚大夫能和白霜涵說上兩句,無非是些病理醫術之類的話 。江墨卿在他這兒碰了不少軟釘子,待到季清痊癒了,白霜涵才算是主動和他說了句話。      他道:「這幾日勞煩江宮主了。」      江墨卿說他客氣,面上還是喜滋滋的高興模樣。他簡單收拾了點東西便帶白霜涵和季 清下山,三人去到山腳下東福客棧時恰是正午,季清頭一個踏進客棧,看到赫連夏便衝他 招手,快步過去,拱手道:「赫連大哥這幾日等得不耐煩了吧?」      赫連夏點了一整桌的菜,菜香撲鼻,惹得季清肚子咕嚕咕嚕叫喚。      「本想先行一步,結果收到江墨卿的飛鴿傳書,問我可願等幾日與你們一道出行。我 想想也挺好,這附近山色湖光都是一等一的美,便留了下來。」赫連夏給他倒了杯熱茶, 再朝門口望去,見到了走在後頭的白霜涵,眼前一亮,問季清道:「你哥怎麼也來了?」      但瞧他眼神定在白霜涵身上似地,季清勾著他肩,對他擠眉弄眼道:「我特意給你叫 來的。」      赫連夏說他胡扯,沒信他,季清推開他撇嘴道:「你這人都不好騙,不好玩兒,我哥 他特地來尋我。」      「他現下就要回白家了?」      「大概吧,你自己問他去。」季清看白霜涵走近了,拉他到身旁坐下,笑嘻嘻道:「 哥,剛才赫連大哥還惦記你呢。」      白霜涵斂眉不語,江墨卿給他倒茶舀湯,一副恭敬模樣,問道:「白大哥你這是立馬 要回白家?」      白霜涵抬眼看他,擋下他給自己夾菜的筷子,問他,「你們這是要出關?」      江墨卿點頭稱是,白霜涵拍了拍季清的手背,對他道:「關外天氣愈發變幻莫測,多 加小心才是。」      季清嘴快,立即接道:「大哥要是擔心,那就和我一起去唄,路上也好照應。」      江墨卿覺得不妥,赫連夏也道路途多危險,季清便道:「我就隨口一說。」      白霜涵抿了口茶,不聲不響瞥了赫連夏一眼,沒人看得透他冰寒面孔下所思所想。他 沒言語,被這份沉默央及,一個兩個也都不說話了。沉靜片刻,白霜涵眼眸一轉,薄唇微 啟,言道:「我和你們一道去。」      季清又喜又愁,喜的是能與大哥同行,路上傷了病了也有照應,愁的是大哥武藝不通 ,要是遇上埋伏,那該如何是好。      白霜涵往他碗裡夾了塊梅乾菜扣肉,喊他別傻愣著,道:「你這身子我還得多盯幾天 ,你放心,一出了雁陽關我就回去。」      季清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捧起飯碗點了點頭。江墨卿腦筋轉得快,立馬接上,「大 哥你放心,有我在這,一路上保證你們安全。」      赫連夏有些走神,恍惚片刻,不知是想到什麼趣事,微微笑了。他這笑容被季清看到 ,不由跟著翹起嘴角,笑得高興。      四人酒足飯飽,策馬出了千歲宮地界,一路向西,直奔雁陽關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往西而去的時候。。不知怎麼有種西遊記的感覺。。。。。。OTZ 15、第十五章 ...   四人行至肅州城,尋了個酒樓歇腳,江墨卿走在最前,大大方方進去,找了個大堂裡 的位置坐下。酒樓中閒散坐著兩三桌人,看有生人進來,抬眼望了會兒便埋頭繼續吃菜。 跑堂的年輕後生長得機靈,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珠將四人看了個遍,上來壺新茶,給四人一 一倒上。      江墨卿挑剔,跑堂的報了一長串菜單也沒個滿意的菜色。白霜涵和赫連夏都沒出聲, 還是季清耐不住性子嫌他麻煩,打斷跑堂的,與他道:「你隨便上個四菜一湯就得了。」      江墨卿瞅著白霜涵義正嚴詞地說,「這怎麼行,隨便上的菜大哥怎麼吃得慣,你再說 幾個我聽聽。」      季清也不搭理他了,起身借口說去茅房。他回來時他們邊上多了桌人,五個年輕男子 穿著一色黑衣,寶劍在身,面目嚴肅,說話間也透著股江湖味。季清忍不住多看了他們兩 眼,竟和其中一男子的眼神對上。