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陪睡美人（下）（雷）

看板Artfilm作者Tyler0914 (Project Mayhem)時間12年前 (2011/11/28 20:09)推噓8(8推 0噓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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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網誌版↓ http://bbshara.pixnet.net/blog/post/39569124 敬告：限制級電影，未滿18歲請勿觀看（以下含重雷）照常理，在絕對尊重客人隱私的豪宅臥房裡，用膝蓋想也知道「no penetration」這類的規矩根本形同虛設。陪睡美人完全昏迷，任人怎麼胡搞也醒不過來，老富豪就算真要強行插入也沒人管。諷刺的是，確保這條「君子協定」得以貫徹的真正力量，全賴這些老先生本身的「性無能」。若不是因為往昔的雄風早已被衰老和病痛給閹割掉，純粹要解決性需求的話，直接花錢嫖妓可能還比較便宜。就因為人類真正的性器官是在兩耳之間而非兩腿之間，老先生們即使早已力不從心，只能用看的、用摸的、用抱的、用舔的、以各種其它感官來取代性器官的接觸，也才會願意花大錢買「陪睡美人」這樣的特殊服務。居中牽線的克萊拉對這些老富豪而言如同多年的好友，可以促膝談心、善體人意的女性晚輩，同時她也是最了解他們特殊需求、最貼心的老鴇。在交易過程中，她是深得「供」、「需」兩方信任的關鍵角色。老富豪們就在她豪宅裡的私密空間接受服務，不擔心被洩密勒索、露西喝下她親手調製的迷魂飲料後就在她安排的地方提供服務，不擔心被出賣虐殺毀屍滅跡。整個過程中，克萊拉看起來就像是以一個飽諳世故、人情練達的女人身份，在男人主宰的世界裡按照男性的規則與需求來為不幸墮入風塵的女孩們解決生計問題的角色、一個覺醒而務實的女性長者。克萊拉不只要露西用假名「莎拉」來做這份工，甚至連女孩們的性器官自主權都不願剝削，才會定下「不得插入」的規矩，還打從一開始就告誡露西　　「別把它當生涯事業來做…」她似乎懂得女人在男人主宰的遊戲中不妨善用自己天賦的本錢做為日後翻身、獲得真正自主權的跳板。她是集八面玲瓏的皮條客、圓滑的商販、善心的大姊頭、懂得妥協的女性主義者等多種功能於一體的角色，也正因為這樣的設定，片尾必須是由她來喚醒露西而不是其他任何角色。好笑的是，克萊拉訂定規則致力悍衛女性尊嚴的最後一道防線，　　「妳的陰道絕不會被插入」，對露西來說卻是多此一舉。受經濟壓力所迫，露西早就習慣出賣自己的身體，靠性服務賺取金錢，比起守護陰道，她更重視的是守護嘴唇。露西之所以重視嘴的自主權，是因為博德曼很重視接吻，甚至在憶述往事的時候，還為了兩人交往至今未曾接吻而對她感到抱歉。博德曼提起某個早晨，兩人去朋友家，在海邊差點就要接吻了，只因當時博德曼積了厚厚的舌苔，還帶腐臭味，不得已只好放棄。博德曼重視接吻，非得在最完美的時機下才願意與露西接吻，露西則是因為博德曼的關係才把接吻看得比陰道還寶貴，她可以援交、可以在博德曼死後與餐廳同事一同嗑藥兼玩一夜情，卻不輕易把吻出賣給別人。悍衛接吻的自主權是她為自己僅存的尊嚴所劃定的最後防線。所以當克萊拉告訴她　　「妳的陰道絕不會被插入，妳的陰道將會是座聖殿！」她冷淡回應，　　「我的陰道才不是聖殿！」當露西第一次做「銀盤餐飲服務」，領班「學姊」要她自己把嘴唇塗成陰唇的顏色，露西稍微掀開自己內褲，也不細看，就乾脆在嘴唇塗上鮮豔的正常唇膏，招來學姊的責備，　　「妳開什麼玩笑！」索性直接蹲下來檢查露西的陰唇顏色，然後奪過唇膏，親手幫露西重塗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當露西被學姊重塗唇膏的時候，從近距離特寫可以發現原本少有表情、總是一臉冷漠的露西，眉宇間竟透露出一絲罕見卻無奈的不悅，就因為嘴的自主權才是她的「地雷」呀！