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遠去的那一夜
天搖地動之後.我們奪門而出
仁愛醫院前的停車場
已經擠滿臉上儘是驚恐的人們
燈火微弱的大廳裡
厚重的大理石壁磚碎裂一地
警報器的鈴聲
像喪鐘一般在夜空中回盪
人們焦急地撥著手機號碼給親人
電話那端卻只有無止盡的嘟嘟聲
電影裡的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吧
記不清楚天亮前發生幾次餘震
我只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絕望的感覺
接下來的數天.我們不敢回家
不敢待在建築物裡太久
深怕脆弱的鋼筋水泥禁不起再一次的搖晃
會突然重重地壓在我們身上
讓我們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就跟收音機裡新聞所說的一樣
在公園裡紮營了好幾天
過著沒水沒電的克難生活
小孩覺得新鮮.大人一籌莫展
只有一旁的炭火香告訴我們
中秋節居然在這麼尷尬的時候到了
明月呵.今年只能請妳孤芳自賞一番
對我們而言.除了關心何時才能放心回家以外
其他的閒情逸致都是多餘
無論如何
家人無恙.親友平安的我們終究是幸運的
因為在小小的大里市
太多人的天倫夢是如此令人不忍地
被壓碎在斷垣殘壁中
震後五天的清晨.我踩上腳踏車
騎向不遠處的台中王朝--
那棟一夕間成為全球焦點的住宅大樓
數十公尺的管制區外
消毒水與淡淡惡臭不住地鑽入鼻中
眼前原本應當點亮著一盞盞溫暖燈光的高聳建築
而今靜靜癱在地上
承載過多少笑語的避風港
變成一片死寂的墳場
埋在冰冷瓦礫堆中的你們
是不是有很多話來不及對心愛的人說?
封鎖線在淒冷的晨風中搖盪
站在線外的我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
鼓起勇氣回到
幸運地沒有多少損傷的家中
電視裡跑馬燈無情地顯示出
一個個我並不認識的名字
而每個名字都是一個令人心碎的故事
那一夜車籠埔斷層蠻橫地把世界劃成兩半
我們在這頭.你們在那頭
從此開啟兩不相忘的遙遠距離
只因你們經歷的痛楚我們是如此可以理解
很多回憶會淡忘
就在我們快要對這個日子感到麻木不仁時
我又想起了先走一步的你們
五年之後.中秋節又快到了
在晦澀陰雨中我猜想
那一天月亮應該還是會一樣皎潔
這時候你們還沉睡著嗎
而你們所在的天堂.會不會搖晃?
--
我是一個貪玩又自由的風箏 每天都會讓你擔憂
如果有一天迷失風中 要如何回到你身邊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容易擔心的小孩子
所以我會在烏雲來時 輕輕滑落在你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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