這眼神裡帶著七分警覺,三分敵意,虎視眈眈,看得人 背後發涼。      此時飯菜上桌,白霜涵見他愣著便喊了聲他,「看什麼呢?」      季清給赫連夏和江墨卿使眼色,二人不知是有意無視還是真沒明白,還都問他是不是 眼裡進了沙。季清心裡腹誹:從前一個兩個都挺聰明,怎麼這會兒腦袋不靈光了?      江墨卿挨到他邊上給他夾了塊魚肉,笑瞇瞇看他,道:「這塊肉好,沒什麼刺。」      季清回身小心翼翼又瞧了邊上那桌的黑衣男子,要說這五人沒問題他絕不相信。哪有 人坐那麼半天,菜都不點半盤?他們要願意,跑堂的也不願意啊……如此說來,跑堂的哪 裡去了?      季清將這店堂看了好幾遍,那跑堂的不知去了哪裡,原先櫃檯裡打著算盤的男子也不 見了蹤影,酒樓大門也關上了。他扯了扯還在他耳旁喋喋不休說著魚肉的江墨卿,輕聲道 :「我看這裡不對勁。」      江墨卿笑著放下碗筷,問他,「吃飽了?」      季清點了點頭,赫連夏還問他,「也沒吃什麼,怎麼已經飽了?」      季清抹了把嘴,摸著肚子說:「我真飽了。」言罷,起身就要走。江墨卿隨之起身, 赫連夏掏出些碎銀放到桌上,嘴裡還念叨:「怎麼跑堂的不見了?」      季清瞥了眼那群黑衣男子,見他們手已按上劍柄,心下著急,催他們快走。好不容易 四人走到了門口,季清走去推門,門內沒上鎖,大約是被人從外面鎖住。他看了眼江墨卿 ,江墨卿轉了轉眼珠,大步走到那桌黑衣男子邊上,雙手背到身後,頗有俠士風範,昂首 自報姓名,「我就是江墨卿,眾位找我有事?方纔你們進來就見到你們拿著張畫像對著我 瞎比劃,不如拿出來我看看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季清弄不明白,要是他早看出這桌人有鬼,怎麼還能忍那麼久?      那五名男子皆不言語,大概也沒料到他會徑直上前與他們說話。江墨卿得不到回應, 又道:「我與幾位好友不過是想吃頓飽飯,現在吃完了要走,你們把門鎖上了是怎麼回事 ?」      季清聽他惱了,看了眼赫連夏,壓低聲音問他,「這可怎麼辦?」      赫連夏瞧著大廳裡還留著的兩桌客人,一桌坐著一男一女,狀似夫妻。一桌則是一對 爺孫,孫子剔了個小光頭,正眨著雙大眼睛看著他們。      「沒事,這幾個人我和他聯手對付,綽綽有餘。」      季清聽了,心裡一咯登,「不是讓你們打啊,這還有老人小孩的,要是見了血……… …」      赫連夏笑了笑,對他和白霜涵道:「現下這麼乾站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坐下喝口茶。 」      白霜涵看了眼他,招手喊季清到一張空桌邊坐下,對他道:「他們打他們的,你別多 事。」      季清指著那小童道:「哥,他們刀劍不長眼,傷到人怎麼辦?」      他話音未落,卻看那小童飛身而起,腳踏木桌,借力躍到江墨卿面前,口中低喝一聲 ,朝他胸前便是一腳。江墨卿閃身躲開,抽出黑衣男子那桌上擺著的一把寶劍,直指那穩 當落地的黃衣小童。      這下可把季清看傻了,白霜涵倒是鎮靜自若,垂頭低聲道:「江湖多奇人,都留到這 時候了,管他老的少的,都得多長個心眼盯著。」      季清略顯木訥地點了點頭,看那黃衣小童被江墨卿手中銀光閃閃的寶劍指著不驚也不 怕,雙腿一屈,盤腿坐到了地上。那桌黑衣男子見寶劍被搶了,霍然起立,踢開礙事的桌 椅將江墨卿團團圍住。      黃衣小童見這架勢樂開了懷,拍著小手看大戲似地直喊好。江墨卿冷笑一聲,挽了個 劍花,執劍於身側,朗聲問對眾人道:「找我尋仇還是為了祁門七圖?」      那圍住他的五名男子互看幾眼,均未開口,江墨卿抬起下巴,衝著端正坐在外圍的一 男一女道:「你們呢?」      那一男一女形同夫妻,面貌卻十分相似,男的眉心長著顆黑痣,面容陰柔,女的長得 俏麗,如此看著,也是佳人一個。兩人瞧了眼江墨卿,又望向立在不遠處的赫連夏,異口 同聲道:「祁門七圖。」      江墨卿哈哈笑了,說這兩人都是實在人。