她可以自主地讓試藥人員把管子插進她的嘴裡、寧願在夜店主動幫援交男吹簫、甚至把針孔攝影機藏在嘴裡、以便全裸進了豪宅臥房還能把攝影機從嘴裡拿出來安裝在壁龕花瓶上。一張嘴在她的妥善運用下，發揮了許多功能。起碼她對自己的嘴還握有充份的自主權，嘴唇就是她個人尊嚴的具體象徵，她悍衛自己的吻就像一般女性悍衛自己的性器一樣，怎樣也不願輕易被人奪走她的吻。偏偏「陪睡美人」非得失去意識不可的「行規」打亂了她這渺小的「個人原則」。透過幾場露西陪睡的戲，本片點出兩個有趣的面向。第一，管你是女性主義、沙文主義、修正主義、資本主義、共產主義，一旦失去了覺醒的意識，任何主義、任何理念都是空談。於是呈現在畫面上的是老先生任意撬開露西的嘴，亂塞亂玩。露西那姑且稱作「嘴唇至上主義」的個人原則，在喝下迷藥喪失意識後蕩然無存。任何的主義、原則、乃至自我尊重與尊嚴，說穿了都只是依附意識而生的副產品，失去意識的人也同時失去了自尊，畢竟自已的尊嚴自己守護不了，就等同於沒有自尊。古代各大宗教典籍，無論是基督教、回教、佛教、印度教，或多或少都強調覺醒意識、甚至靈識的重要，就是因為所有的原則、教義、主義、理念，在缺乏覺醒意識的前提下全都是枉然。第二，在缺乏覺醒意識的前提下，任何規矩、戒律都會變得像笑話。克萊拉對恩客們千叮嚀萬交代，「不准插入陰道（no penetration）」、在第二位恩客為了測試露西是否完全昏迷而拿香菸燙傷她右耳後，克萊拉對第三位恩客多了　　「請別在小姐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I also ask that you take care 　　　not to leave any marks.）」的新規定，畫面上卻呈現第三位恩客在既沒插入、也沒留傷痕的情況下，抱著露西甩來甩去，還讓她撞到頭，不禁讓人好奇，只要沒插入沒留傷痕就可以了，那可不可以弄死她呢？一旦恩客弄死了小姐，淫媒究竟會選哪邊站？恩客若在明明沒違反規定的情況下卻鬧出人命，淫媒是會幫著毀屍滅跡？或是不惜斷了自己日後的財路與名聲也要報警處理？就因為人類的行為有太多的不可預測性，凸顯出任何死板的規矩都有「死角」可鑽，比方性侵女童的官司，會有法官因為嫌犯「未違反女童意願」而依據死板的法條給予輕判，淪為輿論撻伐、喧騰一時的司法笑話。即便是以維護女權為初衷的女性主義，一旦後繼者缺乏清明的意識，一味盲從與盲崇、將主義的信仰推展到極限，背離了基本的人道關懷、甚至不以人道意識為依歸，往往也難免會演繹出一些不近人情的荒謬論調，令人啼笑皆非。就因為覺醒的意識如此重要，少了它，任何主義或規矩，要不淪為空談、要不就淪為笑話。覺醒的首要條件就是認清死亡的必然性，於是拉回這個故事的嚴肅主題───生死。透過博德曼以及第一夜的恩客，兩人各有一段冗長到顯得有點突兀的臺詞，透露出編導對人生與死亡的論述。死期將近的博德曼向露西提到沙丘狹足袋鼩（sandhill dunnart）、一種瀕臨絕種的夜行性有袋老鼠（Nocturnal and endangered, a marsupial mouse.），過去被誤認為已經絕種，直到最近才又被人發現，主要的天敵包括貓頭鷹和蝙蝠，由於數量稀少，人類對牠們所知不多，起初只吃昆蟲，有時也吃肉，牙尖嘴利，一受驚嚇就會放聲大叫，展露攻擊性，堪稱堅忍不拔的迷你版袋鼠。露西倒臥在博德曼懷裡聽博德曼描述沙丘狹足袋鼩的「生」態概況卻眼泛淚光，因為博德曼的簡報在她聽來就像是在介紹他的病況、介紹「死亡」。原本誤以為痊癒了，直到最近才又發病，由於是絕症，醫學對它所知不多，一旦卯起來要取你性命就會給你當頭棒喝，鍥而不捨追著人，誰也別想逃離它。白鬚老恩客則在露西陪睡第一晚與克萊拉促膝坐在床尾，向克萊拉講起他最近重讀了30歲生日當天哥哥送他的一本書，是英格波‧芭荷蔓（Ingeborg Bachmann）寫的短篇故事集《第30個年頭（The Thirtieth Year）》。裡頭某個短篇故事，大意是說主角為了逃離周遭所有熟識的人，遠赴羅馬卻還是擺脫不了熟人，於是決定返鄉，回到故鄉卻又完全沒有回家的感覺，主角覺得死人才有權落葉歸根，執意前往新世界、改用新語言都沒用，主角決定再次離鄉，搭便車漫無目的旅行，搭上某個人的便車，車子卻在走夜路的時候撞牆，開車的人當場死亡，主角則骨折住院。