此時那女的站起身,轉著手腕上的玉鐲子, 對赫連夏道:「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赫連公子,早前聽說您和千歲宮同流合污,我還不信 。」      赫連夏展露笑顏,道:「同流合污說不上,只是恰好同路。」      那眉心帶黑痣的男子便道:「那你與他就是同道中人?」      女子覺得他這問話無理,瞪了他眼,喊他一聲「哥」。      兩人與赫連夏說話這當口,江墨卿已是不耐煩,「我說諸位,要打就打,磨磨蹭蹭我 還能給你們磨蹭死不成?」      那眾黑衣男子聽了,二話不說朝他衝了上去。季清看那五人中四人持劍,似乎是在使 一套陣法,可惜其中一人寶劍被奪,陣法漏洞百出,被江墨卿好好欺負了一把。      這邊廂,女子也不為爭鬥所擾,對赫連夏繼續道:「家母與令尊也是老交情了,要是 之後傷到您一二,還望令尊莫要怪罪。」      季清聽她這話說得彆扭,分神看了眼江墨卿那處,他竟將手中寶劍還了回去,口中唸 唸有詞,「可別說我欺負人,你們使套完整的歸山劍法給我耍耍。」      沒了兵器他也不著急,順手抄起筷桶裡的竹筷,迴避之際將竹筷逐一插進黑衣眾手心 。季清不忍見血,把頭扭到一邊,白霜涵不動聲色,但見那黃衣小童在眾人打鬥中毫髮無 傷,這會兒一蹦一跳朝著他們過來,說是來討口茶喝。      赫連夏眼角瞥到他,快步過來將他擋下,笑道:「小兄弟想要喝茶回你爺爺那桌便是 。」      小童踮著腳伸長脖子去看白霜涵,嘴裡咿咿呀呀喊他,「白家少爺,白家少爺。」      白霜涵嘴角一動,看他一眼隨即移開視線,季清小聲問他,「哥,你認識這小孩兒? 」      白霜涵搖頭,小童抬腳去踹赫連夏,想要硬擠過去。赫連夏身形一閃,抓住他肩,小 童身子靈活,肩膀向後一動,抬手格開他胳膊,著地後還對他比出挑釁手勢,奶聲奶氣道 :「好狗不擋道。」      赫連夏依舊對他笑,指著老人的位置,對他道:「小兄弟,你爺爺喊你回去。」      黃衣小童滿面怒氣,兩隻小手緊捏成拳,擺好跨步,似是想要與他過兩招。      「小滿,回來。」      那始終一言不發地老人總算是開口了,小童聽了他這聲召喚,憤憤收身左竄右跳回到 老人身旁。江墨卿將那群黑衣人收拾了個乾淨,看他們一個兩個全都歪歪斜斜倒在地上, 頗為不滿地踩在其中一名男子身上,道:「就這點本事就趕來埋伏我?」      「好本事,江宮主好本事。」俏麗女子給江墨卿拍起了手,「我等今兒個長見識了。 」      江墨卿取來地上寶劍,將那眾黑衣男子一一封喉,才對女子道:「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小心長針眼。」      「拿著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小心不得好死。」眉心帶黑痣的陰柔男子言辭刻薄,他 和那女子一前一後走到江墨卿身邊,俯身在個倒地的黑衣男子身上摸索片刻,揪出一張人 面畫像遞給他,道:「這畫像已在江湖中傳開,說是找到畫像中人便能尋到祁門七圖。」      赫連夏也湊過去看,見那畫像上畫著的正是江墨卿,還道:「畫得挺好,和真人一模 一樣。」      江墨卿撇下畫像,冷著臉不屑地輕哼一聲。眉心帶黑痣的男子與他一拱手,道:「江 宮主,後會有期。」      言罷,與那俏麗女子兩人從窗戶離開,而那爺孫倆也早已沒了蹤影。      「那幾人是…………」季清看不明白,怎麼說著為了祁門七圖而來的,卻已經走了?      「探個路,摸一摸我們這邊的情況。」赫連夏看他眼中存疑,遂道。季清愈發鬧不明 白了,「怎麼還有這樣的人。」      「大約是來看我和江宮主是不是一夥的,要我們是一夥的,與我們打起來他們絕無勝 算。」赫連夏與他解釋道。江墨卿此時默默行到門前,一劍劈開緊閉的大門,那寶劍卻不 爭氣,與拴住大門的鎖鏈一同裂開。他朝地上啐了口,道:「就我一個人,他們也不是我 對手。」      