幾個月後主角痊癒了，想要重新好好活下去，一切的困惑都煙消雲散，因為他身體還好得很。老恩客讀到這裡的時候卻感傷不已，因為他的身軀早已殘破不堪，過去他不懂得珍惜老婆、朋友、甚至自己的孩子，只知道拼事業，歷經過大起大落，如今　　「我的身軀已經殘破不堪。　　（My bones are broken.）」還想挽回什麼、要想和故事裡的主角一樣重新開始，早已經不可能了。還告訴克萊拉，有一天會需要她來幫他一把。老者講完這個冗長的故事後與露西的「床戲」很關鍵，因為老者在「戲弄」露西肉體的過程中險些害她悶死在枕頭上，而且就是從這裡得到「某種靈感」。如果這段床「戲」沒看懂、或太注意看愛蜜麗裸體的話，對本片收尾前老者的致死原因就會有錯誤的解讀。博德曼意識到自己來日無多；白鬚老人為一去不復返的青春而傷逝，一身的病痛，死亡的陰影烏雲罩頂，一切都回不去了。露西卻不願面對真相，博德曼死後，餐廳男同事與她分享新的毒品，她毫不猶豫就拿來配酒吞，並且豪氣地回答　　「對死亡的恐懼才是頭號大騙局！　　（Fear of death is the number 1 hoax!）」然後把椅子高高舉起、重重砸在餐桌上。話講得頗乾脆，其實她的豁達是假的、只是拒絕面對死亡的陰影而已，在博德曼的葬禮上，昔日舊友提到博德曼被兄弟發先屍體的時候，已經死亡兩週了。可見脫掉上衣陪伴博德曼那次後，露西至少超過週兩星期沒再去探望博德曼。她在逃避死亡，而且還沒覺悟到人根本不可能逃避得了死亡，更確切地說，她是不敢面對死亡的陰影。殘酷的現實卻是，死亡從不會因為你拒絕面對它、迎接它、它就不再來犯。露西買到針孔攝影機後，去學校上課，印度裔的老師在講臺上口沫橫飛地解說的是一場講解到一半的圍棋棋局，黑棋129大膽進攻三角區，出人意表的一著棋，然後「秀哉大師（Master Shusai）」以右側的白棋130對黑棋展開反擊，講師問道為什麼在經過27分鐘的深思熟慮後，秀哉大師會走這一著？又為什麼會因此而導致後來兵敗如山倒？對圍棋與近代圍棋史有些了解的人聽到這段解說，應該不陌生吧？如果光從對白聽不出個所以然、或是翻譯字幕的人不夠稱職，當畫面帶到講臺上的老師與背後的投影幕，看到投影幕上的棋局，圍棋愛好者應該戰鬥的熱血都快沸騰起來了，這可是1938年日本圍棋名人本因坊秀哉（ほんいんぼうしゅうさい）在「引退」前迎戰後起之秀木谷実（きたにみのる）、著名的「名人引退戰」呀！這場賽局當年可謂圍棋界的大事。從1938年6月26日激戰到12月4日，一盤棋竟然下了半年才下完，其間因為本因坊秀哉健康狀況不佳而中斷過三個月。當年擔任記者、發表文章報導「觀戰」記錄的就是作家川端康成（かわばたやすなり），還在1943年把這段觀戰記錄改編為著名的小說《名人》。重點就在於當時64歲的大師是強忍一身的病痛在迎戰 29歲的對手。本因坊在該棋局裡下的第130手，是注定他後來輸掉這盤棋的「敗著」，也成為日後圍棋教學的教範之一。棋局結束一年多，秀哉就病逝了。無論從後人的評價還是川端康成的《名人》，都能感覺到大師那一局的戰敗，其實是敗給年齡與病苦而非技不如人。有點像拳王阿里（Muhammad Ali）晚年其實是敗給年齡與衰老而非敗給對手一樣。 http://qipu.weiqi123.com/172413 ↑「名人引退戰」動態棋譜課堂上的講師濤濤不絕在探討這場著名的棋局，背後隱含的意義其實是人面對衰老與死亡的必然與無奈，偏偏此刻的露西正聚精會神地在研究剛買來的針孔攝影機，完全沒認真在聽講，為追求「真相」忙得一頭熱、急著想用攝影機去拍下「真實的畫面」，卻不知她所要找的終極「真相」其實正在臺上的那盤「棋局」之中上演，而且答案早已呼之欲出。瑞典大師柏格曼（Ingmar Bergman）的《第七封印（Det sjunde inseglet）》裡，身為男主角的十字軍騎士靠著和死神下西洋棋來拖延死期。把棋局與人生或命運相結合，一直都是頗為耐人尋味的藝術表現手法。或許就因為一直不肯面對人生最終必然的現實、導致不懂得好好把握當下、規劃未來、為理想放手一搏，她甚至根本沒有理想或目標。貫串全劇，露西即便在沒有「陪睡」的場合都像一具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賺來的高報酬不僅沒讓她學會重估自己身體的價值與尊嚴，反倒讓她更深陷賣身的漩渦難以自拔。不肯面對死亡的陰影，反倒引領她一步步邁向自我毀滅，像是忙著在「自尋死路」一樣。比方她遭到拉丁裔的室友排擠、聯合房東攆她出去，室友虛情假意對她說　　「Adios amigo!（再見了朋友！）」她只能淡淡罵對方一句　　「Chinga tu madre. 　　（西班牙文版的『幹你娘』）」然後竟跑去租更貴的套房，無視日後更沉重的經濟負擔會壓得她更難從賣身的圈子裡脫身。最後針孔攝影機只拍到沉睡的露西與身旁氣絕多時的老富豪，只拍到死亡而已。就藝術表現手法而言，本片用了許多對比的意象，例如露西在做「銀盤餐飲服務」時，一身雪白的膚色對比學姊們青一色的黝黑，與其說是純潔與墮落的對比，不如說是貧富差距的對比，蒼白才是貧窮白人的原色，白人要有點錢才能曬到那種黝黑的程度，之所以會有錢可以做日光浴或上tanning booth，也意味著入行較久，墮落得比較深。至於同樣蒼白的老人們得以身穿高雅的黑服出席晚宴，那又是另一重更富有的境界了；年輕漂亮、性功能正常的貧窮女大學生對比又老又醜兼性無能的老富翁們，兩套完全相反的屬性只能靠各取所需的交易才有所交流；不同於《大開眼戒》或《8釐米》散放出難以否認的「仇富」意識，本片的老頭們得付大錢才能與露西同眠，博德曼卻不必付半毛錢就能對露西做同樣的事，搞得老頭們好像凱子一樣，這則對比為本片沖淡了許多仇富的氣氛；在葬禮那種公開場合口出惡言的人罵別人不懂禮，又是一則反諷意味濃厚的對比。或許由於編導的作家出身，本片在太多地方都太過「文學」而非一部稱職的「電影」。太多的核心思想是透過天外飛來的冗長臺詞來填塞、而非用「演」出來的，把英格波‧芭荷蔓、沙丘狹足袋鼩、圍棋大師本因坊秀哉都一併拉進來、弄得像大碗雜燴麵一樣，加重了觀眾在理解上的難度。另外就是川端康成的影子。片中的「陪睡美人」服務，應該就是脫胎自川端康成的《睡美人（眠れる美女）》，只是改從「昏睡的姑娘」視角來發揮，另外像川端康成另一部小說《名人》與秀哉故事的寓意更不在話下。露西第一次被載去克萊拉豪宅的路上，在轎車上偷撒一把紅色果實，行徑就像《糖果屋》等童畫故事裡的小孩。川端康成曾說過，「美」只存在於少女、孩童、以及瀕臨死亡邊緣的男人，本片戲份最多的也恰好是少女外貌、孩童行徑的露西、以及像博德曼與老富翁這類垂死的男人。從某個角度而言，這可說是深受川端康成陰影籠罩的一部電影。除了借用太多典故卻缺乏導引、好像根本不在乎觀眾看不看得懂，片中的對白也用了過多的「低調陳述（understatements）」。這原本是再常見不過的文學技巧，還與海明威的「冰山理論（iceberg theory）」相輔相成，以「不挑明了講」的方式來設計對白，意在驅使讀者由上下文關聯與意境去自行體會各種各樣的絃外之音，不過編導或許忽略了，這樣的對白用在小說上很好，畢竟翻書的步調是由讀者自行決定，剛開始看不懂的看慢一點也懂了，但是用在電影上卻會讓很多對白顯得很沒意義、很瞎，例如博德曼向露西介紹沙丘狹足袋鼩前，兩人的一段對話。博德曼靠向露西，　　「我想我準備好了…我想我差不多準備好了。」 ───準備好什麼？準備好要接吻了？準備好要赴死了？觀眾自己猜！露西彷彿大受打擊，眼眶開始泛紅，　　「我們可以送你回勒戒中心…」低頭，　　「我可以的，我錢還很夠！」　　「謝謝妳！可能這次我還是不行…」 ───不行什麼？剛不是才說準備好了嗎？怎麼現在又說自己還是不行？究竟是不行什麼？戒不掉癮？治不好病？　　「你可以的！」　　「妳相信嗎？」露西遲疑，　　「我不知道。」寫成文章或小說，大家可以很清楚看懂，博德曼最初講的「我想我準備好了」與後來的「可能這次我還是不行」這「準備好」的與「還是不行」的其實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東西，前者指的是迎接死亡；後者指的是去醫院把病治好。