季清略顯歉意地看著白霜涵,道:「大哥,拖累你了。」      白霜涵摸了把他腦袋,「說什麼傻話。」      當晚,四人露宿在肅州城外,赫連夏提及白日那對兄妹,道他們是黃家兄妹,哥哥名 叫黃方奇,妹妹喚作黃巧鈴,幹得是劫富濟貧的事。季清聽了,問道:「那他們也找祁門 七圖也是劫富濟貧?那是好事啊。」      赫連夏笑他傻,道:「他們說劫富濟貧你就信,要真找到了寶藏,誰還知道他們會作 出什麼來。」      江墨卿聞言頷首,「赫連夏你總算是說了句人話。」      「那那個小孩兒和老人家呢?」      赫連夏說是沒見過,江墨卿也沒見過,只對那小孩身功夫有印象,「像是羅漢拳,腿 法拳法並重,」他頓了會兒,又道:「大概是找我尋仇的吧,兩年前我接了單生意,現如 今應該找不出會使這套拳法的人了。」      經他這麼一說,白霜涵似是想起了什麼,卻沒說話。季清挨在他身旁打了個哈欠,「 大哥,我靠著你睡你不介意吧?」      白霜涵露出難得一見的輕柔微笑,「你別像小時候一樣睡到一半嫌棄我身子涼就行了 。」      江墨卿往火堆裡添了幾根樹枝,嬉笑對季清道:「我身子可暖了。」 16、第十六章 ...   季清窩在白霜涵身旁嘟囔,「你身子再暖,關我什麼事。」      江墨卿抿了抿嘴,衝著他嘻嘻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赫連夏便對他道:「我那時才 遇上他,可是個牙尖嘴利的,沒想到一見到江宮主,立馬就蔫了。」      季清對著赫連夏直哼哼,還不服氣地辯道:「我又不是地裡的花花草草,怎麼還能蔫 了,你別瞎說。」      赫連夏順著他這話,道:「我從來只說自己明明白白看到的,怎麼能說是瞎說呢。」      季清張嘴要接他話,卻被白霜涵掐了把胳膊,「就你嘴皮子最利索,是不是?」      季清沒敢再回嘴,慢吞吞眨了眨眼,隱到了白霜涵身後。江墨卿此時表現出君子氣度 ,按著赫連夏手腕,正色對他道:「赫連公子話不能這麼說,在下何德何能震得住崑崙弟 子,白家小少爺?」      赫連夏笑著點了點頭,江墨卿拿根長樹枝戳弄著火堆,道:「你們先睡,我守著。」      後半夜時,赫連夏換上他,一直守在火堆邊坐到了清晨。離開肅州城後,四人刻意繞 開大城鎮,取道小路。雖是風餐露宿,過得沒那麼舒坦,好在再沒遇上什麼江湖客要劫他 們的道。如此過了幾日,在處郊外,四人遇上了埋伏。      伏擊他們的是一夥土匪,為首的卻是個白淨書生。季清身下馬匹先被射下,幸而他還 有些武功底子,身手算是敏捷,在地上順勢打了個滾。他起身時雖無大礙,這行徑卻把江 墨卿給惹惱了,翻身下馬二話不說就和群土匪打了起來,對方人多勢眾,將四人團團圍住 ,季清武功自不比赫連夏與江墨卿,對付幾個土匪倒是綽綽有餘。他憂心他哥,混亂中看 見赫連夏也正被人圍攻,忙喊道:「你帶我哥先走!」      土匪幹架毫無陣勢,全憑人多,江墨卿出手狠辣,奪了大刀,刀刀砍上別人要害,瞬 時放倒一片。季清下不去手,用上點穴手法,將人定住。那書生模樣的頭領見這敗退架勢 ,擇路要逃,江墨卿此時已是殺紅了眼,施展輕功追趕上他,一刀斜砍而下,結果了其性 命。      季清許久沒與人動武,靠在路旁看江墨卿正俯身搜查那頭領衣衫。見他掏出張畫像, 季清便問道:「又是你的畫像?」      江墨卿扔下大刀,在身上胡亂抹了把手,道:「想要劫我的東西,哪有這麼容易。」      季清看著向西遠去的兩行馬蹄,輕嘖一聲,道:「和大哥分開了。」      江墨卿倒沒覺得遺憾惋惜,反而是面上掛笑,道:「往雁陽關去,總能遇上。」      季清看他笑臉配著那身血紅衣衫,青天白日下卻有股森然之氣自他週身散出。他歎了 口氣,馬匹早已被驚跑,眼下只能期望日落之前能遇上個村落。江墨卿走來執起他手,一 手的腥味讓季清皺起了眉。他抽出手,兀自走到他前面,江墨卿隨在他身後,道:「讓你 見血了你不高興?」      季清沒答話,江墨卿瞥了眼被他點住穴道的幾人,道:「我不殺人,別人就要來殺我 。況且,我靠殺人過活,不知虧欠多少陰德,下輩子斷然不能再為人。」      季清回身看他,「這輩子還挺長,你要想積德還能行。」      江墨卿哈哈笑,話鋒一轉,說起那日倒在去往千歲宮的山路之上的無名屍體,「身份 已經查清,是山下個農戶的兒子,收了人的錢帶人上山,那夜明珠大約是那人答應給他報 酬。」      季清皺眉,道:「你們山下隨便個農戶的兒子都識得上山的路?」      江墨卿道:「當然不是,那小子也只是碰巧知道罷了。」      「收買他的人是楊偷天?」      江墨卿思索片刻道:「除了他也再想不出其他人,定是帶他上山後他得了手,下山時 殺人滅口了。」      季清心裡一陣不爽快,道:「你們江湖中人成天就知道殺殺殺。」      「那你以為江湖是什麼樣?」江墨卿覺得好笑,「那麼多人聚在一起,會了些武功, 有了些貪心自然就有爭執,就算是成天吃齋念佛的少林和尚不也常摻和這些破事?」      季清撇嘴,饒是說不過他。大師傅從前常告誡他江湖多險惡,人心多叵測,卻也說, 結交三五好友,行俠仗義,雲遊四海那也是江湖中極樂之事。      江墨卿大發善心沒要了那幾個僵在原地的土匪的命,還腆著臉湊到季清邊上討好般地 說道:「我賣你面子,你既不願看我殺人我就不殺了。」      季清翻個白眼,揉著手腕大步向前走。兩人運氣不差,沿著這條小路行至黃昏還真讓 他們找到個小村子。虧得是晚上,江墨卿那一身的血也隱在了暗中,旁人只道他是穿了件 深色衣衫,兩人去到馬廄睡了一晚,季清半夜醒了一次,沒見江墨卿在身旁,出外找了一 圈也沒找著,翌日天邊微亮江墨卿才回來。他不知去哪裡換了身乾淨衣衫,還牽來兩匹馬 。      季清問他跑去哪裡,江墨卿笑嘻嘻看他,道:「你擔心我跑了?」      季清呸他,「你上哪兒弄來的馬?」      江墨卿道:「不偷不搶,我買的。」      季清也沒心思再追問下去,踩著馬蹬上了馬,江墨卿手裡牽著韁繩,對他道:「散散 步看看風景多好。」      季清沒他這份情致,心裡一想到大哥就著急,夾了下馬肚子將他甩在身後。江墨卿自 後面追來,還是一臉悠然自得,「知道你心急你哥,你放心,赫連夏也不是省油的燈,有 他在,沒人傷得了你哥。」      「又不是你哥,你當然不著急。」      「怎麼不是我哥,是你哥就是我哥。」江墨卿說得認真,季清忽地勒馬停下,凝神看 他,垂首輕語道:「我與你……」      「什麼?」江墨卿看他嘴唇動著卻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傾身靠近,將將聽他道:「 你說喜歡我,我也……」      他囁嚅數次,終未成句,江墨卿歪著脖子瞧他,欣然道:「我喜歡你這話我一早就和 你說了,你現在不喜歡我也沒關係,你自己方才都說,這輩子還這麼長。」      趁著季清答不上話的當口,江墨卿端詳起他眼耳鼻口,眼角處還余留著幾分少年人的 青澀,眼瞳漆黑,清澈明亮,面頰上帶著羞怯的紅。他愈看愈覺得討人喜歡,忍不住伸手 刮了下他臉,道:「也不去找什麼陷害千歲宮的人了,不去找什麼祁門七圖了。我們找個 地方隱居可好?」      季清扯了扯韁繩,□的馬兒向前邁開幾步。江墨卿對他笑了笑,「你想去哪裡,我就 一一陪你去。想吃什麼,我學來做給你吃,包準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他話說得好聽,季清抬眼看他,低低說道:「從前你和我說,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歡上 我,我那時還不信有這種事。」      「現在呢?」      季清卻沒回答,拍了下馬屁股,一下跑出好遠。江墨卿牽著韁繩在原地踏了幾步,只 見季清那揚起的手腕上纏繞著的紅繩在四起的塵土中亮得扎眼。他怔怔望了會兒,輕聲笑 了,這才揚鞭追趕。      