但是換作在銀幕上「演」，除非演員的演技真的好到沒話說，否則還真的不容易趕在畫面切換到下一個場景前聽懂他們這種「understatements」究竟要表達的是什麼。把文學上的慣用手法直接搬到電影上來用，未免太過考驗觀眾的記憶力與整合理解力，如果翻譯字幕的又不夠稱職，還要考驗非英語系國家觀眾的英語聽解能力。 Julia Leigh沒能避開小說家轉職做導演的通病，缺乏文人在處理大眾娛樂產品時該有的圓融與體貼。縱使她能創作出像克萊拉這麼圓融世故的角色，自己本身在電影的創作手法上卻無法做到同等程度的圓融、拒絕向市場口味做足夠程度的妥協，結果弄出一部並非人人都能下嚥的電影，可惜了一個好故事。本片雖然立意甚好、觀點尖銳、寓意深遠，卻選擇以一種不討喜的冷僻手法來表現，使得作品流於曲高和寡。一部再有內涵的作品，如果不能讓觀眾樂意繼續看下去、樂於推薦給他人同樂，又怎能有機會完整傳達創作者期待觀眾做到的共鳴或反思？電影既被歸類為「第八藝術」，其實商業票房與藝術創作之間並不必然須要那樣涇渭分明。本片硬是在商業與藝術這簡單二分法之間挑了一條艱澀的路來走，甚至犧牲掉影音娛樂產品創作者該有的自覺，這樣走到極致注定只能孤芳自賞。本片另一個奇特之處在於幾乎沒有配樂。或許創作者真的就像露西缺錢那樣經費短缺而沒錢做配樂。換個角度看，這電影本身就可以看做是一首為逝去年華所寫的鎮魂歌，所以創作者才會覺得不需要配樂。感嘆自己身軀破敗的白鬚老者最後要求克萊拉給她一杯迷藥，喝了迷藥後採取把臉埋進枕頭的方式悶死自己，他之前曾用露西做過「實驗」，所以最後就用這種睡姿結束自己懊悔的人生。露西被喚醒後面對死亡的具象化、老者的死屍躺在自己身旁，她的覺醒意識就像沙丘狹足袋鼩一樣放聲哭叫，先前老者引述《第30個年頭》裡的短篇故事時她在昏睡、學校老師在講解「名人引退戰」棋局時她在研究針孔攝影機，一直下意識拒絕去察覺的東西，到最後遭受當頭棒喝才猛然醒悟過來。偏偏電影最後竟又切換到針孔攝影機的視角，畫面上顯示露西仍然與身旁的老人屍體安祥地躺著，這「回馬槍」般的蒙太奇（montage）語法究竟代表什麼？片尾的露西可說是靈臺豁然、雖死猶生，對照先前的渾渾噩噩、雖生猶死，是代表那個「覺醒」只發生在她的精神世界裡、克萊拉來喚醒她的情節其實並沒有發生？或是還有其它意義？從影片本身是找不到答案的。在電影的後半，露西一直想知道陪睡期間的真相，而針孔攝影機的客觀視角也的的確確拍到了終極的人生真相，就是死亡。《陪睡美人》以嚴肅的「生死」為主題，全片沒有纏綿悱惻的濃烈情緒、沒有乾柴烈火的情慾糾葛，只有痛徹心扉的體悟。（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8.126.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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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dawn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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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dawn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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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ra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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