二人馬不停蹄往雁陽關趕,路上卻是麻煩不斷,走走停停竟用了大半個月才到了雁陽 關。 17、第十七章 ...   雁陽關內正值通商旺季,外族模樣打扮的胡商隨處可見,街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江 墨卿與季清二人將關內客棧找了個遍也沒見著白霜涵和赫連夏,他便和季清商量先找個地 方住下,再從長計議。季清心裡著急,卻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好答應下來。他跟在江墨 卿身後在雁陽關內找落腳的客棧,卻是心不在焉,直到江墨卿拉他進了間客房才回過神來 。他看江墨卿關上房門,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問道:「我們睡一間?」      江墨卿道:「你剛才沒聽掌櫃的說,就只剩下這麼一間了。」      季清問他,「那其他客棧呢?」      江墨卿過來揉他腦袋,「你這一下午都幹什麼了?這城裡就剩下這家客棧還有這間空 房,再說了,你又不是沒和我睡過一張床。」      「那到時大哥他們到了睡哪裡?」季清原先坐在床頭,看他走過來,立馬起身踱到窗 前。      江墨卿脫了外衫躺下,道:「等他們來了我們就出關。」      季清見他是要歇息,便說下樓找吃的去。江墨卿撐著腦袋看他一溜煙跑了,百無聊賴 地打了個哈欠。屋外天色敞亮,放眼天地間,皆是土黃一片,也不知是幾時幾刻。季清還 真是有些餓,問跑堂的要了碗羊肉面呼哧呼哧吃得高興。他聲旁坐著的都是些五官深刻的 胡人男子,他們說的話他雖聽不懂,卻覺得新鮮有趣。吃飽喝足後季清也沒閒著,出了客 棧走到街上閒逛。      江墨卿今日不知是盤算著什麼,看他獨自下樓也沒來纏著,換作前幾日就連他找地方 方便他也要跟在身後,還口口聲聲說是生怕半路殺出個不速之客把他給劫了。      季清自知自己武功本領沒他高強,不過,比起那些個江湖嘍囉還是強了不少。雁陽關 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繞著關內走一圈不知覺間已是天黑。季清抬頭見到圓盤似地月亮 ,便打算往回去。      即便仍在關內,但雁陽關中人與物已於中原相差甚遠。別說吃的穿的,就連街邊商舖 都帶著粗狂的西域特色,鮮少刻意雕琢的痕跡,外牆和招牌用色亮眼。即便是在夜晚,被 一街的燈籠照著也如同白日般鮮艷。      季清走回客棧時,正趕上街上夜市開場,小販們忙著擺攤,賣得都是些他沒見過的玩 意兒。他望了眼街另一頭的客棧,心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逛逛。」      他這麼想著,便沒著急回客棧,翻出身上僅有的碎銀攥在手裡逛起了夜市。夜市上多 吃食,就算是糕點也都透著股酸辣味,季清吃不了辣,丟了又覺得浪費,好不容易吃完, 憋著股勁滿街找起了水。說來也巧,夜市裡正有個賣涼茶的攤子,季清上去要了碗涼茶, 一口氣灌下。那賣涼茶的姑娘看他喝得太急,還怕他嗆著,給他遞上山楂糕,道:「涼茶 味苦,你吃這個緩緩。」      季清放下茶碗,抹了把嘴,道:「不算苦,我常喝藥湯,可比這要苦。」      「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涼茶攤前冷清,那賣茶的姑娘便和他閒扯起來。原來那姑娘也不是本地人,不久前隨 父來到雁陽關,本想帶些土產回中原賣,孰料父親水土不服病倒了,給他看病幾乎花光所 有盤纏。眼下父親病情稍有好轉,還需再調養幾日,裡裡外外花銷全靠她晚上擺攤賣涼茶 來湊。      季清聽了她遭遇,看她生意零落,便要幫她招攬過客,那賣茶姑娘攔住他,道:「這 裡人最煩這個。」      季清撇撇嘴,只好自掏腰包又買了碗涼茶。那賣茶的姑娘先是謝了他番好意,問他道 :「去關外作生意?」      季清笑道:「看我也不像是生意人,不過是出去隨便走走,看看外面的天下是什麼樣 。」      賣茶的姑娘也跟著笑了,臉上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那怕你要失望,外面淨是黃沙 ,遮天蔽日。」      季清聽了卻高興,搖頭晃腦地說道:「正好我還沒見過這等景象。」      兩人聊起大漠風光,聽得季清心癢癢,說起關外那些瓜果,那姑娘也是頭頭是道。季 清耐不住饞,二話不說要去買街對面的綠葡萄吃。他正付錢時,回身看了眼涼茶攤,卻見 到和白色人影一晃而過,那側影像極了赫連夏。季清拿過兩串葡萄,趕忙追了上去。夜市 人多,他擠不到那白影身旁,兩人間總隔著三兩個路人。他出聲喊,那喊聲卻被街旁小販 的叫賣聲蓋過。      那白影在個賣紗巾的攤位前停下,季清踮起腳尖望,他正和攤前一個紅衣人說著什麼 。季清看他駐足,撥開人群想要喊他,卻看那和他挨得很近的紅衣人笑著回頭。      他再沒出聲,將赫連夏的名字嚥下,慢慢往後退了幾步,轉身躲到了街邊的小巷裡。      他把葡萄抱在懷裡,垂首看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夜市裡的燈火驚動這單薄的黑影,模 糊的輪廓隨之變換扭曲,再不似人影,反倒像極了一道樹影。樹幹細瘦,枝葉稀少,與白 家那棵桃樹一樣,開不出花。      「怎麼躲到這了,我就和你大哥說我見到你了。」      季清聞言抬頭,見是赫連夏,便對他笑了笑。      「我和你大哥才到,還在找你們呢。」赫連夏看到他手裡的葡萄,笑他買了好吃的就 躲起來吃獨食。他喊季清出來,說是白霜涵在外面等著。      季清避開他伸來的手,踢了腳石子,低聲念叨,「大哥笑起來真好看。」      赫連夏笑道:「你怎麼總念叨這個。」      季清說得愈發小聲,赫連夏仔細分辨才勉強將他這輕聲低語拼湊成句。      他似乎是在說:「他一笑,路上那些燈便都暗了。」      赫連夏回道:「你大哥又沒法術,不過笑一笑罷了,怎麼能將燈火都弄暗。」      季清辯道:「我曾遇到個人,他在山野間回頭看我,我便覺得路旁的桃花瞬間開滿枝 頭。」      赫連夏沒放心思聽,只管把他帶到白霜涵面前,兄弟倆見了面還沒說上幾句,季清便 推說有些累了,問了兩人住處,揣著葡萄跑回了客棧。      他進屋時,江墨卿已然睡下。季清坐到床頭看了會兒他,輕輕推了推他胳膊。      江墨卿揉開眼,看到他便笑了,「回來了?」      季清扯著他被角,輕聲道:「我想和你說說話。」      江墨卿難得看到他來和自己親近,一陣欣喜,笑著問他想說些什麼。季清講起方才遇 到了赫連夏和白霜涵,江墨卿拍著他手背,道:「這不是好事嘛,你不正擔心你哥他們嗎 ?怎麼愁眉苦臉的?」      季清別過臉,捲著被角嘟囔,「不是不高興。」      「那你怎麼了?」      「說不上來,怪怪的。」季清低頭撥弄手指,頓了會兒又道:「大哥怪怪的,赫連夏 也怪怪的。」      江墨卿哎喲一聲,撫著他背,道:「你別瞎操心了,我看啊赫連夏是對你大哥有意思 ,這幾日他們估計是突飛猛進……」沒等他說完季清便站起身,借口去洗葡萄吃。江墨卿 耳朵靈光,聽到他出門打水前念叨了句,「我也怪怪的……」      他卻沒追究季清這句話的含義,點上油燈,等他洗好了葡萄和他坐在桌邊談天,再沒 說白霜涵,也沒提赫連夏,專挑些新奇趣事逗他開心。季清聽著聽著就趴在桌邊睡著了, 這時,天邊翻出魚肚白,已近天明。江墨卿拿了自己外衫給他披上,輕輕撥開擋住他臉頰 的碎發,替他揉開眉心那些微的皺起,趴到耳邊柔聲問他,「要不要去床上睡?」      季清膩在桌上不肯動,江墨卿也就由著他,他閒來無事坐在季清邊上對著他沉靜睡顏 也看得有滋有味。      待到屋外的青藍散去,天已亮透,白霜涵和赫連夏敲開了兩人房門。白霜涵進屋時, 季清沒醒透,還當自己做夢,模模糊糊喚了聲「哥」。江墨卿要扶他到床上去睡,他不樂 意,揉著眼睛看到赫連夏,整個人瞬時清醒了,驚訝道:「大哥,赫連大哥,你們怎麼來 了?」      「來和你們說個事。」赫連夏看了眼白霜涵,在得到了對方首肯之後,才繼續道:「 原先找祁門七圖也是我一時興起,現在興致沒了,只想找個地方過些逍遙日子。」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去西域了?」江墨卿不甚介意,「我沒關係,反正你我本就不是 一條船上的人。」      急的卻是季清,他按著江墨卿肩道:「這怎麼行,那個什麼偷天的不是說了要你找赫 連夏幫忙的嗎?」      江墨卿扭頭看他,自信滿滿地,「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我一個人作不成的的事。」      季清聞言也沒再言語,站到一旁默默看了眼赫連夏。赫連夏正歪著頭和白霜涵商量著 什麼,江墨卿還樂呵呵地接道:「說實在的,我現在也沒什麼興趣要找祁門七圖,倒不如 也找個地方過些快活日子。」      赫連夏笑道:「江宮主要是隱退,那些江湖中人可要失望好一陣子,再沒人同他們較 勁。」      江墨卿衝他擠眉弄眼,「好久沒見,赫連公子小日子過得不錯嘛。」      他眼角瞥著白霜涵,看他依舊是那副冷冰冰模樣,不為所動,心裡佩服赫連夏好心情 ,這麼座冰山也願意去撞。季清忽然開口,問白霜涵道:「大哥,你要回白家嗎?」      白霜涵對他招了招手,季清到他身邊坐下,一臉乖順。白霜涵問他道:「你是願意回 白家陪著我還是繼續在江湖上轉?」      季清躲開他手,說道:「我又不是小孩了,不用整天待在大哥身邊。」      季清說完自己也愣住,再看眼白霜涵,神色未變,也沒訓他,平和道:「隨你,你自 己過得快活就好。」      赫連夏看了眼季清,道:「之前你還和我說你只有這麼個大哥,要好好陪他。」      季清被他翻出舊賬,脖子一昂,嘴一撇,道:「我心思活絡,變化得快不行嗎?」      江墨卿拉著他,道:「那我們去樓下吃個早點,就此散伙,各走各路。」      赫連夏點頭稱好,四人起身出了客房。季清把赫連夏喊到後頭,與前面兩人拉開距離 ,壓低聲音問他,「赫連大哥,我哥背後真有蓮花圖案嗎?」      赫連夏覺得奇怪,反問道:「這不是你和我說的嗎?」      季清撓了撓頭,「那我要是記錯了怎麼辦?」      赫連夏露出一貫的溫柔微笑,看著白霜涵背影道:「不會錯的,你哥和我要找的人長 得一模一樣。」      季清還想再問什麼,他又道:「再說,他身上那蓮花我已見過,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      季清啞然,也不知是哪裡不對勁,嘴裡乏味,提不起精神,和白霜涵話別時扯著他衣 角差點哭出來。白霜涵把他拉到一邊拍了拍他額頭,「怎麼長不大,又不是以後見不著了 ,你要是玩累了就回白家,我等著你。」      他這麼一通勸慰,季清是把眼淚忍住了,他自己卻紅了眼眶,摟了摟季清的肩,對他 道:「秋天時回白家看看吧,有大閘蟹吃。」      季清噗嗤笑出聲,白霜涵塞給他一個白瓷小瓶子,叮囑道:「要是又有發熱不退的, 就吃兩粒,不過也不是神丹妙藥,你還得自己多注意。」      兄弟兩人又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才分開,江墨卿問季清可有什麼打算,季清按著太陽 穴,說又困了,躲回房間倒頭便睡。他睡下沒過多久,卻聽房門被人大力推開,揉開眼一 看,竟是赫連夏氣勢洶洶衝進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43.119.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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